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长南根本没问人是谁就朝家卫道。

等人进了小厅,见到那位在灯光下的年轻男子,在那年轻男子朝他行礼的时候,佑王朝他摇头,“子楚不必多礼。”

说罢他回头朝狄长南道,“兄长怕是有所不知,这是我父王后来收的义子,也是我们的义弟。”

“子楚是个有本事的,”佑王朝长南笑了笑,道,“不用多久,义兄就能知道了。”

“是吗?”长南冷冷地看向那叫子楚的年轻男子。

“是王爷过奖了,子楚什么本事也没有,”易子楚这时朝狄长南恭敬一拱手,道,“初次见面,子楚这就给护海将军见礼了。”

狄长南冷冷地看着他。

“狄大人…”易子楚拜过子后,恍然大悟般地拜向其父狄禹祥。

拜其子后才拜其父,易子楚也是真会激怒人,在长南捏紧了拳头要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易子楚的狄禹祥朝长子道,“看他长相,应是萧家人,不是温北萧家的,就是当年萧家女为如家生下的那子。”

“萧玉兔?”狄长南一字一句地吐了出来。

“狄大人火眼金睛,不愧为我大易朝真正的第一谋士,”易子楚居然没否认,反而微笑着朝狄禹祥道,“不过半天,我都被你激出来了,不过应是不巧,狄大人现在都没找到你夫人在哪罢?”

狄氏父子皆冷眼看向他。

“狄大人想不想知道贵夫人在哪?”易子楚嘴角带着一抹乖巧的笑,那带着几分羞涩与无邪的笑容,像极了他的生母萧玉兔,“如若想知,狄大人何不告知我等,刚才那封信,您是发给谁的?”

三更完,今天算是尽力了,明天继续。

第274章

“易大人说呢?”狄长南说话间一挥手,狄家守在门外的死士往里靠拢。

易子楚往后一瞥,嘴角笑意不减,“在下不知,所以才向狄大人求教。”

“还是说,”易子楚转头微笑道,“狄大人爱妻如命是假,不在乎狄夫人安危喽?”

看着狄家父子冰冷的脸,易子楚见此又微微一笑,脸带悲悯唏嘘,“所以让我再问一次,那信是发给谁的?还能不能收回来?收不回的话,狄大人还是为我等想个补救之法,这样的话,王府还可以考虑让狄夫人回到狄大人的身边来,让狄大人狄夫人伉俪情深之名传遍世世代代…”

狄长南听易子楚说完,眼睛扫到佑王身上,“你父王和你从哪找来的这么个疯子?”

易佑淡笑一声,“义兄不必激他,如他所言,狄大人还是与我等说说清楚的好,义兄不觉得?”

“哈哈,”后背已包扎好,狄长南边穿衣服边摇头失笑,“我爹和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真是没见过比你们还更有意思的人。”

“爹,你说是不是?”狄长南问父亲。

狄禹祥“嗯”了一声。

易子楚已被他的人包围住了。

“狄大人想擒我?”易子楚却是淡定道。

“嗯。”狄禹祥又轻“嗯”了一声。

“哪怕明天会见着狄夫人的头颅?”

“嗯,”狄禹祥伸缩着那手心结了疤的手,淡道,“无碍,我会让你们去陪她。”

“狄夫人要是知道狄大人不在乎她的命,不知道有多伤心呢。”易子楚舔了舔嘴唇,嘴角略带邪气。

“那易大人与我带话的时候,不妨告诉我妻,我会让整个冕地为她陪葬。”狄禹祥摸着手掌,温和地与易子楚建议道。

“狄大人好气魄。”易子楚嘴边的的邪笑冷了下来,但此时他眉宇间的阴暗却重了,“看来狄大人是不惜令夫人之命了?”

“易大人不是也不在乎你们王爷世子之命…”狄长南接过话,说罢一句又朝易佑道,“佑王爷,我们兄弟一场,虽说没了情份,但这同年同月同日死,也不失一桩美谈,你说是不是?”

易佑没看他,转头向易子楚淡道,“子楚,别对狄大人和护海将军口出狂言。”

“子楚无礼…”易子楚抿了抿嘴,突然躬身向狄家父子,“就此给狄大人和狄将军道歉了。”

狄禹祥就像没看到他,也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视而不见面前之人与佑王道,“小王爷,老夫的耐性,到天明之时就告罄了,天明之前,我要看到我夫人,看不到的话,天明之后,那我们就只好正式开战了,王爷觉得如何?”

易佑久久不语,屋子也因狄禹祥的话完全静默了下来,许久,佑王抬起眼皮直视狄禹祥,用冷静至极的声音道,“为了京里那个连个王都不敢封你的皇帝,你连你夫人的命都不要?”

狄禹祥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

“还是说,狄大人觉得这能吓唬住我?”易佑动了动被捆住的手,冷然地看着狄禹祥,“狄大人还是想明白的好,若不然到明天,你送出去的信人还没收到,你的妻女和族人家奴,就都死在了你面前。”

“王爷何不试试?”狄禹祥站起,走到了佑王身边,拍了拍他的头,再与易子楚道,“这位易大人,今晚何不与你家王爷作个伴?”

“多谢狄大人美意,”易子楚冷冷地道,“还是不了,子楚出来的时候,还有人等着我回去下令呢,我要是回去得晚了,我那些手下没个轻重的侍卫怕是会把不该宰的头给宰了,那多不好,狄大人说是不是?”

狄长南闻言,额头青筋直爆,狄禹祥看了他一眼。

在父亲直视后,狄长南捏着拳手,闭上眼睛生生把胸口的气忍了下去。

“那易大人还是回去的好。”狄禹祥温和道。

“可不就是。”易子楚淡淡道,眼睛一直看着狄禹祥掐着估王头顶死穴的手掌。

他这翻前来,还是没把狄禹祥给吓唬住,果然这老狐狸,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那厢门外传来了几声惨叫声,院里响起了长怡清清亮亮的声音,在这黑夜中有说不出的好听,“我还没出嫁呢,各位大哥还是别进我的房毁我名声的好。”

说话间,有人朝小厅这边走进。

长怡披着披风慢悠地走了进来,见到父兄,她袅袅亭亭地轻福了一礼,朝父兄明艳一笑,转而对那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好奇道,“你就是那个带人来的人?”

易子楚眯眼看向她。

“他们闯我的屋,被我的人打死了,等会走的时候记得带走。”长怡朝他矜持地浅颔了下首。

“那长怡回去了。”长怡随即转头问父亲。

“回罢。”看着女儿,狄禹祥露出了点轻浅的笑意。

“我妹心善又心细,”长怡往外走的时候,长南开了口,冷冷道,“世子由她看着,王爷和易大人放心就是。”

易估与易子楚这时脸色都不好。

狄家人现在在王府内的人不多,那个姓蜀的小子也出去了,易子楚本想将计就计,自己出来转移狄家护卫的注意力,从狄长怡手中救出世子,可哪想,这狄家女也不是个吃素的。

“那在下告退。”易子楚不想再耽误时间,转身就走。

“易大人好走。”狄长南未留人。

等易子楚带人离开好一会后,易佑见那坐在堂中不响的狄家父子谁也无意开口让人把他带下去,他不由皱起了眉。

等到浓黑的夜慢慢泛了点白之际,门口突然有了声响。

“带王爷出去。”狄长南转头吩咐了身边随侍提着易王,出门迎接紫王。

狄禹祥没有出门,他仰着头靠着椅背,一分一毫地算着他的胜算。

他打过那么多困难的仗,再难的境地,也未难过今时今日。

但他不能退步,因哪怕仅是只退半步,也会让他全盘皆输。

**

“什么情深意重?你那丈夫,就为了当皇帝的走狗,不也不要你了…”萧玉兔在知道王府内传出来的消息后,她实在无法忍耐地冲过拦阻,来了柴房。

这时,哪怕萧玉珠被人收拾得整齐了些,脸上也敷了药,头发都给梳齐了,这也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你也没人要了呢,”萧玉兔吃吃地笑着,靠近萧玉珠的脸,眼睛如尖勾一样地勾着她,“你说没人要的人送哪的好?勾栏院?哦,姐姐,勾栏院太好了,那里还有许多好玩的男人,姐姐肯定喜欢的,你说我送你进去玩玩怎么样?”

萧玉珠喉间上了药,也吃了退烧的药,整个人也清朗了一些,她听着萧玉珠的疯言癫语,平静地看着萧玉兔。

“姐姐,你不生气啊?”萧玉兔奇怪地道,手中却重重地扯着萧玉珠的头发,嘴间声音却娇柔不已,“我说的是真的呢,你那个好夫君不要你了,他宁肯当皇帝的走狗也不要你,还是我喜欢你,我带你去好地方。”

萧玉珠闭了闭眼睛,忍住了被扯断发的痛。

“你信不信…”萧玉珠的不语让萧玉兔震怒了起来,她大吼出声,“我说的你信不信?不信我找人进来跟你说,你信不信,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她疯狂地尖叫了起来,双手乱扯着萧玉珠的头发,挥舞着双手打向萧玉珠的头发,整个人陷入了疯狂的歇息底里中…

“你信不信!”一阵剧烈的扑打之后,萧玉兔脚下一个踉跄没有站好,身子往后一倒,扑坐在了地上。

“玉珠姐姐,你信不信?”倒在萧玉珠面前的是萧玉兔又吃吃地笑了起来,她眨了眨她依旧还有着几许天真无邪的眼睛,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你信我,好不好?”

“你信我,好不好?”萧玉兔吃吃地笑个不停,眼泪从她苍老的皮肤落到了她干涸的嘴唇边,她衰老的脸,无邪又突兀得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的大眼,狰狞的表情,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让人不寒而粟的怪物。

萧玉珠不怕她,但却不忍地闭上了眼。

“玉珠姐姐,你生气好不好?”萧玉兔突然往前一扑,抱着萧玉珠的脚哀求了起来,“姐姐,你生气啊,你夫君不要你了,跟我夫君不要了我一样,我当年好生气的,恨不得杀了他,你也生气好不好?你生气啊,你生气我就代你杀了他…”

“妹妹,”萧玉珠睁开了眼,垂下了头,说了与萧玉兔再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你累了,睡会罢。”

“哦,哦,哦…”萧玉兔听到了她的话,惊喜地瞪大了眼,她手忙脚乱地擦着脸上的泪,道,“我不累,姐姐,我不累,真的,我替你去杀了那个负心汉好不好?”

“睡会罢,”萧玉珠看着她那快要掉出来的眼,温和地道,“等睡醒了,再去想你要做的事罢。”

“我不累。”萧玉兔急欲反驳,大声喝掉。

“你累了,睡罢。”萧玉珠动了动被捆住的手,发现不能动弹,朝萧玉兔歉意地笑了笑。

“你想干嘛?”萧玉兔看着她动了一下的手问。

“你想干嘛?”萧玉兔又朝她叫了一声,只是这声说得有些干巴。

“我想摸摸你,没什么,回去睡罢…”萧玉珠温声说。

“那我也不能替你松开。”萧玉兔看着她的手,有些难耐地舔了舔嘴角,干巴巴地道。

“嗯。”萧玉珠点了下头。

萧玉兔跪坐着,盯着萧玉珠的身后的手不放,她悄悄地往后探去,在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之后,突然抬头看向萧玉珠,可怜兮兮地道,“玉珠姐姐,我把你的手放开,你摸我一下,我再给你绑回去好不好?”

萧玉珠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温柔地看着她。

萧玉兔欣喜地眨眼,“那我给你松开一下啊,就一下下,你摸完我我再绑回去…”

说着再不看萧玉珠,她雀跃地跳起,转到了萧玉珠的身后替她松开了绳索。

随后,她就像只小兔子一样依偎在了萧玉珠脚边,把萧玉珠的双手郑重地放在了她的头发上,只一下,她止不住满身的欢喜惊喜地道,“娘亲的手,暖和暖和的…”

说罢,她心满意足地挨得萧玉珠更近了。

萧玉珠缓缓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从她鬓边的发,轻柔地抚到了她的脸上,同时她张了嘴,温温柔柔地轻声道,“睡罢,睡罢…”

“娘亲…”萧玉兔满足地翘着嘴角,慢慢地闭上了眼。

“咔…”

柴房里轻微的一声动静过后,就是一段死静的寂静。

“妹妹,睡罢。”良久,抱着怀里被她扼断脖子的尸体,萧玉珠闭上了疲惫的眼,轻叹出声。

眼泪,从她的眼角,缓缓地,无声地,流了下来。

第275章

在外边连续几声惨叫声过后,一声轻微的“吱吖”,柴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着深蓝色劲装的高大男人猫着腰敏捷地闪进了柴房。

“夫人…”高大男人在看过屋内无他人之后,轻声出了声音。

萧玉珠睁开眼,看到了在她面前的蜀光。

“来了。”她道。

蜀光看着她抱着一个嘴边带着甜蜜得古怪之笑的老妇,眼睛不由往里缩了缩,等确定那是具死尸后,他才把手中作势要刺的剑收了回去。

“可以走了?”

蜀光往后看去,门边,他随即而来的心腹朝他点了下头。

“可以走了,夫人。”

“嗯。”萧玉珠放下了怀中冰冷的尸体,站起身来。

“夫人…”蜀光的声音陡地有些发惊。

在阴影里的人站起来后,他才发觉她一身的污衣和脸上的伤,还有脖间那紫得刺眼的手指掐痕,深深的一大圈,触者惊心。

“走罢。”萧玉珠微提了下裙,如平时走路般轻步往前迈去,神情从容平静,就似什么事也未发生过一样,她依然如故的沉稳优雅。

“是。”蜀光跟着她,已不再惊讶她非一般的冷静。

“夫人,公子…”

他们出去后,蜀光的四个护卫悉数跑回了他们的身边。

“都死了,一个也没留。”领头的蜀文沉声报道。

“好。”蜀光这时转头朝萧玉珠微躬身,恭敬道,“是大人出的计策,我等是跟着前来报信的人过来的。”

而王府的人以为他是给城外报信之人,实则,报信之人是大人身边的狄晨,而与王府的人相斗下落不明的,则另有其人。

从一开始,那位大人就已经在出计了,一环套着一环,如若不是他亲自跟他说,蜀光一时半会绝想不出这里面的名堂。

“王府谋逆了?”萧玉珠淡道,见他们不动,她朝护卫道,“去牵马。”

那四个护卫一惊,忙奔去放马之地拿马。

“是。”蜀光见她猜出,定了定神之后道,“冕城被封住了,但大人已经令人把烟信送了出去。”

“嗯。”

她往前走,蜀光跟着她动,这时护卫也把马牵到了她跟前。

“自己的马?”

“不是,夺来的。”

“细查一下四蹄和腹背。”

“是,夫人。”

“夫人会骑马?”在萧玉珠与护卫说过话后,蜀光问了一句。

萧玉珠看向他点头,“找柄剑给我。”

蜀光闻言眼角抽搐了一下,他看了眼前身形柔弱的妇人一眼,行动间未曾犹豫就把腰间的剑给了她,他则去在几步远的尸首边寻了一把。

转首回来时,他恰好看到了她一跃上马的姿势,她那没有挽起的长发在空中如黑缎一样随风狂舞了起来…

这时想起柴房里那具古怪死尸的蜀光顿觉脖间一凉。

黑发落下,她回过头,眼神在午后的烈阳下近乎透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