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刚才告诉我,温北萧家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萧老将军夫人,毒死了萧表的夫人钟氏。”

萧玉珠这一下,惊得连手都僵了,她好一会才回过神,说话的舌头都有些结巴,“老…老夫人毒死了族长夫人?”

狄禹祥颔了下首。

“这事,王妃还不知道,王爷看样子也是打算暂时不让她知道,娘娘这几个月身子都不大好,王爷不想再刺激她。”

“可,这等事是瞒不得的啊。”萧玉珠说话的声音小了些,也有些明了为何今晚见的萧玉宜有些惶恐不安了,她知道出了事,却什么都不知道,岂能不安?

“老将军夫人毒杀之事,证据确凿,这事已闹开,”狄禹祥沉声道,“王爷不好插手,也不能插手。”

“这是,已经打算好要怎么处置老夫人了?”

狄禹祥摇摇头,“这个尚还不知道,但这事已经送到大兄面前去了。”

“与我哥哥何干?”萧玉珠冷不丁地身子一直。

见她像被入侵了地盘的野兽一样绷直了身,狄禹祥弹了下她的脸,虎着脸道,“这个时候就知道紧张防范了?”

萧玉珠不好意思地微低了下头。

“大兄是不再与萧家来往,但他也没明着说已与萧家无关,明面上他还是萧家人,现在他是枢密院的副主掌,又同时主持考课院,而且还是钦差大臣,萧家出事要是要个主持公道之人,于身份大兄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因为哥哥谁也不怕得罪,就找了多哥哥?”萧玉珠的玉脸冷了起来。

这次要是他兄长碍于所谓公道处决了萧老将军夫人,那可真是“妙极了”——他们就会把萧老将军一家明着得罪了。

明面上,在族里,族人可是知道萧老将军于兄长是有恩的,兄长要是真敢拿老将军夫人怎么办,那恩将仇报的帽子想来有得是人要安在他头上去。

“嗯…”狄禹祥点了下头,又道,“不过这明显的烫手山芋,大兄会想法子推掉的,你放心就是。”

萧玉珠久久无声,等两人都躺到床上后,她轻道了一句,“这日子就没消停过。”

狄禹祥笑了笑,也是叹了口气,“谈消停谈何容易,大兄也是身不由己,他站在风口浪尖,什么事都能摊到他头上去。”

“玉宜那,我该怎么办?”萧玉珠重重地吐了几口气,问起了正事。

“王妃娘娘知道你心软,跟你说起孩子之事,可能也是想你体恤她难处一些。”狄禹祥想了好一会道,“她知道她娘家来人了,但来人她没见过,是为何事而来更是不知情,王爷不许她见,她也不得法,现在王府上下她也就几个出不了内宅的丫环对她忠心,她无人可用,想来她是想从你这里入手了。”

“嗯。”萧玉珠轻颔了下首。

“这次,别问我是想让你怎么做的,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办?”狄禹祥低下头,问窝在他怀里的妻子。

一边是珍王的王爷之威,一边是她对王妃的那点不忍…

相较下来,竟是不分伯仲,她不可能不顾珍王的威严,但也觉得这等大事,玉宜妹妹应要知情才好,毕竟那是最疼爱她的亲祖母,而且事后玉宜妹妹知道她知情不告,不怨怠她是不可能的。

思来想去,还是不得法。

“我不知道,”萧玉珠一点睡意也无,想了好一会,还是摇了头,道,“我不是心软,只是想着我明知此事,她开口要是托了我帮忙,我还瞒着她,她事后定会恨我,但王爷那,我是一万个不想得罪的。”

他还在王爷底下做事,她以下犯上,只会给他添麻烦。

三更完。

谢谢大家。

晚安。

第135章

说罢,原本不明了的事情也清晰了起来,她自嘲一笑,道,“她若是来找我,我就推了。”

到底,什么人也比不上自家人重用。

“不去见,”

“嗯,不见。”萧玉珠这时又轻叹了口气,“其实另一方面,我也是不想让珍王认为你娶了个心狠的妻子,站于上位之人,怕人不能干,又怕人太心狠,不仁善。”

“世事难两全。”狄禹祥一脸淡然,“王爷那,你不必太担心,这一次,是王妃不该把世子之事告诉你,我们以后切莫再提起此事,可知?”

萧玉珠点了头。

来日,萧玉宜果真派人来请萧玉珠入府,狄家现在的管事郑非婉言拒绝了。

拒绝后,她想以后再跟她这位王妃妹妹交好的可能性不大了…

说没有遗憾太假,萧玉珠还真是挺喜欢这个族妹,那是个坚韧的小姑娘,可惜命运弄人,她成了珍王妃,但还是不能随心所欲。

虽然她成了珍王妃,还是得了好处,她娘家的人在族里多少会说得上话,有些地方,例如在温北的军事布置上,皇上硬于珍王的情面,都会给些肥差给她娘家那一支。

可有些人得了好,就只记坏不记好,贪心不足了。

她娘家的人,没给她时间让她在珍王府羽翼丰满,在她还在立足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给她添事,终究还是给她拖了后腿。

**

狄禹祥这几天皆要出门会客见人,在家的时间不多,他吩咐了郑非,把他们带来的十八人分为一大一小两队人马,大队留守在府中,小队则跟随他左右。

他留了十二人下来,自己就带了六人。

萧玉宜再次来人相请的时候,郑非按狄禹祥的意思根本没去过问他们少夫人,直接出言婉拒了。

这一次,狄禹祥还是自己出了面,替妻子解决此次事端。

易修珍这日午后跟狄禹祥在书房谈用人之事,说完后,跟狄禹祥闲聊起狄家家仆拒不让他王府之人入府的事,“我听说是你下的令,让我的人连门都进不去?”

狄禹祥微笑,“那府邸还是王爷赐给下官的,您的人要是进,哪有进不去的道理?”

但王妃的人想进就进,就要另说了。

易修珍哑然,一会又道,“宝儿的事,你知道了?”

宝儿就是现在王府小世子的小名。

狄禹祥坦然,“你知道的,内子与我没有隐瞒。”

易修珍哼笑了一声,抬头看了房梁好一会,才淡道,“她这几个月,心思全花在了小世子的身上,我看着她就也挺心疼的,以为她总算是我们易家人了,她这次要是忍得下来,以后她要什么我左右都会顾着她的心思顺着她的意去办,可惜这次她还是太急了点。”

易修珍说着垂下头,看着狄禹祥笑着道,“皇兄说我们易家从开国老祖宗那代到我们这代,有个根底不好,那就是心眼小,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太喜欢天下人负我,我以前还以为自己没这毛病,等娶了个喜欢的媳妇但人家不事事以为我上后,我可算是知道这小心眼是怎么回事了。”

你也没有那么喜欢王妃罢?

狄禹祥看着珍王,心中想着,尤自微笑不语。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有得有失罢了。”

易修珍还真没指着从他嘴里听两句顺风话,听他这么一说,也是失笑,“可不就是如此,我也不是把人娶回来当菩萨供的。”

他娶了萧家的这姑娘,自然就别想指着她能单纯地出嫁从夫了,所以还是他苛求了。

易修珍不无遗憾,但也没觉得多难受,他沉默了一会,对狄禹祥说道,“等过几年,宝儿身子要是好不利索,我想让他去暮山住一段时日。”

暮家是书圣世家,又活在世外桃源中,且家族中出个好几个神医,易修珍根本没想法跟萧知远和狄禹祥结什么不快,他现在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他生下来的儿子着想。

他以前没子嗣,连长南都想过要好好过继到膝下,现下有了亲子,他还记得王妃那天告诉他她有孕的狂喜,那种热血冲至头的晕眩他至今回想都记忆犹新,所以,他往后所做的,就是让他这个儿子好好活下去,与别人无异,甚至要比旁人更强。

其实就是只为了这个儿子,他也要会让她的面子上过得去。

只是,鹣鲽情深在他们夫妻之间就难得了,可能是因为他们心都不诚罢,说来也没什么可惜的,是他过于多求了。

“暮山?”

“嗯。”

狄禹祥在易修珍凝视他的目光下沉吟了一下,随即道,“想来暮家人很乐意王爷前往暮山。”

“没那么容易,”易修珍笑了起来,“当年我皇伯为皇兄向暮家求娶,暮家一半的男人宁愿掉脑袋也誓死不从,他们是忠君,但涉及到家族生存根本的时候,他们家的人就是三岁小孩,也要比七老八十的老人顽固。”

“总是有法子的不是,”狄禹祥也知道非暮家族中人,还有签了死契的奴仆,能进暮山的人就只有暮家亲自邀请的客人了,“皇后不是都嫁给了皇上?”

“你不知娶得有多难…”易修珍淡淡地看着狄禹祥,“等你见过暮家人就知道了。”

说着他又问狄禹祥,“你知道你舅兄是怎么娶到暮家女的?”

“皇上赐婚?”狄禹祥试问了一句。

易修珍摇头,“是暮家女指名道姓要嫁给你舅兄的,当初,皇后娘娘也是如此下嫁的,她当年为了不与暮家与我皇伯对峙,自己开口要嫁给我皇兄,但因此也列了一担规矩让我皇伯应承,在那堆条件下,往后即使是皇家人,也是不能勉强暮家人。”

“啊?”狄禹祥还真是有些傻眼,他不是觉得他舅兄有什么不好,可大兄的样子是朝中数一数二的站出去就能吓住人的,暮家姑娘能看上他?

他只能说,暮家人果然非同一般,暮家姑娘更如是。

“我听说…”易修珍说到这,看了看狄禹祥。

狄禹祥身子一挺,满是浩然正气的脸此时更是一脸正直地看着易修珍。

易修珍摇摇头,才道,“我听说玉珠嫂子,也跟知远兄那样疼爱玉珠?”

狄禹祥见他语带亲近,攀亲来了,不由无奈道,“这都还没正式见过一次。”

“面是没见过,但疼爱之意不假罢?”易修珍挑了下眉。

狄禹祥没法否认,京中往他们府里送了多次东西,想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也是心中有数的。

“我现在也不敢贪求别的,玉宜的面你不想让她见,那就不见,只是玉珠毕竟是宝儿的姨母,你也是他的姨夫,与长南他们也是表兄弟,你也别拦着,就让他们多见见,多亲近亲近,我们里里外外来说,都是亲戚。”

“小世子还小呢,等大点,就让长南来跟小世子玩。”狄禹祥也没拒绝,但话还是说了明白,“以后回了京城,小世子要是也去了京里见皇上,永叔还想让小世子也去我那住几天呢。”

他言下之意也是指,与其从他们家这边的暮家嫂子入手,还不如直接找皇上。

“好,到时我让他去。”易修珍顺了话下来,没跟狄禹祥说皇后娘娘那简单就是铜墙铁壁,即使是皇上也攻不下,皇兄已经在信中跟他实话实说了,且指了暮家小小的这条路让他走。

皇上现在在暮家那,其实还不比萧大人在暮家人眼里受暮家人欢喜。

他跟狄禹祥说了这么多,得了这一句话就够,他也知道多的,他这位臣子与友人不敢担保太多,毕竟面都没见过,而永叔是从说大话之人。

而这是狄禹祥第一次从易修珍的话里得知他不会再强留他在大冕,脸上的笑越发真挚了起来,整个人明朗的气息简直就是让人如沐春风,看得心事不少的珍王眉毛一跳一跳的。

**

自进京后,就没什么简单的事,萧玉珠都习惯这些纡回曲折了,所以听到易修珍的打算后,她只笑了一下,连惊讶也不曾有了。

“这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修珍也只是让我们搭桥引线。”狄禹祥与她说道。

“我知道。”

“我写信跟大兄说一下。”

“这事也与他说?”

“嗯,这气还是要通的。”狄禹祥带了她去了书房,在写信的时候,把他想提拔的一些书生清单递给了她看,“你看看这些人,有哪些人是你顺眼的。”

“咦?”萧玉珠接是按过了,但没打开。

“看看,尤其第三页的头五个,那是咱们要用到关西的,以后跟我处事的。”狄禹祥催了她一句,提笔沾墨。

“这么年轻,最小的还不到虚冠之年,才十七?”萧玉珠只一眼,就不禁念了出来。

这么年轻,怎么当官?

“他是建阳王氏家族中人。”

世家之人?

“这…,他能治理关西?你打算把他用在何处?”

“虽是世家中人,但也是孤儿寡母出身,要不然,怎么会只身前来大冕赴考?他对土建这一方面很有一手,别看年纪小,是书香世家出身,说是以前还跟力工建过房子,讨得几文钱养家中孤母…”狄禹祥说到这笑了起来,停下笔与萧玉珠说道,“得了经验,又得了文钱,是个聪明人。”

第136章

“王家倒是出人才。”萧玉珠想起了另一个她家夫郎欣赏的王通王大人。

“嗯。”狄禹祥这时像是想起了什么,怔了一下。

“怎么?”

“不知二郎他们如何了…”

大冕这次秋闱的时间跟江南的不一样,这次大冕的秋闱是加的恩科,全国只有大冕有,二郎他们前次没有考中,再考也得明年去了。

如若考中,他们也该进京了。

现在一家大小三个秀才,也不知明年能不能中上一个举人。

狄禹祥也是许久没看到他们了,甚是挂念。

“应是好的,有爹娘在呢。”见他一脸怀念,萧玉珠安慰他道。

这时门外有婆子叫萧玉珠,说长南又上树掏鸟窝去了,怎么劝都劝不听,狄禹祥一听,摇了头,搁下笔,带了她出门,去抓儿训子去了。

**

萧知远他是个挺听岳父大人的话的女婿,岳父大人说女子应该呆在家里好好相夫益子,不要做抛头露面之事,他觉得甚是有理,但小小说,他都不在家中,他们更是个连个儿子也没生出,她坐在家里相哪门子的夫益哪门的子?

萧知远一听,也觉得挺有理。

且当暮小小要带着父亲一起上路,一起轻舟去过万重山后,当下,抛岳父就妻子,踏上了携妻带父的江南钦差之途。

暮小小本身就是个孝顺之人,她能酿出一手好酒,也能烫出一壶极好的热酒出来,更是擅做许多样下酒菜,这些都是她在娘家为家中长辈做惯了之事,她能得暮家长辈的疼爱不无道理,换到萧元通萧知远这,每天都有热酒热菜下肚,他们更是对家中这新添的家人满意不已。

暮小小知公公喜田园景致,听得哪处有好景,就会停船,夫妻两人带着老人去走一遭,在当地住上个好几天,玩痛快了再走。

于是,在他们过往之境官员鸡毛狗跳的时候,他们悠悠闲闲地寻名吃名景之处,一耽搁就是数天,连人家衙门也不去看上一看,兴致一完,抬脚就走,把那些被他们的临时停下吓得快要跳出来的心又吓跳了回去,事后一想一回过神,又更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他们像前往秦南一样,临阵再杀个回马枪。

把秦南武家收拾完后,夫妻恶名沿着官道传出的驿报,不出三月传遍了全国上下,知道他们要下江南了,沿江各州各县官员都颇有点闻风丧胆之态,见他们一路吃喝下来,不像干正事的,一边存着侥幸之心,另一边因摸不清他们的走势更提心吊胆。

“要是听他们说的,我倒真是个坏人了。”外边传的闲言碎语暮小小没少听,这天他们在一个依江傍水的江南小县停了下来,下船走了一会,见公公大人甚喜这边景致,和四处放养的小鸡小狗,只四处瞄两眼,乐呵呵得就像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连光着脚丫四处踩的异乡小儿第一次见他都不怕他,带他去寻鸡逗狗,暮小小让仆人跟最近的一户农家告了罪,抬了桌凳出来,她就用自带的茶壶和茶味,舀来一勺农家井水,给他们煮起了茶。

其实他们刚从船下来时,就听挑担子的人奔走相告,坏官来了。

乡野地方,走了几里地,都没个轿子可雇,更别提马车了,可走到了此处,公公想着体恤她,要她歇会,不走了,要到此处玩会,暮小小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可借坐的农家边上过来瞧热闹的人,又在坏人坏人的嚷嚷了几声,趁仆从抓人的时候,又撒腿跑了。

下三滥无赖至极。

好的地方都没有,说他们坏的人倒不少。

暮小小颇有些不以为然,跟萧知远道,“我借农家一个桌子三条长凳,给了他们家一两银,够他们紧巴着过上三五几月的了,还道我们是坏人,去哪找我这样的大方人去?”

“嗯,对。”萧知远对她的话深表赞同,回头就道,“把赏银给大人我收回来勒,省得糟蹋了我挣的血汗钱。”

大捡笑着要应是,被主母的凤眼轻瞥了一眼,他就止了话,低头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答他家大人的腔了。

“德性。”暮小小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