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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覆舟终于有些忍不住开口:“华夏,你这样算是在报仇么。”

她撇撇嘴:“小气了吧。”

他说:“不是我小气,是你掐得太用力。”

是的,她真的掐得很用力,但不是故意的,至少不是出于存心,一半是因为疼,一半是因为紧张,离得他太近了,不由生出些紧张来,手心冒了汗就会越攥越紧。她一边走一边想,他穿着这样单薄的外套会不会冷,转念又觉得他是活该,为了风度不顾温度。一

会又想他的个头也挺天立地的,不知道和离为比起来究竟谁更挺拔一些,以前的她不会这样概念模糊,以前只要是站在哪个男生的旁边,一下子就能反应出来他是比离为高还是矮,如同条件反射,不知何时起仿佛是一夜之间失去了那样的特异功能。其实樊覆舟长得

还不赖,额头那般宽窄有度眼睛那般深邃,侧面看过去鼻梁真是生得好看极了,高高的直通下来,下巴也长得有棱角,微微带了些弧度,所以人看上去很温润。不由叹息,哪里是还不赖,明明是很英俊,只是偏不肯说出来。

华夏正在专心扫视他的眉眼,他低头过来与她对视,吓得她的脸忽然发烫,狼狈的低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低头是出于意外,却低得极好,他忍不住随之加速了一下心跳。徐叔叔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极好。两个人都忽然怀了心事般,各自专注脚下的路。

这一路走的甚是艰辛,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好在不是一个人,不然华夏猜想自己如何都不能活着走到行车路段了。车很难打,空车几乎是没有,难得拦下来一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从四面八方迅速而生猛的冲过来很多的人,他俩只得退避三舍,吃惊的看着一

窝一窝的人因为他们拦下来的车而挤破头。华夏的脚已经疼到极致,没有能力再走到偏僻处拦车了,只有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再鼓励说:“樊翻船,上!”

樊覆舟无奈,几时跟别人这样抢过东西,一点经验都没有,那些阿姨辣妹一哄过来,他就本能的谦让,每每自动败下阵来。华夏靠着树一边摇头一边偷笑。最后他灵机一动,走到华夏身边,靠近她低声说:“华夏,借你用一下。”

她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他打横抱起来走到前线,车一停下来,他就大声说:“麻烦让一下,我要送我女朋友去医院。” 这一招十分奏效,其实谁也不是傻瓜,只是觉得这小伙子挺有心的何不成全。他们上车时,华夏听到有个女生娇声的抱怨:“你看看人家!”于是她也不打算计较什么了。况且坐下来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受苦受难的双脚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解放。

车上了路,他沉着的问:“没生气吧。”

她摆摆手故作大方的说:“算了,你不是说借我用一下嘛,有借有还的,还生什么气。”

他却乐了:“华夏,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说你傻,还有借有还?那么是不是再借不难啊。”

她瞪起眼睛,横眉冷对:“你说什么呢!”

樊覆舟一双眼微微弯着:“是你自己说的。”

她面红耳赤的转头看窗外,嘟哝着:“我只说了前半句。谁准你往下生发的。”

他还是笑,有些失了城府。

车堵在路中央过好久,他们不再讲话也有好久。

樊覆舟忽然想起来问:“你朋友找不到你会不会很着急,你跟他们打招呼了没?”

华夏有些沮丧:“我手机丢了。”

他忙问:“什么时候?”

她说:“就是在你出现之前有个胖子踩我的脚,应该就是那时候了。”

他说:“你怎么不早说。”

华夏抿嘴:“你不是有超人病吧,早说有用么,换句台词吧,这句说过了。”

他摇头,这时候她还记得逞强呢,掏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给你朋友打个电话。”

华夏不接:“你以为我没想过么,我背不下来她的号。”

樊覆舟也是觉得佩服了:“你说你丢了手机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耗到现在才跟我说。”

她说:“急了也没用,我大一时第一次丢手机急得跟死了儿子似的,可是小偷也不会因为我的着急而回心转意良心大发。况且刚

才我脚那么疼,哪顾得上那么许多。”

他居然笑得很爽朗,“你怎么那么想得开,上次我遇见一个女生丢了手机郁闷了好几天,走路都顶着乌云。”

华夏说:“我也不是不郁闷,是我有牢靠的心理建设,大一丢手机那次一个学姐跟我说过,大学四年就是一个丢了手机再买手机的循环过程,没丢过手机就不叫上过大学。”

樊覆舟哈哈笑着:“你那个学姐真是人才。”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自由出入的时间车不能开进去了,可怜华夏还要从大门口再一路痛心疾首的走到宿舍楼,那段路程光想想也十分遥远而绝望。再加上坐在车里休息了那么一段时间,重新着地时完全不能适应那种痛感,呲牙咧嘴的站着不肯动。

樊覆舟倒很绅士的伸了胳膊给她,她吊在上面跟着他走了两步,把嘴唇咬得发了白:“慢点,再走得慢一点。”

他叹气,定住步子不动,“实在疼了就不要忍着,要不我背你吧。”语气里充满关心,略微带了一丝责备。

华夏忙摇头,前面稀里糊涂的给他抱了,哪还能再随随便便的让他背啊,一个劲的摇着头:“不用,不用,歇一歇就好。”

樊覆舟冷不丁的问:“你们宿舍楼几点关门啊?”

她说:“十一点半。怎么了?”

他伸手表给她看:“十一点二十五分,要是我背你还能赶得上。”说着就转了身。

她讶异,竟然什么都没干还折腾到这么晚。左右衡量了一下决定爬上他的背,“你蹲下去行吗?你这样半蹲着我够不着。”

他好脾气的蹲下去,“你倒不沉。”

她切了一声:“我本来就不胖。”

他背起她低声说:“你也不是诚心要去听敲钟的人,怎么那么糊涂跟着去了呢。”

华夏问:“咦?你怎么知道。”

樊覆舟磁声说:“难不成你是专门跑去迷路的啊,也不想想十二点敲钟,等你们回到学校少说也一两点了要去哪里住。”

她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我能那么笨么,我们早商量好了,回来以后就在奶茶吧打通宵牌。”

他点点头故意说:“是,你可真是不笨。”

华夏趴在他背上小声埋怨:“你怎么说话呢。”

樊覆舟莫名的停下步子。她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试探的问:“…你累啦?”

他说:“华夏,那人是在等你吧。”

她顺着看过去,路灯下有个颀长英俊的身影正盯着她的方向,那个人即便化成灰她也能认得出是萧离为,华夏赶忙要跳下去,樊覆舟却不肯配合。

离为走过来有些抑制不住的恼火,眼里根本就看不见旁的人:“那么晚你去哪了?”

樊覆舟才松开手,华夏跳下地,嘴里疼得直吸气:“我跟…”

话说到一半,忽然看到毕静,她本来是靠着路灯蹲在那里的,这样一站出来,恍得华夏眼晕,惊呆了片刻接着说:“我跟樊覆舟去教堂听钟声了。”

毕静拉着她的手,眨眨眼笑着说:“赶紧介绍一下啊。”

华夏低着头讲得有些生硬:“这是萧离为,这是毕静,都是我的高中同学。这是樊覆舟。”然后不等他们相互打招呼,便问,“你们怎么来了。”

萧离为不满:“不能来么?”

毕静赶忙推了推他,笑着圆场:“我说想趁着期末停课了来A城和周边玩一圈,顺便一起过圣诞。他就说也要跟着来,就一起来了。”

华夏问:“怎么提前也不说一声。”

毕静看了一眼樊覆舟,转了眼神冲着华夏笑:“我给你msn留言了的,看来你最近忙得都顾不上上网了。”

华夏知道她误会了,本来也没想解释,只是怕樊覆舟不肯,是自己一厢情愿决定要把他拉进来的,他那么聪明,想要脱清关系大可以自己出手,她等了一会,听见他说:“她哪里忙了,她就是习惯犯迷糊,上个网肯定也丢三落四的,挂了qq忘了开msn。”

毕静嘴边挂着笑:“她以前就这样,总跟小孩儿似的。”

华夏忽然问:“你怎么不发短信呢?”

毕静知道她要犯小脾气,扯着她的手说:“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樊覆舟轻轻拍了拍华夏,温和的冲着毕静笑:“她今天逛了一天街又陪我走了那么远的路,累了大概,所以又犯起迷糊。”

毕静也找到台阶下:“教堂很远么?淮阳路的那座?我看旅游攻略上说那座教堂很漂亮很漂亮,是游客必去的。”

樊覆舟接话说:“是很漂亮的,明天让华夏带你去。”

华夏好像根本没听见他们俩说了什么,忽然想通了上午时离为为什么给她发短信问A城冷不冷。她盯着他看,离为的脸色很不好,华夏知道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还在想离为和樊覆舟究竟哪个高,这下就有了答案了,几乎一样高。多好。

第十二章

说话间阿姨出来关门,看到他们四个人站在路灯下以为两对小情侣在抓紧最后的机会依依惜别,于是不耐烦的提醒说:“快点进来吧。”

华夏琢磨了一下,对阿姨摆摆手,樊覆舟刚想拦住她,她却已经脱口:“我们不住这里的。”阿姨当机立断把门锁上了,动作之迅猛唯恐她后悔一般。

樊覆舟无奈:“华夏,你不打算换鞋了?”

她才反应过来:“完了!”懊悔的盯着他看,大睁着一双眼仿佛整张脸都飘着后悔的眼神,在忽明忽暗的路灯照耀下活脱脱一只怨妇。

萧离为和毕静看着他们俩一个沉着一个激动,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毕静低头看了看,问:“鞋子怎么了?”

华夏化繁为简:“新鞋子磨脚。”

萧离为冷冷的看着她:“那你还穿着它走那么远?”

华夏鼓着脸:“我穿出去的时候不知道。”

萧离为仍旧一脸严肃:“你能知道什么。连打电话都不知道接,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么?”

你们?华夏不由大声:“我手机丢了,你让我拿什么接!”

他其实语气缓和了:“你多大的人了,还这样一天到晚的丢东西。”

她却不肯平息怒气:“萧离为,你凭什么总妄想冒充我家长,你不寒碜我就很难受是不是。”

毕静赶忙拉了拉离为的胳膊:“好了好了,你们俩真是冤家。怎么能一见面就开始吵呢。”

是啊,这个世界那么大,不是冤家又哪来轻易的聚首,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如此。后来华夏不得不打电话把室友吵起来将球鞋从窗户给她扔下来,换了鞋她才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走得两侧生风,领着萧离为和毕静去学校周围找旅馆。

路上给关欣打了电话,她很震惊:“你怎么用萧离为的手机?!别告诉我你又发疯跑去B市了!”

华夏把耳朵稍稍远离了听筒:“兄弟你冷静点。那么短的时间我怎么可能去,是他们来了。”

关欣问:“他们?还有谁?邵安?”

华夏没有情绪的说:“他是和毕静一起来的。”

“毕静?就是七班的那个毕静?”

“对。”

“你们现在在哪,我赶回去找你吧。”

华夏摇头:“不用了,你好好玩吧。”

关欣犹豫着,“樊覆舟…他还在旁边么?”

华夏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是我们之前在路上碰见他了,那时你一直不接电话我正在着急,本来打算走回去的,他说怕到时候连我也走丢了,所以自告奋勇去找你,后来打电话给我们,说找到你了。过不久又发短信来说正在送你回学校。所以我猜…”

华夏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樊覆舟,他正在和毕静说着什么,边走边聊,看起来很投机。她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关欣沉默了一阵,像是郑重的下结论一般:“我觉得樊覆舟是挺有心的一个人,虽然我刚刚才认识他不多久。”

华夏觉得今天的铁卢算是一滑到底了,不知怎么,听到她这句话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暖,通俗一点说来就是冰冻的心肝莫名回春。有闺密诚恳的关心和诚实的八卦是值得喜悦的事情,证明你再倒霉还是有人记挂的,再落魄还是能够沾惹花边的,在这个危机时刻十分鼓舞人心。女人的友谊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贴心。

华夏一直都不知道学校周围旅馆业的生意竟然那么兴隆,今时教她碰见了居然有些措手不及,她猜黄历上一定写着今日诸事不宜,而她不幸犯了禁忌。每问到一家,还不及开口,前台便不礼貌的通知她全部客满,各处的表情几乎一致,好像扰了他家生意一般,再回想起阿姨关门时鄙夷的脸色,这个世界又奇妙了起来,也许这条宾馆路该改名为第六宿舍区。她走到最后几近绝望,虽然说换上了双纯良的鞋子,脚底的泡到底没有消失该疼的还在疼,磨肉磨心。又这样沿街挨家的吃钉子,问到了最后一家还是客满后,她干脆蹲在地上不肯走了。樊覆舟跟着蹲在她对面,距离很近,哄她一般轻声问:“脚还在疼?”

她点头,学着他轻声说:“疼。”仿若撒娇。

他摇着头笑起来:“这可不像你。要不我背你…的包?对,我帮你背包吧。”

华夏盯着他手里的靴子看,噘嘴乐着:“我的包里就只有一个钱包了,它要是沉甸到需要你帮我背的地步那我疼死也瞑目了。”

他似乎陷入沉思:“这样吧,我送你件圣诞礼物,你只要保持沉默就行了。”

她将信将疑的表情:“什么意思?”两个人像是在打着暗语密谋造反,说得细细密密的。

萧离为冲着他们蹲点的方向说:“要不然找间KTV凑合一宿等明天白天再回来找吧。”

樊覆舟站起来,坦然的说:“我刚才跟华夏商量了一下,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去我家住吧。

他所谓的家就在学校后门正对的盛世花园里,华夏黑着脸在心中腹诽了他一万遍又一万零一遍,走了那么远的路又回到起始处,每次遇上他都少不了压马路这项节目,上次是一同参观了夜校园,这次是携手路游了校周边。她想的时候就说出了口,樊覆舟笑得真心:“我很期待下一次。”

她撇白眼:“不会有下一次的。”

他还是笑:“谁知道呢。”

樊覆舟的家不算大,新楼刚建好没几年,小户型两室一厅,严格符合标准的小资要求,卧室有深深探出的飘窗,阳台有透亮的落地窗,装修很简洁,秋水般的风格不染半点尘埃。

毕静赞叹:“真是有品。”

樊覆舟谦虚:“是房东有品。”

等他们相互推让着分好了房间,放好了行李,已经是凌晨两点。毕静和萧离为一个一个洗完进房后,客厅就只剩下了樊覆舟和华夏,夜很静空调的声音很吵。

她终于忍不住问:“你又不考研又不实习工作的,怎么还要搬出来住呢?”

樊覆舟反问:“谁说保研的人就只能住宿舍了?”

华夏扁着嘴不屑的望了他一眼,“我真的以为是要去你家,吓了我一跳,你以后说话能着点边么,我还怕打扰到你父母呢,担心了好半天。”

樊覆舟笑了笑:“帮你排忧解难,你还嫌弃我不着边。不识好歹了吧。”

华夏想了想,稍稍坐得端正了些说得正经八百:“我是不是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过。我叫华夏,华佗的华,夏天的夏,A大生科大二,不是本地人。”

樊覆舟一脸的寻味:“你才想起来啊,算了,咱俩都这么熟了。”

“谁跟你熟了?”

“你都陪我去教堂听钟声了还不够熟么?”

“那是我…”

不等她说什么,他笑着打断:“华夏,圣诞快乐。”又拍了拍她脑袋,“赶快去洗脸吧。”

她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起身去浴室,关门的时候冲着沙发上的他说:“圣诞快乐,樊翻船。”

浴室里已经遍布蒸汽,她站在镜子前什么都看不真切,觉得眼前的景象和今日所遇一样,像是蒙上了一层磨砂,隐约看到了些轮廓,却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她磨蹭了很久才从里面出来,电视还开着却没有声音,里面播放着24小时循环的新闻,樊覆舟已经歪在沙发里面睡着了,表情很温和,眼睛轻轻的闭着。她想把他推醒叫他去洗漱的,犹豫了一阵,还是没有伸出手,帮他盖好了毯子把电视关了,才蹑手蹑脚的走去卧室。

两间房是相对开门,她走过去的时候仿佛听到了背后传来轻微的鼾声,想来离为已经睡着了。她在两扇门间站了许久才推门进了主卧,动作尽量的轻,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床。

毕静叫她:“华夏。”

她问:“你还没睡呢?”

毕静说:“嗯,有点认床。”

华夏翻身冲外,“坐了那么久的火车也累了,明天还要出去逛,赶紧睡吧。”

沉默了一会,毕静说得极轻极缓:“我和离为,在一起了。”

华夏的心忽然有点疼,是侧卧的缘故么,她觉得肋骨也在疼,大概今天真的走多了,全身无一处例外,连骨头带肉从里痛到外。却还要故作轻松:“你什么时候想通了答应他的?”

“是光棍节那天我去找的他。”毕静似乎是微笑着,“你说我这人奇不奇怪,以前他追我的时候我不答应,怎么看怎么别扭,现在他不追我了,反倒觉得他好了。”

华夏记得光棍节那天,她发了短信给离为,祝他节日快乐,他回她,同乐。原来是假的,是鬼话,是骗人的。果然离开了她这个狗头军师的出谋划策他才能心满意足的抱得美人归。“现在才告诉我,你们俩太不够意思了。难道怕我一顿饭把你们吃穷了吗?”

毕静揽着她的肩膀:“我们本来就是专门来请你吃饭的。”

华夏想说点什么出来,又怕自己会阴阳怪气吓着人,只说:“我困了,咱睡吧。”

毕静轻轻的说了嗯,躺平了又说,“樊覆舟这人挺好。”

难道说她看出破绽来了?华夏没有再接茬,今天关欣也说了类似的话,可是有什么用,他再好有什么用,他再好也不是她的,他再好终归不是他。所以,她不是真的困,只是倦,只是有些狼狈。她等了一会才敢翻身,强迫自己数山羊,不知道数到多少了,才又翻回去。心里面也在辗转,不停的告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一切与自己无关。不晓得最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直都半梦半醒,记得听到外面的鸟叫,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们的笑声。她的头很疼,昏昏沉沉不愿起身,后来就真的睡熟了,醒来时已经接近正午。她赶忙开门出去,他们三个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聊着天,听到她出来都看了过来。

樊覆舟也许是有些做戏的成分,专门起身走了过来,关心的问:“起来了?睡得还好么?”

她点点头,才问:“你们怎么不叫我?”

他说:“他们都讲不着急去,就让你多睡一会,反正你昨天也累了。”

毕静说:“是啊,刚才听樊覆舟说市中心的夜景很好看,夜市也热闹,所以我们晚点出门没关系的,你慢慢来。”

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去看一眼萧离为,他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里,他以前就这样,见了沙发比见了妈还要亲,挺高大的一个人到了沙发里面就退化成了无脊椎动物,全然赖皮状。她一向看不顺眼,可是现在和她的顺眼没有半点关系,人家女朋友都还没嫌弃,如何也轮不上她嫌弃。他只专注看电视,华夏收了目光,踢踏着拖鞋去洗漱。

樊覆舟靠在浴室门上,也是一副无骨的慵懒,乐呵呵着:“你这样子好像是偷穿了爸爸鞋子的小孩儿。”

华夏鼓气:“你占我便宜!”

一句话就把剩下两个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樊覆舟抿着嘴角摇头笑起来,“怎么突然那么激动。”

毕静回头拍了拍离为的腿,又冲着樊覆舟说:“我们高一的时候一起查成绩,她忽然大声嚷嚷起来,全部的人都看着她。她也不尴尬,一脸倔强的瞪回去。我就觉得她可孩子气了。”

樊覆舟一双眼星星闪闪:“原来是老毛病了啊。”

华夏使劲把他推到一边,关上浴室门,关上的时候听到离为漫不经心的说:“她幼儿园的时候就这样了。”

她使劲咬着下唇,幼儿园?你还能记得幼儿园的事儿?你真了不起啊,你不要总以为自己是我的家长,行么。一抬眼望见镜子里的自己一脸苦大仇深,黑眼圈浓墨重彩,她猜这要是一块魔镜,大约会说,你是这世上最倒霉的熊猫,遇上了最不应该的青梅竹马。愤恨的拿起牙刷,才注意到漱口杯旁边有一盒邦迪,她昨天观察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洗完的时候樊覆舟又睡了,就没有问,难道大眼真的无神了?把脚面脚底的水泡一一贴了个遍,一双脚看起来像幽怨的战场,横七斜八的倒着尸体,惨不忍睹。

洗完脸出来人也精神了许多。毕静问:“想好去哪吃了么?你吃什么我都请。”

说大话是很伤人的,有男朋友了不起么,泡到了萧离为了不起么?我非把你们吃破产了不可!她还在想是去长安饭店还是莫比亚西餐,或者还有哪的菜单更加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