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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天之下,莫非皇土,铜矿、铁矿,朕一声令下,就归朕了,老先生担忧过度,而碧儿,这世间只有一个,朕错过这机会,以后就近不了她了。老先生,朕坐在这大汗之位,也不觉尔尔,没多少兴奋。可是一想到碧儿,朕就象年轻了二十岁,如青涩少年,浑身充满了力气。老先生,拜托你,朕不信任别人,只信先生,你会答应朕的要求是不是?你和碧儿,是朕最不想用权力去要求的两个人。”耶律窝阔台抓住他的双手,恳求地看着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长叹一声,“大汗,老臣迂腐,做不来强人所难之事。”

“哈,不是要老先生去逼碧儿,她也不是逼就逼得了的。过不久,她会找老先生,要求见朕,朕来和她说。老先生就象上次照顾她就行了。”

“大汗肯定?”耶律楚材不觉得堡主夫人是会求人的人,她大眼一转,有的是办法。

窝阔台拍拍他的肩,“我们君臣来打个赌吧!”

十四,东风亦无力(中)

十四,东风亦无力(中)

孕妇该有害喜的症状,现在全部在碧儿身上出现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非酸不入口,孕吐不那么频繁,但每天起床后,还是要干吐一次,三个时辰就要吃一次饭,还特别情绪化,情感脆弱,动不动就掉眼泪,脚和小腿还微微有些肿。君问天拿出少有的耐心陪在她身边,轻言柔语宽慰着,一起散步、看书,天天晚上为她按摩,给她讲做生意时发生的趣事。君总管已经着手布置产房了,小婴儿用的小床、罗帐、被褥,小鞋小衫,一一搬进府中,君问天还特地订做了儿子的手链、脚链、项链,按照年岁的大小,一下就是几套,汗,明明还要等八个月才能出生,急什么呢?王夫人也逐渐喜欢上碧儿腹中的孩子,每天到厨房,催着厨子做补汤,然后亲自看着碧儿喝下去。

君府中现在没有碍眼的人和事,她这么被宠上天,应该快乐呀!可是碧儿却特别的心神不定,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就是心烦闷。如果可以,真想回到飞天堡,到那片大草原上走走,已经是春天了,草原上青翠欲滴、绿意盎然,景色一定很壮观。

这一天,她醒来时,阳光已经从洞开着的窗户射进来,在墙上交织成一幅幅的图案。她听到家仆在外面的庭院整理树木,象每个早晨一样,熏炉边的小几上温着一壶参茶,食盒中装着枣糕,一边的碟子中是腌制的梅子。她慵懒地撑起身,习惯地摸摸小腹,发现隆高了一些,胸部也象比以前丰满了点,抹胸和肚兜都得重做了。

“碧儿!”君问天推门进来,带进一束阳光,她不适应地闭了闭眼,心慌慌地怦怦乱跳。

君问天现在起床特别早,尽量在她醒来之前处理好生意上的事,然后专心陪她,怕她胡思乱想,又嚷着要回原来的地方,说些不做夫人之类的话。

温柔地凝视着睡得满脸晕红的小脸,替她披上外衣,砌一碗参茶递给她,“今天脸色不错,一会起床,我们去街上逛逛,你的衣衫马上都不能穿了,该换宽松点的,而且天气越来越暖,你都没几件春裙和夏衫。”

“君问天,”碧儿推开参茶,让他搁下,秀眉微拧,“你真的可以应付所有的意外事件吗?”今天心跳的频率格外的快。

“当然!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会给你和孩子撑着。”

碧儿噘起嘴,“不要乱吹!我这心跳得喘不过气来,真的好怕有什么事发生。”

“那是你害喜,不要乱想。”君问天爱怜地吻吻她粉红的唇瓣,“如果我真有什么事,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改嫁啦!不然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蒙古怎么过下去?我年纪又不大,虽然不会女红,可是读的书不少,我的行情不会太差,一定有许多人抢着娶的。”她挑眉,戏谑地嘟起嘴。

君问天突地拉下脸,碧儿知道他不爱听她说出的话。他明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却还是拉长脸,闷闷瞪她。

“是吗?我出了事,飞天堡还在,足够养活你和孩子!”猛地收紧手臂,她整个人贴到他身上,“没有别的男人,说,你只属于我!”

“当真了?”她低低轻笑,“你多金又俊美,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老公?你以前要是没那些恶径,就可以称做完美男人了。好了啦,你吃肉我跟着,讨饭也跟着,坐牢也不离不弃,行了吗?”一说完,碧儿心咯了一下,心底荡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说到要做到!碧儿,以前介意不得,如果早知道我能娶到你,早知道上天会眷顾到我得到你,那么,在相遇之前,我不会放任自己的。从前的我,过得并不好。”从来都镇定如山的人,眼中浮出百年不易一见的一丝凄楚和无助。

“和我说说!”碧儿放柔了语气。

君问天叹了口气,紧紧搂住她,“你还是不要知道了的好,只要认识现在的君问天就行了。”

“君问天,喜欢一个人,不是只接受他的现在,也要接受他的过去,还要接受他的将来。你现在不想说,但以后一定会主动告诉我的,除非你杀了人,怕我去告密?啊,那我就是杀人犯的娘子了,包裹收收,我们快快逃跑去…”她淘气直笑。

“你真是个让人没办法不爱的小闯祸精。”他失笑,然后很温柔的吻她…。就这么几句诙谐的笑语,奇特地安抚了他心中的不安,也许他应该对她坦承一切。

“少爷,少奶奶,不好了…。”一个小丫环慌慌张张地从外面闯进来。“有几个知府衙门的差官和衙役在前厅等着少爷,说…。有人告状,以前的少奶奶不是溺死,而是少爷…。掐死的…。衙门传少爷到堂问话。”

碧儿悬着的心一下搁浅,跳了半天等的就是这个消息吗?一定是潘念皓搞的鬼。

君问天无事人似的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我…。真是一张乌鸦嘴!”碧儿自责地叹道。

“乱讲,不会有任何事的,他们只是例行公事,我不觉得意外,还有些奇怪怎么拖到现在呢!答应我,乖乖吃饭、睡觉,生意上的事有白管事,府中有君总管,还有你给我的承诺一定要做到,等我回来!”君问天冷静地叮嘱。

“不就是例行公事吗,你怎么象交待后事似的!”碧儿突地不觉得身子发软了,跳下床,很义气地戳下他的胸膛,“快去吧,不要让差官以为你畏罪潜逃。咱们身正不怕影歪!”

“不会趁我不在时,偷回原来的家?”

“不会,肯定不会!我以后要回,一定事先打请假条的。”她俏皮地朝他挤挤眼,“我陪你一起到前厅去。”

前厅,几个差官正坐在桌边喝茶。君家和各个衙门关系都不错,差官也就没有摆出如狼似虎的恶样。

“各位官爷辛苦了!”君问天抱拳施礼。

“君堡主,对不住,知府大人差我们传人,我们只得…过来,委屈你了,一定是飞天堡树大招风,惹小人眼红,君堡主去说清,马上就可以回府的。”一个头头样子的差官说道。

“没事,官爷捧的就是这碗饭,君某理解。那我们走吧!”

“问天!”王夫人面无人色地从内堂出来,吓得站都站不住,涕泪纵流,妇道人家哪里遇过这些事。

“娘亲,不要担心!府中有娘子,有事娘子会担着!”君问天宽慰地抱了下王夫人,随着差官走了出去,临出大门时,他回过头,对碧儿温柔一笑。

碧儿含笑摆手,一张俏脸却渐渐发白。

君总管差了几个家人陪着去衙门探听消息,女佣围着痛哭流涕的王夫人安慰,只有碧儿静静地坐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哆嗦。

好象是天生的贱命,那个让人生气、讨厌的君问天不在身边晃来晃去,很不适应哦!不管爱不爱君问天,无形之中,他都成了她生命中一个部分。他和她分享亲密关系,有一个共同的孩子,他给了她一个新家,前科惊人,却极疼她、宠她。她应该担心他不是吗?一根线上的两只蚂蚱啊,她不能不管他。

这世上有个人让你恨、让你气,也不错,至少不会无聊。

不知这蒙古有没有好律师,还有这蒙古的刑法,她也要了解下。从她刚进飞天堡,潘念皓就着手搜集证据,现在才出面,一定来者不善,说不定背后还有高人指点。君问天能顺利回府吗?

她轻咬着手指,心急如焚,该从哪里着手呢?还有一些想法,她压在心中,不敢浮出水面,比如君问天真的是被栽赃的吗?

“少奶奶,四王府的小王子来看你了!”凝思失神间,君总管轻轻走过来,禀道。

碧儿有些回不过神,“忽必烈?哦,请他到花厅等我。”

心慌意乱的站起身,今天没心思和忽必烈嬉闹,只想应付一下,打发他走人好了。碧儿让丫头送些点心到花厅,手脚虚软地走了过去。

“姐姐,很久不见!”忽必烈一身合体的蒙古男子长袍,礼貌地行礼。

“嗯,小王子象长高了些,过一年长一岁,马上就可以带兵上战场了。”碧儿笑得很勉强,“姐姐今天身子不适,改日给你讲故事,好吗?现在,陪姐姐吃些点心。知道不,姐姐现在是个大肚婆。”

忽必烈小脸很严峻,威严地朝侍候的下人挥下手,象在自己府中般,要她们退下,“我今天不是找姐姐听故事来的,路上刚刚听说君堡主被传去衙门了。”

“你消息可真灵通,适合做新闻工作。那是来安慰我的吗?”碧儿为他砌了杯茶,“你有什么内幕透露给我?哦,要不你帮我偷偷约下哲别将军,不要让你父王知道。”忽必烈虽是拖雷的儿子,但本性不同,小小年纪就很有主见,未来的元世祖呀!

忽必烈眨眨眼,“哲别将军是大辽奸细,前晚上被父王识破,已被侍卫射杀。”

碧儿惊得差点从椅中跳出来,笑得假假的,“还真能栽啊!哲别这大辽奸细,藏得可真深,呵,你父王想像力不错。”

“姐姐以后出门,一定要多带几个家丁,以防不测。”忽必烈低声又说道。

碧儿感动地上前抱了抱忽必烈,惹得小王子脸红红的,“谢谢小王子的提醒,姐姐没有白疼你。等姐姐把眼前的关过了,给你介绍两个重量级的汉人老师,对你日后的仕途有很大的帮助。今天是偷偷过来的?”

“我只想姐姐教我,也…请姐姐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出任何意外。”忽必烈眉头拧着紧紧的,神情严肃。

“小王子,如果有一天你父王和姐姐同时落难,你会先救谁?”碧儿忽然好奇心大发。

忽必烈一点也没犹豫,“那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的,”他看了看碧儿瞪大的眼,“因为姐姐不会与父王直面对战。”

“小王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真是孺子可教也,小王子,我不太知道别人会如何,但是你父王他…。”

“姐姐不要说。”忽必烈站起身,“该来的就来吧,凡事总有因果,顺应天意好了。姐姐,君堡主这次凶多吉少,只怕…。没人能救,姐姐珍重。”忽必烈不敢对视碧儿的眼睛,重重作了个揖,转身而去。

“小王子,你信不信我救得了他?”碧儿在忽必烈身后,轻声说道。

“姐姐,想置君堡主于死地的人不是一人,罪名也不会有一项。”忽必烈没有回头。

碧儿身子踉跄了一下,扶住桌子才站稳。

天傍黑的时候,跟着去衙门的君府家丁一路哭了回来,说少爷已被正式收监,等开棺验尸后再定罪。

碧儿躺在大床上,没有君问天的手臂作枕,度过了一个无眠之夜。

呜,很想念那个神似吸血鬼的男人哦!

十五,东风亦无力(下)

十五,东风亦无力(下)

不眠的夜也会天亮的。

碧儿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感到小腿肿得很厉害,虽然床边的一切都没变,可看着身旁冰冷的半被,忍不住叹了口气。丫环侍候她梳洗好,这才拉开窗帷,阳光瞬时泻满房间。君府的园工在修剪园中的枝条、移栽盆花,一个家仆弯头打扫着院中的碎叶。树泛起了绿浪,花一簇簇争着在栅栏边绽放,这么清新的早晨很适合散步,然后边走边任一个人喂点心,酷酷地在耳边说些甜蜜的话,脸上还不显山显水,画面有些怪异,可是她喜欢。

王夫人彻底地被惊倒了,哭肿了眼起不了床,不吃也不喝,直嚷着要见儿子。碧儿在她床边坐了坐,实在不知安慰她什么好。安慰的话都是善意的谎言,说多了连自己都跟着后怕。替王夫人拭了拭泪,她向前厅走去。

今天,她正式担负起当家主母的担子,不是从前那个游手好闲的少奶奶了。

前厅中已经有人在等她了。白一汉两眼的红血丝,神态疲倦,衣服被夜露打湿,上面沾满了一粒粒的尘土。

“你连夜从飞天堡赶过来的?”碧儿惊讶地打量着他。上次,白一汉护送白翩翩去飞天堡,没有和君问天一同回大都。

白一汉局促不安地搓搓手,眉毛上也挂着一层水珠,不知是汗还是露水,“一接到信鸽传书,我就马上停蹄往大都赶。”

“信鸽传书?”碧儿瞟到送茶点进来的君总管脸一僵,心中有些明白了。君问天还不算一个坏到彻底的人,身边有几个真心拥护他的家仆。“你先下去梳洗下、换件衣衫,我们一会再好好商量。你来了真好,我什么都不熟悉,一点主张都没有。”她体贴地对白一汉说。

“少奶奶放心,少爷吉人天相,不会出什么事的。”白一汉憨厚地一笑,行了个礼下去了。

“少奶奶,这燕窝粥和汤包、虾饼,一定要全部吃下,为了少爷和小少爷。”君总管毕恭毕敬地在碧儿面前放下碗碗碟碟,神情很固执。

碧儿本想说咽不下,一听他这话,拿起了筷子,她是要吃得棒棒的,才有力气做事。要任性、耍脾气也得君问天回来后。“君总管,白管事也姓白,和以前的堡主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呀?”

“同族的堂兄妹,但白管事家境贫寒,从小就在外面的商铺学徒。少爷和夫人定亲后,在家族娶宴上,认识了白管事,很欣赏白管事的经商能力,就把白管事带到飞天堡。这些年,白管事一直跟在少爷身边。”

“白夫人的娘家条件很不错?”

“也是当地的大户,白员外和故世的老堡主交情深厚,一同从江南移居到这里做生意的,白员外做的是船舶。”

“那个潘念皓公子和白夫人什么关系?”

“潘公子是白夫人姑母家的儿子,父母早亡,就在白府中长大。”

君总管用低沉而平静的语调一一回答。

碧儿手托着腮,大眼睛眨个不停,“君总管,白夫人家境富裕,当时陪嫁一定很多吧!呵,不象舒园那么寒酸,只陪了一块地。”

君总管诧异地抬起眼,“少爷不在意这些的,少奶奶人好才最重要。白夫人当时陪嫁是不少,但飞天堡出的聘礼更多。”

碧儿摆摆手,“听说陪嫁中有金银珠宝呀、绸缎布匹啦,还有家仆。君总管,飞天堡中那个君南也是白夫人的陪嫁吗?”

“不是!”接话的是快速梳洗出来的白一汉,“君南是白府的一个造船师,白夫人好游船,飞天堡定做了几条画舫,需要一个专人护理船只,少爷才从白府要过来的。堡中的人不清楚,以为是夫人的陪嫁。”

君总管麻利地给白一汉也送上早膳,碧儿刚才只顾沉思,粥只动了一点,君总管让丫头又换上了热的。

“那怎么会姓君呢?”

“君是个大姓,姓君的人在大都不少。”白一汉关心地指指碗碟,提醒碧儿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