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小意思，干我们这一行的，加班熬夜通宵不睡那是常有的事。”卫斯明说得轻松，事实上，他为了破案已经连续工作四十八小时，昨天案情有了重大突破，他才能回去休息，简西给他打的那通电话距离他躺下还不到两个小时。
话虽如此，简西还是觉得内疚。她不愿接受卫斯明的求爱，却在享受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卫斯明抬腕看了下手表，敏感的简西立即问：“你是不是还有事，那你赶紧去吧。”
“我确实要回局里，我给刘湘打个电话，让她过来照顾你一下。”
“湘湘不在上海，去北京开会了。”刘湘去北京参加一个作者大会，前几天告诉过她，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那你还有其他朋友吗？”
简西想了想，除了刘湘，她的好闺蜜路璐在国外，那就只有丁佳萱算得上比较谈得来的朋友了。她报了丁佳萱的手机号码，卫斯明打过去没多久，她就匆匆赶来。卫斯明等到丁佳萱到来之后，又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丁佳萱啧啧赞叹，“真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简西苦着脸，“我都快疼死了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丁佳萱掐了掐她的脸，“好像脸都小了一圈，就当是减肥吧。”
简西气急，“换你试试。”
“到底是怎么个疼法？”丁佳萱还挺好奇。
简西想了一下，“我估计生孩子也不过如此吧。”
丁佳萱夸张大笑，“这个我和你都没经验。”
简西想笑又不敢笑，腹痛虽然好了许多，毕竟还没好利索。
丁佳萱消停了没几分钟，开始逼问简西同卫斯明的关系，“你俩不会是旧情复燃吧？”
简西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说你病成这样，不给男朋友打电话，却打给他，然后他半夜三更跑你家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任谁都会想歪吧。”丁佳萱难得碰到问题这么爱钻研，还分析得挺有道理。
简西懒得理她，实则她确实也没法解释这份微妙。
“你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了男朋友还不够，还要再霸占一个优质男人，你也太浪费资源了，不知道现在国家能源紧缺吗？”丁佳萱双手叉着腰说。
“别给我乱扣帽子，你喜欢人家，就去追。”简西不自觉地否认同卫斯明的关系。
“切，要不是他眼里只看得到你，你以为我不想吗？”丁佳萱丢给她一个白眼。
简西眼中透出茫然，“真的那么明显？”
“眼睛没瞎的都看出来了。”
简西垂着视线，一语不发，也许是她低估了卫斯明的深情。
病房门被“笃笃”敲了两下，丁佳萱边嘟囔“谁啊”边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小姑娘，手中提着个塑料袋，另一只手拿着张纸，看一眼后抬头，“请问，简西小姐是住这间病房吗？”
“是的。”丁佳萱把她让进屋。
简西疑惑：“你是……”
小姑娘笑笑，“送外卖的。”
简西就更糊涂了，她压根没叫过什么外卖，丁佳萱也不可能叫。
小姑娘放下东西，“钱已经付过了。那位先生还交代你只能喝白粥，中午和晚上我还会再送来。”
简西同丁佳萱对望了一眼，她已心知肚明。
小姑娘离开后，丁佳萱嘴里不住嘀咕：“太贴心了，极品好男人，我都要被感动哭了。简西，你怎么就那么铁石心肠？”
简西无言以对。
丁佳萱继续碎碎念，“你看你那什么狗屁男友，你病了也不来看你，可比卫斯明差远了。”
简西终于说了实话，“我没男朋友。”
丁佳萱大张的嘴几乎能塞进一只鸡蛋，“那你……”她瞬间明白了，这是简西为防止桃花太旺而使的蹩脚招数。
简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丁佳萱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掏，还冒着热气的白粥，几道清爽的小菜，她递给简西勺子，“趁热吃吧，别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明明是爽口的白粥，简西却尝出了苦涩的滋味。
丁佳萱陪了简西一整天，她除了还感到有些虚弱，其他已无大碍，医生也说再观察一晚上就可出院。中午吃的依然是外卖的白粥，晚上还是，简西有些倒胃口，盯着丁佳萱饭盒里的排骨煎鱼直流口水，丁佳萱却说她不识好人心。
八九点的时候，简西正在劝丁佳萱回家，卫斯明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令简西意料不到的人。
两人一个拎着个水果篮，另一个捧着一束鲜花。
丁佳萱笑了，“简西肠胃炎暂时不能吃水果，你买这个来干吗。”
卫斯明把姚晨东推出来，“是他坚持要买的，不关我事。”
丁佳萱看着姚晨东愣住了。
姚晨东淡淡道：“这是探望病人的礼数。”然后对着丁佳萱很客气地说了一句：“你好。”
丁佳萱下意识地回道：“你好。”
卫斯明失笑：“你俩不要搞得跟初次见面似的。”他还不知道姚晨东同丁佳萱的一段小插曲。
简西扯了扯嘴角，“谢谢你们来看我。”
卫斯明打量着垃圾桶里的空饭盒，“胃口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姚晨东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头。
丁佳萱面对姚晨东的突然出现有点不知所措，姚晨东的冷淡更加令她难以接受，她唇动了动，“简西，那我先回去了。”
简西讶然，刚才还不肯走硬要留下陪她，这会儿怎么要走了。简西注意到丁佳萱扫过姚晨东时的幽怨眼神，心里头明镜似的。她呼口气，“那姚晨东麻烦你送佳萱回家吧。”
姚晨东看着她的眼神像要吃人，但有卫斯明在，简西才不害怕，她又说：“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反正你也不是头一回送了，轻车熟路了。”她笑嘻嘻地说，完全无视姚晨东冰凉的目光。
卫斯明很感兴趣，“什么叫不是头一回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简西假装很八卦的模样，“一会儿和你详细说。”
这时卫斯明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卫斯明看了眼来电显示，无奈地说：“局里的，我先出去接个电话。”说着匆匆朝门外走。
丁佳萱理了理东西，对简西说道：“那我也走了啊。”她想听姚晨东说句“我送你吧”，可谁知姚晨东的目光压根没往她这边望来，失望的丁佳萱只好提着包朝门外走去。
姚晨东黑沉着脸，望着面色惨白的简西，他还是不忍心，强压下了内心的愤怒。谁知倒是简西先发了难：“你怎么这么没风度。”
姚晨东压低了声音，听着像是嗓子有些嘶哑：“你真的这么希望我去送她？”
“这是男人该有的风度嘛。”简西的声音明显没有底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她把姚晨东推出去，究竟是真心还是逃避？
姚晨东看着简西，他恨不得现在就告诉她，简西，你知道吗？我有多心疼你，我有多在乎你，我有多喜欢你。但是他把所有的冲动都压制在了母亲在他脑海中留下的那一系列尖锐的骂声中，他还是姚晨东，他费尽心机想要摆脱的命运，到最后还是不配拥有自己想要的女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姚晨东空洞的眼神让简西看得有些心虚，她觉得这种眼神和三年前不一样，虽然同样的复杂深不可测，但是现在的他又多了一份挣扎和彷徨的恐惧。
他，也会害怕吗？
简西觉得她和姚晨东之间的距离如同一条窄而湍急的河流，虽然看着惊险，但只要谁愿意随意地迈开一步，似乎便可以轻松地相拥。只是他们都是在爱情中被动慵懒的那个人，也是害怕受伤的那个人，所以姚晨东眼里的秘密简西不敢多问，简西心虚的表情姚晨东也不敢深究。
但简西好想知道，好想知道三年前的一切，真的只是她的幻觉吗？
“姚晨东……”简西突然开了口，“三年前……”
“什么？”
“你还记得，三年前，我和你，那次演习的时候……”简西支支吾吾，声音轻得仿佛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三年前，姚晨东当然记得。他会把那样美好的简西记一辈子，但是只能是在心里。
“不记得了。”姚晨东斩钉截铁，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像是一声巨响，敲打在了他的心房，咚咚地回荡在他的耳旁。他的心似乎不甘心地在抵挡这样的痛苦，发出这样的声音：“不是，不是这样的，简西，我记得，我记得你的每一次微笑，记得你的每一句话语，记得你带给我的每一份惊喜和感动。”
但最终，他都把这些话咽了回去，他身不由己，不能也拉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起沉沦下去。
简西强忍着终于快要决堤的泪水，故作无所谓地说：“其实，我也不怎么记得了，呵呵，呵呵，不记得了。”
终究还是一场梦，终究还是该死心了。
这时，卫斯明进来了，两人马上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姚晨东不愿再在这样的空气中呼吸，他寒暄地嘱咐了简西几句，便以母亲在家等待为由离开。留下卫斯明和简西两个人。
卫斯明给简西倒了一杯温水，简西想趁卫斯明不注意擦擦眼泪，却还是被他看见了：“怎么哭了啊？哪儿不舒服了吗？”
“没事没事。”简西赶忙解释，“刚才不小心把自己给呛到了。”简西佯装咳嗽了几声。
卫斯明这才放心，继续关切地问道：“今天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
卫斯明微微俯下身，替她掖了掖被角，“那就好，昨晚可把我吓坏了。”
“昨晚真是太感谢你了，否则我可能死了都没人知道。”简西扬眉一笑。
卫斯明马上捂住她的嘴，“别瞎说。”
“我不就开个玩笑嘛，别紧张，死不死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话音未落，卫斯明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简西半睁着眼睛，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卫斯明在她唇间吻得热切缠绵，时间仿佛就在那一刻静止了。
简西大脑一片空白，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她的初吻，就这么被夺走了……但心里好像也不是特别难受。
许久之后，卫斯明才不舍地放开她，简西因缺氧眼中带着朦胧的水汽，可怜又可爱。
卫斯明凝视了她一会儿，哑声说：“对不起。”
“没关系。”唇上依然留有灼人的温度，简西目光闪躲。
卫斯明擒住她的下巴，“简西，你并不讨厌我对吗？”
简西挣扎不得，只能面对他，“没人会讨厌你。”
卫斯明眼中一派了然，“那么，为何不试一试？”
也许是今夜的月色太美太温柔，也许是刚才被姚晨东摇醒了过往的梦境，也许是比起姚晨东，卫斯明更能让她感受到真实的美好和从未有过的安心，也许她正需要一段爱情，让她能够永远不会醒来的爱情。于是，简西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卫斯明高兴地跳起来，一头撞在了椅背上，他捂着额头哇哇乱叫，简西笑得肚子疼，卫斯明紧张地想去叫医生，幸好简西及时拦下了他，否则因为笑得太猛而就医这种事也太丢人了。卫斯明搂住了她的双肩，“简西，我会对你好的。”
简西弯了弯唇，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话。
卫斯明抚摸着她柔软的秀发，“刚才你说丁佳萱和姚晨东是怎么回事？”
“哦，佳萱喜欢他，我就安排了一次饭局，让他俩接触接触，”简西回忆了一会儿，“就是你打电话问刘湘联系方式的那一次。”
卫斯明似乎有些怔忡，“原来你安排了晨东和丁佳萱相亲。”
“也不能算相亲吧，没那么正规。”简西想起那次姚晨东对她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他以为她在做媒？虽然性质也差不多，但她又没勉强他，只不过多给大家一个机会罢了。
卫斯明喃喃：“我竟然一直误会了你。”
“嗯？”
“我以为你喜欢姚晨东。”卫斯明不好意思地挠头，“还吃他的醋，看他各种不顺眼。”
简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卫斯明摸摸她的头，“对不起。”
简西苦笑。他不知道也好，就让他以为是个误会吧。而她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就会好好走下去。
关于简西和卫斯明在一起的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刘湘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展文博分析以后得出的结论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而丁佳萱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卫斯明这样的极品好男人，是个女人都会被打动。只有姚晨东没发表任何意见，他简单道了句“恭喜”，就再无别的情绪。
简西也问起过丁佳萱那天以后的事，丁佳萱没正面回答她，只是说，还是做朋友比较好。简西虽觉得奇怪，却也不能硬抓着她逼问，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Chapter07 遥远的距离，都是因为太过聪明
在卫斯明身上，简西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们的恋爱太顺畅，太甜蜜，本该在爱情中出现的不安与纠结似乎都被卫斯明打磨得近乎完美。这样的完美让简西觉得不真实也不自在。
姚晨东的相亲最终还是没去，不过拒绝的不是他，而是李局的那个外甥女。这姑娘还是个挺有个性的人，被姚晨东拒绝了一次之后便决心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于是，姚晨东喜不自胜。无奈黎素萍还是和李局连连道歉，弄得李局倒是有些尴尬。
最后，在姚采采的三催四请、姚晨东的沉默寡言中，黎素萍终于没有拗过这对子女，独自回了军区大院。
送走母亲的姚晨东显得一身轻松，他夜班回家倒在沙发上，刚想休整片刻，他的那个宝贝妹妹又一次不请自来了。
姚晨东哭笑不得，问道：“你又怎么了？”
姚采采熟门熟路地拐到厨房给自己泡了碗方便面，连汤带面地灌下去才有力气说话：“我也是刚熬完通宵，顺便过来看看你。”她意犹未尽地吧唧嘴，“为啥你家的泡面也比我家的好吃？”
姚晨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马屁拍得有点过吧？”
“嘿嘿，”姚采采谄媚道，“让我在你这住儿两天吧？”
“不行，姚采采我告诉你，你别老拿我这儿当避风港，有事你要解决，而不是逃避。”
姚采采苦着张脸，“要能解决就好了。我可不管，我帮你支走了妈，你必须得帮我一回，知恩图报，才是君子。”
姚晨东虽说是没办法，但始终还是关心自己妹妹的，“说吧，这次又惹到什么烂桃花了？”
“也不是烂桃花……”姚采采突然很不喜欢这个形容词，以前姚晨东也将她的恋爱史通通归纳为烂桃花，她从无异议，今天这是怎么了？她咬了咬唇，“我认识了好几年的一个在美国的网友，要飞回来找我。”
“然后？”
“哎呀，回来做什么？距离产生美，不见我还能幻想他是个白皙粉嫩的小正太，或是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又或者是个成熟迷人的萌大叔。要是见了，幻想破灭了多伤人心啊！”姚采采把一个花痴少女的内心独白演绎得淋漓尽致。
姚晨东实在是无语：“姚采采同学，你不就是见个朋友吗？怎么着，还准备和他相亲相爱相守一辈子啊？犯得着吗？”
“错，大错特错。”姚采采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姚晨东的话，“哥，我告诉你，男女之间，就算毫无苟且，那也不可能一清二白。小清新地说一句，男女之间那是没有纯友谊的。简单来说，你要么找红颜，要么找知己。”
“所以呢？”
“所以我不是去见一个普通的朋友，而是去见一个原本我对他抱有美好幻想以待可以发展为男朋友的男性朋友，你懂了吗？”
姚晨东这下懂了：“原来你是去见一个备胎，然后还害怕备胎中途爆胎是吧？”
姚采采觉得哥哥这个形容实在是太恰当了，但是又羞于承认，“大概是这样吧，所以，哥，我必须得在你这里躲一躲。以免爆炸的威力伤及你可爱的妹妹。”姚采采慌慌张张的模样让姚晨东不禁觉得好笑。
“好妹妹，你用脑子想一想啊，就算你在自己家里，你们不是网友么，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地址呢？”
“怎么会不知道，查IP啊，现在科技日新月异，什么事情查不到？不行不行，必须要在你这儿躲一阵子。”
姚晨东没办法，只好任由胡闹的姚采采搬进了自己的家里。
简西和卫斯明也在不温不火地发展着。很多时候，他们约会时总是卫斯明的单口相声秀，他会分享很多工作生活上的事情给简西听，而简西也会适时地回应笑声。卫斯明很喜欢看到简西这种笑容，只为他绽放的笑容。
这一日，他们照常约会。卫斯明下班晚了，简西在局门口等了挺久。卫斯明挠着脑袋，满脸不好意思地和简西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简西其实并不在意：“没关系，才等了没多久，工作要紧。走吧。”
卫斯明牵起简西的手：“我就说，我们家小西是世界上最通情达理的女人。”
简西笑笑：“别贫了，想好去哪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