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砖筑作的宾馆,前门无奇,内里富丽不足,深邃有余,寥寥无几的人头中,侍应生还要多过客人。如此一来,每个客人要付出多少的银子,才可以将这世外桃源供养。

只身一人的于烨和我们会合,褪下西装的他,更加其貌不扬。

大堂右侧便是茶室,布置作竹林的样子,乔先生和史迪文理应是常客,侍应生无须多言,直接带路。

用竹帘分遮的包厢内,长方形矮几,乔先生坐主位,右侧是史迪文和汪水水,他对我招招手,说了句“何小姐过来坐啊”,我便坐去了他的左侧,史迪文的对面。于小界落坐我的旁边。于烨单独,坐去了乔先生的对面。

史迪文介绍汪水水时,用了朋友二字。在座之人无一人打趣,包括我和于小界,也没问他用不用在朋友之前多加个女字。

侍应生在一旁烫盏。

于烨问于小界,某某文件有没有带来给乔先生。于小界却答,偷得浮生半日闲,不谈公事。乔先生对此附和,是,难得享享清闲,不谈公事。接着,于小界从包中掏出一个不大的纸包递给乔先生,说是于家家传的药膏,对颈椎痛有奇效。乔先生欣然收下,问哦?你有听说我饱受颈椎痛的困扰?于小界一笔带过:是,有听说。

乔先生这一出手,拳峰上崭新的一道细长的刮伤吸引了我。

我惶恐地一抬眼,对上史迪文的眼。

史迪文了然,暗暗对我摇了摇头:不,不是我,他这次“殴打”的对象不是我。

史迪文站直身,说了句“失陪”,便掀开竹帘走开了。

他不是在对我暗示,否则这暗示未免也太人人可意会了。

但巧的是,他不过才走开一分钟,我的手机便响了。Donna来电。正和乔先生就上个月一次拍卖会滔滔不绝的于小界,也不得不一顿,看了看我。我向他展示手机上的名字:“我去接个电话。”

出了茶室,了无人烟的大堂并没有史迪文的踪影。开阔之处,立柱高耸,可他总不至于隐在立柱之后和我藏猫猫。

我接通电话,Donna带着鼻音,问我有没有时间。我问,你声音怎么怪怪的?她答,不小心扭了腰,气血不通。

我灵光一闪:“乔先生的拳头,不会连女人也挥吧?”

十句八句下来,Donna仍一口否认,到末了,供词也只改作:她和乔先生在嬉戏中,她不小心扭了腰,而乔先生的手,不慎被她的腰带刮伤,至于暴力,绝没有的事儿。

“我找你也无非是叙叙旧,不过你理应应酬第一,不耽误你了,去吧去吧。”Donna匆匆挂断了电话。

不知不觉中,我走到了大堂深处。大面的落地窗窗外,便是网球场了。远远的绿荫掩映下,是红绿色的塑胶场地,围栏外,有阳伞和桌椅,并有白衣黑裤的侍应生,早早在一旁恭候了。

Donna的事,我也只好暂时搁置,要折返时,却误入了歧途。

穿过一段走廊,我来到了一片办公区。而我之所以可以确定这是一片办公区,是因为其中一间房间,正疏漏地开着一条十公分宽的门缝,而门缝内,是一张栗色办公桌,桌前,有两人在等候文件的批阅,而桌后坐着…坐着史迪文。

“小姐,这里不对外开放。”我身后,传来一把嗓音,暴露了我。

史迪文抬眼,对上我的那一瞬间,因意外皱了皱眉,但开口时便是从容的了:“不对外开放,但是对她开放。让她进来吧。”

我的一进,换来了史迪文飞快地签署文件后,其他人等的纷纷退下。

史迪文扣上签字笔的笔帽,咔哒一声:“过来。”

我走到办公桌前:“我不是跟踪你过来的,真的是误打误撞。”

“误打误撞更好,多自然。”史迪文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我绕过办公桌,他转椅一转,便和我毫无阻碍地面对面。

“我以为…你只是这儿的常客。”

史迪文仰视我,额头蹙出两道隐约的横纹:“所有人包括乔先生,都以为我只是这儿的常客。”

“事实上呢?”

“事实上我是这儿的股东。”

不等我发出进一步的慨叹,史迪文平视我的胸前,“干吗穿这个颜色啊?小荷。”

“干吗叫我小荷,谁允许你的。”我矫情了一把。

史迪文循序渐进地笑开了花:“你要不穿这个颜色,我才不会造次。因为我说了一大堆汪水水的好话,所以你要和她一决高下是吗?可我拜托你,不要自爆其短好不好?你穿这个颜色,真的…好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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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试试,这样还虚弱吗?

更新时间:2013-4-27 1:21:26 本章字数:3161

我歘地拉高拉链:“我还以为是我太没自信,原来真的好土哦?你说对了,她汪水水真的有你说的千好万好吗?我不是嫉妒,不服而已。铫鴀殩午等等,先别急着反驳我,换了你一样,我要说了别的男人千好万好,你一样会不服,对方再要是个秃头,你就算不剃光光,至少也会私下带个头套看看效果吧?”

史迪文倚在黑色真皮座椅里前后晃了晃:“言之有理。”

“为什么带汪水水来?”

“你以为我有很多种选择吗?”

“不至于很多,至少也有几个用来逢场作戏的吧?妩”

“她们总会占我便宜。拉拉手我还可以接受,动不动就送上香吻,嗯…还是免了。”

“可她汪水水更野心勃勃。”

史迪文伸手,将我外衫的拉链再度拉下一半,顺手代我理了理衣领:“总会有她死心的一天,说不定,就是今天喽。就你今天这打扮,就给她下马威了是不是?她呀,怕只怕咱俩能从这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她就真的没机会了。沮”

我不安,调头去坐了沙发:“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我就披红挂绿的来了。”

这间房间并不大,只有三十平米的样子,除了史迪文占据的办公桌椅,便只有我身下这一组同样是黑色真皮的拐角沙发了。

“史迪文,什么叫你是这儿的股东?”

“花的真金白银,和朋友一块儿投资了这儿。这块地地价被我们捞了个便宜,建造上每一分钱也通通花在了刀刃上,至今收益颇丰,不失为一次英明之举。”史迪文只有这三言两语,但该点到的地方,都点到了。

“乔先生不知道?”

“不知道,他没必要知道,也不会知道。”史迪文掀开电脑,仍有公事要做。

“你…会不会太辛苦?”

“我没有骄人的家世,”史迪文停顿,“别误会,在家世的问题上,我不会再做蠢事,我只是说,为此我势必要比别人辛苦一点点,方可跻身人上人的行列不是吗?”

语毕,他接着投入公事,分心道:“除了好胜心之外,每个男人都会有一个女人,会为她而冒出不可救药的大男子主义,想让她当少奶奶,给她锦衣玉食。只不过,有的人是想想就作罢了,而我,是个行动派。”

“我是不会让你养的。”我捅破。

史迪文忽地抽过一纸文件团了个团儿,向我掷来:“今天不会,不代表永远不会。”

我迟钝,被纸团儿正中了眉心,不免气恼:“永远不会,我的事业也还蒸蒸日上呢。”

“瑞元没前途的。乔先生和宏利,一准儿是这次的赢家。”史迪文泼我冷水。

“不如你带着乔先生的交易团队,来我们瑞元,我们瑞元可以接受和宏利共襄盛举,去***乔先生。”额外地,我还打了个响指,“两全其美,是不是?”

史迪文却一口否定:“你死了这条心吧。事业前途诸如此类,你还是交给我好了。舍乔先生而取瑞元,何荷,你我在总和上会因小失大。”

我闲来无事,随手将纸团儿展开:“你我算哪门子的总和?我们各走各的阳关道。”

那不是什么文件,白纸而已,却又不是寻常的白纸。它和这无名氏度假村有异曲同工之妙,又是半个字没有,只右下角印有一支水墨色荷花。

我还怔怔然着,史迪文便合上了电脑,来到我面前:“走吧我们。”

他生龙活虎地,人都到我面前了,被他反弹的座椅还在刷刷摆动。

“上了球场,你总不会拼命吧?”我坐着,正好可以把到他的手腕,“脉象虚弱,你好自为之。”

每一次我对史迪文采取主动,结局都会被他化被动为主动,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没挣开手腕,上前半步,用另一只手将我的头拥入怀中:“你还会号脉啊?真是才貌双全。再试试,这样还虚弱吗?”

我手中的史迪文的脉搏,正在有力地加速。

史迪文在我脑后的手发力,阻止我挣开:“就一会儿。你别满脑子都是我们这样做不对,算我一个人头上好了,算我一个人不对。原则这东西,你有,我可以没有,反正是误打误撞,又不是我们设计安排,那么我乐得对你能调戏,则调戏,你也该乐得陶醉地将计就计这才叫两全其美。”

“我还是该躲你远远的。”

“呵,用不用这么绝的?”史迪文松开我,摆摆手便走,“我先过去,你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还是我先吧。”我追上前,“哪有主人溜之大吉的道理。”

“可是你脸好红诶,先降降温吧。”史迪文揶揄我。

门在史迪文身后严丝合缝地关好。我心头长草,站了坐,坐了站,偏偏这房间里尤其单调,无处可消遣,我只好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办公桌前。

文件夹里的纸张,码放得并不划一,有几张探头探脑。

我一捻一抽,可不等一目十行,脑中便滴滴地警铃作响。

我抬眼,四下一探,果然,在挂钟一侧,正隐着一只小小的摄像头,这会儿正和我大眼瞪小眼。

若他史迪文真是有来头的,人人唯他马首是瞻的大股东,他地盘中的摄像头,倒不会为他人所控,终端只会是他。于是,我缓缓将手中的文件插回了原位,对着摄像头含混地比了比中指,而后扬长而去。

我和乔先生占据了网球场围栏外的桌椅。

其余四人,这会儿正挤在同一场地中,二对二地用接发球来热热身。汪水水自然会和史迪文肩并肩,所以于小界和于烨,只好兄弟齐心。

还真被我说中了,汪水水褪下外衫,其中的网球衫,还真和我撞了衫,再含带上毫厘不爽的尺码,可谓撞了个针尖对麦芒。

乔先生落坐后,便有手法高明的按摩师,立到他身后为他按摩肩颈。他闭目养神,一时间似乎没有和我交谈的兴致。

“在上海安华的时候,我还多亏了乔先生的美言和庇护,一直没机会说声谢谢呢。”这是我进退两可的开场白。

“哦…”乔先生回忆着,“你是说,Steven因为你,和什么人大打出手的那次?”“是,而且是在安华同仁的眼皮底下,呵呵。多亏了您,替我把流言蜚语消灭于萌芽。”

乔先生一心享受着肩颈上的手法,点点头:“小事一桩。”

而我正以为这就不了了之了,他接了下一句:“那次,对方不会恰好是于四公子吧?”

“嗯,”我将视线投回网球场,“还就是这么恰好。”

于小界的球技精不精湛,这会儿还在赛前便有了定论了。他每一球都会无误地喂到汪水水手边,但对史迪文,一来刁钻,二来杀气腾腾,一拍与一拍间变换得游刃有余,无一失误。

如此一来,汪水水风头大劲,人美,招式更美。

于烨的球技,如同他的舞技,乏善可陈。他不勤于跑动,大半的球交给于小界。

至于史迪文…狼狈极了。接不到球就是好的,额外地他还须对球左闪右避,以求自保,更有一次,他接是接到了,球拍却被硬生生地震得脱了手。他苦着脸将手甩了又甩:“等等,我带个护腕先!”

乔先生触景生感:“何小姐和于四公子,是郎才女貌啊。”

我有一肚子的赞言:“我这样说,会不会像王婆卖瓜呢?可于小界他,的确不可多得。两年半,他用两年半的时间做到于氏副总的位子,海内外上至公司收购,下至珠宝行家家分行的盈亏,他一向亲力亲为。商场上的事,我是外行,但可以断定的是,他做人有分寸,做事自然…”

我的长篇大论,有些急功近利了,以至于乔先生打断了我:“总之何小姐没选Steven,是对的。”

我失去了主控,不由得发问:“哦?乔先生是这么不护犊子的人啊?”

“哈哈,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我护他做什么?”乔先生毫不留情。

一定…要把你的名字拴在我身上

更新时间:2013-4-27 1:21:27 本章字数:3328

我嗞地一声,将大半杯的果汁一吸到底:“扶不起的阿斗?那又留他做什么?”

果汁没了,杯子却仍被我握在手上,像是非握个什么才有底气似的,只等乔先生的阴损登峰造极,我会用最直接的方法,给他抹颜色看看。铫鴀殩午

乔先生重新闭目养神:“天赋他是有的,只不过,充其量也只是一块垫脚石。而离了我,他一块垫脚石,和满大街的石头又有什么分别?”

我的指甲握到泛白:“怪了,在上海,您可是对他褒奖有加。哦…面子话是不是?”

乔先生笑了笑:“如今我可当你是朋友喽,朋友才说说心里话。妍”

这时,若不是汪水水的呼喊,我手上的杯子无疑会寿终正寝,即使不摔在乔先生儒雅的小脸儿上,也得一不小心,摔在我自个儿脚边,否则我满满的心头之恨,无处消解,还不要了我的小命。心里话,心里话?纵然他姓乔的的嘴脸我早一而再再而三地领教过,可今天他对史迪文供认不讳的侮辱,仍让我仿佛白白在这险恶世道打滚了三十一载,让我倒退回初生婴孩,喜怒由心,全不由人。

可汪水水一声呼唤震住了我:“Steven,小心!”

话说史迪文还真的取了护腕来,正慢悠悠地一边戴,一边归位瑾。

而于小界一记平击发球,球速极快,直直地威胁向史迪文的脸孔。

我暗暗嗤笑汪水水的少见多怪,以史迪文的反射神经…

而枉我这么笃定着,直到那颗金黄色的炮弹,按既定轨迹飞行了一大半,史迪文仍无动于衷。末了,他一偏头,球削着他鬓角之上的头发,一闪而过,触地后弹至铁丝网,发出哗哗的震颤声。

史迪文捂住半张脸:“啊…”

可我这一次仍是笃定:千真万确,那一球只殃及了他的头发。

球场上的其余三人包括于小界在内,再以汪水水为首,无不从四面八方包抄而上,关询声声入耳。

反观球场外的我和乔先生,倒是稳如泰山。

“晕晕晕,头好晕哦。”史迪文说归说,却还独立得什么似的,拨开汪水水的纤纤玉手,独自下了场,“一时半会儿我是奉陪不了了,你们继续,继续啊。”

史迪文一屁股坐在了我和乔先生中间,“伤”的是挨着我这一侧的半张脸。

乔先生一挥手,挥退了按摩师,对史迪文和风细雨:“之前是由着你吹嘘如何如何厉害,就是无缘亲眼目睹,今天这又泡汤了?”

“哎,眼冒金星啊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