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太监犹豫了一瞬,这才去抓猫,镜头从他和猫的身上移开,转去拍摄刘奕耒的脸部特写。为了寻求逼真的效果,场外有人把事先录好的猫的惨叫声播放出来。

刘奕耒垂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左下方的位置,仿佛太监果真跪在那里杀猫,眼神由嫉恨不平慢慢变成刻骨阴毒。这个时候,他扮演的李宪辰其实已经对李宪之起了杀心……

“卡!”拍到自己想要的镜头后,导演举起大喇叭喊道,“这条拍得不错,你俩过来看看回放。”

肖嘉树和刘奕耒立刻跑过去,一个笑得傻乎乎的,一个不断揉着眉心,仿佛在努力摆脱掉角色对自己的影响。有一位旁观的演员低声说道,“没想到刘奕耒的演技也这么好,他刚才那个阴毒的眼神太吓人了,从监控器里看,我的汗毛都竖了。”

季冕转头看了该演员一眼,表情莫测。真的只是演戏吗?他不这样认为。

他虽然只能读取讨厌或亲近的人的想法,但关键时刻却也可以自由支配这种能力。如果他迫切地想要看透一个不远不近的人,他只需做一件事,努力让自己喜欢他,或努力让自己讨厌他。

喜欢一个人很难,讨厌一个人却很容易,尤其这个人刚才还对小树露出那种阴毒的眼神,如何能叫季冕不在意?他闭上眼睛反复回忆刚才那场戏,再睁眼时表情已经彻底冰冷下来。

他走到小树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柔软了一瞬。他说过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人,所以哪怕动用那堪比魔鬼的力量,也不会产生任何心理负担。

这段戏拍得很好,导演对小猫的表现尤其满意,调侃道:“你看看,你俩的演技加起来还比不上一只猫呢!人家说炸毛就炸毛,说顺毛就顺毛,像按了开关一样。”

造型师小张笑嘻嘻地解释,“导演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肖嘉树拍戏之前把我带来的猫粮碾碎一粒涂在掌心,我家胖胖一闻见味儿就冲他去了。”

导演恍然大悟,拍掌道,“难怪呢……对,好演员就该像肖嘉树这样,既要有演技,还要懂得动脑子。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好好学学,别总是拿着剧本傻背,把台词背得再熟,对你们的演技有提高吗?你们得多看,多练,多想!”

围在监控器四周的年轻演员纷纷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其实真要说起来,他们和肖嘉树的出道时间都差不多,有些人甚至比肖嘉树出道早,算得上是他的前辈。在开拍之前,他们大多对肖嘉树有些不以为然,认为他只是一个靠家世背景才混出头的富二代,但观摩过昨天那几场重头戏后,他们却彻底心服口服了。

肖嘉树和薛淼的演技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炸裂!所有的爱恨情仇在他们的演绎之下都炸开了,把悲凉、哀伤、绝望等不堪重负的情绪尽数甩给周围的人。导演一直强调演员的演技要具有渲染力,他们一直不明白这个抽象的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那时却忽然弄懂了,把自己的感情通过精湛的演技传递给别人,这就叫做渲染力。说起来似乎很容易,但真要做到却太难太难!

如今导演拿肖嘉树来教育他们,他们非但没觉得不对,还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刘奕耒拍拍肖嘉树的肩膀,笑道,“还是你有办法。我刚才还担心小猫不配合,咱们今天要吃很多NG呢。”

肖嘉树摆摆手,表情有些腼腆。不就是逗一逗猫吗,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说话时,季冕全程绷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临到午休竟把小树支走,把刘奕耒叫到僻静的角落聊天。

“季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刘奕耒从裤兜里摸出一包香烟,语气温和有礼,“季老师您抽烟。”为了模仿得更加到位,他曾认真研究过季冕,自然知道对方烟瘾很大。

“我已经戒烟了,”季冕摆手道,“刘奕耒,你似乎很讨厌小树,你俩有什么过节吗?”有了读心能力,他可以通过一句引领式的问话把刘奕耒的所有隐秘挖出来,而不再需要他的回答。嘴巴能骗人,思想却不会。

一瞬间,刘奕耒想到很多往事,却张口道,“怎么会?我很欣赏肖嘉树,与他合作得也非常愉快,季老师您为什么会这样问?”

“是吗,”季冕点点头,又问,“你这辈子曾做过什么特别亏心的事吗?”

刘奕耒不自觉地想到很多事,温和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好在他非常善于伪装自己,懵懂道,“季老师,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季冕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顾走开了,语气十分散漫,“不明白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等他走远,刘奕耒才彻底冷下脸,低不可闻地道:“妈的,没想到季冕竟然是一个神经病!”

季冕回到休息室后修长郁已经带着丰盛的午餐来探班了,胡子没刮,头发没梳,再加上一夜宿醉,看上去竟十分憔悴。肖嘉树拧了一条湿帕子给他擦脸,还当他昨天喝酒喝多了,并未多想,季冕却明白他在痛苦些什么。

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一次又一次被深爱的人拒绝,一次又一次被她狠狠推开,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如果换做季冕来追逐这份感情,他都没有把握能坚持到现在。

“修叔,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谈。”他沉声道。

修长郁把饭菜一一端到桌上,又给薛淼和肖嘉树掰开一次性筷子,这才走出去,“什么事啊?”

“修叔,你找人查一查刘奕耒的家庭背景,动作一定要快。这对你,对薛姨,甚至对小树,都很重要。”

听说事关薛淼和小树,修长郁立刻紧张起来,拿出手机拨打了好几个电话。他这边刚结束通讯,助理就火急火燎地打过来,张口便道,“修总不好了,薛姐离婚的消息被人恶意炒作,还有一大批水军在背后引导舆论,我们公关部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现在想压都压不下去了。”

“公关部立刻召开会议商讨对策,我一会儿就回来。”修长郁眉头紧锁,表情骇人。他原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放出淼淼已经离婚的消息,为她塑造一个自强自立的正面形象,而肖定邦那边也同意了,一直把消息压得死死的,怎么会一夜之间被人爆出来?

“是刘奕耒?”修长郁试探道。季冕绝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忽然之间让自己去查刘奕耒,这人肯定有问题。

“没错,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先别告诉淼淼,我来想办法。”修长郁给手下人发了几条短信,让他们尽快去查刘奕耒的家庭背景。

季冕也在发短信,表情有些可怕。

过了几分钟,两人各自做好部署,这才走进休息室,却见薛淼面沉如水地盯着手机,肖嘉树气得脸都红了,正用力戳着键盘,似乎想发表微博。

“宝宝,现在什么都不用说,这件事我和修叔会解决。”季冕及时握住他手腕。

肖嘉树满腔冲动瞬间就消泯了,放下手机眼眶红红地点头。他总是相信季哥的,季哥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错不了,“网上这些言论太过分了!我妈不是第三者,真的。我妈认识我爸的时候,我哥的妈妈已经过世半年多了。”他委屈巴巴地开口。

“妈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知道。”季冕揉揉他脑袋低语,“别担心,我和修叔心里有数,你只管好好拍戏,别的不用想。”

“好。”肖嘉树转头去看母亲,发现修叔已经把她带到隔间去了,似乎有话要谈,只能怏怏不乐地扎进季哥怀里求安慰。

季冕紧紧抱着他,轻轻吻他的额头,眼眸深不见底。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庆幸自己拥有如此独特的能力。

网上的言论已经爆炸了。薛淼嫁入豪门的消息本来就是上年度的大新闻,女星与富豪如果联系在一起,带给旁人的观感总是不太好的,她们会被打上许多标签,譬如拜金、虚荣、出卖身体等等。

若是他们能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旁人顶多酸几句,不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而他们一旦离婚,并且与“第三者插足”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舆论简直是一面倒地对女星口诛笔伐,甚至恶意嘲笑她们如今的遭遇。

薛淼的风评一直很好,这也导致了她名声被污后,大众的反应会比任何时候都激烈。为她抗争的粉丝很多,但绝大部分人却采取了落井下石的态度,一个劲地深挖她所谓的“黑料”。

某个影响力非常大的媒体忽然爆出她已经离婚的消息,紧接着又说她当年是第三者,不但破坏了肖启杰原本的幸福家庭,还害得原配郁郁而终,说得有鼻子有眼,并且贴了好几张老旧照片,照片里肖启杰与一个女人亲密地搂在一起,时间是在二十多年前肖定邦的母亲还未过世的时候。

这条消息刚爆出来,又有一家媒体说薛淼和肖启杰之所以离婚是由于她在外面偷人。她离婚后什么财产都没分到就是最好的证据,肖嘉树也被她带出肖家单过,这是不是证明肖嘉树与肖启杰其实并不是父子关系?他是薛淼和别人在外面生的野种?

这些猜测非常恶心,但无奈大众爱听,于是传来传去竟成了真的一样。薛淼和肖嘉树的微博几乎瞬间就被心怀恶意的网友攻陷了,他们嘲笑薛淼汲汲营营半辈子却什么都没捞着,又嘲笑肖嘉树是个父不详的野种,还有脸打着肖家的旗号在外面混。

舆论越演越烈,已经完全失控了。民众对丑闻的兴趣总是最高的,他们乐于挖掘别人的不幸,并把它当成谈资大肆宣扬。

薛淼都快气疯了,无奈之下只能联系肖启杰帮自己澄清。她是不是第三者插足,是不是偷人才净身出户,小树是谁的亲生儿子,这些别人不知道,难道肖启杰也不知道吗?就算不为了自己,只为小树着想,他也不该袖手旁观。

薛淼电话还没打通,修长郁就拿着一个文件袋走进来,表情很凝重,“淼淼,在看这些资料之前,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静。”

“这是什么?”薛淼的嗓音有些干涩。

“我也说不清楚,你看了就知道。”修长郁轻轻把文件袋推到她面前,再次重申,“你一定要冷静,小树还在外面,别让他担心好吗?”

“好,我不会让他担心的。”薛淼想起儿子就增添了无限勇气,把这个预示着不祥的文件袋打开,认真翻看……起初她看得很慢,表情也很平静,但越到后面脸庞就越扭曲,厚厚的文件被她翻得哗啦作响,几张照片甩出来,掉落在地上,又被她僵硬地捡回去。

她掐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她低笑起来,眼里却噙着泪水,“原来我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我的感情果然和那份婚前财产协议书一样,一钱不值!”

“淼淼你别哭,”修长郁走到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的肩膀,“你千万别看低自己。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我愿意拿我的一切去交换。你的生活当中除了肖启杰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很爱你,也很在乎你,对他们而言,你一定是最重要的。”

“长郁,谢谢你的安慰,但我知道,我并没有你说得那样好,我完全没想到我竟然会活成现在这副模样,太失败了,真的太失败了!”薛淼靠在修长郁肩头,红着眼眶说道。她始终没哭出来,因为肖启杰已经不配得到她一滴眼泪。她不会被打垮的,永远不会。

“我给肖启杰打一个电话,让他配合我们先把舆论压下去。”她迅速振作起来,继续拨打电话,却听小树在外面惊呼了一声,“爸、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一百三十章 这锅老娘不背了

肖启杰的脸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陌生的,但肖定邦的知名度却丝毫不比一线男星差,他身材高大,长相俊美,气质卓绝,又常年出现在各种财经杂志的封面上,自然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当他和肖启杰踏入片场时,导演愣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迎上去,拘谨道:“肖先生,您是来看薛淼和肖嘉树的吧?他们的休息室在那边,我带您过去。”

不远处有几位演员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又不时打开手机翻阅,然后交头接耳。很明显,他们已经发现了网络上疯传的薛淼的丑闻,还以为肖启杰和肖定邦是为了这事来的。二人表情都很凝重,周身还萦绕着一股阴郁的气息,一看就是在隐忍怒火,可见那些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下薛淼可惨了,复出之路还未翻红就已经糊了,以后的日子难过啊!还有肖嘉树,往后再想拿到顶级资源怕是不能了,肖启杰和肖定邦心再大也容不下一个父不详的野种。

肖家父子的到来让众人脑补了很多,有人想看热闹,有人想听八卦,还有人暗自幸灾乐祸。若非两人气场太过强大,脸色又十分难看,恐怕早就被围观了。

导演战战兢兢地朝薛淼的休息室走去,心里不停打鼓。如果网上的消息都是真的,他这部电影没准儿也拍不成了。启用一个负面新闻缠身的艺人就要做好电影被观众抵制的心理准备,但制片方又不是傻子,谁愿意白白承担这个风险?

重头戏都快拍完了才换角,这叫什么事儿?导演越想越觉得头疼,正想壮着胆子探一探肖家父子的口风,却见刘奕耒大步走过来,笑容爽朗,“肖叔叔,肖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他一脸的惊喜和懵懂,仿佛真的不知道二人为何前来。

肖定邦冲他略一点头,态度冷淡,肖启杰却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关怀道,“小耒,在剧组里待得还习惯吗?等会儿有时间一起去吃个饭。”

刘奕耒怎么会认识肖家父子?而且看上去关系还很亲密?导演看向刘奕耒的目光完全变了。

刘奕耒恍若未觉,微笑道,“好的,我很长时间没见到肖叔叔了,怪想您的。你们是来看薛姨和肖嘉树的吧?”

肖启杰温和的表情立刻冷硬下来,忍了又忍才按捺住火气,点头道,“没错,我们还有事,先走了,等会儿再联系你。”

“好的,肖叔叔慢走,肖大哥慢走。”刘奕耒目送二人离开,转过脸表情却变得诡谲起来。

——

肖嘉树完全没想到新闻刚爆发,父亲和大哥就到了,顿时吓得手足无措。他脸色惨白地迎到门口,刚打了一声招呼,还没来得及说话,肖启杰就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却被季冕及时握住手腕。

二人互相打量彼此,气氛非常僵硬。肖定邦沉声道,“有话进去说吧,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导演脊背一凉,连忙缩着脖子溜走了,心里却更加笃信那个传言。如果肖嘉树真是肖启杰的亲儿子,对方能一来就动手打人?当了二十年的乌龟王八,本身又是那样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谁受得了这窝囊气啊!

见导演从休息室里出来了,立刻有人围上去打听八卦,导演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摆摆手把人撵走,但沉默的态度却已经说明一切。糊了糊了,薛淼和肖嘉树这对母子看来真要糊了。

“肖先生,有话好好谈,别一来就动手。”季冕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没话跟你谈,”肖启杰收回手,怒视儿子,“这戏别拍了,你立刻收拾东西与我回家。我早就跟你妈说过,娱乐圈的人没几个好东西,你才在圈里混了多久,竟然就与男人搞上了,我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发现父亲不是为那些丑闻来的,而是为自己的性向,肖嘉树更紧张了,本想躲到季哥身后,看见他们恨不得吃了季哥的表情,又连忙挡在他身前,鼓起勇气龇牙,像一只捍卫自己领地的小狮子。

今天谁也甭想把他带走,更不能欺负季哥!谁要是敢碰季哥一根毫毛,他就跟他们拼了!

表情略显凝重的季冕忽然咳了咳,竟差点笑出声来。他从背后搂住小树,眸光温柔得不可思议。

肖启杰和肖定邦的脸色更加难看,正想把二人分开,却见薛淼拿着一个文件袋从隔间走出来,嘴角挂着一抹冰冷的笑意,“你们来了?坐吧。”她颔首示意,自顾落座后竖起两根手指。

修长郁立刻拿出一根香烟,点燃后放在她指间。薛淼也不说话,垂眸吸了两口烟,表情非常平静。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真的很难在娱乐圈混下去。她当红那么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真要为了肖启杰哭天喊地、一蹶不振,连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她掸掉烟灰,徐徐开口,“你们是为什么事来的?网上的丑闻还是小树和季冕的关系?”

“网上什么丑闻?”肖定邦沉声道。

“看来是为了小树。”薛淼轻声笑了笑,艳艳红唇叼着明黄烟嘴,慵懒而又漫不经心的姿态十分迷人。肖启杰近乎贪婪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拿出手机翻阅新闻,本就难看的脸色竟越来越苍白。

“我和你刚开始相恋的时候,总有人在背后指着我,骂我小三插足、不得好死。你把我带回家,你家里人从不接纳我,都认为是我破坏了你和洪颖的婚姻,也是我害得她早死,任由我怎么解释都不听。我以为那是他们对娱乐圈的人误解太深才会始终对我心存偏见,我好好表现、恪守本分也就是了。华国不是有一句老话叫做‘日久见人心’吗?我薛淼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他们不了解,日子长了自然就知道了。但我努力了二十年,除了定邦,谁也没对我改观哪怕一点点,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你们肖家人心太硬,却原来不是。”

薛淼拿出手机,点开一家爆料媒体的网页,指着那几张老旧照片问道,“你能告诉我,这张照片里的女人是谁吗?”照片是在某个摩天大楼前拍摄的,该大楼在华国非常有名,却在20XX年因为大火被烧毁,而那一年正是洪颖,也就是肖定邦的母亲过世前的一年。

肖启杰许久没说话,肖定邦却猛然转过头看他,沉声道,“这个女人不是薛姨?”从身形和穿着上看,他一直以为那是薛姨。

肖嘉树左右看看,一脸懵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张照片不是媒体捏造的吗?为什么母亲会不停逼问父亲?

季冕揉揉爱人的脑袋,低声道,“要不我们先出去,让你爸和你妈单独谈谈?”

“对,小树你先出去,定邦、长郁,你们都出去。”肖启杰的嗓音像冰封之后刚解冻一般,透着一股僵硬的感觉。

“我不出去,我有权利知道这些事。”肖嘉树缓缓摇头。他有预感,这件事恐怕会对,不,或许已经对母亲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所以他一定要留下来支持母亲。

薛淼看了儿子一眼,心脏钝痛。她后悔曾经的选择,可因为儿子的存在,却又觉得所有伤害都没什么大不了了。

连肖嘉树都不愿出去,更何况肖定邦?他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继续追问,“爸,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他今天一定要搞清楚。

肖启杰抿唇不语,看向薛淼的眼里带着祈求。

薛淼冷笑道,“小树和季冕谈恋爱的消息是谁告诉你们的?是陈田?”她看向肖定邦,语气微嘲,“定邦你恐怕不知道吧,照片里的女人就是陈曼妮,你爸当年的出轨对象。”而陈田正是陈曼妮的亲弟弟,肖启杰重用了多年的特别助理。

陈曼妮是华国有名的钢琴家,也是肖启杰的好友刘广的妻子。由于投资失败,刘广无法承担巨额债务,跳楼自杀了,留下一个遗腹子就是刘奕耒。肖启杰多年来一直悉心照顾母子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也并不会往别处想,毕竟两人的交往都是光明正大的,公众场合从不见暧昧。

就连肖定邦都被肖启杰时时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刘奕耒,他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刘奕耒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还能还清刘广欠下的巨额债务,少不了肖定邦的照拂。他一直以为这人是世叔的儿子,却原来……

肖定邦直勾勾地盯着父亲,沉声道,“爸,薛姨说的都是真的吗?”

肖启杰摇摇头,正准备否认,薛淼已经把文件袋里的资料倒出来了,照片洒了一地,全是肖启杰和陈曼妮的亲密合照,有在海外度假的,也有在酒店过夜的,张张清晰可辨。两人当时还很年轻,长相也登对,如果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们是多么恩爱的一对夫妻。

可那时肖定邦的母亲还在重病之中煎熬,也曾一次又一次祈求丈夫能回心转意。只要给她一点点希望,她就能活下去。可她等不来丈夫,到底还是放弃了。

肖启杰浑身僵硬地盯着这些照片,脑袋里一片空白。死死捂了那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被发现,他现在的感觉和遭受凌迟的死刑犯没有任何区别。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看着薛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都堵在喉头说不出来。

肖嘉树捡起一张照片仔细查看,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季冕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抚,唇间溢出一声叹息。

薛淼的心已经彻底死了,甚至还有闲心抽两口烟。她掸了掸烟灰,徐徐道,“定邦,和你爸出轨的女人一直是陈曼妮,不是我。我真他妈傻,以为大家都误会我了,只要我好好当你们肖家的媳妇,好好做你的母亲,早晚有一天能得到大家的理解。肖启杰出轨的事你们全家都清楚吧?但他瞒得很好,你们一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后来他脑袋一热,和我结婚了,于是我就理所当然地为陈曼妮背了黑锅。当年我不断向你们解释我不是第三者,你们大概都在心里鄙视我吧?认为我当了婊子还给自己立牌坊?我他妈要真是婊子,我能有今天?我的儿子被人绑架的时候,肖启杰在听陈曼妮的演奏会,手机调了静音,好几个小时联系不到人!我的儿子在国外高烧不退的时候,肖启杰在陪刘奕耒过生日,一家三口笑得多开心?”

她把燃烧的烟蒂杵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照片里的肖启杰搂着刘奕耒和陈曼妮母子俩,笑得温柔和蔼。他们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个精美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插着14岁字样的蜡烛,而刘奕耒的生日是在9月21号。那一天,才十岁的肖嘉树刚到美国适应不了环境,接连发了三天高烧,薛淼连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去美国探望儿子,临行前问肖启杰去不去,他说公司有重要的事,离不开。

她在儿子的病床前哭了很久很久,记忆深刻到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丈夫才会那样冷漠,继子才会那样无情,可到头来她只是在为别人背负罪孽而已,她唯一做错的只有两件事——一、看走了眼;二、嫁错了人。

烟蒂把照片烧得滋滋作响,就仿佛直接在肖启杰的心头按下一块烙铁。他艰难地调整着呼吸,解释道,“淼淼,我真的不知道小树病得那样重。我问过陈田,他说没什么大事,就有点咳嗽而已。我……”

看见儿子倍感受伤的目光,他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是啊,陈田是陈曼妮的亲弟弟,他怎么可能会好好照顾小树。

“淼淼,我当年对你一见钟情,立刻就和陈曼妮分手了。有了你,我的私生活一直很干净,你要相信我!”肖启杰看见铺了满桌的照片,有二十年前的,也有近期的,渐渐就消声了。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更何况旁人?

可他真的爱薛淼,爱得不顾一切。要不是担心陈曼妮把他们之间的事告诉薛淼,叫她反感甚至远离他,他不会一直照顾陈曼妮母子俩这么多年。他也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庭才会那样做。

可现在,看见心如死灰的前妻和震惊失望的两个儿子,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到底犯了怎样的大错。得知儿子和一个男人搞上了,他先是勃然大怒,继而又想自己是不是可以抓住这个机会与淼淼和好如初?只要他把儿子的事处理好,淼淼一定会原谅他,也一定会为了儿子的教育问题安心留在家里,不再涉足娱乐圈。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媒体的爆料竟然能把他费心遮掩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牵扯出来。让他陷入如此难堪而又绝望的境地。他只是太爱薛淼,所以才会受制于陈曼妮,可他不是傻瓜,很快就能想明白这些所谓的黑料到底是谁发给媒体的。

“淼淼,对不起!”除了这句话,肖启杰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你最对不起的人不是我和小树,是洪颖和定邦。”薛淼看向肖定邦,终于温和地笑起来,“定邦,在误会我害死了你妈的前提下,你还能与我冰释前嫌,还能悉心照顾小树,阿姨应该感谢你,你一直是个称职的好大哥。”

肖定邦摆摆手,目光暗沉。他还在消化这些事,心里百味杂陈,难以言表。要不是小树因为他被绑架,他现在恐怕还深恨薛姨,却原来薛姨一直是无辜的,小树更是遭遇了那么多年的冷暴力。在肖家,没人能理解他们母子俩,而他的外家洪家更是提起他们就杀气腾腾。若非他一直拦着,洪家早就对他们出手了。

反观陈曼妮和刘奕耒,却得到了最好的照顾,甚至利用肖家和洪家的人脉一举还清几亿的欠款,还分别在艺术界和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想到这里肖定邦真想拽住肖启杰的衣领,好好问问他到底还有没有心。

薛淼却一点也不介意了,轻笑道,“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和你离了婚,不然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肖启杰,遇上你算我倒霉,反正我俩婚也离了,以后各走各的路吧。小树和季冕的事是征得我同意的,你没资格管。你要管就去管陈曼妮和刘奕耒,这次的事如果是他们做的,我会让他们身败名裂,你赶紧回去找人帮他们公关,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肖启杰哪里还顾得上刘奕耒母子俩,恨不得给薛淼跪下了。他宁愿薛淼恨他,也不愿她做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他正准备去拉薛淼的手,却被修长郁拽住领带拖到隔间,狠狠揍了一顿。

肖嘉树捏着父亲和陈曼妮母子俩的照片流眼泪,心里难过极了。对父亲来说,自己和母亲才是外人吧?那个家,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季冕不断替他擦泪,柔声道,“别难过,你要是难过了,妈只会更难过,她现在很需要你的安慰。”

想到母亲,肖嘉树立刻坚强起来,胡乱抹掉眼泪,把薛淼抱进怀里拍抚,“妈,没事的,你还有我呢,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我让季哥买一栋大别墅,我们一家搬到一块儿住,养一群猫一群狗,白天你忙着拍戏,晚上就回家撸狗吸猫,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充实。你一点儿也不显老,以后还可以找一个帅大叔结婚。你不是问我同不同意你二婚吗?我同意,只要那个人像我一样爱你,我举双手双脚同意。”

薛淼被儿子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揉着他脑袋说道:“为什么不是你自己买大别墅给我住,要让季冕买?你真当自己是小媳妇啦?”

肖嘉树顿时哑然。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季哥是他爱人,他依赖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季冕低声笑起来,若非场合不对,真想把小树抱进怀里吻个够。

看见温情脉脉的三人,肖定邦感觉自己仿佛是多余的那个,无论怎样都插不进去。可是,那是他的家人啊,哪怕嘴上不说,他也早就接纳了薛姨和小树。若不是小树遭遇了绑架,而薛姨自始至终未曾责怪过他,他恐怕到现在还恨着他们吧?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让他们背负这一切?

巨大的愧疚感堵在心头,让他呼吸困难。他原本是来带小树回家的,还准备勒令他和季冕分手,但现在,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管教小树的资格。不,应该说整个肖家,包括父亲,都已经没有权利去过问薛姨和小树的事了。

想到这里他走到隔间,淡淡道,“修叔,别打了,我们还要赶三点钟的飞机。”若非碍于孝道,他也想为母亲狠狠揍父亲几拳。

“老子从来没见过你比更无耻的人,肖启杰,以后不准你接近淼淼和小树,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修长郁这才罢手。

肖启杰整理好凌乱的西装外套,哑声道,“小树是我儿子,你凭什么不准我见他?”

“这么多年来,你照顾过小树吗?你对刘奕耒的付出恐怕都比小树多吧?你还让陈曼妮的弟弟代替你去照顾小树,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小树没被他们害死都算万幸了!对了,当年那起绑架案你仔细调查过没有?该不会是陈田和陈曼妮里应外合干的吧?”修长郁只是随口一说,肖启杰却浑身都僵硬了。

肖定邦眼底划过一抹戾气,却到底没说什么,催促道,“父亲,该走了。”以往他都是叫爸,这次却叫不出口了。

肖启杰失魂落魄地走到外面,看见肖嘉树和季冕,立刻道,“你们给我马上分手!”

“父亲,你现在还有资格管小树吗?”肖定邦嗓音略冷。

薛淼直接炸了,“肖启杰,你他妈赶紧给我滚蛋,别来小树面前摆你当爹的威风,你不配!再闹下去,信不信我登报断绝你和小树的父子关系?”

肖启杰知道薛淼不是那种光说不做的人,她要是狠起来可以心硬如铁。所以他才那么害怕她知道自己和陈曼妮的事,但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他原本以为轻松便能挽回的家庭,如今已永远失去了。

他眼里忽然涌出许多泪水,祈求地看了薛淼一眼,又看了看小树,却见他们一个冰冷回视,一个垂头躲避,竟都不愿再搭理他了。

“我走了,”他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卑微道,“淼淼,小树永远是我的儿子,你也永远是我的妻子。我真的很爱你们,真的,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们才会一错再错。”

“滚吧,别说废话。”薛淼举起两根手指,修长郁立刻递上一根香烟。她垂眸点烟,神态淡漠。

面对冰冷的她,肖启杰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想要伸手去抚摸儿子的脑袋,却被他躲开,只能苦笑摇头。

父子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地资料和照片。薛淼踩住其中一张合照,冷道,“发微博澄清吧,这个锅老娘不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