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声又反问:“那你到底跟他好了没有?他说是你先跟他好了,所以才来找我的。”

方妍有点气闷,觉得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叶声心里也发堵。

由于他已经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妈妈会着急,主要是父亲死了之后,叶声的母亲现如今把叶声当成主心骨,叶声一离开她的视线,她就会特别紧张。叶声便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从这里马上就到家了,小心点儿,天黑了。”

“你不送我呀?”方妍问。

叶声为难道:“我妈妈一个人在家害怕。”

方妍想,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但还是说:“好吧,我自己走了,你……你也当心点。”

“好。”

两个人话别,各自走一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背过身去的时候,方妍心里特别难过,她觉得这是他最后一次送她回家了,以后……也许再也没有以后了。

她走了两步,回过头去看,叶声的背影被路灯拉得老长,他走的很慢,垂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想追过去,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其实没有她表面看起来的那么伶牙俐齿,便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想说只要你回头,只要你回过头来看我一眼,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那一刻,她觉得哪怕他说要和她私奔,她也会同意的。但是叶声没有发现,他的一颗心如今满满的都是和父亲的回忆,比如,他们的争吵,父亲不让他去分类班,他又是怎么忤逆他的,他长那么大人生中第一次忽视方妍的目光,他看了她这么久,一年365天计,他看了她快要近4年,超过1000个日夜,然而当她的目光真正回转的那一刻,他竟生生的错过了。

等到两年之后,方妍读高中的时候,偶然听到一首歌,是一个香港女歌手唱的,还不是很红,叫做邓丽欣,那首歌的调子很容易记,一直反复吟唱着一句话:不要离我太远。

——不要离我太远,掉头望一眼就见,

分隔开过了十米我便怀念。

不要离我太远,突然离开我视线,

这个心也会被你牵走一片。

就算辞行未可以避免,

请你走之前,

仍能让我发现曾为我真的心软。

须知自毕业后,方妍考试失利她没有哭,那么多人的嘲笑,异样的眼光她默默地承受,她没有哭,叶声和她分道扬镳她也还是没有哭,却在两年后的那一天听到那首歌,整个人崩溃,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哭了足足三个小时。

好在家里没有人,又刚好让她赶上一场倾盆大雨,因为海城每到夏天就有台风过境,所以她趁着暑假台风在外面哗啦啦的吹,雨刷刷的下,电视里播报着橙色预警,也让顺便让风雨在心里肆虐了一把,人生中第一回哭成那个狗样子。

谁会想到,这压抑了两年的情感,在众人面前伪装的无懈可击,却是被一首歌,黄伟文的几句词就击的七零八落呢。

当然,方妍的预感也无疑是准的,那后来的一段时间,叶声就没有好好上过学,或许是父亲的死对他的刺激很大,所有有关他的消息都相当的不堪入耳,她不信,但是抵不住自己胡思乱想,又适逢读书是要紧的时候,有一天早上出早操,便在众目睽睽下晕了过去,最后被抬回了教室。

金勋杰很担心,在医务室的时候一直守着她直到她醒过来。

方妍恢复神智之后的第一句就是:“老师没说什么吧?”

金勋杰苦笑一声:“没什么,就是把你家长找来骂了一顿,说你身体素质不好为什么家长还不好好给你补补营养,竟然让你晕过去,听说你妈脾气暴,和老师呛了起来。”

方妍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突然还乐呵起来了,金勋杰道:“你的心理和想法还真是很诡异啊……这有什么可乐的。”

“你不懂。”方妍道,跟着看向他,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那个……还有其他人来问过吗?”

金勋杰充满怜悯的望了她一眼,想撒个谎骗他,但又过不去自己这关,便撇开头说:“没有,我知道你想问谁,他没来问过。”

方妍的心里不好受,但仍强颜欢笑道:“我好了很多了。”说着,从床上爬起来。

金勋杰递过去一个包子:“我刚到校外买的,怕你吃不惯肉包,嫌油腻,就给你买了个香菇菜的。”

方妍的喉头一哽,轻声道:“谢谢啊。”

金勋杰却夺门而出,方妍想喊他,想了想又住嘴。

后来她回去上课,自然免不了被骆老师训了几句,她意外的没有顶嘴,情绪很低落,骆老师也就不说她了。

数学课的时候,她又走神,金勋杰忍不住用手肘推她:“专心。”

方妍点点头。

半晌,金勋杰还是没忍住,低声问她:“你是故意的吧?”

方妍心中一凛,侧过头去看他。

金勋杰说:“我就知道。你是当着他的面故意晕的,想他来看看你,是吗?你们两个啊……还真是同一天生的,有什么话不能说,非要用这种迂回手段?他是,你也是!何必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如果你真那么喜欢他,以后他的那些消息我都不来告诉你了。”

方妍低头掰着手指:“金勋杰,我好好地问你一遍,你不要因为你说你喜欢我就骗我,也不要因为同情我就替他打掩护,他们说的他现在很*,换了好几个女朋友,周末还和一些人胡混,是真的吗?”

金勋杰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道:“没有,他们胡说的。”

但是仅仅过了两天,方妍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就靠在窗户边上看楼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操场,有时候叶声会在那里和人打篮球,叶声从不知道方妍也会偷偷看他,她一次也没有说过,但是这一天,她兀自看着的时候,吴佩兰正好从她身边走过,瞥了一眼道:“嘿,看什么呐?哦~~~我知道了,今天是不是八班和校外的篮球比赛,你看叶声吧?”

方妍被戳破心思,难得的脸红道:“没有啊……”

吴佩兰却踮起脚来看了许久,奇怪道:“咦?怎么叶声没有上场?”

方妍摇头:“不知道。”

正说话间,底下却传来叶声的声音,说:“你哪里跑……”

在他说话之前,是一个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方妍的心一揪,吴佩兰知道事情不妙,赶忙道:“别看了,别看了,看来今天叶声不会出场了。”

方妍感激的看了一眼吴佩兰,说:“不,我要看,大家一场同学,看看怎么了,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和女孩子一起打球的。”

她告诉自己,如果要死心,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怕疼吗?

总会有一点吧!

但比被蒙在鼓里好,是不是?!

她不是怯懦的女生,她也不要做缩头乌龟,于是趴在窗口,探出头去,果然看到叶声追着一个女孩子,两人打打闹闹的直到紫藤花架下,叶声从后面一把抓住那个女孩子,拉到自己怀里,从后面看不出他们两个在干什么小动作,但是那样亲密,叶声的下巴架在女孩儿的头颈里,他们总不会是普通的关系。

方妍的心‘咔嚓’一声,但是她的理智却在告诉她:太好了……终于解脱了……

第217章

自那以后,不知是出于一种怎样诡异的默契,方妍不再下去找叶声了,甚至不再于金勋杰面前提起这个人,叶声也没有来打扰过方妍,有人问叶声,怎么努力了将近四年,到了最后关头,竟然放弃了?!

叶声起先笑笑不说话,良久才道:“我父亲去了这么大的事,她也不过就是来问候我一声,之后再没来找过我,可见我在她心目中,有多少的分量?只有她自己和她的学业最重要吧,我什么都不是,既然这样,就不要自取其辱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她找到了她的,是好事。她从来就是个目标明确的人。”

他的那些朋友们听了都愤愤不平,明里暗里的指责方妍,有的人趁方妍路过的时候还想要找她晦气,但都碍于叶声的面子算了。同时,方妍也不解释,只装作无事发生,只有那一天目睹实情的吴佩兰有些同情方妍,她想为方妍说话,但是她知道方妍好面子,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直到有一天,叶声班里的一个女同学过来找方妍,她和叶声从小一起长大,又是邻居,说白了就像我和方妍的这种关系,所以这女的就认为自己有资格对叶声的人生指手画脚。据金勋杰说这女的他也不喜欢,不是什么好东西,年纪小小,已经背着学校在外面坐台挣钱了,尽管只是陪酒,不出台,但是方妍顶看不起这种女孩子,又不是家庭所迫,纯粹只是爱慕虚荣去做这些事,那就是自身有问题了。因此她没有给过这女孩儿好脸色。

这女孩儿也一样,彼此彼此,见方妍态度冷冷的,就一次又一次的给叶声介绍女朋友,她是真不喜欢方妍,觉得她高高在上,永不下神坛,和叶声不是一路的人,而且她也有点儿怯和方妍独处,每次一看到方妍的眼睛她就打颤儿,但她架不住叶声喜欢方妍,只得亲自来找她,将她叱责了一通,方妍听完所有后,没有怒骂,只是反唇相讥道:“他说我目标明确?是,我承认我目标明确,可我的目标在碰到他之后就都改了,我的目标是把他包括在内的,他呢?他去分类班跟我商量过吗?没有!他只是把我好朋友都给泡了,弄得我里外不是人,这个也和我敌对,那个也看我不顺眼,还有女的要来扇我耳光,如果他真的稀罕那些人,就别拿我说事,好好和人家早恋去!拿我祭旗干什么?搞得我多壮烈啊,我都快给那些女的整死了!结果还要那些女的反过来告诉我叶声已经决定去分类班了,全世界都知道,我是最后一个。他现在来控诉我目标明确,不在乎他?他怎么不说他害的我所有目标都废了要重头来过呀,他好意思说我不在乎他?其实是我管的太多,他那天在窗户底下抱着那个女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压根就不该把他设定在内,他不需要我去把我和他变成‘我们’,因为他考虑的从来也只是他自己。我当初就该把他当成拦在我成功路上的石头,一脚给踢了。我他妈犯得着和他耗到今天?”方妍一口气说道这里,自觉有些激动,冷静下来道,“行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父亲去世我很抱歉,但看到他抱着其他女的,我没心情去和他说话。再见。”

那女孩儿傻傻的在原地,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叶声解释,只得赶紧奔去楼下把事情原委汇报给叶声听。

叶声知道了以后整个人都傻了,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和哪个女的在窗户底下抱一块儿被她看见了?!不过不管是哪个女的,关键还是自己不知检点,所以他急的都把头发都揉成了鸟窝,恨不得跺了自己的手,跟着又把所有人赶出教室,想一个人静一静,结果就想出那么一个馊主意:跟方妍说分手。

马志勇道:“你疯啦!你这样就没有回头路了。”

叶声道:“那怎么办呢?我现在只有拼了,死马当活马医呗,刺激一下她,只要她还是在乎我的,我立刻就去道歉,让我跪地上都行,她要是没反应,那……”叶声的喉头一哽,“那就真的…算了…吧。”

马志勇叹气道:“要不要和金勋杰商量?”

叶声蹙眉摇头:“别,他有着私心呢,说了也白说。”

马志勇道:“好吧,那下午有一堂听力课,她们要到底楼的听力教室,上楼会从咱们这儿过,我帮你送过去。”

“嗯。”叶声按了按他的肩膀,“谢你了,兄弟,你帮我给她,我就在一旁看着。”

“好。”

两个傻蛋说到就做,等方妍她们听力课结束走过楼道的时候,马志勇突然冲上来,说:“喏,这个——叶声给你的。”

方妍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好过一点儿,想着他哪怕写简单的个‘对不起’,这事儿也算揭过了,连祝怡也在一旁起哄道:“哟,情书啊,好久不给方妍传了。这回算他识相!”

方妍拿手肘捅了她一下,不好意思的说:“咄!胡说什么。”

刚好金勋杰路过,瞄了一眼,祝怡也赶忙闭嘴,怕要是让金勋杰知道了又要吃醋,闹一通有的没得,但是金勋杰还是看见了,干笑了一声上楼,到了楼上的转角处还不放心的拿眼睛瞥她。

方妍拿着那张纸条颇为无奈,直到金勋杰彻底走远了她才打开,其实这个时候叶声已经后悔了,祝怡说的话和方妍的表情都说明了一件事,他们的激将法可能适得其反。

马志勇一个劲的回头朝不远处的叶声眨眼睛,叶声忙走过去,想把纸条抢回来,但是就在霎那间,方妍打开了,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

方妍想起了自己当初在他手心里写过的‘我喜欢你’。

对他而言,说‘我喜欢你’,或者‘我们分手吧’都是一样容易,可是对她来说,要她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有多难,他知道吗?!

她看着正前方的叶声,那一刻,竟然笑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跟小丑一样,她没有哭,她一点儿想哭的情绪都没有,只是心里难过,这种难过很难形容,不是小说里反复写的那种‘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心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痛的都麻木了’,那些都不足以形容她的伤心和难过,那是一种是憋闷,是一颗心像被塑料袋给套住了,然后打结,就要窒息的感觉。

然而她是谁?

她是方妍,她是不能倒下也不会倒下的方妍。

她的嘴角漾起一抹嘲讽的笑,把纸条递给祝怡过目,道:“看见没有?说要和我分手,不是情书。”

祝怡霎时脸色大变。

方妍道:“但我就是好奇,分手之所以称之为分手,首先得在一起,我和谁在一起过吗?”

她冷笑着把纸条一点一点撕碎,然后往分类班门口的垃圾纸篓里一扔,扯着祝怡的手就走了。上到楼梯转角处的时候,正好看见李沁华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她,李沁华爱才心切,为了方妍不惜刻意牺牲了叶声,把他往错误的方向带,此刻看见他们还有联系,冷冷道:“怎么?自从李老师不做你们的数学老师开始,方妍现在眼里都没有人了!”

方妍也回敬道:“不好意思,没看见,现在的男生长的都太高大,实在衬托不出老师您的伟岸,一时看走眼也是有的。”说完,她再懒得理会李沁华,哪怕是到了长大以后,和这个老师几次在路上遇见,李沁华已年过四十,他等着方妍过去和他打招呼,这个女孩儿曾经那么乖巧的跟他鞠躬,那样的依赖过他,但是到了最后,他让这个女孩儿失望了,方妍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自毕业后,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李沁华知道,她是在为叶声的事惩罚他,即便叶声和她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方妍也是最看不惯那些偷鸡摸狗,弃卒保车得事儿,更何况学校为了保住她,活活的牺牲了叶声的前途,故意把他往一条岔路上引,这是方妍不能够原谅的。

方妍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明白大人们的世界,就是这样现实。所以以后就由她反过来再告诉他们这群老师,什么叫做真正的现实,那就是对于这帮老师的暗箱操作,她根本无需感恩戴德,因为她不需要别人的偏袒,也不需要别人在背后做小动作,她一样可以成功。别打着‘我为你好’的名义去做伤害别人的事,这些都是借口,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心安理得的去当刽子手,李沁华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后悔莫及。

他只记得当时的叶声,在方妍走了以后,像是发了疯一样,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叶声似乎并不好过,只听他大叫了一声,然后一头撞到墙壁上去了,好多人在拉,李沁华道了一声:“荒唐,这不胡闹嚒。”然后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218章

孩子们的世界,对大人来说都是胡闹。

因为不够冷静,不够理智,不够成熟。

但是孩子们的感情最是真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等价交换,不可以交易买卖,等你长大以后回过头去看,你会发现,最好的年华里,你如果曾经真心付出,那就没有白白浪费过你的感情,哪怕结局很惨烈,也能在回忆里变成珍藏的琥珀。

但是长大后的感情却有几个人能如愿?

到处是斤斤计较,有的人靠条件去选择,有的人听从父母的安排,感情已沦为一场彻头彻尾的买卖。婚姻变成了交易,才是真正的儿戏。

方妍睡在火车站邂逅的14岁女孩儿身旁,她听到女孩儿哭了一夜,埋怨他们大人怎么那么现实,怎么那么讨厌……她想,我当时也是这么埋怨的,只可惜,我心里埋怨归埋怨,我还是把自己给‘拔苗助长’了,把自己变成了那个最讨厌的大人,就像老话说的那样,我们最终都变成那个自己讨厌的人。可又有什么办法?

谁也逃不掉,这是宿命的安排。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脑袋里闪过一个又一个镜头,有叶声,有鲍蕾,有陶盈盈,有金勋杰……现在她不后悔遇到他们了。

她告诉我,如果当年她没有吃那番苦头,后来她不会成为那么tough一个人,她可能遇到大事情会慌,会哭,不会像现在这样,泰山压顶了也面不改色。所以她说,跟头跌的越早越好,尤其是那些心气高的,有挫折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那时候我们足够年轻,我们有勇气爬起来,伤心了就哭一场,没什么。要是等你爬的高了再跌下来,那种痛才是终生难忘。有些人,心灵脆弱的,也许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怪圈。

其实我们谁都不比谁想的坚强。

后来叶声和方妍就像两条完全平行的直线,再也不相交,叶声于方妍而言,也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杳无音讯起来。然而方妍有什么消息,叶声肯定还是能第一时间知道的,只要他想。

所以一切都取决于他到底要不要知道罢了。

金勋杰没有提过他和叶声之间的谈话,方妍也不问。

她自从拿到分手纸条后就全力以赴的扑在了读书上,她甚至很少想起叶声,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冷血的,怎么能无所谓到这种程度?

金勋杰道:“我现在才知道叶声在难过什么,喜欢你这种女人真倒霉,你没有心的吧,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叶声。”

方妍看着黑板,没有回应,可是夜里回到家却是无法专心的看功课了,她的情绪导致她在之后紧随而来的一次模拟月考中失利,一下子跌出了年级组10名之外,令祝怡大感意外,老师也开始找她谈话了。

假如说之前的方妍是一只饱满的气球,那么此时此刻这只气球突然瘪了。

金勋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前去道歉,但是方妍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她靠着自尊硬撑的东西看起来坚硬,然而一旦裂了一条缝,就开始逐渐的碎开,没有办法挽回颓势了。方妍只能靠着本能和意志去战斗。

叶声知道了以后还是关心他的,但他没有去找他,只是让金勋杰督促一下她的成绩,金勋杰对方妍道:“你看,叶声还是在意你的,你不要消沉了。”

“你知道个屁!”方妍骤然暴怒,对着他怒目而视,喉头却哽咽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他了?别再我面前提了行吗?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一会儿要我去找他,否则就是冷血,一会儿又要我放手,好好学习,一会儿又把我让来让去,金勋杰,你们是联手害死我是不是?你们真的以为我没有情绪,就这样随意摆弄?”

金勋杰慌了手脚:“你别哭……”

“我不会哭的。”方妍倔强的昂着脖子,“不值得,为了你们这些不负责任的语言和感情我真的犯不着,求求你们放过我,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让我安然的度过这最后一个月,好好的去考试行吗?”

金勋杰呐呐的点头,不敢出声了。

但是鲍蕾对于叶声的一些行为还是无法视而不见,本来以为没有方妍就能轮到自己,她是头号替补队员,可惜她错了,叶声对她避而不见,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躲开她,要不就是和别的女孩子出去,有时当着她的面勾搭着其他女人的肩膀,道:“来,这是鲍蕾,我哥们儿,你们认识认识,这是我新女朋友。”

鲍蕾气急败坏,可又没有立场对叶声发火,只有去找方妍,并且为了引起方妍的注意还夸大其词道:“你都知不知道叶声现在玩的是什么?你怎么也不管管他?他抽烟也就算了,换女朋友也跟换衣服一样,但是不能去‘溜冰’啊,这个太可怕了。”

‘溜冰’是黑话,并不是真的去溜冰,而是指吸*&毒的其中一种。

方妍好笑的看着她道,“我?我凭什么管他?!你找错人了吧,我觉得你说话他会比较听,他不是最喜欢和你谈心事了吗?当时他去分类班,你不是也主张他去吗,只有我一个人做坏人,现在他这个德行,你让我去找他?拜托,帮帮忙好伐!”

鲍蕾碰了一鼻子的灰,只有悻悻离去。

没多久,整个年级掀起了一股专门针对方妍的恶劣谣言,方妍充耳不闻,那些和她多年同窗的了解她性格,怕她生气也故意不告诉她,但是有一天,许佳上楼来的时候红着眼,脸半边也肿了,方妍问:“怎么了?”

她不答,后来是金勋杰说的,“你看你,再不理叶声,对他再坏,碰到有人欺负你,他还是第一时间出来帮你,许佳是他找人教训的,听说她在外面胡说。”

“她胡说我什么了?”方妍好奇的问。

她真的不生气,只是似乎所有人都顾着她的情绪,不肯说出具体内容。

金勋杰也一样。

体育课的时候,许佳还要跟着祝怡和方妍,祝怡气不过道:“嗳,你不是跟鲍蕾特别好吗?给人当狗腿子的,来找我们做什么呀。”

“我在这里没有别的朋友。”许佳嗫嚅道。

“那就自己去交朋友。”方妍淡淡道,“我们不是你的靠山,也没有义务做你的靠山,对了,顺便替我转告鲍蕾,她自己没本事管住叶声拿我撒气也没用,嘁,鲍蕾啊,也就这点出息。”

许佳说:“我真的以后再不会了。叶声说我要是再胡说,就叫人卸掉我一只手。”

“那你试试呀。”方妍好笑道,“我挺乐见其成的。”

说完,她和祝怡双双走人了,许佳跑去找鲍蕾哭诉,挨了鲍蕾一个耳光,“没用的东西。”

很快,一个月就要过去,考试迫在眉睫。

但是方妍却在关键时刻发起烧来,而且烧的很厉害,一上来就是39.7度,整个人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睡觉的时候还说胡话。

方静江大半夜的开车将她送到医院挂急诊,她手里还拿了一本数学书,给她量体温的护士看了直摇头,说:“像这种学生最近来的也不是第一个了,你们这些家长怎么把孩子逼成这样,读书就不要命了?你看,都快到41度了,她不是小孩子,一个大人发到这么高是很危险的,过两天就要考试了,这不是更不利吗?”说着,对方妍道,“妹妹,你不要紧张,你放松一点,考不好也没什么的。又不是一辈子的事。”

方妍心里很难过,她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哪怕在同学和家长面前装的再好,她这一年多来紧绷的弦也够她受的,更何况叶声的事更是雪上加霜,她的理智虽然让她‘拔苗助长’,抛下种种有关叶声的记忆,当做负面的包袱全部丢掉,但是她的情感又是另一回事,就像一座活火山,随时随地都会喷发,更何况这两种情绪一直被压抑在她体内,但是冲突不断,终于导致崩溃,身体支撑不住,只有她自己懂得。

方静江的脸色很难看,白月茹听了护士的话道:“咦,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考的不好不要紧啊,敢情不是你们家孩子就可以随便啊,我告诉你,我们小姑娘学习很好的,要是考不好——”

护士给了她一个白眼,心里骂了她一句‘神经病’,懒得理她走开了,只是临走前怜悯的望了一眼方妍,小女孩都昏过去了。

所以方妍在考试的前三天都在挂水,祝怡打了好几个电话来找她,方妍道:“没事,今天退下去了,只有37.8,我感觉不到难受了,放心吧。”接着,方妍和祝怡两个人特地一起去踩点,因为整个区统考,为了防止作弊,老师是外校的,学校也要靠抽签来调换,紫荆中学被换到了高阳路上的一所中学。

方静江为了方妍的病情担忧,阵仗弄的很大,白天特地去玉佛寺请了一些东西,晚上回到家里来化掉,说只要这样做了一定能考上,方妍本来没什么,但被他的行径搞得特别紧张,总想着要是考的不好,爸爸会很失望吧?

到了真考试的那天,方妍没让方静江送去,只和祝怡两个人一起去,可是到了考场里,方妍的试卷一拿到手,还没有做,整个人就痉挛起来,她用手捂着肚子,只觉得肚子疼的厉害,她想了一下早上吃的什么,一袋面包和牛奶,照理说很有营养不会出错,可是她疼的浑身冷汗,连监考老师都走到她旁边问:“同学,你怎么了?”

方妍苍白着脸道:“没事,我紧张。”

老师劝了她一句:“你不要紧张啊,你先休息一下,我觉得你脸色不大好,要是难受就喊我们。”

“好的。”说着,方妍便趴在桌上,她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根本没有办法握笔,这样一来她就真的紧张了,难道这种症状要持续下去,那她怎么考试?

语文考试是第一场,对方妍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十拿九稳的事,但是她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症状,心里一紧张,心跳的更加猛烈,直趴在桌上喘气,根本没法考试。更兼是快要临近夏天了,她身上的校服都被汗浸湿了。

三个老师面面相觑,但是没有人敢让她出去,除非考生自己要求,他们便只有眼睁睁看着,毕竟这关系到每个考生的前途,最后方妍听到老师报时,“还剩最后半个小时,同学们注意把握时间。”

方妍的脾气上来了,干脆一咬牙,硬挺起身,深呼吸几口便拿起笔开始做题,她的字写的很潦草,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有最后三十分钟,她连填空题都没做,于是就在这最重要的关头,方妍把除了作文以外的所有题目都做完了,唯独作文,她真的没有时间,她撑到交卷的时候,整个人都要倒下去了,连作文题目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想而知,这第一场考试就失利她心里该有多难过。

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方妍是直到确认自己能站得起来不会跌倒才出了校门。

焦祺若在外面等她,虽然已经不是她的老师了,但是焦祺若还是很关心她的分数,她是焦祺若自认为目前为止最得意的弟子,因为没有人能把语文学的那么活,和历史结合起来,融会贯通。大部分人学语文就是背课文,默写单词,唯独方妍一个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然而方妍的脸色很差,焦祺若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但是方妍强撑道:“还好,谢谢你焦老师。”

焦祺若没有拆穿她,安慰道:“没事的,接下去还有两场,你数学不太好,回去要多努力,不要被第一场影响之后的发挥,好好努力。”

方妍的眸色变冷:“谢谢你提醒我焦老师,你要不说,我都给忘了。”

是的,她要是现在认输,她就完了,可是她真的觉得好累,体力已经透支,却还有两场要持续,方妍道:“我先走了,老师,我得回家睡一下,还有点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