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是伏在床上的,身后那个人,还埋在我的身体里,他不停的突刺,深入,扶着我腰间的手箝的那么紧,似乎想把我勒成两段一样的凶暴。

不管笑起来多么温存柔和,眼神多么沉静安详的男人,骨子里都有这么禽兽的一面。

也许,是他们平时伪装的太好,所以这一面潜藏的更深,爆发出来的时候,就更具有穿透力和伤害力。

我急促的喘息,模糊而软弱的呻吟着,身体还是疼。

但是,还有奇怪的感觉。

不受控制的感觉,好像正在朝一个深渊里滑下去,无能为力,这一切的尽头,应该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带着诱惑的毁灭。

这一切,持续应该有大半夜…

我想,遗传这东西是奇妙的。伊兹密看起来再怎么不象他老爹,这一点倒是很肖似。

都结束了之后,他赤裸着站起身,把铜香炉用水浇熄,然后回来,躺在我的身旁。

我的感觉…

就象是被大象踩过一样,完全碎了,散了。

“疼吗?”他又问了一次,语气温存的象是十佳情人五好男友。

我张了一下嘴,可是喉咙没发出声音来。

干涩的要命。

他凑过来,在我额上吻了一下。

我嘴唇又动了一下,这次发出了声音,但他没听清我说什么,于是再问了一次。

我说:“给我水,还有,我饿了。”

84

伊兹密披衣下床向外走去,我听到他呼唤宫人的声音,但是随即就是一声闷哼,然后就是砰砰的两声响。

帘幕一翻,一道人影闯了进来。

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苦笑。

以前看电影的时候总抱怨警察无能,哪回都得等到一切事情发生过了,该死的死该跑的跑了之后,警车才姗姗来迟,那时候只觉得,剧情需要。

那这里呢,也是剧情需要。

乌纳斯手里的短刃上正向下滴血,我欠起身:“他死了吗?”

“我一刀正刺中他左边胸口,已经断气了。”

我点点头:“把衣服递给我,我们快走。”我顿了一下又问:“伊莫顿呢?他知道了么?”

“大人他…还不知道。”

乌纳斯把手里的短刃收起,捡起地下的衣服,跪着呈托给我。

这双手是杀人的手,我触到他的指尖,是很凉的。

他刘海下的眼睛,现在是什么样的?

我忽然觉得好奇,视线向下微微一沉,他的头垂着,可是托着衣服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那遮着额头和眼睛的头发底下,我隐隐看到他的眼睛…似乎是红的。

也许是眼帘上溅了血。

“爱西丝陛下,我…”

“别说了,你来救我我很高兴,我们现在得快点脱身!”

我把衣服用最快的速度穿上,把不方便活动的裙摆撕了一块,伸手问他:“你还有什么武器?”

他俯身从小腿绑的布带那里又抽了一把更短的匕首给我。

我试了试,还行。

我们没再从门出去,乌纳斯说后面廊上没有侍卫来回巡视,而且那里的青铜栅栏已经被他弄断了,很容易钻出去。而且从这里出去,后面是花园,比从前面出去更好藏匿行迹和逃跑。

我点了点头。

刚才我还想着要杀掉伊兹密,可是一转眼他已经被乌纳斯杀了…

真的很意外,伊兹密的剑术绝对超强,平心而论,我不是对手。伊莫顿和他对上的话,胜负大概是五五…也许是六四,小曼可能正好和他打平手。

乌纳斯以前怎么样我不清楚,他能得手,多半是因为他以有心算无心,而且伊兹密刚才消耗了大量体力,手软体乏又没防备。

这么死了…

似乎有点太便宜了他。

我甩甩头,把关于这个人的事情甩出脑袋。

来到这个古代世界这么久,我早学会了一件事。

不要关注那些已经没有意义的人和事。

伊兹密在一刻钟前还…生龙活虎吧,这个词应该没用错。但是他现在已经成了尸体。

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我跟着乌纳斯穿过幽暗的花园,越墙的时候遇到点难题,按我平时的身体状态是可以翻上去的,但是现在不行,快跑已经有点勉强,要翻墙是怎么都办不到。乌纳斯伏在墙头伸下手来,我两手抓着他的手,可是腿却使不上力气。

伊兹密的尸体可能很快会被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多耽误一刻就多一刻的风险。

乌纳斯的另一只手松开我的,向下探握住我的肩膀,微微向上提,另一只也放下来抱住我的腰,似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我提上了墙。

他看起来瘦,可是力气真不小。

我喘了两口气,低声说:“你背我吧,不然更慢。”

他没有异议,解下腰间的长带,把我一提,整个人搭在他背上,长带交错的把我捆在他背上,轻如狸猫般溜下了墙头。

四周是一片幽暗,乌纳斯一定已经探查过这里,黑暗并不妨碍他辨认道路,我们走走停停,躲过侍卫们的巡查。我体力消耗太大,趴在他背上的感觉又太好,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睡着。

“陛下。”

他轻声唤,我睁开眼:“怎么?”

“您等一等,我去找伊莫顿大人过来,前面这巡哨我们过不去。”

我点点头,他把我解了下来,郑重的小心的放在墙角,拉过一旁的不知道是装什么的藤筐挡住我,自己悄没声息的向前潜身。

其实他的意思是,他自己能过去,我可不行。

我在黑暗里把腿缩起来,冷风吹在脸上。刚才两个人的体温叠在一起并不觉得冷,可是现在只剩下了自己,觉得那风似乎单拣着衣裳裹不住的地方吹。

一停下来,不适的感觉特别鲜明。

我仰起头,天上的星光寒冷而遥远,一点一点的,显得破碎而茫然。

又听到那轻盈的声音了,乌纳斯简直象只猫一样,若不是这里太静,我根本什么也不会听到。

他蹲下身来,扶着藤筐慢慢拿起移开。

我隔着藤筐的缝隙,又看到了他的眼。

就象天上的星星落了下来,落在那双眼里一样。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双眼,但是却在此刻忽然想了起来,隔着藤筐的间隙,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陛下,大人已经把哨卡都支开了,我们这就过去。”

我点点头,他又把我背起来,这次没有用绳子再缠。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我没有想到,会再见到那个被人追赶的小孩。

乌纳斯,我想起他来了。

不过,他是不是还记得我呢?在某年某月某一天,和他偶遇的一个人。

那时候亚莉还在我身旁…

想起来似乎已经隔了许久,有些恍惚,有些唏嘘。

时光就象水一样流淌过去,有些人走了,有些人还在。

乌纳斯依旧小心翼翼,他好像天生就适合于在黑夜中出没。

然后他停下来,有个熟悉的让我想落泪的声音说:“爱西丝?”

我叹了口气:“是我。”

85

一双手伸过来,将我轻轻抱起。

我蜷了一下腿,缩起脚,整个人靠在他怀里面。

伊莫顿…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原本惶惑的心里,就踏实了一大半。

就象是,回到了家,看到了亲人…

“这是…比泰多招待使者的客馆吗?”

“是的。”他简短的说:“你受伤了吗?”

我想了想,我觉得这种事跟被打了一顿受了伤,其实区别不大。

但是,照乌纳斯那种看似冷静实则疯狂的表现来推断,伊莫顿的反应肯定也…

“想办法,我们现在处境不妙。”我说:“刚才乌纳斯救我时,把比泰多王子伊兹密杀了。”

伊莫顿脚步一顿:“杀了伊兹密?”

“唔,”我说:“当时情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们得想办法脱身!王宫的人这会儿可能已经发现他们王子被刺,而且宫里现在乱成一团的,比泰多王还不知道死不死…我们想脱身,或许也有机会。”

他将我放下,两手轻轻捧住我的面颊,轻声说:“你瘦多了,吃了很多苦吧?”

我撇撇嘴:“曼菲士呢?他现在在做些什么?”

“备战,整军,正等着和比泰多好好的打一仗。”伊莫顿说:“但是因为怕比泰多人伤害你,所以不敢冒进,我先过来,无论如何,你的安危才最要紧。他本来想和我同来,我没答应。”

“幸好他没来,不然这会儿不定是怎么个局面。”

“我和这里的神官也打过一次交道,然后遇到了乌纳斯,知道你还平安无事…”

嗯,他遇到乌纳斯的时候,我的确是没事。

他轻轻吻我的指尖,然后吻我的鬓发。

忽然他温存的动作停下来了,停得那么突然,就象是机器人突然没了电源,整个人的动作全部僵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肩膀,衣裳不知道什么散开了一点,露出那里殷红的,吮吻咬噬的痕迹。

我坦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不觉得这件事情有多么严重,而且这件事,我想不是我们任何人的错,有错的那一个,已经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如果伊莫顿计较我被人怎么着了,那我还真是错看他了。

伊莫顿忽然紧紧的抱住了我。

那种痛楚而狂怒,想要择人而噬的暴怒,仿佛被伤了最软弱致命处的野兽,一时却又没有死,那种垂死的凶残和恨意却更是惊人。

“我没事,他已经死了。”

我低声说,他却不说话,只是搂着我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把我勒成两断,牢牢的嵌进他的身体里去,变成一个整体,再也无分彼此,再也不会分开一样。

“我很渴,也饿了。”

我听到他喉咙里格格作响,不知道是因为硬压抑着狂暴的情绪,还是因为…有些哽咽的原因。

“给我拿些水喝。”

他缓缓的要松开手,却没有起身去端水。

他俯下头,缓缓在我唇上吻了一下。

那么温存,那么缠绵的一个吻。

与他全身象是要炸裂的气焰完全相反的一个轻吻。他的心跳很快很乱,仿佛在鼓噪着,嘶喊着,抗争着…

那个吻异常轻浅简单,却又复杂多变。怜惜,爱慕,温柔…还有,我想,也许是歉疚,又或是敬重的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

“我没有事。”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话,声音虽然轻,却充满着斩钉截铁一往无前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