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首先切断了我们互相靠近的渠道,却反过来质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你觉得以我们这种情况,真的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吗?一个人不断地试图靠近,另一个人却躲在透明的罩子里观望,他们的手能牵在一起吗?林乐洋,你太高估我的毅力了,我或许能坚持两年、三年,但我不能坚持一辈子。”

他穿好外套,打开房门,沉声交代,“我不会回头看,你也得继续向前,我们各走各的路吧。”

门轻轻关上,林乐洋这才看向化妆镜,然后发现了泪流满面的自己。如果不来这一趟,他或许还能骗骗自己,还能信誓旦旦地说季哥还爱着自己,他们还能继续走下去,还能像以前那样快乐。却原来他从未快乐过,他一直在矛盾和不安中挣扎,而季哥早已经将他看透了。

第七十章 《使徒》上映

经过一阵紧锣密鼓的宣传,《使徒》终于如期上映,在简短的见面会后,电影院的灯光暗了下来,肖嘉树坐在季冕身旁,紧张得手脚发凉。这是他第一次观看自己拍摄的电影,不知道表现如何,能不能获得观众的认可。

“别紧张,你表现得很好。”季冕凑到他耳边,用低沉浑厚的嗓音安慰。

肖嘉树的思绪一下子就跑偏了。季哥的声音真好听啊,难怪他拍摄的电影大多采用原声,很少启用配音师。艾玛,耳朵要怀孕了。他摸摸自己滚烫的耳垂,早已把紧张的心情抛到脑后。

季冕低沉一笑,惹得他耳尖颤了颤,若非片头曲的声音响起,他估计还沉浸在偶像醉人的“低音炮”里。

电影情节慢慢铺开,观众或许没什么感觉,但肖嘉树却能轻易发现自己前期和后期的表现存在多大差异。前期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表演,只是单纯地呈现自己生活的另一面而已,虽然看上去很自然,却少了几许感染力。没有演技的表演是单薄的、平淡的、没有力量的。现在他总算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到了后期,他渐渐把自己代入人物内心,演技也得到了飞跃式的进步。他像一个旁观者一般冷静分析着自己在电影中的表现,默默记下出彩或不足之处;又像一个参与者,被剧情的发展深深吸引。终于,当看见凌峰死亡那一幕时,他头脑已一片空白,只能木楞地凝视着季冕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双眼。

那眼里的绝望和恸切像海水一般涌入他的心门,令他思绪恍惚,心如刀割。不知不觉他已泪流满面,冷透的泪珠滑落脖颈才令他醒转过来,然后垂下头用纸巾飞快擦脸。

之后他再也没有功夫胡思乱想,他已经被那个决绝的、试图毁灭整个世界的凌涛摄取了全部心神。看见凌涛受伤,他仿佛也感觉到了疼痛;看见凌涛陷入疯狂,他仿佛也迷失了方向。他的喜怒哀乐都被电影里的人物控制了,只因季冕的演技具备太过强大的感染力,使他根本挣脱不了。更何况他还曾扮演凌涛的兄弟,这种感染力便强大了无数倍,瞬间就把他拽进了那个虚幻却又真实的世界。

最终,凌涛中枪倒下。他趴伏在一堆骨灰上,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熄灭。影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低泣声,这明明是一个反派,却没有观众为他的伏诛拍手叫好,只因他这一生太过坎坷也太过悲壮。他坏得彻底,同时也爱得彻骨;他的内心虽然充斥着黑暗,却也洒落一地光明。

这是一个何其复杂,何其冷酷,却又何其炽热的男子。他和凌峰就像嵌合在一起的整体,一旦失去对方,便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于是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了。

他用极致的黑,衬托了凌峰极致的白。反之,凌峰用极致的光明,唤醒了他唯一留存的善念。这两个人物在电影中的存在是互为依托、互为前提的,不能舍掉任何一个来谈论他们的表现。一旦其中一个扮演者无法跟上另一个的演技,这部电影就毁了。

但现在,它不但没被毁掉,反而因为两位演员异常出色的表现而大放光彩,所有掩藏在剧情中的矛盾与冲突、人性与兽性,皆似一团炽热的熔岩,以剧烈的方式爆炸开来。

观众或惊叹、或低泣、或沉迷,皆被剧情深深吸引,但肖嘉树却难受得快要窒息了。他盯着奄奄一息的凌涛,忍不住在心里呐喊:不要死,不要管我的骨灰了,坐上飞机走吧!离开这里去国外,建造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结婚生子,过正常的生活。

他顾不上什么三观不三观,法律不法律,他只知道这人是自己的哥哥,哪怕他毁灭了全世界,他也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结局。

凌涛终于死了,他眼里的光芒完全消散,只余一片沉沉的黑暗。肖嘉树的眼泪又汹涌而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向来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小时候看电视便特别容易被煽情的镜头感动,长大了虽然有意克制,却照旧在季冕强大的演技面前溃不成军。

季冕把凌涛演活了,肖嘉树根本没法把他当成一个虚幻的人物看待。他就是他的哥哥,而他希望他能拥有一个圆满幸福的结局。编剧在哪儿?我想打死他怎么办?

他一边眨着通红的眼睛一边寻找编剧的身影,脸颊却被一条手帕盖住,一只胳膊从背后环了过来,轻轻按在他肩膀上,季冕无奈的嗓音响起,“别哭了,这只是一部电影而已。”

“才不是,在我心里,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肖嘉树闷声闷气地反驳。

季冕很想笑,却又满心动容。观看这段剧情时,他如何感受不到肖嘉树内心的强烈波动,他那样努力地为凌涛祈祷,那样热切地希望他能活下去。他把这些充满爱意的情绪源源不断地灌注在季冕身上,让季冕像浸泡在温泉里一般,每一个毛孔都被抚慰着,渗透着,令他坐立难安,又忍不住沉溺其中。

原来这就是“被爱的感觉”,活了三十多年,季冕头一次真切地领悟到这几个字的含义。所以他无法忍受肖嘉树的哭泣,明知道罗章维邀请了很多记者,而他们正偷偷拍摄各位演员的举动,他依然把肖嘉树揽入怀里,万般无奈地用手帕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别哭了,记者在拍呢,你不想自己哭鼻子的照片上头条吧?”他附在肖嘉树耳边低语。

肖嘉树僵了僵,然后乖乖仰起头,让季冕帮他擦脸。

“季哥你演得真好!你把凌涛演活了,我真的不想他死。编剧为什么不写第二部 呢?他可以把凌涛的结局改一改,改成假死,让他去国外隐居,当毒品犯罪再次猖獗时,他就出山帮何劲做卧底将功抵罪。其实他早就将功抵罪了,东南亚的贩毒圈是靠他才拔掉的,何劲干了什么啊?何劲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没有凌涛在背后帮他,他早就死了几百次了,还翻什么案立什么功?”为了缓解内心的悲痛,肖嘉树滔滔不绝地抱怨着。

季冕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见他脸蛋擦干净了,终于忍不住用手拍了两下。这活宝!

电影恰好播放到大结局,何劲把兄弟俩的骨灰一同埋葬,然后把那块雕刻着“T&F”字样的铭牌挂在墓碑上,微风一吹便发出丁零当啷的轻响。字幕缓缓爬上来,悲凉大气的音乐在影厅里回荡,继而是观众热烈的掌声。

施廷衡一边鼓掌一边忍笑道,“肖嘉树,别以为我听不见你在埋汰我。信不信我把你哭鼻子的照片发到网上去,为你好好宣传一下。”

肖嘉树连忙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挤眉弄眼似在讨饶,配上通红的脸蛋和鼻头,形象实在是惨不忍睹。施廷衡和季冕等人被他逗得低笑连连,唯独坐在角落的林乐洋无法插入进去,只能全程僵着脸。

当肖嘉树开始流泪时,季哥的注意力就完全不在电影上了。他几乎每隔几分钟便会去看对方,脸上满是挣扎、无奈和疼惜的神色。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一边掏出手绢帮肖嘉树擦脸,一边把人抱进怀里拍抚。他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温柔、多沉溺,与屏幕上的凌涛如出一辙。

是不是因为拍了这部电影,所以他便陷入那份虚幻的感情中走不出来了?林乐洋心里难受得厉害,却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质问或干涉。

影厅内的灯光陆续点亮,几位主创人员站起来向观众鞠躬致意,而观众则报以雷鸣般的掌声。不知哪个小女生用哽咽的声音嚷道,“电影编剧是哪个?站出来让我看看,我保证不打死他!他凭什么把凌涛和凌峰写死!”

观众一下子炸开了锅,有人哄笑,有人附和,还有人叹息。但无论如何,这部电影火了,它塑造了电影史上最成功也最具人格魅力的反派之一,令季冕的履历再添辉煌的一笔。

肖嘉树丝毫不逊色于两大影帝的演技获得了大家的广泛认同,也令他极快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之前还有人说他火起来全靠一张脸和显赫的家世,现在则无人再放这种酸话。家世好、长相好的确是他的长处,但与此同时,他也具备极其出色的演技。

这样的人如果火不起来,那才是没天理了。

《使徒》是警匪片,投资规模不大,满打满算也就三亿五千万,上映刚一周就赚回了成本,后面几周口碑持续上涨,各大网站均给出了很高的评价。有好消息就有坏消息,当然,这坏消息只针对肖嘉树而言。

他在电影院里哭鼻子的照片还是被记者拍下并发到网上,更过分的是,他被季冕抱进怀里擦眼泪的动图也被传得到处都是,与他之前在街头流浪的截图共同剪辑进表情包里,占据了本年度最佳表情包第一名的宝座。

网友纷纷表示看完电影后再去看动图,他们千疮百孔的心灵得到了治愈。这才是凌氏兄弟的正确打开方式嘛!无论如何请一定要幸福哦!

第七十一章 兄弟CP

肖嘉树火了,他被网友尊称为“活在表情包中的男人”,如果今年你没用过肖少爷的表情包,那你就out了。凌峰和凌涛这对CP也火了,很多影迷表示购买电影票只是为了看两人的互动而已,虽然结局很惨,但过程很甜,现实中更甜,这就够了。

在电影放映的几周时间里,#凌涛和凌峰#这个话题不时被顶上热搜榜第一的位置,可见观众对这两个角色有多喜爱。最终,《使徒》以15.6亿的高票房完美收官,狂赚了一把口碑和人气。

为了蹭这对兄弟CP的热度,很多广告商同时向季冕和肖嘉树伸出橄榄枝,却都被拒绝了,直到禅悦温泉度假酒店发来一份邀请。

“禅悦的代言,季哥你接不接?”方坤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先问问肖嘉树。”季冕刚拿起手机,提示音便响了,说曹操曹操就到,肖嘉树发来一个表情包,并附言道,“季哥你在不在?”

方坤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喷笑出来。只见肖嘉树发来的表情包是他躲在一堵墙后,探出半个脑袋观察野狗和野猫抢夺垃圾桶里的食物的截图。他满脑袋乱发,脸上还贴着络腮胡子,只露出一双小心翼翼又水光弥漫的眼睛,看上去既可怜又搞笑。

季冕也低声笑开了,发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在,有什么事?”

“禅悦的代言咱们一起接吧,肥水不流外人田。”肖嘉树又发了一个表情包——流浪中的他蹲在一个大大的、塞满塑料瓶的蛇皮口袋旁边,双眼冒着bulingbuling的光芒,右下角配有字幕——发财啦!

季冕一边扶额一边忍笑,好半天才摁下四个字,“那就接吧。”

翌日,两人来到摄影棚拍摄平面广告,负责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态度十分殷勤。一个是大影帝,一个是总裁弟弟,他哪一个都惹不起啊!

“我哥呢?”肖嘉树左右看看,然后露出失望的表情。

“肖总还要开一个会,待会儿过来。二少,季老师,您们这边请。”工作人员把他们带进化妆间,并详细解释道,“咱们这个酒店是为养生建造的,消费主体是需要放松的都市精英或老年人,而非游客,所以把亲情和友情设定为今天的拍摄主题。也就是说,您二位在拍摄中既是兄弟也是朋友,把这种关系表现出来就可以了。”

季冕看了肖嘉树一眼。

肖嘉树立马点头,“没问题。”不就是把季哥当成亲哥一样看待吗?这有什么难的。

“好的,那您们先做造型,我去和摄影师沟通沟通。”工作人员给两人端来一壶咖啡,这才去了。

一小时后,穿着同款西装的两人走进摄影棚,只不过季冕的西装是灰色的,打理得板板正正、一丝不苟,头发全部梳理到脑后,露出深邃俊美的五官,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却并未遮住他凌厉的目光,反而让他显出几分威压的气场。

肖嘉树的西装是宝蓝色的,头发凌乱蓬松,却并不会显得邋遢,反倒透出几分洒脱,没打领带,没系衣扣,修长的脖颈和一小段性感的锁骨显露在外,十分吸引人眼球。

两人分明穿着一样的衣服,呈现出来的风格却完全迥异,一个沉稳禁欲,一个俏皮活泼,站在一起既有种割裂感,又有种和谐感,简直像互相凹陷却又可以紧紧扣在一起的半球,叫人恨不得用绳子把他们捆在一块儿。

摄影师眼睛一亮,立刻便吩咐道,“就是这种感觉,太棒了!请二位到这边来!”为了彰显酒店的各种功能,第一组照片在商务会议室里拍摄,一张豪华的圆形会议桌摆放在中间,四周打着灯光。

“假装你们在办公,桌上的道具可以随便用,自由发挥,无需管我,我看着抓拍。”摄影师指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文件夹说道。

诶?我没办过公啊!肖氏制药每次召开股东大会,我就是个配像的,坐着装木头就可以了。肖嘉树抓耳挠腮,十分为难。季冕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末了提醒道,“我来办公,你随便玩儿。我俩的造型很能说明问题,我是精英,你是纨绔,你做做样子就可以。”

恍然大悟的肖嘉树冲季冕感激一笑,然后拿起文件夹凹造型。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只知道靠哥哥的二世祖,脑子里全是吃喝玩乐,根本不会办公,之所以来开会都是被哥哥逼的。

但想着想着他却差点哭出来,因为这根本就是他在现实生活中的写照,哪里是假设啊?他顿时泄了气,一只手托腮,一只手假模假样地捏着文件夹,眼珠子却偷偷去瞟季冕,漆黑瞳仁中满是哀怨和狡黠。季冕则紧紧盯着笔记本电脑,表情十分严肃,仿佛在召开一场视频会议。

摄影师立刻按下快门,大声鼓励道,“OK,就是这样!表情很棒,再来几个!”

很棒吗?肖嘉树来劲儿了,把长腿往桌上一搁,双手垫在脑后,得意地摇晃起来。我就是个二世祖,怎么了?我就是不喜欢上班,怎么了?你硬把我抓来是吗?好,我就闹得你也不得安生。他一边想一边抖起腿来,眉梢高高挑着,看上去很欠揍。

他给自己加了很多戏,却不知季冕差点忍笑忍成内伤。这活宝,怎么想象力如此丰富,真是戏精本精。

“把腿放下去。”季冕脱掉金丝眼镜,用深沉难测的目光睨他。

兄弟俩剑拔弩张的画面被摄影师快速纪录下来。

肖嘉树立马怂了,老老实实把腿放下,然后斜着眼偷瞄季冕,表情有些委屈,含着水光的眸子仿佛在控诉:“你怎么这么严厉?”

季冕垂头凝视他,嘴角的弧度和眼眸深处的温柔淡化了威严冷峻的气场,仿佛在无奈地询问,“你怎么如此调皮?”

两人你抬头看我,我垂眸看你,身体都微微向对方靠拢,使画面构图呈现出诡异的和谐与矛盾感,再细细一品,又能发现暗藏于其中的温馨。摄影师咔咔咔连拍数十张,一边拍一边感叹——不愧为本年度最佳CP,瞧这默契,简直绝了!

只花了十多分钟,会议室的照片就拍好了,一行人转战总统套房。有了拍摄经验的肖嘉树这回完全放开了,换上与季冕同款不同色的休闲装,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

季冕自然而然地走过去,低笑道,“让让,只有一张沙发,你一个人全给霸占了,哥哥坐哪里?”不知不觉,他竟把自己代入了兄长的角色,对待肖嘉树时充满了耐心与温柔。

谁也不知道,他曾经多么渴望能拥有一个兄弟或姐妹,这样就不用独自面对那些可怕的过往,也不用忍受数十年的孤独。如果有一个人能与他分担痛苦、共享喜悦,或许他便不会那么早对自己的人生失去期待。他一直在寻找生活的动力,但生活的本质似乎就是索然无味。

然而当他垂下头,看着肖嘉树慵懒的脸庞时,暗沉的眼眸却不自觉地透出一点光。

肖嘉树躺在阳光下,整个人都是软的,勉强抬起上半身,含糊道,“季哥你坐着,我躺你腿上可不可以?我想睡一觉。”

“拍几张照片再睡。”季冕坐下后轻轻拍打他染满红晕的脸蛋。

“我真的好困,昨天晚上吃鸡去了。”肖嘉树翻了个身,背对季冕躺下。

吃鸡好像是一款网络游戏,季冕知道,但从来没玩过。他盯着肖嘉树睡意迷蒙的脸,真有些哭笑不得,分明想把对方摇醒,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插入他发丝间,来回抚弄,轻轻摩挲。

肖嘉树像一只被主人爱抚的猫,一边发出轻哼一边慢慢挪动位置,由侧躺变成仰卧,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全部展露在季冕眼底。他对他全身心地信任着,也全身心地依赖着。阳光穿透落地窗遍洒而下,为他们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使整幅画面看上去暖得不可思议。

摄影师接连按下快门,然后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不用换造型了,这样的感觉已经很棒,让整个套房显得温暖又舒适,立马就想搬进来睡一觉。

“换下一个场景……”摄影师的大嗓门被季冕“噤声”的手势堵住了。

“先让他睡一会儿吧。”季冕不敢站起来,只能无奈摊手。

“好的好的,二少最近工作忙,肯定很累。后面的照片可以改日再拍,反正我们不急。”工作人员哪里敢打扰这位小祖宗,连忙拿来一床毛毯给他盖上,然后尴尬不已地看着季大影帝,“季老师,您要不要挪一挪?我们帮您把二少抬起来?”

“不了,让他睡熟再说。有书吗,给我拿一本过来,随便什么都行。”季冕尽量压低嗓音。

“有的,我这就给您去拿。”工作人员找来一本小说,又端来一壶咖啡。

就这样,季冕坐在温暖的阳光中,怀里抱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边品评文字,一边品味咖啡,优哉游哉地度过了整个下午。如此静谧美好的日子,他已经很久没享受过了。

第七十二章 争风吃醋

肖嘉树迷迷蒙蒙地醒过来,感觉脑袋底下热乎乎的,还很软,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竟躺在季哥的大腿上,两只手环着他的腰,姿势要多亲密有多亲密。季哥正端着一杯咖啡慢慢喝着,察觉到腿上的人有了动静,轻笑道,“醒了?”

肖嘉树脸颊烧红,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问道,“季哥,我睡了多久?没耽误工作吧?”

“睡了四十多分钟,接下来还有几组照片要拍,应该来得及。”季冕盯着他四处乱翘的头发,手有点痒,但到底没做多余的动作。

“那赶紧的。”肖嘉树连忙跑去化妆间换造型。

接下来的几组照片都在户外拍摄,两人换上运动装来到高尔夫球场。摄影师指着打好灯光的一处草坪,吩咐道,“随便发两个球,摆摆造型就OK,当玩儿一样。”

“你发球?”季冕抽出一支球杆递给肖嘉树。

“你发球吧,我帮你看风向、测距离。”肖嘉树接过球杆后蹲下,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眯着,往插着旗杆的果岭上看。

“你会看风向?”季冕经常玩高尔夫,握紧球杆后摆了几个十分标准的造型。

摄影师围着他俩绕圈,捕捉他们的一举一动。

“会啊。”肖嘉树伸出粉红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大拇指,然后把手高高举起来,模样挺像那么一回事。但事实上他压根不懂得测风向,这种方法还是看军事节目时学来的。那些狙击手准备狙击敌人时都会先舔湿自己的大拇指,然后探入空气中感受风向,具体的原理节目主持人没解释过,都是肖嘉树自己猜的,无非风往哪里吹,舔湿的哪个面就比较凉呗,容易!

但想象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把拇指舔湿后才发现,马蛋,整个指腹都是凉的,没有特别灵敏的触觉压根用不了这招,这就尴尬了!当他努力控制住自己隐隐涨红的脸颊时,季冕用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几声,忍笑道,“测出来了吗?”

“测出来了,东南风,距离四百五十码,你开球的时候稍稍往东南方向偏一点,如果能打出三百码的距离,抓鸟绝对没问题。”肖嘉树煞有介事地说道。

季冕垂眸看他,“真的?”

肖嘉树脸颊红了红,然后认命地举起双手,“假的,我就是想装个逼而已。舔手指头测风向什么的,是不是特别帅?”

“是挺帅的。”季冕深深看了一眼他绯红的唇瓣,忍笑道,“那我就随便打了。”话落用力挥杆。

摄影师一直围着两人转圈,全方位拍摄他们的互动。说是让他们别紧张,只当来玩的,俩人就真的一点儿也没紧张,认认真真打起球来。季冕的开球非常有力,竟飞出去三百多码,再来一杆直接就能上果岭,喜得肖嘉树直拍手。

他们的笑容都很灿烂,眉眼间全是轻松与愉悦,超高的颜值为这绿茵遍布的球场增色不少。眼看两人迈步往果岭上去了,真的准备抓只鸟,心满意足的摄影师连忙把他们叫住,“不用上去了,球场的照片拍完了,下面去温泉池拍。”

“诶,就拍完了?我们才刚刚开始啊。”肖嘉树满心遗憾,邀约道,“季哥,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来玩吧,你打球的技术真棒!”

“行。”季冕意犹未尽地放下球杆,回到化妆间后看见工作人员准备的泳裤和浴袍,又有些踌躇起来。他天生喜欢男人,而肖嘉树长成那副模样,即便他并未对他有什么想法,也会感到很不自在。

要想对肖嘉树视若无睹得耗费巨大的心力,尤其这小子心理活动特别丰富,很喜欢想东想西……当季冕怀着不确定的心情走进温泉室时,却发现肖嘉树正蹲坐在池边看着什么,并未下水。

他身上穿着一条纯白浴袍,头上裹着羊角巾,双眸被氤氲的雾气浸染,显得湿漉漉的,模样有些可爱。

“季哥你先别下水。”他拽住季冕的袍角。

“为什么?”季冕蹲坐下来,这才发现池边的泉水中泡着几个土鸡蛋。

肖嘉树托着腮帮子,嘟囔道,“我可不想吃用咱们的洗澡水泡熟的鸡蛋。”

季冕忍俊不禁,玩笑道,“可是这池子里已经有很多人泡过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几口温泉用的都是地下活水,每天的水源是不断流动的,特别干净。咱们泡过没几分钟,又会有新的泉水涌上来,它们富含各种矿物元素,还能治病呢。这边是出水口,温度很高,待会儿你要泡得去那边。”肖嘉树骄傲地介绍着自家产业。

不用下水正中季冕下怀,他认真聆听肖嘉树滔滔不绝的解说,嘴角始终含着一抹温柔的微笑,待鸡蛋煮熟后便剥开一个塞进对方嘴里。

摄影师原本打算拍摄两人的半裸浴照,这样比较有噱头,可看见两人肩并肩蹲坐在池边吃鸡蛋的场景后又改变了主意。他们脸上的笑容那般轻松愉悦,眼里均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个剥鸡蛋投喂,一个脸颊鼓鼓地吃,这一幕是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场景,却也充斥着浓浓的温情。而禅悦酒店的经营理念就是“轻松、愉悦、温情”,并致力于为顾客打造另一个家。

两人的表现足以诠释这一主题,拍下的照片叫人一看就会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摄影师反复查看底片,末了拊掌道,“行了,今天的照片拍得很好,感谢二位的配合。”

肖嘉树正把一个鸡蛋塞进季哥嘴里,炫耀道,“怎么样,口感是不是跟普通的白水煮鸡蛋不一样?我告诉你,这里面蕴含很多种矿物质,营养特别丰富,每天吃两个对身体有好处……”说到这里他看向摄影师,哀怨地叫起来,“怎么又拍完了?我还没开始泡呢!”

“我们收工了,您二位想泡的话可以继续。”工作人员连忙解释。

肖嘉树刚吃了两个鸡蛋,不但不顶饱,反而更饿了,犹犹豫豫地看向季冕,“季哥你还泡吗?”

“去吃饭,我请你。”季冕摸了摸他被水汽打湿的额发。

“好嘞。下次我请你来泡温泉。”肖嘉树喜滋滋地站起来,还不忘把没吃完的鸡蛋打包带走。

两人换好衣服出来,却见肖定邦正坐在大堂里,身后站着两名高大的保镖,一名中年男子弯腰俯首,似在禀报什么。他略一招手,上一秒还满心期待与季哥共进晚餐的肖嘉树,下一秒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季冕停顿一秒,也走了过去。

“拍完了?跟我去吃饭?”肖定邦柔声说道。

“好啊。”肖嘉树一口答应下来,然后才想到自己已经与季哥有约在先,这可怎么办?总不能把季哥也叫去吧?大哥与他又不认识,在一起会不会尴尬?会不会不自在?如果两个人都不舒坦,在一起吃饭就成了受罪,又是何必。

他正兀自懊恼,季冕已微笑开口,“我等会儿还有事,恐怕得先走一步,小树,肖总,咱们下回再约。”

“好的,季哥你路上小心,慢点开车。”肖嘉树冲季冕投去感激的目光。这是大哥第一次主动邀请他吃饭,他真的不想拒绝。

季冕摆手离开,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肖定邦低沉的声音,“小树,我最喜欢吃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啊,大哥最喜欢吃鱼,尤其是糖醋鱼。”

“那我最讨厌吃什么?”

“芹菜。”

“最喜欢的颜色?”

“墨绿色。”

“最喜欢的运动项目……”

肖定邦没完没了地问着这些无聊的问题,肖嘉树一一答上来,期间没有任何犹豫或错误。对待自己在乎的人,他总是如此用心,哪怕分开很久也不会产生隔阂。

季冕心有所感,忍不住回头去看兄弟俩,就见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肖定邦笑得十分开怀,一把将肖嘉树拽进怀里,揉乱他的头发。毫无疑问,他也看过上次的访谈节目,这是在吃醋。

季冕摇头失笑,站在原地看了他们一会儿,这才迈着轻松的步伐来到停车场。方坤刚好赶到,一边给他打开车门一边观察他的面色,惊讶道,“忙活了一整天,你好像一点儿也不累?”

“没忙活,纯粹就是玩。”季冕打开手机看了看。

他的助理拎着一个大包包爬上后座,感慨道,“肖嘉树是太子爷,那些人哪敢为难他,随便拍几张就完事了,还一个劲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