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一次默契地回答。

路璐以为他们两人是在害羞,不禁笑道:“还挺有默契的嘛。”说着便松开了简西的手,“没事的,小西,你们聊,我正好也想一个人静一静。”说着便对着姚晨东微笑,转身疾步走开。留下简西独自面对姚晨东。

简西和姚晨东两个人低头站在原地,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飞逝,不知过了多久,姚晨东起步准备离开,简西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姚晨东走过她的身边,她想要伸手去拉住他,可手却像是被铅灌注了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他们都在期待奇迹,可最后所有的奇迹还是成了奢望。

昏暗的路灯,两人的影子越离越远,他们的爱没有谁不够勇敢,只是他们谁都不能再勇敢了。

这一晚,姚晨东喝得很醉,叶琛和姚采采送他回家的时候他几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嘴里念着的全是简西的名字。

“你哥这是怎么了?”叶琛把姚晨东扶到床上,没想到自己结个婚,姚晨东会喝得比他还厉害。

姚采采一脸担心地看着姚晨东,撇撇嘴,“我也不知道。”

“和那个简西吵架了吧?”叶琛猜测。

姚晨东似乎听到了简西的名字,微微睁开眼睛,拉住了采采的手:“小西,你别走。”

采采轻轻将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对着叶琛说:“看这样子,我觉得像。”

叶琛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姚晨东休息。

“今晚的事可别和妈妈说啊。”采采提醒着叶琛,“他和简西的事,妈妈还不知道呢!”

叶琛会意地点了点头。

姚采采还是不放心哥哥,但又是和叶琛的新婚之夜,想了想,“你有路璐的电话是吗?”

“有啊,怎么了?”

“路璐和简西是好朋友,我想通过她联系简西。”

“可是这么晚了,不太好吧。”叶琛有些顾虑。

“那我们也不能把我哥一个人留在这儿啊。他喝了这么多酒,万一出事怎么办。”

叶琛想来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便给路璐打了电话。简西接起电话的一霎也愣住了。

“那个……简小姐,是吗?”姚采采也是第一次和简西通话,有些生疏。

“你好。”简西的声音很轻。

“你好,我是姚晨东的妹妹,我哥喝得很醉,但是我今晚又不方便照顾他,能请你来照顾他一下吗?”

姚晨东从不喝酒,怎么会喝醉呢?简西想了千百种借口告诉自己姚晨东喝醉一定不会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但是这些理由连自欺欺人的资格都没有。

简西只能答应下来,她不放心把那样的姚晨东一个人留在家里。

当简西赶到姚晨东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姚采采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和叶琛离开了。临走前,她抓住简西的手说道:“那我就把我哥交给你了。”

简西能听出采采这话的分量,也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她点了点头。姚采采这才放心地离去。

简西走进了姚晨东的房间,姚晨东蜷缩着躺在床上,双眉紧锁,嘴角微微在动,像是在说些什么,简西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他,没想到醉着的姚晨东一把捉住了简西的手,将它紧紧地放在自己的胸口。

“小西……”姚晨东迷迷糊糊地喊着简西的名字,简西本想挣脱,却被他唤得停了一停。

“我在这里。”简西轻轻地应答,她坐在床边,用手轻抚过他的额头,捋开被汗水粘黏的刘海,温柔地吻了上去。姚晨东仿佛能感受到简西的安抚,紧握的手略微松了些,静静地将头转向简西的那边,安稳地入睡。

简西不由得伸手去抚平他深锁的眉头,太多的压力他需要独自承担,太多的痛苦他需要独自承受,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宁愿全世界的苦难全部压向自己,也不愿对身边的人吐露半分。

“晨东……”简西呼应着他的呼吸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能抚平彼此心间的伤痛,所有的事都回不去起点,却也到不了终点。

就这样,他们相拥了一夜,直到清晨,简西将手抽了出来,手上麻得早就没有了知觉,为了不吵醒姚晨东,她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门。

她走进厨房,姚晨东显然是个不太会做饭的人,冰箱里基本空空如也。简西只能简单地煮了个白粥,并在餐桌上留下了字条便离开了。

姚晨东一夜宿醉,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他头痛欲裂,强撑着身体起来,却在枕头上发现了项链的吊坠,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颈间的项链,发现吊坠明明还在。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是简西的。

原来昨晚看见简西的身影、听见简西的声音都不是自己的梦境,而是真实的情境。他跑出房间,冲进客厅,却没有找到简西。

厨房里的粥已经凉了,他拿起餐桌上的字条,简西娟秀的笔迹他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简简单单地一句“记得起来喝粥”让姚晨东的心又一次揪了起来。

姚晨东曾很多次这样想,如果这种分离的痛苦只有他一人承受,那他内心可能还会好过一些,可如今,他知道简西内心的焦灼并不比自己少,她所承受的痛苦也绝不会比自己少。

卫斯明去世后,简西的感情再次成为简玉珍关心的话题。她不知道简西和姚晨东的事,以为女儿迟迟没有走出阴影,于是她擅作主张,为简西安排了一次相亲。

简西来到饭店,才知道被母亲摆了一道。

相亲的对象是简西老家邻居的儿子成功。虽然两人小时候曾见过几次,可长大后就没了交集。

成功是一家银行的客户经理,有车有房,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成功对简西算是倾慕已久,对这次简玉珍提出的相亲也是正中下怀。

“简西,好久不见。”成功的开场白很简明。

简西没有说话,只是回以尴尬的微笑。

“我知道阿姨安排这样的饭局会让你很尴尬,不过你不用太有心理压力,只当我们叙叙旧。”成功倒也是个明白人,看出了简西的别扭。

简西这才放心地开口:“我明白的。”

成功憨憨地点了点头,这种笑容,仿佛当年的卫斯明,简西看呆了。成功被简西看得有些紧张,问道:“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简西这才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解释:“不,没有,只是……只是我觉得你和小时候长得不太一样了。”

“呵呵,是吗?”成功笑着说道,“你也不太一样,更好看了。”

成功笑得有些腼腆,夸简西的时候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这点和卫斯明还是不同的。

“你现在是做记者?”成功问道。

简西点了点头。

“这个职业好,能遇见各式各样的人和事,听着感觉挺刺激的呢!”

简西低头笑笑。

成功见简西还是有些窘迫,便问道:“你是被阿姨逼着来的吧?”

简西被他看穿后也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算是吧。只是……”

“没关系的简西。”成功笑着说,“你的事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我明白很多东西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简西心里一震,虽然成功不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可这一句话却说到了她的心里。她的眼睛有些发涩,可还是忍住了。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成功紧张地问道。

“不,没有。”简西忙说。

成功马上换了话题,“对了,我听阿姨说,你喜欢看书,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简西也随意应酬了几句,但她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多说什么,还好成功还算是个健谈的人,要是换成另一个人,估计已经被简西的冷淡给吓跑了。

姚晨东在附近一带工作,刚巧路过这家餐厅,透过窗户看见简西和成功正在里面吃饭,且谈笑风生,他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二人瞧。

简西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去,发现正是姚晨东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还没等简西反应过来,姚晨东便冲了进来,拉着简西的手就往外走,留下成功一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你干吗?”简西的手被姚晨东捏得生疼,她用力想要挣脱。

姚晨东的表情凝重,就是不肯放手。

“姚晨东,你松手。”简西有些生气了。

姚晨东渐渐松开了手,简西的手腕处有明显瘀青的痕迹,他有些心疼:“对不起。”

他目光中闪过的一丝凄楚,刚巧被简西捕捉到,简西的心一软,解释道:“这是我妈给我安排的,不是我的意思。”

“我明白的。”姚晨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冲动,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可是那一刻,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不能带给简西幸福,却不能放手让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姚晨东简直恨自己,恨自己的自私和软弱。

简西转身想走,突然驻足停留,“有些事,即使过了再久,也是不能忘记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姚晨东伫立在原地,他听懂了简西的话。

一语双关,忘不了他,也忘不了卫斯明。

回到家的简西思绪凌乱,她仰着身子躺在了床上,突然感觉颈中空荡荡的,怎么脖子上的项链不见了。

她急忙起身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努力地在回忆里找寻项链的踪迹,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简西失落地倒在床上,也许这便是天意吧。

简玉珍知道简西把成功一个人扔在饭店之后气得不行,打电话来兴师问罪。简西百般解释,谁知道成功将简西被姚晨东拉走的事情也告诉了简玉珍,这下简玉珍更加师出有名。

简西没办法,为了不让简玉珍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心,只好瞒骗母亲说自己已经和姚晨东在一起,简玉珍半信半疑,但是简西却言之凿凿,不由得她不信,最后只好作罢。

由于最近心烦意乱,睡眠也不好,简西上班显得心不在焉。

“简西。”单位同事小李突然唤道。

简西缓过神来,问道:“什么事?”

“总编让你进去一下。”

简西整理了下思绪,走进了总编的办公室。

“简西。”总编老王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学究。

“总编,您找我有事吗?”简西觉得每次老王找她进来谈话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有一件好差事,想要便宜你。”老王每次都用这招忽悠下属。

“什么好事啊?”简西表面微笑,内心却又对老王鄙视了一把。

“来,你坐。”老王客气地招呼简西坐下。

简西意识到事情可能会更加超出她的想象。

“我们社里要做一个云南边远地区教育问题的专题报道,想派两名记者驻地采访。这可是个好差事啊,回来后保不准就能做副主编的位置呢。我向上头推荐了你和摄影组的小陈。小陈已经同意了,就看你的意思了。”

简西一愣,“要去多久?”

老王眉头一皱:“说不好,要看报道的进展情况,我估摸着也就一年左右吧。”

“一年。”简西心里默念,说实话,换作别的时候简西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老王的这个提议,要去云南一年,她妈妈首先就不会同意,但如今,却是个可以逃避现在环境的好机会。她可以利用一年的时间去忘记卫斯明,忘记姚晨东。

“好,我去。”简西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老王没想到平时总是诸多想法的简西这次答应得竟然如此爽快,于是他兴奋地站了起来,赞许地说:“简西啊,我还真是没看错你。我跟你说句真心话,整个社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你放心,回来副主编的位置我一定帮你争取。”

老王的话简西向来就不放在心上,什么副主编主编也不是她真心在乎的事情,她只想找个机会可以赶紧逃离这个充满回忆和伤心的地方。

路璐得知简西要去云南,也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月吧。”简西其实也不是太清楚具体日期,老王只同她说越快越好。

路璐挑眉,“这个月?现在已经是月中了啊!”

“嗯,临时接下的任务。”简西并不在意什么时候走,她心底深处也想着尽快逃离。

路璐扳住她的双肩,直视她的双眼,“要去多久呢?”

“一年。”简西答得飞快。

路璐简直不敢想象简西会冲动地接下这样的采访任务。“你平时不是一直有原则不接这种长期采访任务的吗?”

简西顺势抱了抱路璐,然后松开她:“但这次是个好机会。”

“简西,你去这么远的地方姚晨东知道吗?他会同意?”

简西整理文件的手在半空中微微停滞,随即又恢复如常,“他还不知道,我不觉得这事需要向他交代,这是我的工作。”

路璐已经察觉到了她和姚晨东之间的问题:“你和他之间出了什么事?”

简西默不出声。

“小西,这不是开玩笑的,你这是要去一年,不是一个礼拜,一个月,你不要为了一时冲动而做了错误的选择。”

简西微微叹气,“我想得很清楚了,不就去云南一年嘛。”简西说得云淡风轻,路璐却更加觉得奇怪,她按住简西的手,追问:“姚晨东真的同意?”

“是,他会同意的。”简西拉长了嗓音回答。

路璐这才没了话说,但是她内心还是充满了疑问。她决定找时间单独找姚晨东详谈一次,她是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人,第二天就把姚晨东堵在了警局门口。

“姚晨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路璐一开场便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怎么了?”姚晨东根本不知道路璐找到这里来的目的。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路璐不明白为什么姚晨东这么困难才能同简西在一起,却就这样轻易地放她离开,“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简西?”

姚晨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路璐约他出来是因为简西。只是简西没有理由不告诉她实情,姚晨东略带疑惑地看她。

“你为什么会同意她去云南,这么远的地方,这么艰苦的条件,一去就是一年,你怎么能舍得?”路璐假设简西一个人在云南吃苦的场景,心里就有了不忍。

姚晨东一脸惊讶:“简西要去云南?去一年?”

路璐看见姚晨东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难道你不知道?”

姚晨东摇了摇头。

“可是小西说你同意的啊。你们到底怎么了?”

姚晨东的双目像是凝聚起了千万种复杂的情绪,路璐看不透他眼中流露出的意思,“我不知道你和小西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小西本意肯定是不愿意去云南的。”

姚晨东还是没有反应,路璐继续说道:“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一定已经做好了走下去的准备,虽然你和她之间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但是小西是个好女人,你不能伤了她。”

路璐还想再说什么,姚晨东突然转身飞奔,任由路璐在身后喊他,可他却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

姚晨东不停地奔跑着,他觉得自己好累,他快要撑不下去。他明明知道他的终点在哪里,却怎么也到达不了。他终于来到了简西工作的那幢大厦楼下。曾经,他就在这个位置等待简西,可最后所有的理智压抑了他对爱的勇敢,他离开过一次,放弃过一次,就是在这个位置,他错过了所有和简西本该有的美好。他深吸一口气,冲进了大厦,他等不及坐电梯,直接往上跑了十几层。

“简西!”姚晨东喘着粗气,汗流浃背地冲进了简西的办公室,他大叫一声,打破了原本的宁静,所有人的目光直刷刷地看着姚晨东。

简西坐在最靠里的位置,她的心被姚晨东叫得直发颤,她迅速站了起来,冲了出去,一把拉过姚晨东,走向了楼梯间。

姚晨东的气息还没平稳,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顺着他通红的眼角流向脸颊,简西从口袋中拿出纸巾想为他擦拭,可手被姚晨东一把握住,他用另一只手抵住简西的腰间,俯身就吻住了她。

霸道且不容抗拒的吻肆虐地侵袭着简西的唇齿之间,空气中弥漫着姚晨东浓重的呼吸声,他的吻伴着他的一呼一吸深刻地印在了简西的心里。简西根本逃不开这样的吻,就像她注定逃不开姚晨东的爱一样。

“小西,你别走……”姚晨东模模糊糊地说着。

简西还想回应,姚晨东突然用舌尖紧紧地抵住了简西,温柔却大胆地吻了起来。他不想听见简西的回答,他害怕听到简西的回答。

泪水无声地从简西的眼角滑落,她回应着姚晨东的吻,内疚、彷徨、无助交杂在一起,她把所有的不甘和孤寂宣泄在了这样的吻和泪水里。

可终究还是要清醒。简西恍然回归现实,用力地推开了姚晨东。“别这样。”她含泪说。

姚晨东驻足原地,迷茫地看着简西,他不知道刚才在做什么,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说。

“就当是Goodbye kiss吧。”简西擦去泪水,转身便要回去。

姚晨东突然拉过了简西,一脸痛苦:“你还是要走是吗?”

“对。”

“为什么?”

“只是工作而已。”

“你问问你的心,真的只是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