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迪文的上唇被牙齿硌破,渗出血来。他不悦地抹掉:“妈的,这血光之灾还有完没完。”

我一边盯着愈加放大的于小界,一边飞快地对史迪文交代:“给于小界的考试不是只有你会,我也会。败给于氏我认了,男人以事业为重也是人之常情。但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于夫人不会让我好过,我要看看他会怎么做。”

“好,”史迪文痛快地,“他要是不及格,我们索性把打岔,反思,一概省掉。我把话说开,你把心敞开,咱俩今天一步到位。”

史迪文语毕,于小界也抵达了纱帘之前,冲刺似的便伸了手。

我佯装和史迪文闲谈:“也不枉瞿部长拜了十几年的元君殿,初一拜,十五拜,还真让他中年得子了。”

于小界哗地掀开了纱帘,力道之猛,带来一阵疾风。

于小界又一次被史迪文说中了:他并不信任我。

纱帘内的我和史迪文,全无破绽。女的从容,男的绅士,一个坐,一个立,伸手不可及。而我信手拈来的元君殿,更是锦上添花。于小界钢铁般的俊脸,不由得慢慢舒缓。

不过,我要化险为夷,不代表他史迪文也要。说不定,他要的就是险象迭生。

所以他埋头捏了捏眉心,奸猾道:“呵,你还迷信啊?莫非我们的厚福,也有你拜拜的功劳?”

扔下这颗毒气弹,史迪文双手插进裤兜,一脸无辜地率先走了。

我被封了喉。至于于小界,饱受内伤。

吉时一到,宾主各就各位。

于氏唯一一位千金,人在英国,缺了席。四位公子,除去“不务正业”的于泽,其余三位分坐三桌,分别陪同于氏的合作伙伴。

我先细细打量了郑香宜,这会儿她和于泽所坐的一桌,尽是私交,人无压力,气血回流。于小界在我耳边问了句什么,我第一次没有接收到,扬着声,嗯了一声。

于小界问了第二次:“乔先生有说过,让你介绍我和他认识?”

这会儿,乔先生和史迪文,由于烨陪同,所坐的一桌是我们的邻桌。我和史迪文的位置正好是背对背,相隔一条开阔的通道。这样的位置有利有弊,眼不见,心不烦,但侵袭脊背的阵阵寒气,让人无能无力。

“有,有说过。”我点点头。

“可你对我半个字也没提过。”于小界言语中,带有责备。

我今天就是要让他丑态百出

更新时间:2013-4-27 1:21:21 本章字数:3171

于小界会带有责备,令我猝不及防。铫鴀殩午

我掩饰地一努嘴:“我不想给你找麻烦呀。”

“不想给我找麻烦?可这怎么是麻烦呢?商场上谁能比谁高明多少,又谁能比谁幸运多少?制胜的往往是人脉。撇开领域上有没有互惠互利的机会,也先不说为人处世上能不能合得来,单说乔先生的身价地位…”于小界说到尽兴,不禁用食指指关节叩了叩桌沿,“他也不可能是麻烦呀。”

在这样的长篇大论之后,我露了馅儿,脸色一沉。

于小界幡然:“何荷,我是说…彖”

我无心为难他,索性笑着接下话茬:“下次,我不会再自作主张。”

若没有史迪文,我和于小界的这次小小的不愉快,势必会在他的悬崖勒马和我的大度中,瞬间化为乌有。

可是,又怎么会没有史迪文呢咪?

史迪文和于烨正相约周六杀一场网球,如今场面话一文不值,二人正双双自吹自擂,愈互不相让,气氛愈得以浓烈。史迪文又一拽上乔先生,说届时不如由乔先生来当评判,胜者为王,败者买酒。乔先生今天顺风顺水,也不介意当当配角,欣然地点了点头。

以史迪文为首,那三人像是将尽兴建立在了于小界的扫兴之上。

如此一来,于小界勒马的缰绳,如同被史迪文咔嚓一剪子剪断,那马儿又欢快地脱了缰。

于小界对我不吐不快:“下次?哪来的那么多下次…”

这时,史迪文回头:“于四公子。”

于小界不得不去应对。

我头痛欲裂,史迪文又会耍什么花样,我毫无头绪。我双手十指紧紧圈住水杯,硬撑着不去回头。

“于四公子有没有兴趣?要不要算你一个?”史迪文像是多广结善缘。

“是啊小界,没其它安排的话,一块儿吧。”于烨也像是诚心诚意。

史迪文的把戏无处不在,他抹掉“网球”这样的关键词,直接问了于小界要不要参加。他笃定:我们的耳朵是为他而生。

于小界也不是毛头小子,没有多此一举地追问,应对如流:“周六啊…不巧,我和何荷有约了。”

我胸有成竹:于小界这一次长了骨气,不受嗟来之人脉。接着,我又成竹在胸:史迪文不会善罢甘休,他的一句“那不如再算何小姐一个”即将冲破牙关。而我甚至想好了推托之词…可怎想,我这两箭,相继脱靶。

一来,史迪文并未顺势邀约我。

二来,反倒是于小界将我圈住水杯的手指一根根扒开,握在手里:“何荷,不如我们一块儿喽。”

史迪文反常地,出奇的安静。

而我失了策,按捺不住好奇,非要探探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似的,腾地回了头。史迪文大幅度地扭着身,小臂横搭在椅背的上沿上,几乎是在正面面对着我们。我这一回头,像被吸附似的直直地迎上他的贼眉鼠眼。他才是真正的成竹在胸,挑高一侧的眉毛,无非是在说:瞧瞧,你的于四公子到底是有多爱他的功名利禄。

我只好将我的推托之词用于于小界,忸怩得令人发指:“我对流汗不感兴趣。”

史迪文照旧一言不发,无声胜有声。

毕竟,这会儿于小界仍火力全开:“那正好喽,你陪乔先生做做裁判。”

于小界的眼色对我使了又使。他以为于烨有了史迪文,而他至少有我,那么这以二敌二,战斗力还不至于太悬殊。他甚至顾不得细细衡量,对乔先生而言,我和史迪文怎可相提并论?而更致命的是,单单放我和史迪文单打独斗,他只用蛮力,便足以让我五体投地。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儿,史迪文才火上浇油,将话挑明:“哇,于四公子好耳力,连由乔先生出任裁判都获悉了?我们的闲聊,你不会一句不落,字字入耳吧?呵…”

史迪文的小气,我习以为常,但似今天,不留余地到这个地步,并非常态。

于小界铁青着脸打着哈哈。好在还有于烨这三哥救他,话锋一偏:“哟,Steven,你这袖扣是什么来头?还真别致。”

换什么话题不好,又非换了这个。

史迪文将袖扣微微调整,视线不对我,唇齿也不对我,只用袖扣发出的光芒对准我:“怎么?你要跟风?千万别,这个风,谁也不准跟。它可是被我用作…”

固然史迪文浑身是胆,我也得有我的发言权。我打断他:“乔先生,不如您来决定吧,您需不需要个助理裁判呢?”

这样的问题谁会说NO。

而至此,这各怀鬼胎的约会,仍尚未全员敲定。

于小界反将一军:“喂,只有我带女伴吗?Steven,照理说,你少不了佳人相伴吧?”

史迪文直截了当:“好,我也带就是了。”

宴席走了传统的东南亚路线。十二张圆桌,都是上好的红木制品,暂且铺了亚金色桌布,桌面中央摆有铜质花瓶。大厅的装饰是否一贯如此,我没有追究,至少今天高高低低的四处,角落,墙壁,装饰物皆是以竹藤或石材为原材,融合得无可挑剔。

东南亚的菜色,似乎没有循序渐进一说,直愣愣的酸辣,从第一口便给我来了下马威。

我声势浩大地一呛,于小界匆匆奉上椰汁。

他找回了他春风般的笑容:“又没人和你抢…”

我多了心,咬定了于小界是在我荣升了乔先生的助理裁判后,才再度对我关怀。那股子酸辣像是打响了第一枪,随之,我的挫败感一涌而上。我抛下餐巾,一边咳嗽连连,一边疾步离席。

我听到于小界站起身,要追着我而来。

我又听到史迪文站起身,故技重施地拦下于小界:“我正好犯了烟瘾,我去帮你看看她好了。乔先生正要…”

下文渐渐淡去。

我一拐弯,随即背靠在洗手间之外的墙壁上。

随后的来人真的是史迪文,而并非于小界。

我怒视:“你除了对他左一句乔先生,右一句乔先生,屡试不爽,还有什么本事?”

史迪文一侧身,背靠在我对面的墙壁上:“一招鲜没什么不好。”

“史迪文,我有声有色的小日子,今天势必要毁在你的手上了。”

史迪文叼上一根烟,正要点,被我这么一说,没点,先来纠正我:“那你有声有色的小日子未免也太海市蜃楼了。还有,我能不能较个真儿啊?你这么大的火气,到底是因为他姓于的,还是因为我?我太让你下不来台了,是吧?”

我决定了改变策略。

我婀娜地走上前,从史迪文手中拿下打火机,恭顺地为他点了烟。

史迪文也并非铁打的,不免意外,第一口吸得断断续续。

我平视着他的胸膛:“我说了,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会亲自试试看。”

史迪文偏头,吐了烟,这才用一根手指抬高了我的下巴,让我仰视着他:“你试你的啊,我没干涉啊。可你也别管我,我今天就是要让他姓于的丑态百出,因为我今天,就是对你,势在必得。”

我窝火,一伸手,报复地将打火机掖进了史迪文的衬衫领口。

而这一掖,我被他滚烫的脖颈吓了一跳:“你,你真的在发烧?”

“骗你干嘛?吃过药了。”史迪文自己摸了摸额头,“这会儿药劲儿是要过去啊。”

我夺下他的烟:“弱不禁风的,你还有没有个男人样?还有,身上有伤,打哪门子网球?打出人命来,你,我…”

史迪文也不管我就紧紧站在他身前,还抬脚便向我走来。我只好后退。

后退了两步,我便贴回了墙壁,再无路可退。

史迪文愉快地将我堵住:“什么你啊我啊的?担心我啊?怕我血溅网球场,一命呜呼啊?那到时候你替我上场好了,我替你当裁判。放心,我会向着你的。唉?别动手,我身上有伤,这话可是你说的。”

谢谢你…别出心裁的急救

更新时间:2013-4-27 1:21:22 本章字数:3183

我手无寸铁,只有一根史迪文才吸了两口的烟。铫鴀殩午我作势戳了戳他,到底也下不去手,索性拎回嘴边,要试试这杀人于无形的凶器,是否确有解忧之功效。

可惜,史迪文反拧我的手腕,直接将烟按熄在了于家的墙纸上。那墙纸一定价值不菲,不过似乎不关他史迪文的事。

洗手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事发太突然,而我和史迪文也双双失去了四五年前在宏利暗通款曲的兴致,所以一时间,我们仍保持了几乎贴合的站姿。

两位妆化得大同小异的妇人从洗手间里嬉笑着出来,装作不多事,但又无法按捺,对我和史迪文看了又看的那股子劲头,被她们演绎得尤其到位彖。

而她们才一拐弯消失,史迪文得寸进尺,男性的身躯倏然向我倾过来,带着我所陌生的古龙水气味。若不是他所认定的大日子,他是从不会使用古龙水的。

紧接着,他两条手臂一伸,两只手掌咣的一声,同时撑在了我眉梢两侧的墙壁上,随之,他整个人得以支撑,颤了颤,终究未殃及我毫发。

史迪文最后定格的这个动作,是个烂俗的,但是百战不殆的动作。他一腿直,一腿微曲,呈着完美的角度倾向我,两条手臂闭合地将我圈在他的世界中。这个时候,任何女人都理应心跳得连bra都随之颤抖沔。

但这“任何女人”的范畴,并不包括我。

我不会在抬不抬头之间苦苦挣扎,不会以为我一抬头,便会被他啊呜一口噙住双唇。因为他史迪文言行一致,他说我是个“女人”,便不会视我为少女,不会用这般蛊惑少女的招式,来自相矛盾。

果然,我果断抬头,咫尺之内的史迪文的脸孔上,没有挑-逗,尽是痛苦。

他正不堪高热,摇摇欲坠。

他细长的双目微微眯着,破天荒的纯净,不堪一击。

我不是做做样子,而是发力地扶住他的肩头:“喂!”

史迪文倦极,呼吸炙热,夹杂着浓重的烟草味,平心而论,并不讨巧。但至此,我却心跳了。他的诉苦远远比他的粉色心形袖扣更加隐晦,他将其掩藏在了对我的突袭中。他说:何荷,你真正为我做过些什么?除了你也在苦恼,也过得并不好,你又真正为我做过些什么?

剥开他的咄咄逼人,他在直接向我抒发:他在苦恼,他过得并不好。

他有千百种的伪装,洋气的名字,亦正亦邪的英俊,乔先生的左右手,弹指间的财源滚滚,甚至他的宝蓝色西装,可骨子里的他,或许,过得并不好?

“医院,你马上给我去医院…”

史迪文手一滑,失去支撑。我不得不踩着细细的高跟,扎下马步,几乎是将他的上半身,扛在了肩头。

“我才不要去医院,”史迪文呢喃地,“不要…一个人,好无聊…”

我快要撑不下去,只好出了下下策。

我一偏头,吻住了史迪文的耳朵。

顿时,史迪文停止了下滑。

我一不做二不休,继而,极尽亲昵地,轻轻咬住了他的耳垂。

史迪文一振,活了过来。

我抽身,即便是抱着一心救人的念头,也还是涨红了脸,只好自说自话:“无聊…无聊你大爷。没有谁生病会生得妙趣横生的,无聊就对了。你还能不能走?用不用我帮你拨120?”

史迪文摸了摸耳垂:“谢谢你…别出心裁的急救,我去吃颗药就没事了。”

“吃颗药就没事?好一颗灵丹妙药啊。为乔先生做事,是要为他捐躯的?”

又有人过来洗手间,见我和史迪文哼哈二将般,无所适从。我说了句“没人”,她才怯怯地进了去。接着又有人过来,我又说了句“有人”,他便没头脑地排在我和史迪文的队尾。

史迪文无视那人:“何荷,你丫是一白眼儿狼吧?一喂不熟的白眼儿狼吧?”

那人与我瞠目结舌。

“你可以不为我做什么,可至少别没完没了地批斗我,行不行?我有史太太,或者我给乔先生卖命,不代表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