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相亲相爱的时候,他的语气哪有一点柔情蜜意啊,纯是在赌气的口吻。

我知道他窝火,谁结婚当天遇到这么多事能不窝火郁闷啊?更何况曼菲士从小就是个坏脾气的家伙。

“好吧,我们共同敬所有在场的人一杯酒吧。”

曼菲士穿着大礼服的样子实在是英姿勃发,俊美不凡。他瞪我一眼,拍了一下手,女奴把盛在金杯里的酒端了过来。杯子富贵精致,我们一人端起来一杯。

曼菲士转过身,面向众人,高声说了几句祝祷的话,最后一句声音洪亮响彻大殿:“愿我埃及永远繁荣昌盛。”

底下的人纷纷应道:“愿埃及永远强盛!”

曼菲士转过头来,轻轻和我碰了一下杯。我举起酒杯要饮,忽然曼菲士脸上大变,抬手将酒杯朝我掷来,一手猛的将我向前拖。我虽然看不清楚身后出了什么事,但是耳中听到金刃破空的风声,身后锋利而带着寒意的杀气一瞬间弥漫开来,有如实质般割得人寒毛和肌肤都凛然疼痛!

真正恐怖的刺客,原来潜藏在此刻才最终出手。

166

那个刺客的身体仆倒在地的时候,背上多了两把剑。

一把是西奴耶的,我认积他的剑,剑柄更宽。一把是乌纳斯的,他的剑细巧,但是更加锋锐。

可是我看的却不是地下的尸体,又或是别的。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转过头来,西奴耶还维持着长剑脱手的姿势,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复过来。乌纳斯却已经两大步跑到了我的近前:“法老陛下,爱西丝陛下,刚才外面侍卫们也捉住了三名奸细,有一个是活口。”

曼菲士的眼晴眯了一下,挥手说:“好,先…”

“曼菲士!”

曼菲士刚才一把将我护住,但是现在他抬起手来我才看到,他的手背上被那个刺客的短剑划了一道口子!

那些刺客们的剑上都是淬毒的,而且通常都是他们能拿得出来的最猛烈的毒药!我只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曼菲士受了伤…不,不,这小伤并不是重点,曼菲士他中了毒!他中了毒…

“叫医官…”我下面的话被曼菲士大声打断:“请各位使者和贵客先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庆贺典礼!”

那些人被侍卫们盯着缓缓退去,不知道他们之中还有没有混着其他的刺客。我已经顾不上那许多,感觉胸口像是打翻了热油一样被煎熬着,不管是不是还有人没有退出大殿,我急忙拉过曼菲士的手。

伤口有些微微发红,似乎不像是剧毒的样子。我急忙让小金游了过来替曼菲士吸毒。小金也很不含糊,凑上头咬住曼菲士的皮肉就狠狠的吸噬起来,看样子它不但想吸毒血,还想替曼菲士减减重,咬下他几块肉来。

“没关系的,我觉得不那么严重,只是小口子。”

“胡说!”我还是不能放心,虽然看小金的样子问题不算严重:“要是他们在剑上抹的毒药小金也对付不了,我看你还能不能在这里装硬气。”

“唔,其实我来参加宴会之前,就已经让医官给我准备了一些解毒的草药什么的喝下去了,多少总会有些用处。只是这些此刻实在是太大胆了!”

“因为这是动摇打击埃及的大好机会,那些国家和部落们当然不会放过。换成是我,我一定比这些人的手段还要多还要狠。”

一边医官过来了,替曼菲士看了一下手,确定说这毒并不厉害,虽然毒性烈,但是起效慢。而且曼菲士的伤口很浅很小,毒素现在已经差不多都排出来了,再涂上药膏,多喝些驱毒的汤药,过几天就会没事。

我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

可是我这边刚放松下来曼菲士却脸色一变,紧紧揪住我的手:“姐姐,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那封信是怎么回事吧?”

我愣了一下…呃,这个问题好像…太复杂,太难以解释了…

其实,曼菲士他需要的也根本不是我的解释。我要走的理由,信上都说的很清楚。埃及不需要两个王,他也已经长大了不是需要人照料保护的小孩子。更何况我们两个心里都很清楚对方另有所爱。伊莫顿没有回来的时候,我还可以让自己麻木的这样过下去,就当…自己是没有心的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伊莫顿他回来了,而且,他现在是凭靠我对他的爱才能继续在这世上存在。我怎么能继续若无其事的留在曼菲士的身边呢?

“乖…这事儿等会再说吧。”我放低声音,这里还有这么多侍卫,伊德霍姆布也还没有走呢,在这时候讨论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合适。而且我也不想再多解释。

其实我刚才直接走掉是最方便的做法,现在被曼菲士揪住,恐怕没有那么好脱身。并不是我办不到,只是…我不想令他太失望。

有个侍卫慌张的过来禀报,气喘吁吁的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法老陛下,凯罗尔小妞她,她…”

“她怎么了?”

“她失踪了!”

曼菲士的脸色唰一声就变了。我在心里叹口气。这孩子啊,还在自欺欺人吗?他明明对凯罗尔是不一样的,可是却还要拼命的告诉自已,他应核和我在一起。

按道理讲,,曼菲士没有错。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应该是一回事,人的心却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不要急,刚才是有人挟持她,但是让伊莫顿遇上了,所以将她截了下来。她现在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提到凯罗尔,曼菲士就没有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

“姐姐,你知道的,我其实对她也没有…”

“你喜欢她就大方承认好了,我有没有必要阻拦你。”我实在是哭笑不得,为什么我要劝服他,告诉他你应该喜欢凯罗尔,你的心情并没有错。

是的,喜欢一个人不是错误,只是要看你的做法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就拿凯罗尔来说,曼菲士要和她在一走我不反对,只是这丫头的脾气和曼菲士的作法都得好好改一改才行。

“那她现在…”曼菲士换了个说法:“伊莫顿和她在什么他方?”

“就在外面不远。”我寻思着那些侍卫们已经把宫里用筛子都滤过一遍来可,还找出了三名刺客,却没有找到伊莫顿和凯罗尔,说明他藏的还真知严密啊。

不过我却有办法叫他出来的。

我走到一旁的露台上,把那支很久没有吹过的笛子拿出来。

这也算…我和伊莫顿之间的信物了吧?

我把笛子横于唇边,轻轻吹了两个音符试了试音,然后缓缓运气,吹了一支极短的曲子。静夜空远,笛声远远的传了出去。伊莫领和我之间有很深的默契,他知道这是我在召唤他来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把笛子放下时,我忽然想起了玄幻小说里的召唤兽…这真是哪跟哪儿啊。但是,感觉真的很像啊。

而且我几乎是刚刚放下笛子,被铜灯的光亮映的有些朦胧的官道上,就出现了那抹我熟悉的身影。

他的身形飘忽而诡魅,黑色的袍子翻卷波动的样子,几乎…就像电影里的反派BOSS出场画面啊。

“伊莫顿,这里!”

大多数的人并不知道他曾经…死过一次,所以伊莫顿出现在人前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至于曼菲士身边的亲卫,却是已经见过他一次了,不知道他们各自心中作何猜想,但总之并没有人露出什么特别强烈的反应来。

伊莫顿的肩膀上还扛着凯罗尔,那丫头还没有醒转,一头金发垂下来象波浪一样披散着。我转过头仔细看曼菲士的神情。他露出很浓重的戒备的神色。

是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理解和接受死而复生这种事,即使是一直奉行这种观念的埃及人也是一样。叶公好龙这种性格,大多数人的身上都具有。

还有,眼角的余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乌纳斯。他的剑还在那刺客的身上没有拔取回来,但是一只手按在胸口,一手握成拳头的姿势,那种攻击性极强的身体语言我看得很明白。

很想叹息。

这世上有许多事,并非一是一,二是二的。比如人的感情…

我感激他,也觉得对他歉疚。但是,我却不能够给他同样的回应。

“凯罗尔被下了迷药,并没有生命危险,只走现在没有醒过来。”

我示意伊莫顿将凯罗尔交还给曼菲士,同时我自己想要走到他身旁去。

但是手臂一紧,曼菲士拉住了我,很用力,不肯放开。

“曼菲士。”

我低声喊他的名字,许多话没有说出来,但是这一声呼唤里却都包括了。

167

伊莫顿看着曼菲士,他没有说话。

从以前就是这样,伊莫顿总是很有风度的,他甚至没和我争吵过,闹过脾气。

这个人究竟是太高贵还是。。。。。。经历的太多,许多旁人都觉得不能忍耐的事,他都能忍下来呢?

“曼菲士,我爱的人是他,我要和他一起走。”我低声说:“你喜欢的人是凯罗尔,别再自己骗自己了。弟弟,你不是小孩子了。”

“我偏不!我是法老,我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我要姐姐,我也。。。。。。也喜欢凯罗尔!那有什么不行?”

这孩子,真是倔的让我没话说。

“你们先退下,守在殿外,宫内还要严加盘查,刺客或许还有同党。”

乌纳斯直至的站在那里不动,西奴耶拉了他一把,他还是不退后。

“算了,乌纳斯就留下吧。”

我对伊莫顿点头示意,他把肩膀上的凯罗尔放在一张没有倒地的椅子上,然后拿了旁边的清水泼在她脸上。

迷药一般都可以用水解,他泼过水之后,凯罗尔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曼菲士的脸色不太好看,好像那冷水泼在了他脸上似的。

“这是。。。。。。”凯罗尔睁开眼露出她蓝色的眼珠。真的,单看凯罗尔并不是个特别倾国倾城的美女,但是在这里她毕竟算得上物以稀为贵了。

曼菲士松开了我的手,大步走过去把凯罗尔扶起来。

唉,这孩子,刚才还拉得我死紧,现在忙上见色忘姐。明明他就是喜欢凯罗尔,还要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你没事吧?还有没有其他的感觉?让医官给你看一看。”曼菲士一遇到她似乎就冷静不下来,“你说话啊!”

凯罗尔扶着额头,一脸苦恼的表情:“我就是。。。。。。有点头晕,别的没有什么。”

我问她:“是什么人把你弄昏的?你记得不记得?”

她有些茫然的说:“是穿着侍卫衣服的人,相貌我不熟悉。。。。。。”

“事情经过你还记得吗?还有,你是怎么从比泰多回到埃及的?这中间的事情一定要讲清楚。”

她摇晃着脑袋:“我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

曼菲士急忙说:“不舒服就不要着急想了,你先坐下来歇息会儿吧。不,还是赶紧躺下休息的好。我让人送你去休息。”

唉,这么出处体贴关切,说他没有那意思,谁信呢?

我缓缓走到伊莫顿身旁:“曼菲士,我们就此别过吧。这一副担子就交给你。。。。。。你要好好守护它。”

曼菲士抬起头来,眼里的光芒令我不能直视。

“姐姐,你终究还是要离我而去吗?”他的目光移到伊莫顿的脸上,我在他露出杀机之前打断了他:“曼菲士,我知道我很自私,这一切都丢给了你。但这是我的选择,是我想要的生活,请你成全我,好不好?”

“姐姐,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你留下来,我。。。。。。我不反对。。。。。。你们见面也可以,他也可以再回神殿里。但是你不要走!”

我的姿态认真郑重,曼菲士终于抛开了有些虚张声势的蛮横,声音里虽然没有软弱,可是态度却已经在妥协了。

“在宫里生活,是很累的。”我看了一眼伊莫顿,然后继续说:“一天又一天,辛劳而忐忑。。。。。。就像今天这样,一日遇到三四次的刺杀,这种生活太累了。而且,伊莫顿的事虽然知道的人少,却还是会泄露出去的。到时候人心惶惶整个王宫的人都会不安。”

我看着曼菲士,慢慢的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不想和他偷偷摸摸的私会,来往,永远不能再人前承认我和她的爱情。。。。。。”

凯罗尔的蓝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呆滞状看着我:“爱西丝,难道你。。。。。。要为了爱情,放弃你女王的身份地位吗?”

她问的很直接,我微微一笑,嘴里却觉得发苦。

身份与地位并不是难以抛下的,我为难,是因为曼菲士。

在这世上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但是常言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埃及也不需要两个王来共同统治。

“曼菲士,我要走了。从今往后。。。。。。你,自己多保重。”

“不!”他露出痛苦的神情:“姐姐,你别走!”

“傻瓜,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生活,以后,我还是会回来看你的啊。你要做个好法老,让埃及强盛,让民众安乐,让你自己幸福,知道吗?”

曼菲士的眼眶都红了,嘴唇颤抖着,却没有再说话。

他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他。

我去意已定,他已经无法再挽留。

其实这个选择,对我们,对所有人,对整个埃及的王权稳固都好。

“这个人。。。。。。”他指着伊莫顿:“他来历不明,诡异莫测,你怎么能就跟了他去?”

我摇了摇头:“曼菲士,若说这世上谁最不可能害我,那么一定就是他。”

曼菲士狠狠的盯着伊莫顿,我看得出,他一定很想马上叫人来将伊莫顿围杀了才甘心。

我低声说:“过了这些天,你可以公告上下埃及,就说我。。。。。。病故了。。。。。。”自己说自己这种消息还真觉得别扭:“以后的路,你就要自己一步步走下去了,一定要慎重,当心。有疑难不解的事情,多请教伊德霍姆布,政务方面他毕竟比你历练的多,老成谋国总无大错。”

“那。。。。。。”曼菲士的声音很低,就象大火烧过后的余烬,那样无奈,听着人心发颤:“你们。。。。。。要去哪里?”

他咬着你们两个字那样冰冷,还打着颤的感觉,似乎那两个字是带刺的棘针,扎着他舌头疼痛难受。

我想开口的时候,伊莫顿的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一转,没有说出来。

其实去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只是要是我和他,两个人在一起不分开,天涯海角也罢,险路恶浪也罢,都没有什么分别。

“姐姐,你从小就在宫中生活,外面的日子你如何过得惯?可是,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还有好多事一直是姐姐你在经手处理的,而且今天我们才刚成婚典礼,姐姐你过些天再。。。。。。”

如果不是担心他被刺客所伤,我刚才就已经走了。不过我也是母鸡心态习惯了,总是操心个没完,其实曼菲士他早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我也应该放手了。

“内宫的事有塔莎和路莫拉照看,外面的事情伊德霍姆布与西奴耶一文一武帮着你,我经手的事情乌纳斯都清楚,其他的。。。。。。已经没有什么再交待的必要了。你若觉得现在说明情况还不是时候,那就再过些日子对外面宣告我的消息就是了。”我低声说完这几句话,胸口也觉得酸楚刺痛,这个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现在已经是法老了。他舍不得,我又何尝可以干脆的说走就走。

“曼菲士,你送我一程吧。”我有些勉强的向他微笑着伸出手。伊莫顿轻轻揽住我的肩膀,我朝他也笑了笑。

我想没有哪个人会擅长生离死别的场面,不管他是否经历过,究竟是自己情愿还是被迫面对都是一样。我也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拙于言辞,连一句适合的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