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卿格罕见的柔顺:“那么便坐公车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决定把书名改了,改成《爱情在兜转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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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姻缘签 ...

杜卿格想是许久未坐过公共交通工具,在拥挤的公车上略显尴尬,公车转弯或者急刹车,因为惯性碰上周边女士,他还会微微皱眉说抱歉。

舒一润微笑,她也因为没位置而站着,但是杜卿格用他的身体圈住她,将她与周围各色人等分隔开来,他一身白衬衫在车厢里妥帖而醒目,在遇到老年人时还会伸手搀扶一把,引得车厢众多女性向他侧目。

车到了站点,舒一润率先跳下车去,雨势已经小了很多,天空中只余细小雨丝飘拂,杜卿格看到她脑后扎起的发髻蒙了一层水渍,水珠闪闪发亮,竟有一时恍惚。

他们一同朝月老祠走去,雨后的青石台阶从裂缝里钻出一簇碧草茸黄,舒展着细小叶片,杜卿格看到舒一润特意地绕过了这野草而不去踩它,心里只好笑她还是单纯的小孩心性。一场大雨驱散了燥热,也驱散了众多游客。圆缘民俗园内游客稀少,月老祠内只有工作人员无聊等待。

舒一润表明来意,工作人员只当她与杜卿格是情侣,道:“小伙子,你也来抽一支签。”杜卿格微笑婉拒,看着舒一润交了钱,走到写着“姻”字的箱子前,天真地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了好一会儿,这才伸手进去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一块铁牌子来。

工作人员将牌子拿走,给了她一张签文,舒一润拿在掌心,闭眼好一会儿,听到杜卿格的轻笑声,才敢睁眼看,白纸上写着第七十二签,缘上。她先松一口气,再仔细看签文,却只有短短两句话:白云初晴,幽鸟相逐。旁边有大师问:“姑娘儿要不要解签?”

舒一润喜笑颜开,迭声说“不用”,足下生风,人已在了月老祠外,杜卿格自后头赶上,大惑不解:“可是上上吉?何至如此欢喜?”

舒一润大笑:“白云初晴,幽鸟相逐。以往君尔之日子是昏暗晦涩者,如今一扫所有之酶气,白云亦初晴,幽鸟相逐於太空中,君尔之缘也,必可成,且是令人羡慕者,放手去做可也——你看,上天都指示我该放手一搏,杜卿格,你不该对我俩感情如此悲观。”

杜卿格失笑:“神佛之说不可信,抽签大可用今日概率学原理解释,一润,你要破除迷信。”

“嘘!”舒一润竖起一根指头,“举头三尺有神明。”

杜卿格摇头:“接下来你还要去何处?”

舒一润对杜卿格笑得狡黠:“你需得陪我去圆缘台。”

“圆缘台?”

舒一润不语,拽着杜卿格直登山道,山道尽头,一把金光灿灿的同心锁悬于当中,杜卿格一愣,即时明白舒一润用意,几欲掉头就走,舒一润却仿佛先知,早拽紧他直往旁边售锁处走。

工作人员满面笑意,见惯了情侣结伴而来锁同心,见杜卿格脸色不豫,只当他别扭不爽利,笑:“小伙子大方点,锁了同心结,还会给你们证书的,这也是见证你们爱情之忠贞。”

杜卿格本想挑明他与舒一润并无关系,然而低头对上舒一润哀求他的目光,像无害而温纯的小兽一般亮晶晶,顿时哑然。

舒一润得逞,立时拿了锁了两人的一小把锁挂去,走近了细看才见原来那悬于空中的大锁锁链上,都是旁人挂的黄灿灿的小锁,有些大约已有了年头,爱心状的锁盒已打开,漆面斑驳零落。

舒一润睇着杜卿格笑:“不要害怕,你看,钥匙扔得再远,终究抵不过时光和风雨侵蚀,同心锁还是打开了,我只想知道彼时这把锁的男女,如今是怎样光景,是渐生罅隙终成怨偶,还是成了花前月下眷属。”

她挑了一处略显空敞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同心锁挂上,看了看手掌心一把小钥匙,正预备攥紧了往远处抛甩,杜卿格淡淡地说:“我来吧,你臂力不够。”

舒一润讶然而惊喜地看着他:“你愿意?”

杜卿格微笑:“无论姻缘签还是同心锁,大抵都是人们一个念想,信则灵、不信则无,我既不信,便没了这层顾虑。”

他接过那一把小钥匙,拉开手臂,向后退了几步,一阵助跑后,用力地朝远处山峦扔去。舒一润只觉得面前一阵疾风,她看见杜卿格的衬衫袖口被雨后凉风吹得鼓涨起来,如同一面白帆,舒一润想她原本该觉得欢欣,然而心里却一片荒芜悲凉。她望向远处,俱是一片翠峦叠嶂,哪里有钥匙的半分影子。

杜卿格满意拊掌:“这回可有遗憾?我们可否回去?我已记挂圆舞。”

舒一润默默点头,她知道分寸得失,明白男性大抵喜欢柔顺乖巧识大体之女子,她若再纠缠下去,最终只会招人厌烦。

她不说话,自前头带路,杜卿格看她后脑的蓬松发髻里钻出几缕散发,俏皮地随着她步伐一颠一颠,似有自主意识独立生命。他一时间竟觉他以往女友之卷发俱不如舒一润天然直黑发来得诱人。

他们重又搭公车回到原处,回程的公车上乘客很少,舒一润兀自寻到位置坐下,扭头看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致。

她忽然别扭起来,不愿意回头看杜卿格眉目表情,仿佛七情六欲皆随那把钥匙抛到不知哪处去,寻不回来。

杜卿格从不在意舒一润心绪,她若闹别扭,他求之不得,最好从此她对自己绝情断恋,但此时见舒一润闷声不吭的样子,心里格外失落。

公车到站,杜卿格走回停车处,想对舒一润说些什么,最后只说:“我送你回家。”

舒一润说:“不,我一人搭车回家。你该回去医院,圆舞仍需你照顾。”她态度坚决。

他们缄默,彼此都觉得无话可说,舒一润踮起脚尖,坤长柔软腰肢,像是要吻上杜卿格面颊,最终却自嘲一笑,缩回身子。

杜卿格自己也未觉居然生出一股失望来,只得叮嘱舒一润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便钻入车内驶离。

他自后视镜内看到舒一润并不走向公车站,反而往相反方向走去,心里讶然,不由自主打转方向盘,慢悠悠跟在她后头,他只见舒一润在前方岔口处一拐,走进一幢豪宅。

杜卿格惊疑不定,一瞬间掠过许多想法,最叫他惊心的是他想到舒一润被人包养,否则以舒家财力,买下这幢房子十分困难。

他见舒一润开门走进去又锁门,怔忪在车内好一会儿,方才慢慢离开。他当晚便打电话给言陌:“言少,你可知舒一润如今住处?”

“自然是舒家旧宅,那里离她实习医院近,便利通畅。”

“我今日见她步入西湖边一幢豪宅,我想知道那房子是否在她名下,抑或房子里有一中年男人在等她?”

言陌一时哑然,不知如何解释,半晌支支吾吾:“我也不大清楚,但我可向你保证,小舒不会如此没分寸,她不是没有骨气只有目的的人,你大可放心。”他顿一顿,又补充:“若她有目的,在你眼里行迹诡异,那也只是冲你而去。”他意味深长。

杜卿格挂下电话,不自觉松口气。

言陌与杜卿格停止交谈,转头问白千张:“千张,今日小舒与杜卿格在一起么?杜卿格方才打电话来问我豪宅之事,他似是十分担心小舒做出出格之事。”

白千张皱眉:“我不爱管他们之事,舒一润已然疯魔,执着如同附骨之蛆。今日舒一润大约又是受了什么刺激,去那里寻找宽慰,”她忽然嗤笑一声,摇头叹息:“那里已是她逃避现实之处,倒是一个好地方。”

白千张说得不错。舒一润此时便蜷在床上,手里把玩一只打火机。床上铺满杜卿格衬衫外套,她将自己埋进去,手指抚过打火机光滑表面,仿佛能见到杜卿格遗留下来的指纹。

若此时有旁人进门来,必会被舒一润骇住,直觉这女子已是变态。舒一润却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以无限怜惜的手势展平杜卿格衬衫,仿佛在展开一卷珍贵的明前山水画,再缓缓将脸孔贴上衣料,紧闭上眼睛深深喟叹。

现代社会打拼之人大都学会戴一张面具,内心惊涛骇浪,面孔依然纹丝不动,眼泪是最不值钱物件,只有在黑暗电影院里看戏剧时,才能借着剧中人物的悲喜而流出泪水,小说与影视作品是人们寄托感情逃避现实的去处,亘古不变。现实中再欢愉之快乐、再绝望之痛楚,随着时光流逝总会淡去,只有影视作品唱做俱佳,将一生痛楚浓缩在短短两小时内,迫得人随之哭出来;小说也亦然,将一生经历苦难写成薄薄几页纸,所有丰厚情感一齐向你袭来,总有人内心触动而为之恻然。

舒一润的逃避港湾却不在小说不在戏剧,只在此处。她用手掩住面孔,竭力想流出泪水,努力半日,却眼睛干涸,她与杜卿格的故事太单薄,没有惊天动地,没有缠绵悱恻,只得她一人上演一出乏味独角戏,自然没有让人流泪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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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失态 ...

舒一润这周末难得回家,舒母高兴起来,去菜场买了许多菜,忙前忙后地张罗。

舒一润笑:“妈,我只不过因为医院值班没有回家两星期,你何必弄得仿佛我嫁出去多年,这一日终于回娘家一般。”

舒母嗔怒:“你目前尚与我们同一个城市,便这般不恋家,若日后你出嫁至外省外城,大概要我和你爸亲自上门去看你,你才会记得自己尚有父母。”

舒一润有些难堪:“妈,何必如此说。”

舒母深深看她一眼,叹道:“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你天性凉薄,对亲人友人皆不在意,我知道你与别人起争执,你从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你想着失去朋友就失去朋友,你无所谓。可是上天造人何等公平,你对别人凉薄,总有人能制住你,叫你将所有感情都投注于他身上。”

舒一润心惊,她不敢和自己母亲说,这人已然出现,你女儿全副心神已经被他勾去。

舒母唠叨片刻,想起女儿已二十,罗嗦下去只会叫她不耐烦,便住了嘴用盘子盛菜。

饭桌上舒父问起舒一润打算:“一润,你几时回学校?你日后有何打算?”

舒一润在心里盘算,明年五月份做毕业论文答辩,结束后她便正式毕业,她已不打算留院,然而工作要落实在哪个城市却还不自知,她又想起杜卿格,自觉烦心,哀叹一声,洗了一把油光光的脸,躺倒在床上拿被子蒙住头,然而年轻人毕竟存不住心事,天大的事也没有自己舒爽来得重要,她很快就忘却了烦恼,沉沉睡去。

翌日舒一润起床上班,觉得头疼脑热,夏季的感冒恶名昭彰,她大概昨晚贪凉,清晨醒来便有种种感冒症状缠身。她在镜中往面上泼凉水,强打起精神出门,在公车上昏昏沉沉差点睡过去。

杜卿格自周六他们分开起便心神不定,他控制住自己不给舒一润打电话质问她究竟住在何处,然而看到舒一润跟着季医生来查房时,心头猛地一动,立时沉了眼看她。

舒一润头晕脑胀,季医生的医嘱嗡嗡嗡地在耳边响,她下笔记着,却全然不知记了什么内容。

查房后杜卿格去医生办公室找舒一润,舒一润勉强支着额头在翻一本心理学杂志,梁宵宵伸手在她书面上敲一敲,向她呶呶嘴。舒一润顺着梁宵宵的视线看到门边杜卿格,走到门口去等他说什么。

杜卿格终于觉出舒一润不对劲之处,他伸手探了探舒一润额头,略微有些烫,再看她平日素洁的一张脸也是红扑扑的,他说:“一润,你感冒了,需得看医生。”

她瞪他一眼:“我自然知道我感冒了,这里就是医院。”

“可这里不是综合性医院。来,我帮你告假,带你去看病。”

她忽然有点反感,执拗地说:“不去。反正杜圆舞也快好了,你马上要走了,最好一生一世都不见我,何苦还来管我?”呵,这话说得这么酸溜溜,她自己都要笑了。

杜卿格一时语塞,他来并不是为了吵架,然而见舒一润病怏怏样子,对她出奇地容忍,他温和地重复:“听话,我带你去看病。”

这是给了舒一润一个台阶下,她正预备说些什么,忽然有一个中年妇人走近,看见舒一润在办公室门口,一把捉住她的手:“舒医生,你去看看我儿子吧,他不对了!”

妇人的儿子便是那心身科里唯一一个是精神分裂症而不是神经症的病人,正是季医生收治的,平日安安静静没有闹出什么事来,今日他母亲却神色慌张。舒一润心头一震,探头进去向季医生汇报此事,很快她便跟着季医生去查房,没有再顾及身后的杜卿格。

病人刚二十出头,因为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胃口极大吃的许多,每周去护士站秤体重,指针越转越右,直往90拿数字飘去。他的母亲跟在季医生和舒一润后头,有了靠山壮了胆子,进去与儿子交流。

舒一润与季医生面面相觑,不知母子俩之间发生什么纠葛,只听他们各自用方言愈吵愈烈,舒一润看病人气得胸脯起伏,眼睛如同野狼一般盯牢自己的母亲,立时警惕起来。

他母亲仍不知罢休,喋喋不休的不知数落他什么,病人忽然转过身去,拿起床头柜上手机狠狠往地上砸去,他力道极大,手机砸在地上迸裂开来,塑料金属零件散了一地;他还不过瘾,双手捧起他平日上网用的笔记本电脑的散热器,尽力朝地上投掷,轰然一声巨响,地上立刻滚动许多杂碎零件,一片狼藉。

舒一润惊得差点跳起来,季医生却已当机立断喝令他的母亲不要再讲,赶紧出去。他母亲也觉出不对来,转身便逃出门外,舒一润精神绷得不能再紧,眼看病人忽然有所行动,野兽一样咆哮着去追那妇人,立时反应过来拖住病人一只胳膊,彼时病房里还有护士进来查看情况,见情势失控,与舒一润和季医生一同上来拖住病人。

病人发作时体力极大,庞大身躯如同坦克轰隆隆轧过去,偏偏他母亲犹不吸取教训,在门外对着他嚷了句什么,惹得病人又一阵前冲,带得拖住他的三人俱是一惊。舒一润自觉拖住他胳膊无甚用处,立刻将手从他肋下穿过,从背后将他抱牢往后拽,只觉得手下都是肥肉。

病人挣扎不过三人,终于软□躯瘫坐在地嚎啕大哭,此时病房门口已站了许多病友围观,对着他指指点点。舒一润这一次是用尽全力,现在见病人安静下来,立刻放松下来喘气,似乎头又更痛。

季医生面色肃然,叮嘱舒一润:“小舒,你在这里看他。我去护士站给他开静脉注射医嘱。”他与护士一同出去。

病房里只余舒一润与病人两个,病人仍在大哭不休,季医生与护士刚刚出门,他忽然动作灵敏地一跃而起,急速奔向门口。舒一润惊叫一声,连忙赶去拖他,小女生哪里拖得住发作时的病人,反被他拽着往前滑,病人一手已把住门框,回头看舒一润还拖着他另一只手,抬手就一甩,舒一润一个踉跄,却知道此时绝对不能放手,压□子来,把重心都移到手上,死死摁住他。

病人戾气尽现,另一只手放开门框,高高举起,蒲扇一般地就要甩下来,舒一润大声尖叫,这时病人那只举起的手忽然被攫住,他整个人不知被哪股力量顶进了房门。

“一润。”有人叫她。

舒一润整个人弹起,看清眼前来人,在这紧要关头看到救星,她差点喜极而泣:“杜卿格!”

她从不知他清瘦颀长的身躯也有如此巨大力量,只肩膀一顶,就将病人顶进房来。

杜卿格面沉如水,正要说什么,季医生与护士听到动静已跑进房间,并叫来了虎背熊腰的护工保安,他们把病人弄上床,用软布条保护起来,季医生这才向杜卿格道谢:“杜先生,感谢你帮忙。”

杜卿格镇定自若:“不,我只是顺道经过。”

季医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下楼去门诊。杜卿格看向舒一润:“你跟我来。”

他把她带至吸烟室,手掌颤抖地点了一根烟,闷头吸了好几口,方平静下来,上下打量她:“有没有受伤?”

舒一润满头大汗,如此惊险刺激运动一场,她忽然觉得鼻孔似已通畅,不再鼻塞流涕,神清气爽地微笑:“没有,相反因祸得福,我感冒已好。”

杜卿格已经镇定下来,点点头:“你不适合这个工作。”

舒一润骇笑:“不不,楼上重症精神病房,护士站设在病人中间,如同抗洪前线。每日有病人追着护士吐口水,她们也依旧活得好好的。”

杜卿格恼怒:“那是她们,不是你!”

他又吸一口烟:“我希望你回去将今天此事转述你父母,看他们是否同意你做此工作。”

舒一润哀叫:“杜卿格,我爸爸也不曾像你这般严厉罗嗦。”

杜卿格怔忪,看到舒一润脑后的发髻在方才惊险中蓬松散开来,伸手想去替她挽起来,手伸至半途,忽然转了个弯变了方向,双手一拢,将舒一润压到怀中来。

舒一润僵住,杜卿格统共抱过她两次,第一次只是轻轻一环,如同兄长对妹妹安抚似的关怀;而这一次气势汹汹,仿佛要将她骨头揉碎,却奇异地传达许多怜惜。

两人缄默一会儿,杜卿格疲倦地在她耳边叹息:“你叫人放心不下。”仿佛立刻又知道自己失态,放开舒一润头也不回地狼狈逃离。

舒一润笑容满面地回到办公室。梁宵宵吃惊:“舒一润你脸孔这么红,是否发烧加重?”

舒一润笑嘻嘻地说:“不,我很开心。”

“咄,中了五百万福利彩票?”

舒一润讶然:“世上除了五百万彩票,难道竟无别的令人欣喜若狂之事?比如得到一个人的心。”

梁宵宵呿了她一声:“你是城堡里公主吗?雪白大床雪白蓬蓬裙,缀上粉红或淡紫蕾丝边,床上躺一个金发碧眼娃娃,床头柜一支水晶瓶里插一束纯洁百合,心态永远逗留在孩童阶段,竟问出如此痴傻问题。”

舒一润不理会梁宵宵冷嘲热讽,双手捂住脸孔,禁不住窃笑起来。

接下去杜卿格连着两日不曾出现,请了护工照料杜圆舞。舒一润闲时去看杜圆舞,她情绪已有好转,偶尔会与喃喃自语的舒一润搭几句话。

这女子有极细的柔软腰肢,一把长发披散下来,很令人怜惜。舒一润替她拢一拢长发,问:“你哥哥呢?他两天没来,你是否想他?”

杜圆舞答得风马牛不相及:“不要逼他太紧,你需给他时间适应并认清自己内心。”

舒一润一愣,继而叹息,杜家子女个个聪慧伶俐,她已决定喜欢上这个女孩,虽然杜圆舞比舒一润还要大一岁。

杜圆舞说完便不再说话,舒一润深深凝视她的脸孔,试图从她眉眼中寻出杜卿格的痕迹,然后告辞。

第三日杜卿格依旧没有来。舒一润傍晚留下来加班写大病历,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心里烦躁不能忍受,写不了几个字便将纸张忿忿一甩,有人轻松地用手指夹住空中飘荡的纸张,好脾气地放回桌上微笑:“这个病历很难写?”

舒一润回头,意外道:“麦承方?”

麦承方面孔笑意吟吟:“听说你们前几日有病人发作,你正在场,可有受波及?”

舒一润想是啊,前几日的事,你今日才来问我,她该相信他诚恳的好意么?

然而面上却堆起笑来:“啊,没有事情。多谢你关心。”

麦承方自动找椅子坐下,替舒一润画病人的家谱图,状似不经意地说:“我前几日见过杜卿格,身边拥一个女子;昨日又见他,身边已然换人。”他停一停,抬头直视舒一润:“然而他身旁的女子总是同一个类型,高挑艳丽,美貌中带着放纵和野性。”言下之意,与舒一润是完全不同的物种。

舒一润微笑:“是么。”

人类劣根性普遍如此,明明是自己放手不要的,见到那东西疑似要被别人当珍宝要去,立刻又后悔起来,最好去撬一撬墙根,见那东西终是无人要了,方安心下来心满意足,舒一润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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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云开雾散 ...

医院仿佛一夕之间明白底下医生与护士身体发肤之重要,忽然请了香港某康复医院的院长同医生来医院做了一次防暴演习,重点对象是重症精神病房的护士和医生。办公室的老师们体谅实习生的兴奋情绪,宽容地让自己带的学生们也去参加。梁宵宵即时欢呼一声,眼睛亮了起来,拖住舒一润喁喁私语,舒一润也乐得不用在办公室里写谁谁谁发作的经过,随大家一起开怀地搭电梯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闹哄哄,挤满一堂白衣天使,舒一润和梁宵宵挑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梁宵宵东张西望,立刻兴奋:“舒一润,你看前方。”

前方主讲台上立了许多个穿宽大黑色T恤的年轻人,剃简短利落的平头,一股生机蓬勃的英气,舒一润盯牢其中一个风度翩翩的儒雅男士,有些失神。

梁宵宵看到舒一润怔然样子,惊叹一声:“噫,舒一润,你本性难改,你盯牢的那位先生,与杜卿格是同种类型。你此生都栽在他手上。”

舒一润想起三日未出现的杜卿格,恨恨:“谁管他。”

梁宵宵以为舒一润与杜卿格闹情侣间小打小闹增加感情的别扭,正要揶揄她,见舒一润脸色黯沉,知道不是调笑的好时候,即时咽下嘴边话。

闹钟走到一点半,那位儒雅男士宣布演习开始,凡是会议,能准时举行的不多,要等领导姗姗来迟落座,才开始举话筒讲客套话,再轮番介绍一番与会者,还要顿一顿,等观众手掌拍麻,方心满意足开始,大都要比预定会议时间延迟半小时。那位儒雅男士不看领导,只看手表,舒一润立时对这人的欣赏又加三分。

他在讲台上用PPT讲解精神病院会遇到的种种意外情况,讲完几张,忽然说:“请大家站起来,与旁人展开一臂间隔,随我一起做热身运动。”

场内大多数人自高中毕业后便没有再体验过此种形同聚会早操的锻炼,一时新奇,个个脸上神采焕发。

压腿扭腰,运动手踝脚踝,不时有中年护士惊叫调笑,称自己一把老骨头又酸又硬,羡慕起舒一润和梁宵宵柔软纤细的身段,舒一润同梁宵宵相视而笑,多可怕,女人一上年纪,便恨不得拿熨斗烫平眼角鱼尾纹,对外宣称自己年龄永远比真实小两岁,宁愿减寿,却不知皱纹也有皱纹韵味,自有一种风情,是小女孩学也学不来的用风霜和岁月勾勒出来的华贵。

台上那人要求两人组成一队,设定一个虚拟情境,由他搭档扮演发作病人,他来扮演医生,一边仔细讲解动作要领一边与搭档演示,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看在舒一润眼里十分曼妙。他教完几种困境下的解脱方法,给大家时间演练。

舒一润大学体育只选修过两种,瑜伽和女子自卫防身术,从来不刻苦练习,学得不佳,勉强及格,但毕竟发挥作用,很快领会今日防暴招数之精神,与她搭档的梁宵宵面孔涨红满头大汗,败下阵来,骇笑:“不得了,舒一润,你是女金刚。”

舒一润大笑出声,看周围演习者缩手缩脚,仿佛六七十年代所拍的武侠剧,动作虚假做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演练时间过后,男子拍手示意安静:“现在我要验收成果,我会在每个科室里挑一位医生上来与我和我的搭档练习配合,如有错误即时手把手指正,那么,我接下去便随意报号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