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我的手,“安拉何其眷顾于我。”

我暗暗祈祷,安拉,如果你真的是无所不能的仁慈的主,那么,请你让萨利赫恢复健康,请你不要再把他从我的身边带走,就像带走赫哈勒一样。想到赫哈勒,我的心一痛。

库尔丁、伊扎丁和盖拉温,还有别的将领和埃米尔,并不怀疑这些决策是出自我的决定,每一个命令都被传达下去,很快得到实施,

驻守达米埃塔港的将领叫法迪,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赎罪者,有意思的一个名字,不知道他有什么罪要赎的,当路易九世从法国出发的时候,萨利赫在王宫单独接见了他。

寝宫中的人都摒退,只留下了我。

我看到了这位身材高大的将军,大概四十出头,他的脸跟别的军人一样,也是深棕色了,可是我总觉得这种深棕色是晒出来的结果,不像是天然的,他的眼睛是暗蓝色的,当他把头盔取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亚麻色的浓密头发。

第214章:预感应验(2)

很英俊,但不是阿拉伯人那种浓眉大眼的英俊,他的英俊是秀气的,我觉得他不像是阿拉伯人,而像一个晒黑了的西欧人。

“法迪,达米埃塔港就交给你了。”萨利赫坐在大椅子,背上垫着柔软的枕头,他的脸色红润,神色威严,完全看不出重病在身的模样…

“陛下,只要法迪在,城就在。”法迪完全是一口埃及话,难道我看错了,他不是个西欧人,可是他的态度有一种奇怪的文雅,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不,你不在了,城还要在,一直在。”萨利赫目光闪闪地看着他。

“是!陛下。”法迪行了一个行。

“达米埃塔就是开罗的门户…”萨利赫停下来,我知道他在忍受着一阵咳嗽,他的脸憋红了,可依然端坐着不动。

“法迪明白!”他的脸上严峻起来。

“这次绝不能像十字军第五次进犯一样,让达米埃塔落入敌手,路易九世不是教皇英诺森三世,他手下的大军更不是那次的破落贵族和低等骑士组成的乌合之众,一旦达米埃塔陷落,后果不堪设想。”我一边给萨利赫轻轻捶着背,一边把萨利赫没有说完的话说完。

法迪看了我一眼,“是。”

“你需要什么,直接找军需大臣,非常时期,不用拘于常法。”我说。

他又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隐隐有吃惊的光。

他退下去后,我看着萨利赫,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把我的想法说出来,“陛下,我的直觉告诉我,法迪不是驻守达米埃塔的适合人选。”

“为什么!”萨利赫吃惊地看着我,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刚才强忍住的咳嗽声全部都爆发出来,表情很痛苦。

我心疼地抚着他的胸膛,慢慢地说,“因为在他的身上,我感到了一种隐藏很深的东西,我说不出那是什么,可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是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也许会影响到这次战争。”

第215章:预感应验(3)

萨利赫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他望着我笑了起来,“沙哲尔,什么时候你的直觉也能闻出别人的秘密了。”

“陛下,把法迪换下来吧。”我思忖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说。

“沙哲尔,法迪已经在军队里呆了二十年了,他从一个最普通的士兵成为高级将领,每一步,都是经过生死考验的,他的勇敢和机智是全军闻名的,不能因为你的一个直觉,就把他撤下来…而且,放眼军中,除了他,还真没别人能胜任驻守重港。对,伊扎丁和盖拉温都能胜任…可他们是禁卫军将领,不是正规军将领…”

“非常时期,禁卫军将领也能率领正规军…”我不死心,我非常希望能换成伊扎丁或者盖拉温,我相信他们,决不会让达米埃塔失守。

“沙哲尔,你别忘了,伊扎丁和盖拉温都是奴隶,奴隶是不能统领正规军的。”萨利赫转头,我知道他害这句话会伤到我,因为我原来也是一个奴隶啊。

“陛下,你可以让他们成为自由人。”我争辩道。

“库尔德人绝不愿意接受曾经是一个奴隶的将领的领导,沙哲尔,这件事,就不要再争了。”萨利赫闭了闭眼睛,很疲劳的模样。

我连忙把把扶着躺下来,不禁暗暗责备自己,他都病成这样了,我还让他劳心。可是,那种不妥的感觉一直挥之不散。法迪的神情和眼睛里并没有让人觉得不安的成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妥。

后来听说,法迪把那个叫阿卜杜勒哈菲兹的嘎伊德要去当副将,这种奇怪的不妥感更强了,我还记得哈菲兹那眼睛里无限的忠诚和闪过的一道狡黠的光。哈菲兹本来就是正规军的嘎伊德(连长,仅次于埃米尔),而且以忠诚出名,法迪要他当融资,也无可非议。

我忍不住又对萨利赫说,“陛下,哈菲兹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忠诚。”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沙哲尔,我知道,这些天你太累了,所以总是会多疑。”

我闭上嘴巴。唉,但愿是我多心了。

第216章:预感应验(4)

路易率领大小战舰近两千艘向埃及挺进,首先攻打的果然是达米埃塔港。

这时,萨利赫的病情依然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有愈发恶化的倾向。整个王宫都在密切关注着达米埃塔港的战情,王宫显得比平时肃穆了。

耶曼在给萨利赫喂药,我在处理着一些朝廷的事。

年迈的库尔丁气喘吁吁地闯进王后宫中来,我正好看见他走进外面的拱门,我的心怦地跳了一下,又忽地收紧,一种极不祥的感觉瞬间笼罩了我的全身,我站起来,抢出寝宫的门,扶着须发皆白的老大臣,“大臣阁下,是不是达米埃塔港…”我没说完,赶紧先向门里看去,看来绝不是什么好消息,我担心萨利赫顶不住,便连连向库尔丁便眼色。

萨利赫却已经让耶曼把他扶了起来,大声看着门外,“库尔丁,你快说,达米埃塔港怎么了!”

库尔丁看我,我只好点点头,现在要瞒也瞒不住了,反正会更让他心急。

库尔丁走了进去,我跟在后面。

萨利赫的脸很苍白,那些病态的红晕都不见了,我有点害怕,上去扶住他,“陛下,你别急。”

“快说!”他盯着库尔丁,仿佛没听到我说话似的。

“陛下,达米埃港失守…”库尔丁巍颤颤地说道。

果然!我的预感应验了!

“法迪呢,叫他来见我!”萨利赫不住地咳嗽起来,仿佛所有的血都涌上了他的脸上,红得可怕,我用力地抚着他的胸膛,耶曼给他锤着背。

“法迪…是法迪通敌叛国,在十字军在路易率领下到达达米埃塔城的第一天,就打开城门…”库尔丁的胡须都抖动了起来。

“哈菲慈呢!”萨利赫大叫!

“他跟法迪一起,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库尔丁恨恨地说,“卖国贼!”

“其他将领呢,我的五万大军呢!”萨利赫好像要从床上跳下去,我连忙按住他,他的力气很大,几乎把我甩在地上,“埃及军队是莎草纸做的吗!”

第217章:预感应验(5)

“敌军如潮水一般涌进达米埃塔城,主将投降,一些将领无心恋战,临阵逃脱,军心涣散,誓死抵抗的官兵尽数被杀。”库尔丁仰天长叹,“一天都不用,达米才埃塔城就陷落,我军死伤差不多一半,另一半正向后撤向曼苏拉!”

萨利赫没有说话,他忽然转头看我,脸上带着极大的痛恨之情,缓缓道,“沙哲尔,这是我的错,我没有听你的劝告…没看出法迪和哈菲兹的真面目。”

我不想让他责怪自己,便打岔,“陛下,眼下怎么办。”

萨利赫停下来,凝视着我,“我想听你的意见。”

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派大军渡过尼罗河,在尼罗罗三角洲要塞的曼苏拉扎营,给开罗布下第二道屏障,只有死守住曼苏拉,才能保开罗城无虞,而且正好在那儿,与从达尔埃塔撤退的军队会合,路易九世率领的,一定只是先头部队,大军不可能这么快就兵临城下,所以,他绝对不敢立即南进。”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萨利赫点头道。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库尔丁说,“依老臣之见,派伊扎丁,盖拉温和拜巴尔斯率军前去曼苏拉迎敌,陛下就留在宫中坐镇。”

萨利赫摇摇头,“不,这次我亲自到前线督战。”

“陛下不可。”我叫了起来,以他的病体,如何能上前线!

“我决定了,达米埃塔城陷落,军心涣散,士气必不振,我若还躺在王宫中,恐怕不久开罗就成为路易九世的掌中之物了。”萨利赫的目光炯炯,“库尔丁,你现在就下令,让拜巴尔斯和盖拉温立即把军队先开到曼苏拉,我明天就赴前线,宫中就由沙哲尔暂时管理一切事务,你务必事事听她,我留下伊扎丁在宫中护卫。”

“是,陛下。”库尔丁不敢再劝,便退了出来,传令去了。

我送他出门,悄声对他说,“大臣阁下,你想办法把法迪进入军队前的一切情况调查清楚了,来告诉我。”

第218章:预感应验(6)

库尔丁点头,“王妃,明天我就能前来回命。”

我转身,看到萨利赫正在耶曼的扶持下试图下床来,我连忙奔过去,“陛下,你怎么…”

“我想试一试我还能不能走路。”萨利赫说。

“陛下…”我扶住他的另一条胳膊,不忍心拂他的意思。

萨利赫在我和耶曼一左一右的扶持下,慢慢地在屋子走了一圈,他不住地喘着气,重新半躺在床上的时候,看着我,苦笑道,“沙哲尔,我已经不能走路了。”

“你一定能的,”我安慰他,“等路易被我们打回法国去,你带我去耶路撒冷朝圣,我们上次没有到金顶清真寺,你一定要带我去一次。”

“我答应你。”他的温柔地说。

耶曼悄悄地走了出去。

“答应我就一定要做到。”我充满柔情地看着他,许多往事涌上心头,六年过去了,这个男人,已经溶入我的生命,成为我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了。

“”就算我不能亲身陪你去,我的灵魂也一定会陪着你去耶路撒冷朝圣的。“沙哲尔,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他突然说。

我的心一跳,他这么说,就好像要生离死别了一样,可不是么,他这次亲临前线督战,也许这一夜,真是的我们的最后一夜了。

不!不!不可能,才六年,我们相聚的时候不可能这么短!我心里狂喊着,可脸上却带着微笑,“陛下,任何事情,我都依照你的意思去做。”

“如果我归真了,你一定要把路易九世赶出埃及去,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得到,也只有你才能做得到。”他坚定地看着我。

“陛下,路易九世应该由你赶出去。”我强笑。

“答应我。”我握住我的手。

“我答应你。”我低下头,忍住了泪水。

“还有一件事。”他又说。

我抬着头看他。

“太子图兰沙,请你辅助他。”他轻轻地说。

“我会的。”他这些话简直就是遗嘱,我的悲伤无法形容,老天难道非要把我的亲人一个个地从我身边夺走吗!

第219章:预感应验(7)

他的手抬起来,轻轻地抚着我头发,用叹息一样的语气说,“沙哲尔,你有一头世界上最美丽的头发,”他停了一下,又抚了一下我的眼皮,“还有一双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最美丽的光。我是最幸运的君王。”

我再次忍住泪水,“陛下,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男人。”

“我不是世界上你最爱的男人吗?”他带着期待的目光。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是,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男人。”是的,他是,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男人就是他。

“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他说。

“我也是。”我说,我一点也不觉得这些对话有什么肉麻,如果你是我,或者你是他,也绝不觉得这些话肉麻,你会感觉到这里面所包含的悲伤,幸福,不舍和感恩。

“安娜,请你再为我跳一次舞,就是第一次我遇到你时你跳的那支。”萨利赫抚着我的肩膀。

我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把头发拢了起来,藏在头巾里,我开始跳了起来,跳得很慢,这样,就能让他看得更真切些,最后的动作,我急速弯腰,头一甩,长头如金色光芒,猛然放射!

“太美了沙哲尔,能在离开前再看到你跳这支舞,我无憾了。”萨利赫向张开怀抱。

我慢慢回腰,向他走过去,跪下,把头靠在他的怀中,“陛下,等你回来,我再为你跳一次这舞蹈。”

“当然。”他笑了笑,“以后我要天天看一次,不过,这样我又担心你太累了。”

“不累,我不累。”我的声音发哽,为了掩饰,我抬起脸,向他展开了一个最甜美的微笑。

这一夜,我几乎没有睡着,我一直看着他的容颜,我担心,自己在某一天,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会把这容颜遗忘,我知道自己不会,只是担心,只是无言的恐惧。

天亮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两个禁卫军把萨利赫坐的担架抬了起来,走出宫门,走过一道道拱门,走过长长的回廊,走出城堡的大门,我跟在后面,手脚发冷,不祥的预感再次升上来,我将永远也见不到我的男人了。

第220章:预感应验(8)

他招手让我过去,抚了一下我的眼睛,低声道,“沙哲尔,你昨夜一夜没睡,眼睛都肿了,我走了以后,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原来他也一夜没睡,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滴了下来,我抓住他的手,虔诚地,热爱地,依恋地,悲伤地吻了一下,“陛下,保重。”

担架的背影终于消失了。

我知道,周围的一切变得沉重,压着我,仿佛我失去了支撑自己的东西。

库尔丁走过来,“王妃,我调查清楚了,法迪原来的名字叫安东尼,是个流浪在开罗的孩子,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他也从来不说自己从哪儿来。”

安东尼,是的,是个法国人的名字,我明白了,安东尼就是法国儿童十字军中的一个孩子,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自己的使命,完成前人未竟的使命,夺回耶路撒冷,征服埃及。

我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感情,觉得法迪很可怕,也很值得佩服,在埃及二十几年,他也没有忘了自己最初的使命,隐藏得那么好。我后悔自己不早点去做这个调查,如果我再多想一下,把自己隐藏在潜意识里的怀疑清晰化,也许就不会发生达米埃塔陷落的事了,可我的一颗心都在萨利赫的身上,竟然让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了。

这个过错应该由我承担,我要夺回被路易九世轻而易举地占领了的达米埃塔城!

一定!

我每日在王宫中主持着一切朝政,调度军需。

路易九世看来并不知道埃及主帅苏丹萨利赫病重的消息,萨利赫的病情,除了医生和王后寝宫中的人,还有几个近臣如库尔丁他们,别人并不知道,连各军将领都不知情,封锁这个消息,是不想军心动摇,在接见法迪的时候,我为萨利赫的脸上稍微化了一点妆,看上去就像个健康人,法迪应该也没有看出他患了重病。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率领的只是先头部队,后续大军还没有到达,再加之尼罗河现在正处于涨水时期,汹涌澎湃,波浪翻滚,他更是不敢冒然向内陆进犯,只能在原地等待时机。在他的心中,这次东征是他最神圣的职责,他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失败。

第221章:不是幻觉(1)

在下一次大战来临前,这是一段相对平静的时光,可是,两军对峙,那种紧张,却比沙场血战更让人窒息。我担心着萨利赫的身体,虽然我命耶曼带着艾米娜前去服侍他,可依然放心不下,好几次,我都想奔赴曼苏拉,亲自照顾萨利赫,可是我知道,萨利赫之所以把我安排在王宫,是因为只有我,才能按他所想的处理一切后方事务,王宫离不开我,现在,埃及都已经离不开我了。

有时候连自己都很奇怪,什么时候,整个埃及的重担悄悄移到我纤弱无比的肩上了,我的命运和埃及的命运已经牢牢结合在一起,不可分离了。

世事真的很奇妙,撇开我的灵魂是从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穿越而来不说,就说这个沙哲尔吧,她原来不过是一个被人从亚美尼亚抢掠到埃及拍卖的女奴,可怜地在奴隶市场上等待着可怕的命运,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会落入什么恐怖的人的手里,结果,她被卖到哈里发的宫中,成为一个卑贱的女奴,然后被赐给埃及苏丹,最被也不过是一个女奴,她一步步地从女奴成为自由人,从自由人成为王妃,苏丹病重,她慢慢地掌握了埃及的军政,掌握了埃及的命运。

这本身就是一个传奇,无关穿越。

也许,我只是在重复一次真正的沙哲尔走过的路而已,我每走的一步,我以为是我自己的脚步,我以为是新的开始,可其实,这不过是忠实地按着已经命运已经安排好,并且已经发生过的事再发生一次罢了。

因为我根本对这个沙哲尔一无所知,所以我无法改变她的命运!或者我以为改变了,实际上并没有改变,是不是这样呢?

这些事情不能细想,想多了会叫人疯狂。

既然沙哲尔注定要掌握埃及的命运,那么就让我来掌握吧,如果沙哲尔从来没有掌握过埃及的命运,那么,就让我来改变她的命运和埃及的命运吧。

我不是沙哲尔,至少不完全是。

第222章:不是幻觉(2)

阿布拉走进来,她走路很轻,“王妃,夜已经深了,歇息吧。”她轻声说。

我常常地吸了一口气,“阿布拉,我想到花园里走一走。”

“我陪王妃去。”她说,取来了黑色的斗篷,给我披上。

“不,我想一个人去。”我摇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来到了蔷薇园,我在这儿,给图兰沙讲过乔小乔的故事,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我们都十八岁,如果他不是王子,我不是女奴,如果这个蔷薇园不是在王宫中,它是只是普通的街心花园,那路过的人们看到的只是一对无忧无虑,言笑晏晏的少男少女,也许因为少男的英俊和少女的美貌,会让他们脸上出现羡慕的神情,并暂时停下匆匆的脚步。

秋风吹过,蔷薇花树发出沙沙的低语声。

我有些恍惚,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没有目的地游荡了一会,走出蔷薇园,走过回廊的时候,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一根廊柱下,廊柱是白的,人影是黑的,我一眼看出是伊扎丁。

他看着我走过去,一动不动的,好像是附在廊柱边的一个雕像。

“你在这儿干什么。”我问。

“等你。”他简短地说。

“有什么不能明天再对我说。”我的心微微一跳,该死,我的心不应该再为他而跳才对,我为什么总是不能忘了六年前在沙漠的相拥,那一幕总是像一片水晶碎片,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

“安娜,苏丹的病已经不可能再愈痊,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他沉默了一会,说。

我虽然也想过这事,可我不喜欢他这么说,因为对萨利赫来说,这像是诅咒,我转过头,“伊扎丁,不要再叫我安娜,我是沙哲尔,忘了安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