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许久,决定还是把这事跟方静江坦白说了,方静江愣了一下道:“你老爸我都有好几年没被你们老师请去谈话了,想说你这几年挺知趣的,晓得消停了,怎么又让我去?老实说吧,你是又干了什么事儿被老师揪住小辫子了。”

方妍扒了两口饭然后起身给方静江倒酒,讨好道:“嘿嘿,也没事,就是鲍蕾借了本言情小说给我,我就上地理课得时候翻了一下,真的只翻了一下,啥都没看着,就被那个老处女给抓住了。”

方静江眯了一口酒,道:“小说?言情小说?什么样的?”

方妍装傻道:“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看,我们语文老师焦老师说我太严肃了,看的书都不像姑娘家看的,不是三国,就是战国策,让我看点女孩子会看的东西,我就问鲍蕾借了,我觉得焦老师说的也对,那些言情小说是不怎么样,但是有几个文笔不错,你没发现我最近写文章好多了吗?”

方静江哪里知道这当中的区别,只知道她英语和语文一直不错,而今方妍这样说,他便这样听,嘀咕道:“那不就是看一下小说嚒!看一眼又不会死!”

“就是啊!”方妍郁闷道,“可那老姑婆非要杀鸡儆猴,我们班主任被她停在杠头上,只能意思意思,让你明天去跟她谈话,唉,你就去吧,就当和我们老师联络一下感情。”

方静江被她逗笑了,道了一声:“咄!这话不能乱说,我怎么能随便和人联络感情呢!要知道你老爸我年轻的时候那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再者说我现在也没有很老,谈不上年轻时,所以我怕我一进你们老师办公室,他们就要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方妍‘噗’的一口把美年达给喷了出来。

方静江说:“什么意思,还不信了啊?”

方妍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我觉得就您现在这身材,还有您的发型,除了你老婆应该不会有人要你了吧?”

“这说的什么话!”方静江是最受不得激的,立马道,“你现在大了不记得了,小时候你老爸我带你去单位里洗澡,哪个不是抢着要为你服务的,为的就是和你爸我多说两句话啊,刘德华当年都没有我红,我告诉你。”

“帮帮忙吧你!你就吹!”方妍道,“也不怕牛皮吹破了,这么些年,我就没见到哪个女的对你有意思了,呐——瑞香阿姨和琴芳阿姨不能算啊,她们两个是你的朋友,这不能算进去。”

方妍对这两位如数家珍是因为即便是冷冻厂已经没有了,这么些年,瑞香和琴方还有静江也是会定期聚会的,所以方妍和她们很熟。

静江听了这话,低头饮了一口酒,眉宇间的神色暗淡下来,道:“怎么可能只有她们两个呢?”

“哟~~~~~~”方妍怪叫起来,“说说,还有谁!”

“没了。”方静江叹了口气,故作无恙道。

“怎么可能没有?”方妍追问,“刚才还说追求者一箩筐一箩筐的,说说,给我说说,我不告诉我妈。”

静江嘿嘿一笑,道:“卢丽华还记得不?”

方妍摇头:“谁啊?”

“你当年可把人家气的够呛。”静江道。

“我一点儿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方妍说,“可见她一定不是什么美女,要是美女,我肯定记得。”说着,鄙视的斜了静江一眼,“我说老爸,该不会喜欢你的人都是歪瓜裂枣吧,那这样算,是有一箩筐两箩筐的呀,你只追求数量,不追求质量。”

“瞎说!”静江急道,“还是有美女的好吧!”

“谁啊?”方妍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说来听听又不会死。”

静江沉默了几秒后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一个女的,人长得好,性格也好,最重要的是她对我好,可比你妈对我好多了。”静江不满的撇撇嘴,心里恨恨地想:你白月茹不把我当盘菜,只晓得自己娘家人,每天就知道问我要钱要钱!有了钱,老公就是大爷就是好人,没钱老公就睡沙发吧!

说实话,他心里可气着呢!

“那你干嘛不要她?”方妍不解的问,“你把她说的那么好,你没理由不要她呀!”

“因为我有你和你妈了呀。”静江的表情看起来丝毫没有波动。

“啊,就这样呀?”方妍‘嘁’了一声,“一点儿悬念都没有。”

“你还要什么悬念!”静江不满,“要有悬念咱家现在不还得散了呀。”

“唉。”说着,静江重重叹了一口,“不过说起这个事,也是我生平的一个遗憾,因为要是没有你和你妈,搞不好我遇见这个女的,我是愿意和她处处看的,毕竟她当时真的对我很好,心里眼里只有我。可谁知道呢,是不是?谁都没法假设啊,我已经有了你和你妈,我必须对你妈负责,也必须要养育你,你当时那么小,所以就只有算了,那女的再好也不干我什么事。”

方妍嘿的贼笑了一声:“别说的那么遗憾,老爹,反正我也这么大了是不是,真的,我不妨碍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都什么年代了呀,我开明得很,你要是真的心里有遗憾,你绝不能将来带到棺材里头,所以我决定放你一条生路,去吧——去追求你的幸福吧!”

静江横了她一眼:“神经病!要让你妈知道非揍死你不可,你最近又皮痒了是吧?她打你打的少了,你又不舒服了?我跟你说,要不是有老爸在这里拦着,就凭你和你妈说话那态度,她都能把你打残废了!”

“打呀!”方妍气道,“打死我以后老了看谁养她!”

“她有劳保,怕你啊?”

“帮帮忙哦!”方妍一声冷笑,“就她那个赌法,她那点儿劳保工资够她赌几天的?到时候难道指望她那个老娘也是我外婆来帮衬?还是我那个诈骗犯舅舅?哦,对了,不是还有冬冬吗!她成天说冬冬怎么怎么聪明,是个奇才,她还要帮冬冬付学费送他去读贵族学校呢,我说老爸,她连过年的新衣裳都没给我买过一件吧?嘁!就这德行巴望我养她?我告诉你,咱们走着瞧!”

方妍说道白月茹,心里就一阵火气,撂下一堆的狠话。

说话间,门扉那里同时传来响动,方妍打开里间的门朝外看了一眼,是白月茹推着车进来了。

她朝方静江眨了眨眼睛:“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我看我跟她说你心里还有一个遗憾她是什么反应!”

静江也有点跃跃欲试,怂恿道:“行,你老爸我,哼哼,我跟你说,从来都是你妈吃死我爱死我,你要跟她说了,我保证她哭的稀里哗啦的抱着我的腿。”

“我不信。”

方静江双手一摊,“你只要不怕你妈伤心,你尽管说。”

于是接下去等白月茹进来的时候,方妍就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相反,静江却是对着她温声道:“回来啦!”

白月茹看着他们父女俩截然不同的反应,顿时觉得气氛有点怪异,拉下了脸道:“哼,我不在的时候说我坏话了吧?”

方妍无语的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才说:“我觉得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怎么我们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你也能自己想出这些东西来?”

白月茹的嗓子尖锐道:“因为你们一家子都是这样,你奶奶,你姑姑,还有你,专门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说我的坏话,别以为我不知道。”

“神经病。”方妍低声嘀咕。

“你说什么?”白月茹一听就瞪起眼珠,举起手来要抽她耳光。

静江大声道:“好了,你忙了一天工作了一天不累吗?吃饭吧!”

月茹只得恨恨的看了方妍一眼。

方妍和静江对视,一脸‘你老婆都是你宠坏’的表情,随即心念一转,道:“我们刚才也不是在说你坏话,不过是我和我爸在谈以前的事儿,我爸说呀,他人生中有一个遗憾,就是以前有一个女的对他特别特别好,但是他没能要人家,就是为了你,妈妈,你看我爸对你多好。”

“哦?”白月茹一脸木然,佯装的若无其事:“是吗?哪个女的?”

“不知道。”方妍双手环胸,“我追问了他好久他都不肯说,我极度怀疑他是吹牛的,所以来问你了,妈,当年除了你还有谁追我爸追的那么热烈来着?”

“不记得了。”白月茹低头用调羹舀了一口汤,然后慢慢的抿进嘴里。

“是嚒!”方妍嘟着嘴,显然很失望。

静江偷偷地打量白月茹的神情,见她没什么,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可凭他的认知,又觉得她的淡定委实不合常理,于是眼神一直不停的往她那里瞟。

方妍也不知道他爸这么心虚干什么,就从她的角度看,她妈的表情完全正常,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接下去白月茹起身去厨房盛饭,又剩下他们父女两个,静江叹了口气对方妍道:“你呀你,你说的你妈伤心了。”

“瞎讲!”方妍不信,“我看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都是吹得吧。”

方静江心里五味杂陈,闷闷地喝了一口酒,然后道:“你妈怎么这么久都没进来,你去看看她。”

“哦。”方妍起身朝厨房走去,打开门就看到白月茹的一双眼睛盯着电饭锅发呆,她轻轻喊了一声,“妈。”

白月茹回过神来道:“哦。”然后拿了个小瓷碗盛饭。

方妍凑过去仔细打量白月茹的神色,此时她也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试探的问:“妈,刚才我和我爸是拿你打赌了,说看看这么刺激你,你会不会紧张他,不是真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白月茹摇头。

方妍嘟哝道:“可我爸怪我呢,说我把你搞得伤心了。”

白月茹说没有,走吧,我们进去,你还要不要再吃一点儿?

方妍摇头:“我吃饱了。”

可她还是陪老方继续坐在饭桌上,否则她一旦离开了,天知道他们夫妻会不会又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然后把锅碗瓢盆的全部砸个稀巴烂。

结果意想之中的吵架没有出现,意外的是,白月茹一直默不作声的在吃饭,然后方静江就一直闷声不响的在喝酒,同时不停的拿眼角瞟自家的老婆。

方妍只得坐在那里静观其变。

结果就看到白月茹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跟下雨似的稀里哗啦的全都进了饭碗。

方妍大叫一声跳起来:“妈,你干嘛呀!”

静江唉声叹气道:“还不快去给你妈拿毛巾来,都怪你这个小鬼!”

方妍得令,匆匆去卫生巾拿来一根毛巾,推开门的霎那,就听见白月茹哽咽着问方静江:“我就知道当年你心里是有人的,你一直吵着要跟我离婚,总说我这里也不好,那里也不好,不停找我的茬,你现在承认了是吧?你告诉我你心里的遗憾是谁?卢丽华吗?”说着,用手背抹眼泪,跟个孩子一样,委屈的什么似的。

静江拉着她的手道:“没有没有,我那是跟你女儿胡说呢!”

“对!”方妍一个箭步冲过去,“我爸跟我赌一百块钱来着,我说你一定不会吃醋的,他说你一定吃醋。”

白月茹说:“我不信,你们父女合起来骗我呢,我知道的。”说到这里,又嘤嘤的哭起来,哭了一阵转过头对方妍道,“猫猫,你那个时候太小了,你已经不记得了,有一段时间他老要和我离婚……”

“真的啊?”方妍咋舌。

“别听你妈胡说。”静江拍大腿,“你这是吃的什么飞醋啊!喜欢我的那帮女的你都见过,不是瘸子,就是麻子,质量不高啊!”

“噗——!”方妍笑,得意的看着静江,言下之意:刚才您老可不是这么说的!

静江用眼神告诉她:去,别惹事,你妈正哭呢!

于是在静江好言好语的劝慰中,白月茹总算把一顿饭给吃完了,其实连汤的味道都没喝出来,嘴里都是咸咸的泪水。

她自己也觉得蛮丢脸的,都三十多岁了,女儿都初一,过了这个学期就初二了,她还在计较当年的事,但是她一想到静江曾经打过她,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道:“我当年不肯离婚,你还揪住我的领子把我往冰箱上推,你还威胁我坚决要和我离婚。”说完双手捂着脸,“你说呀,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谁,我都这把年纪了,我不会怎么样的。你要去找她也行,现在孩子也大了,不用你管了……”

“真没有。”静江抵死不认,“我那就是跟你女儿吹,唉,早知道就不逞这口舌之快了,快,别哭了。”说着,用自己的手给她擦眼泪。

月茹一把抢过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静江疼的咝咝抽气,但也只得任由她,最后无奈道:“出气了吧?”

月茹‘哼’的一声,骄傲的别过头去不看他。

方妍在一旁瞧着总算松了口气,觉得时机到这里差不多了,她妈应该不会追问了。

但她之前一直认为她爸吹牛的认知却动摇了,她心里开始有个小小的念头:难道真有这个女的?

第179章β

第二天,方静江早上果真准时到了陆剑晴的办公室。

陆剑晴这人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毛病,基本上对每个学生都很好,就是有一点,比较势利眼。

她原先看方妍老实巴交的,不怎么说话,性格内向(当然这是她个人的看法,在此作者对她的眼光表示绝对的质疑,我相信你们也一样),以为她是从一个普通的家庭出来的,再者说方妍一直穿着校服,也不像其他女生那样喜欢没事把校服打个结露出肚脐眼,又或者挑染几撮前额的头发,把裙裤给裁短了诸如此类,在她心目中,方妍一直挺本分的,她的头发偏黄,在太阳底下一照,就和染了头发一样,为此曾经被教务处的老师召见过,当时方妍急死了,把她家里的大人找来,证明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好像是缺少一种物质的关系,因此发色异于常人。所以陆剑晴觉得,那么恪守礼数,那么在乎别人眼光的方妍应该多数是出自书香门第,或者父母是朴实的工人阶级。

相反鲍蕾就比较出跳了,平时总是喜欢在衣服打扮上花很多心思,有时候甚至故意找借口说校服洗了穿自己的衣服来上课,寒暑假学校组织活动,她也会穿名牌过来,好像脚上穿的是Diadora那时候别说是阿迪达斯,就连锐步都没有进中国,海城最有名的也是最贵的几个牌子无非就是Diadora的运动鞋和苹果牌的牛仔裤,还有真维斯的T恤。

这三样法宝,鲍蕾一样不缺,但凡是春游,秋游,她一定是三件套上阵。

如此相较之下,在陆剑晴心目中,鲍蕾家里一定比较有钱。

然而大家都知道,鲍蕾家里不过开了一家烟纸店,她妈呆在家里卖油盐酱醋,她爸倒算是好的,自己有一辆夏利车,在外面跑出租。

谁知道方静江当天是开车去紫荆中学的,打算学校出来后就去上班,图的是一个方便。

学校看门的老头以为是外面的人员,死活不让进,方静江说我是学生的家长,我来找陆剑晴陆老师的,老头儿只得一个电话打上去,陆剑晴证明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老头才放行。陆剑晴终于知道方妍的爸爸原来那么有来头,立马态度就不一样了。

那时候邓爷爷说,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因此很多人都选择在那个时候下海,许多老师也放弃了铁饭碗,成为这波潮流中的一员,陆剑晴也很想让自己的老公走上致富的道路,奈何他老公就喜欢吃机关饭,死活不肯辞职下海。

而当时白月茹也受到了煽动,她本来在时装公司卖衣服卖的好好地,但是几个隔壁邻居大家一起商量要去广州发展,说是从那里批发服装回来卖,一定能发大财。

静江说:“屁,能发财有鬼,这事谁跟你说的?”

月茹把几个参与者的名字都爆出来,包括周留根,大田,金小琴还有吕秀萍,以及自家楼上曹美莲收养的儿子钱兴隆和他的老婆。

静江差点没气晕过去,又拿手指着月茹的太阳穴点着道:“你丫的能不能长点儿脑子,你什么时候长点儿心啊?我说你都老大不小了,你女儿进进出出都知道要避开这些王八蛋,你倒好,还要和人家合伙做生意去!你不给他们卖了,我他妈方静江名字倒过来写!我要说你是白痴吧,你又要说我不尊重你!妈的,这几个人你能信吗?首先,金小琴就是一个二锅头,和他老公结婚前还和大田打过一个孩子呢,这事儿你忘了?还把蒋志给抖了出来,害的蒋志去坐牢。至于周留根这人就更不能信了,这厮偷窃罪判了三年,回来就看到老婆和侄子睡在一起,天天头颈里戴一根大项链,说自己是大老板,可你哪天看到他做过生意了?至于吕秀萍,这女人平时就不是什么好鸟,专门往棋牌室里钻,和一些男的打情骂俏的,楼上的钱兴隆倒是比他爹妈人来的老实,可这波人全是乌合之众,去广州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最后还不是全都卖皮夹子去!”

(当地方言,意思就是‘专门从事红灯区事业的人员)

月茹抗议道:“胡说,我觉得你这人怎么这样呢,你眼睛里就没有好人?你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你好,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似的,你就是觉得除了你之外谁都不是好人,就你最好,我呸!我觉得他们说的挺有计划的,也都安排好了!”

方静江说:“行,那你去,大门我打开你走,你走了就不要回来,我才不要这样的老婆。”

月茹气了三天,终究是没敢去,她要去那里打工的想法,说穿了还是为了要钱,白德辉那点儿破事这些年来没完没了,害的美芳和冬冬到处东躲西藏,刚开始他还大包小包的回来过一次,说自己又当老板了,让妈和妹妹放心,钱也都还了,其实是他澳门赌钱稍微赢了一点,但是之后又输光了,于是开始在海城靠着昔日的名头四处行骗,这些人都追到家里去,菊苼只有帮着还债,要不然人家告上法庭,就要吃官司。

月茹每次回来都是问静江拿钱,有几次吵得不可开交,方妍正在做功课,实在听不下去了,冲进他们房间对着月茹吼道:“你可不可以闭嘴?我明天还要考试!”

月茹知道方静江心疼女儿,便借题发挥,和方妍吵起来,方妍打不过她,再说就算打得过,也不能打自己的老娘是不是,所以只有任由月茹欺凌,每次关键时刻,为了息事宁人,静江只有乖乖掏钱出来。

月茹摸透了游戏规则,就成天伺机找方妍的晦气,弄得母女之间的关系很紧张,有一次,方妍周五提前下课回家,见到母亲正哭的死去活来,不罢休的用手扣住她爸的皮带要钱,嘴里嚷嚷道:“钱,我要钱,我要钱啊,没有钱,哥哥会死的。”她的心里就泛起阵阵的恶心,她又不傻,当然知道母亲找自己麻烦是为了讹爸爸的钱,所以她才一直忍气吞声,但有时候真的忍不住,就和月茹对干上,月茹打得凶,她也不哭,只倔强的昂着头说:“你打,你给我尽情的打,你以为我还会和小时候一样给你打过了还巴巴的过去喊你妈妈,我告诉你,你给我记着今天,白月茹,这是你自己造的孽,我是你女儿,等你以后老了,要进棺材死了,可别哭着求我来看你,我他妈的才不会理你。”

结果等来的自然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不过方妍早已经习惯了,要是哪一天白月茹不打她,她还觉得奇怪呢!

静江每一天都是在想尽一切办法保护母亲和女儿的日子里度过的。

所幸后来月茹并没有去广州,她很知道静江的性格,她要是真的不听他的话私自去广州,搞不好还没到机场,就被方静江提着刀给砍死了,最后那波人便叫了住在静江对门的秀兰去,谁知好死不死,事情还真如静江说的那样,这一帮乌合之众刚到广州没几天,男的就去赌博把钱都输光了,搞得女的一个个都得出去卖肉,只有周留根一个还算好,想到自己要是再没钱带回去,老婆上一次就把侄子给睡了,这一次指不定睡得是谁!他白天当装卸工,给人搬货,夜里去摆地摊,就这样打两份工,回到海城的时候才算是挣到了钱。

至于其他人全都是一坨烂泥,对面的秀兰还干脆跟一个男人好上了,回来要和老公离婚,他们的孩子也在紫荆中学,比方妍大一岁,方妍彼时是初一<二>班,那姑娘本来是初二<三>班的,结果方妍是亲眼看见对面那户人家从完好无缺到支离破碎的,然后那家的女孩成绩直线下降,一路跌到了七班不说,还弄得差点儿留级。

秀兰心里过意不去,说要把女儿给带走,外面的男人起初还虚情假意,对秀兰的要求是同意的,可等孩子真过去的时候,就把孩子关在门外,那孩子大冬天的一个人穿着一件棉袄哭着走回家找爸爸,从此以后和她妈再也不往来了。

月茹庆幸自己听了静江的话没有去广州,但那种诱惑是整个时代的人都需要面对的,就像一座围城,没下海的人一心一意憧憬外面的花花世界,耳朵里听到的都是一夜暴富的传奇,下海了发财的则都是少数,多数还是灰溜溜的回到了原点。

陆剑晴就是前者,那种只看到世界光明面的,有野心,蠢蠢欲动,又不敢妄动。

她见到方静江的第一眼简直是惊为天人,其实之前也开过家长会,不过方家派来的人并不是方妍直系中的任何一个,一是方静江忙,没有空来,二是白月茹不屑来,搞得方妍的家长会她本来打算让奶奶去的,但是霭芬说我怎么去啊,奶奶我是一个文盲啊,我这一辈子就只认得三个字,就是你爷爷的名字,方明忠。其他的全不知道,连你爸和我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怎么替你开家长会啊?

最后出面的就是她的姑姑桂芝还有双吉,不过好在方妍成绩很好,每次开家长会陆剑晴都是被一群成绩比较不过关的家长包围着以至于没有一次能和方家的家长沟通过,才会导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方静江。

静江常年在外面跑,非常懂得人情世故,更兼现在跟着司徒青云,打交道的都是上层人物,所以一看到陆剑晴,二话没说,先伸出手和老师打招呼,手心里贴了一张百元大钞,陆剑晴愣了一下,旋即默默的拽在手心里。

其实她本来想要退回去的,她对方静江的印象不错,沉着稳重不算,修眉入鬓,又是男人最成熟的年纪,举止得宜,一身西装一看就是考究的做工,陆老师下意识的不愿意给对方留一个坏的印象,当下便不想收下这钱,可办公室里那么多人,她若是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拒绝,无异于揭开了许多老师和学生家长之间交流的方法,最后便只有硬着头皮收下了。

静江和陆剑晴聊了一会儿,陆剑晴发现方静江很健谈,又懂得分寸,现在这样的家长真不多了,尤其是在彩虹老街这样的地方,多的是不讲理的流氓和泼妇。

比如说有一次,一个学生的母亲把学生的英语成绩不好硬是归咎在陆老师的头上,当众打了她一个耳光,还有一个女学生的父亲在女学生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来给她办理退学,弄得陆剑晴莫名其妙。

后来那女学生差点没哭死在办公室里,方妍当时正好在里头替焦老师改作业本,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发现原来那个叫做张倩的女孩子被他的父亲逼迫退学是因为她父亲觉得她既然成绩不好,就没必要继续把书给读下去了,浪费家里的钱,不如出去坐台吧!

方妍被这无耻的讲话给惊呆了,抬起头来近乎一丝不苟的打量张倩的父亲。

陆剑晴尽管有心阻止悲剧发生,但是人家父亲都来办退学了,再加上张倩成绩不好,已经构成了留级的条件,她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倩的父亲把她带走。

但是就在那一刻,方妍冲了出去,她喊住了张倩这个她本来几乎都没什么交集,不怎么说话的女孩子。

张倩的父亲表现出了不耐烦,不过方妍才不理她,她冷冷的看着这个猥琐的中年男人道:“张爸爸,我有点话想和张倩说,反正明天她也不来上课了,我给她送行说两句总是可以的吧?要坐台您也不急这么一时半刻。”

张倩的爸爸被她说的下不来台,气哼哼的去学校门口等女儿。

方妍看着张倩哭肿的眼睛道:“我晓得你可能觉得我猫哭耗子,又或者觉得我是来看你笑话的,但是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话要和你说,我真的咽部下去,否则心里不好过。”

张倩抹了把眼泪道:“你说。”

方妍清了清喉咙:“是这样的,都是些老话,你可能听不进去,以前让你们这波人好好学习也没见你和李煜辉听我们的,但是张倩,真的,你这样一个女孩子上了社会什么也不懂,你将来可怎么办呀?你甘心一辈子的命就这样吗?任由你爹妈摆布?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有文化有知识的人,请原谅我这样评价你的父母,但就算你不能成为人上人,起码也不该被剥夺成为更好的人的权利。我觉得你爸逼你走这条路是绝了点儿,但你也不要灰心,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学习学习,比如财会什么的,学点能傍身的手艺,我记得我哥学的就是这个,等攒够钱了就上岸,知道吗?不论什么情况,爹妈也好,兄弟姐妹也好,记得先护着自己,自己好了,才谈得上其他。”

张倩含泪说:“我晓得了。”

方妍点头道:“那你去吧。”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也不知道张倩能不能听的懂,又或者会不会听的进去,但她还是要做,她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和她一样处在花样年华的女孩儿就这么被践踏了,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而踩下那一脚的,推她一把的,居然还是自己最亲的爹妈,如果同样的情况换成是她的话,她不但不会去坐台,还会先捅死她爹妈也说不定。这样一想,她觉得自己还挺混账的。

在她身后的陆剑晴读看到了,没想到方妍一个冷清清,平时挺高傲的小姑娘居然会和张倩道别,对她多看了几眼,方妍只是朝着陆剑晴苦笑,然后弓着背落寞的走了,像是张倩承担的痛苦也有她的一半似的。

可以想见,办公室里的老师对方妍的评价都是挺复杂的,说她好吧,真的很好,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总有一种超乎她这个年龄的成熟让大家不喜,毕竟老师们还是都喜欢活泼好动又青春一点的女孩,他们觉得方妍复杂的像一个黑洞,让大家摸不透,摸不透的东西就会让人恐惧。

陆剑晴告诉方静江,方妍什么都好,几乎没什么不好,就是最近迷上了看小说被老师给逮住了,然后方静江深切的表示了一下自己平时太忙没有时间好好管教她,以后一定会努力监督她之类的恳切话语……然后两人的谈话就被陆剑晴不知不觉的带到了另一个方向,例如方静江是干嘛的,能挣多少钱,为什么她妈妈不管她,说道白月茹,方静江就滔滔不绝的一通埋怨……最后走的时候,陆老师觉得和方静江真是相见恨晚,以后有时间还要好好谈一谈。

方静江则以为陆老师是看中了他的那一百块钱,回去沾沾自喜的跟方妍说:“看吧,只要你老爸一出马,一张票子塞在手心里和你们陆老师亲切的握个手,你们老师立刻服服帖帖!”

方妍看着别人眼中‘稳重又成熟’的爸爸,无语的觉得那些人都是瞎了眼吧……

第180章γ

这边厢方妍搞定了自己的事儿,以为陆剑晴很快就要把书还给自己,谁知道陆剑晴正要那样做的时候,却发现书不见了,陆剑晴起先还以为是自己搞丢了,想虽然是一本言情小说,可到底是同学的,且不知到底是同学们之间自己互相借阅的呢,还是书店里借的,倘若是书店里借的话,搞不好还要赔钱,陆剑晴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可旋即又一想,不对啊……这书她又没带走过,一直放在办公桌上怎么可能会掉呢?难不成是自己生脚走掉的?

于是她仔细翻了一翻,又在办公室里问了一圈,都说没见过这本书,陆剑晴猛的想起那天晚上没收掉这本书后,曾经留几个男同学在教室里打扫卫生过,他们之中是否会有人拿掉了这本书?

她想到这些,便把这几个男同学召集来问了一遍,叶声其实可以不承认的,但他还是坦白了,因为他不说,必然这事会轮到其他同学头上,搞得人家也有嫌疑,他做不出这种事来,便干脆痛痛快快把事情认了。

陆剑晴十分的不解,问他干嘛要拿,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根本编不出理由来,他一个男孩子,总不能说是自己喜欢看吧?

陆剑晴道:“不行,这事儿可大可小,你如果只是拿书过去看一看,跟我说一声,我不会讲你什么,可你就那么顺手牵羊,你说你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呢?要是故意的那就是行窃,你说,我要不要把你爸找来?

叶声当时的目的其实特别简单,就是怕方妍的爸爸来的时候,陆剑晴有证有据的把东西拿出来,到时候方妍回去免不了一顿打,想想就心疼,他便果断的把书给偷了。

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