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不理会她,她就越想招惹他,他越看她不惯,她就越想他犯错。尤其是她看到他死板的模样,很是阴暗的想着,这种男人,就该让他和他讨厌的那种女人在一起,这样才有反差萌来着。

她只是想让他和柳思言分手,就算不分手,也会让柳思言所谓的爱情有了瑕疵,她觉得这样从够公平,凭什么柳思言当年的事不得到任何惩戒和麻烦,一辈子这么顺顺利利。

她主动诱惑了周承泽。

她觉得自己要做的都做完了,因为以周承泽的性格,肯定不会多么愉快,至于后果,她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帮他们想。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怀孕。

怀小孩怎么会那么容易,她去医院检查后,都不敢相信。不是有那么多人生不出小孩的吗?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点紧张,又有点害怕,各种心思转动着。她连大病都没有生过,无聊是流产手术还是生小孩,光让她想想都头皮发麻,除了想哭,还是想哭。

她去大吃大喝了,吃得饱饱的,然后一个人去了医院。她觉得这个孩子就是对自己的惩罚,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做事又太不计后果了,从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既然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事,那么她自己承担后果。

她下定了决心去医院动手术,只是排队的时候,脚一直在发抖。终于见到医生了,她要求马上动手术,然后医生说手术前禁止饮食…

沈代凝很无语,她刚才吃了那么多,现在肚子都还没有消化。

她把这个当做是一种命中注定,注定这个孩子得留着。她在医院外面做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吃亏吃大发了。虽然是她主动那啥啥周承泽的,但他也享受到了吧,凭什么后果都得她自己承担。而且万一周承泽什么都不说,当这件事没发生,继续和柳思言双喜双飞,那她不是跟蠢货似的,主动去让人享受了,半点不影响别人…

想通之后,她就很理直气壮了,立即给周承泽打去电话,告诉他自己怀孕了,一想到他会纠结,她觉得自己开心完了,于是开始想着晚上该吃什么…

64、第六十四页:沈代凝&周承泽

“妈妈,你在干什么?”周小语虎头虎脑的坐起来,努力睁大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到妈妈蹲在地上时,立即想到妈妈在玩什么好玩的事,眼珠子转啊转,然后从床上爬起来,想看妈妈究竟是在做什么。

沈代凝转过头就看到女儿已经从床上滑下来了,她无语的看到活蹦乱跳的女儿,如果是她,从床上起来光犹豫都能犹豫半天到底起不起床,小孩子能够这么当机立断的起床,完全感受不到温暖被窝的诱惑。

“爬起来做什么?”沈代凝想把女儿拎回床上,只是她动作不够快,小家伙已经在她面前蹲下了。

“哇,这是爸爸。”周小语看着地上放着的碟子。

“不是,只是长得像,但不是你爸爸。”

周小语认真的看了几秒那几张碟子,还拿起来认真研究了起来,随后一双大眼睛看着沈代凝,眼神中透露出信息:你骗我。

沈代凝把碟子全都收起来,放到某个抽屉里,转身把女儿抱起来,“睡觉了,以后起来得多穿件衣服,否则会感冒。你如果感冒了,我就拉你去医院打针。”

周小语还是有被吓到,往她怀里缩了缩。

沈代凝给女儿盖上被子,“小雨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周小语摇摇头,又把眼睛睁大,“妈妈为什么偷偷去看爸爸?”

“我没有。”

“就是在看爸爸。”

“说了没有了,你爸爸现在在家里。”

“那是在看爸爸的相片…”

相片,好像勉强能算得上,“周小语,睡觉了,你闹什么闹。”

“妈妈好凶,我要爸爸。”

“去吧,把你也放在抽屉里。”

“不要。”周小语赶紧拉着妈妈的睡衣,生怕妈妈真把自己拎起来放进那个小抽屉里。

“那我来检查看看你有没有睡觉,没有睡觉就说明想去小抽屉里。”

周小语立即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沈代凝关上灯,抱着女儿继续睡觉。

******************

周家。

周承泽和沈代凝的绯闻闹得漫天飞,到处都在谈论他们这次肯定是复合了,如果没有复合,早出来澄清了,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任由绯闻继续传下去,尤其是有记者拍到了柳思言,发现柳思言如今神色憔悴,于是更加笃定周承泽已经同柳思言分开。不少猜测陆续传来,说周承泽和柳思言在一起,就是障眼法,是故意气沈代凝的戏码,如今周承泽和沈代凝复合,柳思言自然可以功成身退。也有人理智的分析,认为周承泽是真心同柳思言和好,只是彼此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分开几年后,彼此再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了。更有甚者,猜测周承泽和柳思言在一起后,才发现自己的真爱是沈代凝,火速甩了柳思言,回到沈代凝身边(这种猜测的一定是喜欢看小说的人)。

总而言之,沈代凝和周承泽借这个时间,又火了一把。当初借离婚火了,如今靠复合又再次火了。有人分析着沈代凝和周承泽的婚姻,发现他们的婚姻相当值钱,从结婚离婚到如今的复合,他们的身价上涨的速度堪比火箭。有业内人士分析,这次的复合传闻更是一次炒作,沈代凝新的电影大牌明星太少,噱头也少,于是借这个机会炒作一把。而周承泽的新戏已经上了档期,还有三天上映,这时候爆发这样的绯闻,对于他们二人来说,都是双赢的事。曾经的怨偶,为了共同利益,一起炒作,这种事在娱乐圈中并不少见。这个所谓的业内人士的分析,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周承泽因此被火速急招回家。

除了周温和,别的人都挺淡定。杨可岚是原本就希望自己儿子和沈代凝复合,一是因为沈代凝是小雨的母亲,二则是因为周承泽和柳思言在一起是很规矩很淡定,和沈代凝在一起的时候会气急有时候甚至气得跳脚,她觉得儿子这个样子看起来更有生机。周承明对这个弟弟的事不发表看法,别人的感情,哪里是可以去劝说的。而家里的几个晚辈,则很喜欢沈代凝,喜欢的原因是觉得沈代凝很有趣,至少比被爷爷训有趣多了,有了小婶婶在,爷爷根本想不到要训自己。

周温和在出去打了一次高尔夫,不少朋友都问他,他儿子儿媳是不是真复合了,还提前恭喜他,气得他立即就甩了脸色。

周承泽回到家,就发现家里的气氛很是压抑,所有人看到他,脸上都写着相同的话——自求多福。

周温和坐在沙发是,板着脸,很有当家人的派头。

“爸。”周承泽走过去,他倒是不足为惧,自己的父亲,他自己了解,不可能真生自己的气。

“你还知道回来。”周温和瞪着自己儿子,“我问你,你这次是不是又被那丫头片子给设计了?”

周承泽一愣,突的笑了起来,“放心,这次还没有来得及让她怀孕。”

一句话把周温和气到不行,拿着沙发上的抱枕就往周承泽扔过去。眼神犀利的看着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明明是在问,是不是去看小雨的时候被拍了,然后沈代凝故意借这个时候,放出消息,宣传她自己的新戏。

周温和气得糊涂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儿子承认了什么。

周承泽把抱枕接住,“爸的身体还是这么好。”教训起人来,身体健朗到不行。

周温和又扔过去一个抱枕,这次周承泽没有躲,周温和气得不行,“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好不容易和沈代凝没有关系了,怎么又缠上了,周温和是怎么都没有想通。明明一切都按照自己所想发展,承泽和那丫头离婚,他们家拥有小雨的抚养权,承泽和柳思言复合,怎么一转眼,一切都变了。

周承泽把地上的抱枕捡起来放好,“爸,这次和代凝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自己去找的她。”

“少为那丫头说话。”

“我很认真。脚长在我自己的身上,我不愿意,谁能让我去。”他的目光很认真,也很郑重,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周温和这才相信儿子说的话,“柳思言呢,你把她放在哪里?”

“我们已经分手了。”周承泽耸动了一下眉梢,“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承认我有过想和她在一起的心思,但分开的几年,并不能够否定,我和她都变了,回不到当初了。分开,对我和她来说,都是好事。我年龄也不小了,不想去将就。”

他说得真挚,让周温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儿子的意思那么清楚,已经对柳思言没有感觉了,再在一起,只是勉强而已。

周温和重重的叹气,“我不管你了,随便你怎么折腾。”又是无奈,又是叹息。

*************

沈代凝是真没有想过柳思言会约自己出去,这个过程相当的复杂,柳思言是联系的某个服装品牌的负责人,那负责人联系的沈代凝的经纪人,之后经纪人再传达给她某品牌的负责人想和她谈谈下一次活动的一些问题,等沈代凝准备倾听时,就是柳思言的声音了。

沈代凝是丝毫不紧张,也不觉得害怕,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比不上柳思言。把柳思言放在生活中,用沈代凝的角度去评价,算得上一个还不错的人,属于心理会嫉妒的人,同时也好强,知识不会主动去害人,会靠自己的努力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的那类人,总的来说还不错。只是沈代凝不喜欢,这样的还不错,不能否认柳思言会嫉妒会自卑,偏偏还非要大度,只是和大多数人相比,柳思言已经很好了。

柳思言约沈代凝的地方,是一个喷泉边,而且时间还是晚上八点。

沈代凝出门的时候,温度有些低,因此她在内心把柳思言诅咒了N+1遍,约什么时间不好,偏偏约大晚上,不知道会很冷啊。只是她真心好奇柳思言约自己是做什么,同时觉得晚上也好,免得被人认出来后麻烦,晚上出行的人应该会很少。

沈代凝迟到了十五分钟从到达,反正迟到了也不扣钱,她没有半分愧疚。

她走过去时,柳思言自然已经在那里等待了。音乐喷泉还在跳舞,因为有些冷的缘故,在这里观赏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就连跳广场舞的老奶奶们都已经跳完舞收拾回家了。

沈代凝站在柳思言身边,柳思言是坐着的,她看着柳思言,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喊我来做什么?”

柳思言就跟没有听到沈代凝的话似的,指着那流水的喷泉,“我和周承泽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里,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只是安静的坐着,想多说几句话,又不敢主动说,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找了话题讨论考试成绩,说着那些题型。后来回忆起来,觉得当初又傻又天真。”

只是柳思言没有说,这里不只是她和周承泽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还是前不久周承泽和她说分手的地方,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当真是意义非凡。

“哦…”沈代凝的声音懒懒的,“那是十年前的事还是二十年前的事?”

一句话,否定了柳思言的所有,并且讽刺柳思言只会说这种过去的老掉牙的谈资,以为说这些沈代凝就会难受吃醋吗?

柳思言这才抬头看她,看到她那张朝气蓬勃的脸,心里像有刀划过似的,疼让自己难以呼吸。过去她从不去想,周承泽的背叛,究竟是不是因为沈代凝有这样一张脸。如今,她好像能够得出结论了,如果她是男人,也会被这样一张脸诱惑吧,这样的认知,再次让她自己难受起来。

“你在骄傲?”柳思言凝着眉头,“觉得你比我年轻,你比我漂亮?”

沈代凝笑了,“这原本就是事实啊!”

柳思言仿佛在嘲笑自己,又仿佛在笑沈代凝的无知,“你靠这些赢得了周承泽,你觉得你能守得住他一辈子吗?他今天会为了你而抛弃我,日后他就会为了别的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抛弃你?你还觉得你有骄傲的资本吗?”

“这样啊,”沈代凝认真的思索着,“我如今二十五岁,大概还能美十年,周承泽如果是个见异思迁的人,那就是会在十年后出轨。那时候他都已经五十多了,他再去爱别人,还爱得动吗?就算他去爱别人好了。我也才三十五,正好借那个机会甩了他那个糟老头子,找个年轻的继续享受生活。这样算起来,也不错,而且那个时候分手,他该给我很大一笔赡养费吧,怎么算,我都不会吃亏。”

柳思言咬着牙,似乎被沈代凝的态度打击到了,沈代凝不去思考什么周承泽爱谁不爱谁的问题,就从最实际的问题思考。

沈代凝见柳思言不说话,好心的开口,“谢谢你的提醒,我觉得活一天思考一天比较好,未来的事,谁知道呢?就像你,一直想着如何能与周承泽相配,去想和他的未来,怎么会想到,你连他的未来都参与不了。”

柳思言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你知道我的事。”

那么笃定的语气。

“难道是什么秘密?网上谁不知道你自尊自爱又够努力。”这种话由沈代凝说出口,怎么听都属于讽刺。

柳思言激动起来,甚至站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在沈代凝面前,大概就是笑话一场,和无数嘲笑她的人一样,觉得她靠自己努力那么多年去配得上周承泽,都只是笑话一场。她努力有什么错,她奋斗有什么错,她不想靠着周承泽有什么错?

她没有错,她那么做的时候,就是算准了以周承泽的性格不会丢弃自己,那时候所有人都羡慕她能拥有周承泽那样的男友,什么都支持着自己。

唯一的错,是沈代凝,是沈代凝毁掉了自己的所有。

“为什么?”柳思言有些憎恨的看着沈代凝,“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一切?我原本可以很幸福,他等了我那么多年,我都准备回国结婚了,那时候的我,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别人羡慕我,而我也会认真经营我的事业我的婚姻。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幸福?”

柳思言的脸因为太过愤怒,而有些扭曲。

沈代凝还是俏生生的站着,看向柳思言的模样,没有什么情绪,没有觉得活该,也没有觉得愧疚,只是觉得就该如此。

沈代凝不说话,柳思言的眼睛微微发红着,“你毁了我的爱情,毁了我的一切。我认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事业上。直到你和周承泽离婚,给了我希望,我告诉我自己,我会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你们都离婚了,他都和我在一起了…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他毫不犹豫的再次抛弃了我,一点余地都没有。你们都分开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再一次掐掉我的希望。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一切,不只是是爱情,连我的人生都要一并毁去。你到底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幸福…”

原来周承泽是为了自己和柳思言分手的?那厮怎么也不说一下啊。沈代凝嘴角微微翘起。

柳思言还在反复的问着为什么…

女人不该为难女人,虽然这个世界上,总是女人为难着女人。

柳思言双手按住沈代凝的肩膀,不停的摇晃着,不停的问为什么。

沈代凝没有反抗,她只是张开嘴,“就这么想知道原因?”

柳思言的手停下了动作。

沈代凝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沈西月,”她看着柳思言苍白的脸,继续,“我姓沈。”

柳思言的手突的滑了下去。

沈代凝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

在沈西月的那本日记上,沈代凝做了很多批注。

在班上有人讲沈西月坏话时,柳思言说的是觉得沈西月还好。沈代凝在那句话旁边的批注是——当所有人都在吐槽一个人时,如果有人在那时说那个人还好,会让吐槽的那些人对那个人更有敌意,与此同时,说好的那个人还能够得到善良的美名。

在柳思言找沈西月那里,柳思言说沈西月不过家世好罢了,周承泽并不在意那些东西,而真爱都与那些身外之物无关。沈代凝在那里的批注是——一个人越强调着什么,越代表着她介意。柳思言如此对沈西月说话,只能证明柳思言很介意自己的家世,很介意别人夸周承泽和沈西月很配,同时柳思言因此还很自卑。柳思言用多年的努力来配得上周承泽,就彻底证明了柳思言当初是如何自卑,同时又侧面证明了,连柳思言自己都承认,家世学识的重要性,否则柳思言这么多年是想做什么?

而最后,柳思言一群人约沈西月。

沈代凝在那里写了很长一段话:肯定是别人提出要约沈西月出去,柳思言甚至还在其中当阻止的那个人,只是柳思言的阻止肯定不是真心,只是了为了表现她很善良,同时在小集体中,更让人想为这样“善良”的柳思言出气。柳思言心里肯定也是想出气的,只是她做事,永远是希望自己当好人,坏人由别人去做。

沈代凝写这些批注时,不只是看完了日记,对柳思言的性格做了评估,同时也去调查了沈西月的那件事。

就是因为她们的供词中有柳思言阻止的一句话,于紫和沈越没有把一切的过错怪在柳思言身上。那几个女孩一听沈西月出事,都吓得魂飞魄散似的,一边哭一边嚷着她们真不是故意的,没有想过沈西月会出事。

于紫和沈越是真善良,在失去自己的女儿后,看到同龄的孩子被吓成这样,没有把过错都怪罪在她们身上。

而沈代凝去找过她们几个中的一个人,其中一个人的回忆,很符合沈代凝的猜测。柳思言的确没有心思害沈西月什么,但柳思言的确在朋友中一直抱怨有人说沈西月很喜欢周承泽什么,才会让她们几个人想为柳思言出气。

那件事的实行者,是柳思言,不管柳思言用的什么手段。

总要有人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沈代凝觉得柳思言失去一段几十年的感情算得了什么,能比得上十七岁的沈西月就此殒命?柳思言失去了感情,还有引以为傲的事业,还有暗恋她的同事,对比这点失去,真不算什么。

65、第六十五页:于紫&沈越

偌大的别墅像一个会自动散发出冷气的制冷器,有着说不清的阴冷森然,而别墅的主人,沈越和于紫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他们坐在彼此的对面,谁也没有看谁,脸上没有笑,也没有难受,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情绪,让他们仿佛就是两座冰雕。

年过四旬的沈越,年轻时就英俊非凡,只是常年为事业奔波,到了此刻才有了为所欲为的资本,年龄的增加没有让他增加老态,有的是岁月沉淀下的独特魅力,还有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风度翩翩。在一个月前,他还曾在外省为一个项目奔波,没有人会怀疑他会拿不下那个项目,就在要签订合同的前二十分钟,一个电话打来了。

电话是于紫打来的,沈越一看到手机就有些不喜,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她还打电话来,他还是接了电话,“没什么事就不要给我打电话…”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他的事业重要,他还得与人周旋,在商场多年,很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到最后一刻,就不能有任何松懈。

“沈越,西月…西月…”于紫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又是开家长会?这种小事别给我打电话,我还正忙着,你自己去她的学…”

“西月没了。”于紫的声音很轻,轻得她自己都完全听不见了。

沈越一愣,身体猛的一僵,旁边还有人和他打着招呼,他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什么叫西月没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西月出事了,你赶快回来…”于紫说不下去了,已经蹲在地上,眼泪迅速淹没了她的脸,她捧着自己的脸,一时间觉得天翻地覆。

沈越拿着手机就去找酒店的出口,大脑轰隆隆一片,听不到别人在喊他。他自从创业以来,第一次为了女儿丢下工作,却是在女儿出事的时候,多么讽刺的一件事。他坐到车里,才发现自己身体都在颤抖,只好让司机送他去机场。那一段路程,变得缓慢无比,而他什么都察觉不到,脑海中只有妻子在电话中说的那句——西月没了。他连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不敢去确认妻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希望女儿只是受到了一些挫折和伤害,不是他以为的最严重的后果。

坐在飞机上,他觉得自己混沌一片,脑海里都是女儿的身影。

西月一岁时,他把她放在肩膀上骑着,在院子里逗着她笑。

西月两岁时,他和妻子一起为她庆祝生日。

西月三岁时,他们把她送去幼儿园,西月哭了,他和妻子都红了眼眶。

西月四岁时,画了一幅全家福,她说那是爸爸妈妈和她,他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西月五岁时,问他为什么常常不在家,他说他要去赚钱,给她买好多好多漂亮衣服。

西月六岁时,西月说她可以少穿漂亮衣服,爸爸能不能在家多陪他。

西月七岁时,念小学的第一天,她希望他能送她去学校,但他因为公事没有去。

西月八岁时,说她周末想去游乐场,他答应了,但最后还是没有陪她。

西月九岁时,学校开家长会,她让爸爸去,他让她乖,爸爸忙,让妈妈陪她去。

渐渐的,他的视线模糊了,他才发现,自己对女儿许下了那么多承诺,可实现的没有一个,慢慢的,西月不再提出让他去开家长会,不再让他陪着她去玩,他把女儿当做一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她是懂事的,于是不用自己费什么心思,于是可以不怎么去管,因为知道她始终听话懂事,长得漂亮,成绩优秀,性格温和。

然后呢,他还能说出女儿什么特点来?女儿十七岁了,他了解女儿什么?知道女儿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每次回到家,和女儿说不到几句话,都会回房休息,在外面太累,理所当然的把家当成休息的港湾,理所当然的该享受。

坐在飞机上的沈越前所未有的彷徨着。

他终于回到家,面对的就是死气沉沉的妻子。他看到妻子脸色阴沉,但眼眸笃定,她很平静的告诉他女儿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她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做出了处理。一切都是小女孩的心思,把他们女儿约出去谈谈,然后几个女孩先走了,留下了沈西月一个人。那条街,是以杂乱著称,什么样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出租车也少,沈西月是在等出租车时遇害。那个坏人已经被抓住,于紫以沈家的名义施压,让那个坏人绝对会遭受最大的刑罚。

于紫脸色平静的看着他,“去看西月最后一面吧!”大概是哭的次数太多,眼泪已经流尽,她发现自己再也哭不出来了。

沈越踉跄的去看女儿,她躺在棺材里,很安静的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只要等待着,她就会醒来,她的脸色很苍白,衣服很洁净,应该已经被换过了。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在这一刻,那种巨大的绝望传来,他才肯相信发生了什么,无能为力的难受袭击着他,让他恨,恨自己,也恨老天,为什么要让他女儿死去,她还那么年轻,能够拥有那么美好的未来。他抱着女儿的尸体哭,一把年纪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眼泪落在沈西月苍白的脸上。

他没去参加过她的家长会,还没有带她去游乐场,还欠她一个旅行,她说了她高考后,他们一定要带她出去旅游,他们一家人共同的旅游。

心疼得仿佛不能呼吸,他的女儿没了,他的西月没了,他如此的悔恨,如此的痛恨自己,他亲手创建的事业王国,在这一刻显得如同被挖空了的城堡,再无实际意义。

那几天,沈越和于紫都很沉默,为女儿准备着葬礼,葬礼办得并不大,只有走得近的亲戚朋友才知道。每个人看到他们,都让他们节哀,为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叹息,一双当事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种死寂的情绪能传染到所有人。

悲伤到骨子里,或许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