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二,谢大人方才定了安居此处,那林赵两家就在这宅子左右买房建舍……”

“照您刚才那么说,那个孩子是林家的唯一孙辈,可赵家还有别的孩子,怎么也这么看重他?”

“这位小哥儿你就不知道了,赵家也奇了,到了第三辈儿上,就是一色儿的女儿!总共有十五个!人称赵家十五朵金花!个个是武艺超人,容貌出众,可毕竟不是男子,早晚要嫁给别人的,没一个人能把赵氏香火……”

“十五个哪?!”

“就是,赵老爷最恨那些来求娶他孙女儿的人了,无论什么样的家世背景,总对人百般刁难,结果赵家好几个孙女儿都与人私奔了……”

“这不是报应吗?当初赵家怎么拐了人家的女儿……”

“那孩子如果是林赵两家的孩子,赵家是不能放了这一线单传,老店家,接着讲啊!”

“其三,就如我讲过的,谢府有敌,那林赵两家的人就联手进府,根本不等求救之讯。那次之后,皇上掌了兵权,国舅爷的余党总说给国舅爷报仇。动不了皇上,就来找谢大人的事儿,以为谢大人原来就被重伤过,该是容易得手。可是那阵子,林赵两家把谢府护得水桶似的,来的什么人都得与林赵两家的高手较量,只要是往谢府里闯的,统统铩羽而归。这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嘛。”

“那是不是他们受了谢大人的好处,得保护谢大人?”

“就是,谢大人把京城道路的特权给了林家,赵家也因此受惠,自然要保护谢大人。”

“这些年,林赵两家早就赚够了钱了,根本不再指望谢大人的官位有什么帮助。可两家就像以前似,有江湖上的人来找事,如果只是犯了林家或赵家,另一家是绝对袖手旁观,可是如果来的人去了谢府,那林赵两家必然同时出手,百试不爽啊……”

“是不是报答谢大人的恩德?”

“不是说了吗?当初是皇上点的林家。谢大人规定商部的官员不能从商!连直系的亲属都不行。年年还抽查个人账目哪!”

“可不是,如果那些官员或自己的家人从商,那还不赚老了!”

“谢大人自己除了薪俸,平素不取一文额外的闲钱。”

“就是,听说,有人出上百两黄金,要谢大人给提个字儿,谢大人没答应。”

“还有人出几百两银子让谢大人剪个彩带儿什么,也根本没门儿啊。”

“钱大人也被弄得不敢干什么,动不动就说谢大人不让干……”

“谢大人给那个什么商学院讲课可从不要钱的。”

“好在皇上对谢大人恩宠,给谢大人的薪俸高着呢,要不谢府哪里养的起那么多的孩子……”

洛修文一放笔,长叹了一声。

“洛公子不高兴了。”

“对呀,咱们刚才说哪儿了?”

“说常言是不是谢大人的儿子……”

“哦,对!照您这么说,那常言更像林赵两家的孩子了。”

老店家一哼,“是肯定是!其四就是那孩子的年龄与林赵两家的孩子年龄相仿呀!”

“听着比董家小姐十三岁就去抢谢大人合情合理得多了。”

“就是!我亲戚说,那谢大人小的时候平素不爱出门儿,哪儿那么容易就让人强了去。”

“那你们说谢大人为何娶了害他的董家小姐?!”

大家沉默了好久。

突然一个人大叹道:“看来只有一个原因了!”

“从来没有只有一个原因的事儿,你别把话说满了……”

“什么原因?”

那个人压低声音道:“谢大人……有断袖之癖……”

单间那边一声响动,但人们已经不注意了,都对着这个人呐喊:

“你别胡说八道!”

“找抽呢吧?!”

“你自己才是断袖呢!不然怎么想得起这事儿?!”……

“别急别急,听我说呀!你们想想,当初谢大人诗坛夺冠,得京城第一才子之称。多少人求婚谢家,谢大人就没一个看得上的!那时的谢大人方才十八岁,正是青春年少,怎么能不想娶个媳妇?愣选不出一个可眼的人!结果,凭空生变,被卖成奴,被那董家小姐,折腾得……后来谢家复了官,谢大人睡遍了京城的妓馆娼院,不行!再后来,当了官,半年之内,就平步青云呀!你想想,皇上是不是……”

“你再多说两句,脑袋大概就保不住了!”

“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说,谢大人不喜欢女的!”

“不喜欢女的干吗还娶董家小姐?!”

“就是为了遮丑啊!你想想,一方得了如意郎君,虽然……但总比没有好,还是自己害的,就认了。另一方,借着这亲事掩盖了……你知道……”

“我不知道!你说说!”

“啧!你怎么这么不动脑子呢?”

“那你说,谢大人到底喜欢谁?!”

“当然是钱大人了!”单间里大响,但谁都没听见。

“就是!他们两个人十五年的搭档,互相支撑,形如一人呀!”

“你要是说别人,我也许就不能说什么,但这钱大人,那是绝对不可能是断袖!谁不知道钱大人就想要个女儿,夫人一怀孕,他就把名字起好了,叫‘钱如花’!说后面最好再有个妹妹,叫‘钱如玉’。问他怎么不起男孩子的名字,他说如果是个男孩子,就叫‘钱一’,懒得给他起名字!好嘛,现在‘钱五’都有了,可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儿还没见着!”

“你说钱大人怎么那么想要女儿呢?”

“钱大人说了,他一定要让这个世上有个对他满怀崇敬,爱慕深刻,觉得他英俊高大,十全十美的女子!”

“倒也是,只有女儿对父亲才会这么想,哪个女子能这么看待夫君?”

“他快想成魔障了,据说连嫁妆都置办了,要让夫人一直生,直到有了女儿才算!”

“这要是让赵家听了,还不气死?”

“这么喜欢女孩儿的人,大概不会是……”

“当然不会!你还别跟我说钱大人自己当女子,我打死你xx的!”

“钱大人也不娶妾?”

“钱大人说了,家里有只母狮子,不敢娶。”

“钱夫人是原来董家小姐的丫鬟……”

“那还得了?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钱大人曾说钱夫人常把他打得抱头鼠窜哪!”

“钱大人没想休了她?我有个妻妹,虽然小点儿,但肯定能生女儿。”

“你怎么知道?”

“我老婆一直生女儿,我岳母娘生的也都是女儿……”

“有这么着的嘛!”

“当然,都是女子的事儿呀!”

“不会吧,有人说是男子的事儿……”

“不可能!孩子是女子肚子里长的……”

“可男子……”

洛修文皱眉,“这和谢大人有关系吗?”

“如果不是钱大人,那就是郭将军!”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先替郭将军宰了你吧!”

“别别,你想想,这十几年,有谁见过谢大人接近过什么女子?”

“没听说,好像谢大人连有姑娘的酒宴都不去。”

“对呀,大家都知道!这么多年,谢大人没有沾任何花花草草。你想想,谢大人长得如此俊美,这么高的官位,没有妾室丫鬟,平常在外面也没有风流韵事,这不对呀!”

“谢大人没养几个男宠?”

“我不说了吗?我亲戚讲,谢大人平常连仆人都不用,谢夫人亲身照料,不让别人沾手呀。”

“我还是觉得郭将军是个人选。谁不知道,郭将军依仗着谢大人提供的充足军备,几次远征西北,扫荡了流寇顽敌。每次郭将军回朝,先朝圣谢恩,再拜见谢大人。而且,郭将军至今尚未娶妻呀!”

“那也许还真……”

“你别听他胡嘞,没有的事情!谢大人平时衣装朴素,不事奢华,为人淡漠,从来没见着他对别人伸个手勾肩搭背什么的。跟郭将军一年也见不到一面。谢大人虽然从来没缺过礼数,表面上温雅谦和,恭敬有度,但他那个孤傲冷僻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根本没人能近得了他!”

“可人说每次谢大人与谢夫人出行,一定是拉着谢夫人的手,让谢夫人紧靠在身边。京城衣料的首家,瑞福居,的大老板对我说,这么多年来,每到年关,谢大人和钱大人一定带着夫人前来,给夫人们选择衣料和成衣。谢大人选的都是做工样式最上等的货色,来年总能卖得大好。谢夫人要给谢大人挑选,谢大人从不应允。钱大人捡出来的……在乡下就能卖出去。店里给两位大人各开单间,店里的伙计都知道谢大人和谢夫人的单间不能唐突,送布奉茶之前,都要大声咳嗽。因为两个人在单间里低声嬉笑,耳鬓厮磨,恩爱非常,比那平民的夫妻都要亲昵多少倍。十几年,没人见过谢大人脸上对谢夫人有过一丝冷淡。”

“这么说,谢大人可真不像断袖呀,看来真的是喜欢谢夫人。”

洛修文摇头,“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他为何会娶将自己害得残疾了人。”

“也许是董家小姐对谢大人苦苦哀求,得到了原谅。我亲戚说谢夫人对谢大人,那真是一百一的好!平时安排所有谢大人的饭菜茶点,要有汤有饭,口味颜色,都得顾上,天天不能重样儿啊!一个餐盘里,怎么摆得好看都想到了,那可不是一般的仔细。平常谢大人的衣装鞋袜,都是谢夫人亲手穿戴……”

“鞋袜也是?”

“是呀!我亲戚说谢夫人比丫鬟仆人都勤快!一见着谢大人,手就不离谢大人的身上,解带脱衣……”

“这是福分了,多少女的想这么干都没门儿。”

“你可不知道,谢大人在家可享福了!我亲戚说,那简直比个孩子都受照应!那董郎中三天两头儿来给他号脉,药厂里的稀罕药材,可劲儿地给谢大人上。谢大人平时的茶水,喝了都能长命百岁。谢大人在家轻声儿说一句话,了不得了,就得照办!幸好谢大人不怎么爱指使别人,要不还不把人折腾死?”

“据说谢大人近年常常身体不适,上朝都少。”

“是呀,三天两头说病了,一年中最冷和最热的时候都得在家养着。”

“你们不知道?五六年前谢大人曾经以身体不支请辞过一次,但皇上未准。说谢大人可以少做公务,但不能离职。”

“谢大人其实是聪明的,只管振兴商业,给皇上挣足了钱,根本不管政事。不像以前的太傅,整个把着朝廷上的局面。”

“就是,那能不惹皇上气吗?”

“可太傅也十分小心哪,从没敛过钱财,夫人过世后,十几年未娶,连妾都没有,后来续了个民间女子,长得也不是个美人儿样……”

“你不懂,这才让人怀疑呀!你知道,后来,他还为他的政敌求情,让皇上复了那时谢御史的职。这不是要联合对手嘛!他要是贪点儿财,好点儿色,大概还让人放心。这么跟圣人似的,还掌了那么大的权,就有沽名钓誉之嫌哪!”

“董太傅退下来就好多了,给皇上建立了科举的程序,带了能当他女儿的老婆辞官巡游去了,近几年才悄么声儿回来,住在董郎中那里……”

“你不说我还给忘了!那董太傅是董郎中的父亲呢!”

“就是!现在天下无人不知董郎中,谁还记得董太傅呀!”

“董郎中的名气大了去了!他的药据说都销到边荒蛮夷之处了。”

“董郎中可是大好人!每月的初一十五,大开府门,免费让百姓来看病。”

“对呀,他的徒弟们都要为人诊治,有时连董夫人都会出来帮着呢!”

“如果有急症,多深的夜,多坏的天气,他都去呀!”

“有董郎中这么看着,谢大人的病能不好?”

“当初谢大人挨的可是透胸一剑哪,不是董郎中,根本活不过来。”

“诶,你们说,是不是因为董郎中,谢大人才娶了董家小姐……”

“你又想什么呢?!你要是敢编排董郎中,我就亲手收拾了你!”

“不是不是,我是说,谢大人因为董郎中能治他的病,就……”

“什么就?御医都说毁了,谢大人因此都不能当驸马了。御医能错吗?欺君之罪是怎么回事儿你明白吗?谢大人如果想着董郎中能治他就因此娶了董家小姐,可真是得不偿失!”

“我说了这么多你们怎么就没听明白?我知道的谢大人和谢夫人,那种恩爱,情深似海,绝对不是什么因为谁能给他治病就娶了那个人的妹妹能有的!”

“更何况那个妹妹还曾毒刑了谢大人……”

“我相信谢大人襟怀坦荡,也许真的能原谅把自己害成了太监的女子。可说他对那个女子如此喜爱,我可不信!没人能喜欢那样的恶毒!”

洛修文几乎是无望地掷笔在桌子上:“为何?能不能有人告诉我,为何是这样?!”

 

茶馆闲谈 3

大家都不约长叹,有个人说道:“洛公子,看来没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了。”

“是呀,洛公子,就看您妙笔生花了。”

洛修文往后一仰头,“编也得编得合理可信才行,我远远地见过谢大人一面,根本没看清楚。他是什么人,怎么干事儿,更不知道了。我从来没见过谢夫人,想都想不出来那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呀,谢夫人可不怎么出府,出来也是和谢大人同行,低着头,一般看不清楚……”

“你说怪不怪呀,以前的董家小姐,可是三天两头出府,趾高气扬,一身劲装,骑在大马上,威风着呢。怎么成了谢夫人后,就缩头缩脑的了?”

“欸,有没有可能,现在的谢夫人,不是当初的董家小姐?”

“怎么可能?董家小姐被人杀了?是个替身?”

“周围的人早认出来了!再说,董家小姐会武,谁敢惹她?”

“或者,当初董家是个双胞胎!姐妹性情完全不一样!姐姐暴烈,妹妹温柔。那谢大人喜欢了妹妹,姐姐因此嫉恨难忍,有了机会,对谢公子下了手。可妹妹发现了,告诉了爹,救了谢公子,谢公子于是娶了妹妹,两个人恩爱……”

“这么说,还真有道理!那现在姐姐在哪里?”

“大概在董府的地窖里关着呢。”

“你别吓唬人!”

“洛公子,你就这么写!没错儿!”

“可说真的,这是不可能的事儿。董府上下,多少仆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夫人生了双胞胎?”

“也许是夫人与其他人生的,流落在民间……”

“或者是太傅和别的女子生的……”

“你又错了!董太傅与夫人十分恩爱哪,夫人过世,那时董太傅还没那么大的官位,据说差点儿自己饿死自己。后来因为要为国效力,才没干傻事儿。如果有别的女子,还用等十几年才又娶……”

“也许是孩子的母亲死了,临终告诉了那孩子‘乃父是谁谁谁’!那女子自幼生在穷苦人家,知冷知热,比董家小姐好多了。奉了母命,进京寻父。到了董府,阴错阳差地就被当成了小姐,真的小姐暴病身亡,所以……”

“你别卖菜了,你去写文吧!说不定能和洛公子一样出名。”

“哦?洛公子,如果你用了我的猜测,你一定把我的名字写上,我叫……”

“洛公子,你可千万别这么写!有几百个故事都是这样写的……”

“不管那些,洛公子,只要你写的好,老套的故事也有人看。我叫……”

“可说真的,这也是不可能的事儿。太傅当年对夫人那个心,还看得上别的女子?”

“也许是夫人和太傅生的,先藏在哪儿,后来才接入府中……”

“疯了吧你?自己的孩子藏什么?”

“故事嘛!不然就没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