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浑身上下,从脚趾头到头发丝儿都不对劲儿,说疼不疼,说痒不痒,很是奇怪。

她难受,麦棠也得不到休息,不断的给她倒水,或是陪她说话,一直折腾到天微亮。

太阳跳出来,叶鹿的不适稍缓了些,大概是因为阳光普照,阴气消退了些。

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至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起身。

“好些了?”看她起来,麦棠倒了杯水拿过来。

接过来一口喝光,叶鹿长舒口气,“舒服些了,即便这长夜山庄阴气盛,但始终是敌不过太阳。”

“饿了么?”看着叶鹿,她那黑眼圈都快下到脸颊上了,看起来很糟糕,就像生病了似得。

“吃素,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算了,今儿就喝水,不吃饭。”初一十五不能吃荤,但她又不爱吃素。

没再说什么,以前叶洵还活着的时候,每到初一十五他也不吃饭,仅仅喝些水就撑过去了。

熬过了晌午,叶鹿又小憩了一会儿,迷糊间,她觉得有人在她床边正看着她。

费力的睁开眼,却有些看不清,看到的只是站在床边的一团黑影。

下一刻,叶鹿从床上起来,然后那黑影也缓缓走出了房间,她跟了上去。

在长夜山庄内穿行,四周的东西都是模糊的,前方那个黑影也是模糊的。叶鹿跟着,猛然间却发现自己健步如飞。

刚几许稀奇,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不该是这样的。

就在思考之时,她的脚就自动的停了下来,再看向前方,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

可是,出现在眼前的更让她惊诧,这是、、、这是长夜山庄的后山。

怎么会在这儿?

扭头看向四周,一看之下更为惊异,长夜山庄已经不见了,入眼的则是茂盛的树林,长势极盛。

茂盛的树林里,她独自一人站在这儿,一时之间,天地荒凉,只剩她一个人。

惊慌从心底升腾而起,身体一动,眼睛睁开,入眼的是床顶,原来刚刚的一切是做梦。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叶鹿抬手摸了摸脑门儿,都是冷汗。

翻身坐起,麦棠不在,整个房间空空的,看的叶鹿心里不舒坦。

长夜山庄的后山?她做梦怎么会跑到那里去?还有那个模糊的黑影,现在想想也是很真切。

走出房间,正好麦棠从外回来,“你怎么出来了?”将水壶放到门边,麦棠上下看了叶鹿一眼,“你脸色很不好。”她平常很健康,无论是眼睛还是肤色都充满活力。但现在看起来,却好像生了大病似得。

“我刚刚做了个梦,觉得不对劲儿,你陪我去看看。”说着,叶鹿拉着麦棠就往外走。

俩人走出小院儿,然后顺着长廊还有曲径小路,越来越接近后山。

长夜山庄依山而建,那时叶鹿就说过,风水极好。

而且,这山的确风水不错,无论是树木的长势还是迎接阳光的程度,都是上等的。

后山近在眼前,叶鹿缓缓停下来,刚刚在梦里,她好像就是站在这里的。

扭头往旁边看,长夜山庄还在,并没有如梦里一样消失。

麦棠依旧不解,“你做梦就梦到这里了?”没什么可看的,这后山和长夜山庄一样,都透着一股古怪。

“麦棠,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叶鹿脸色几许苍白,盯着这后山,小声道。

“什么问题?”她一这样说,麦棠这心里就不禁悬了起来。

“这山上,居然没有鸟。”无论在哪个山里,都会听到鸟儿鸣叫的声音,可是这里太静了。

“是啊。”叶鹿这么一说,麦棠也恍然哪里奇怪了,太安静了。

“看来,我做的梦不是空想,定然是有什么东西指引我过来的。长夜山庄短命,恐怕也不无辜,他们兴许是罪有应得。”叶鹿深吸口气,她现在浑身上下的皮肉都很难受。

“那怎么办?”麦棠也不知该怎么办,毕竟以前叶鹿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

“把这山挖开。”叶鹿盯着后山,一边咬牙道。

挖山,绝不是叶鹿说说而已。她确定了后,就去找申屠夷了。

小脸煞白的,她看起来真的恍似生病了一样。

申屠夷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便告诉她,若是浪费了他的时间,她就要再多坐二十天的牢房。

叶鹿不适,根本没精力和他争,但是他答应派人去挖山,倒也如了她的意。

接近傍晚,太阳落山,这长夜山庄阴气更盛。叶鹿浑身不适,她不时的转转脑袋,或是活动一下手臂肩膀,她就好像身上长了跳蚤一样。

听说要挖山,杨曳来凑热闹,麦棠瞧见了他,立即开始默念金刚经,果然,有效果。

“这长夜山庄的后山有什么与众不同?申屠城主,你身边尽是高人。”杨曳转了一圈,白衫翩翩,风华无双。

申屠夷面色冷然,双眸更是幽深如潭,他双手负后站在那里,将周围的人都衬托的如同泥土,丝毫不起眼。

叶鹿站在他身边,本就娇小,再加上此时脸色苍白,打蔫了一样,看起来就更可怜了。

“按照姑娘所说,这后山里应当是有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金银财宝啊。”申屠夷不回答,并不能阻挡杨曳的好奇心,他很想知道。

“不知道。”摇头,叶鹿也不知道,谁知道会是什么。但她有感觉,总不会是一场空。

申屠夷缓缓转头看过来,幽深的眸子于她那苍白的小脸儿上固定了一会儿,随后低声道:“最糟糕的可能,这山里会有什么?”

也转眼看向他,叶鹿微微扬起脸儿,“长夜山庄短命的秘密。”

眉峰微蹙,申屠夷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盯着那些砍树挖山的黑甲兵。

人多,再加上训练有素,所以他们的动作就特别快。

一小块地域的树木被砍光,然后便开始挖山,泥土的味道飘出来,夜幕降临,这里透着别样的诡异。

将山庄内的琉灯搬了几个过来,灯火幽幽,这四周看起来更是透着凉意。

因为晚上,叶鹿更感不适,看了一眼身边的申屠夷,她小声道:“抓到那个衣先生了么?”

“没有。”申屠夷回答,声线冷硬。

“看来,他真的有点道行,躲开了。”叶鹿不禁可惜,今天这个机会很不错的,他定然难受的连路都走不动。

“你估算错误,就以他有道行来给自己找理由。”申屠夷转眼看过来,尽管面色无波,但是看得出他并没有不满。

哼了哼,“那你就当做我是骗人好了,反正你也把我当成骗子。”

“倒是有自知之明。”申屠夷也不否认。

翻了翻眼皮,叶鹿故意做鬼脸,不过完全攻击不了申屠夷。

杨曳站在另一侧看着他们俩,细长的眉眼怎是一个勾人了得。

“在我看来,姑娘你倒是不像骗子。这有道行的人,向来都不会轻易承认。不如,待得你在申屠四城刑满出狱之后,来我杨城做事?”再次邀请,可见杨曳对申屠夷身边有些本事的人十分觊觎。

叶鹿扭头看向杨曳,小脸儿苍白,但是不代表她脑子也苍白。

申屠夷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这杨曳就更不是了,别看他笑容满面的,好像多和善。

“谢了,我就是个骗子。在申屠城主的治下服刑之后,我就离开这南国,到别处行骗。否则再被申屠城主逮着,我这辈子都得在大牢里度过了。”齐国分南北,南国说的就是南方。然而北方也很大,天大地大。

“你还真不打算悔改了?有志气。”杨曳笑起来,眉目生花,让看着他的人也不禁眼花缭乱。

耸耸肩,叶鹿看向申屠夷,在他冷然的视线中,她缓缓吐出舌头,佯装吊死鬼。

申屠夷眯起眼眸,煞气如刀。叶鹿立即恢复正常,好似刚刚做鬼脸的不是她。

就在这时,挖山的黑甲兵忽然停下了动作,一个黑甲兵抡起大镐刨下去,只听得砰的一声,有东西。

028、山中棺椁

众人一惊,随后向前几步,那边黑甲兵拎着琉灯凑近照了照,但是泥土黑乎乎,并看不到什么。

杨曳更是惊奇,这长夜山庄在杨城可有将近百年了,历经几代。便是他接管杨城也有六七年了,他还从不知,长夜山庄的后山里有东西。

申屠夷眉峰微蹙,看来,叶鹿并不是凭空而言。

活动着脖子,叶鹿很不舒服,尤其此时天色暗下来,阴气更盛,她更觉得浑身上下都好像有蚂蚁在咬一样。

黑甲兵开凿,而且因为有了东西,他们不再用力的刨,开始在四周用铲子一点点的铲。

众人不做声,看着他们行动,那埋在山体里的东西也缓缓的进入了视线当中。

麦棠与叶鹿站在一起,她心头不禁几分忐忑,她觉得埋在这山里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诚如麦棠所预感的那般,从山体里刨出来的果然不是好东西,黑沉沉的,是一具棺椁。

谁也没想到,这山里刨出来的会是棺材。十几个黑甲兵齐齐用力,费劲的将这棺材从土里搬了出来。

十分沉重,而且很大,看样子并不是普通人可以用得起的棺椁。

在几人一米之外放下,所有人的视线不离这棺材,看这模样,被埋在这山里应该很久了。

“棺材?难不成他长夜山庄去世的人都没入坟地,反而都埋在了这后山之中?”杨曳也不再笑,很是不解。

“长夜山庄兴于杨城不过百年之久,这棺材看起来,起码百年之多。”申屠夷觉得不是,这棺材绝不是梁家的。

“姑娘你认为呢?”杨曳对叶鹿很是稀奇,有棺材埋在这深山之中,她居然都能知道。

看了杨曳一眼,叶鹿缓缓摇头,“打开或许就知道了。”

“开棺?都不知道这里面是谁,开棺不太好吧。”杨曳觉得不吉利。

“可是不开棺,你又怎么知道躺在这里面的是谁?”叶鹿哼了哼,棺材都刨出来了,开棺算什么。

“开棺。”听着他们俩说,申屠夷始终没有言语。随后他淡淡开口,下令开棺。

叶鹿缓缓的靠近申屠夷,站在他后侧,看那样子好像在他身后藏身一样,不过却露出了脑袋。

前面的人自然知道,他回头看向她,幽幽光线里,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慑人。

“做什么?”她鬼鬼祟祟的躲在自己身后,做贼一样。

“我不舒服,这棺材阴气重,会冲到我。城主大人您刀枪不入,所以躲在你身后安全些。”叶鹿眨眨眼,理所当然。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蹙眉,不过他最后什么都没说,任叶鹿躲在他身后。

黑甲兵开棺,但这棺材比想象中的要难开,钉的很结实。

一个钉子一个钉子的往外取,待得取下最后一颗钉子,居然耗费了两刻钟的时间。

棺盖沉重,前后六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使力,棺盖开启,叶鹿更往申屠夷身后缩。

砰的一声,棺盖被掀开掉在地上,那棺材也进入了视线当中。

开棺的黑甲兵首先看到了里面,这一看,反倒也吓了一跳,“金衣!”

一听,杨曳立即上前,往棺材里一看,果然。

“居然穿着金衣,这不是寻常人。”金衣,全部用金片穿起来的,完整的覆盖在尸体上,就连头都会被包起来。能穿这种金衣的人,可想而知身份不一般,不是皇亲便是权贵。

黑甲兵动手,试探的将棺材里的尸骨抬出来,不过抬得时候才发现,被金衣包裹住的人已经变成了白骨。金衣还是完整的,但是里面都是白骨,随着拿出来,里面的骨头也散碎。

抬了出来,金衣货真价实,琉灯幽幽,它们泛着金光。

别看在这棺材里这么久了,可是仍旧这般闪亮。

叶鹿站在申屠夷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来,看着那金衣,她也不禁咋舌,这绝对是有身份的人。

“这长夜山庄,祖上莫不是权贵?”杨曳的视线不离那金衣,一边叹道。

“长夜山庄就在杨城发迹,你应该最清楚才对。”申屠夷淡淡开口,这事儿问别人可得不到答案。

“看来我得派人去研究研究了。”杨曳以前还真没对这长夜山庄有过什么兴趣。

就在这时,那边还在挖山的黑甲兵又挖到了东西,砰的一声,在这黑夜里极其响亮。

众人再次看过去,还有棺材?

黑甲兵立即开挖,不过片刻,果然,又挖出一个棺材出来。

棺椁很沉重,不比刚刚的那具棺椁小,抬出来摆放在一旁,给这个黑夜又增添了一股诡异。

四下无言,这种情况,谁也没想到。

“据我所知,没有哪朝哪代会这样下葬。”棺材相距不远的并排埋在一起,这是不合规矩的。

看向杨曳,叶鹿缓缓点头,这句话他倒是说对了,没有这样下葬的。

“这里风水极好,若说做墓地,确实也是个好选择。”那时叶鹿就说过,长夜山庄所处的位置,风水好的很。

“所以,也可能是长夜山庄占了人家的墓地?”杨曳看过来,四目相对,他很认真。

叶鹿耸耸肩,“极有可能。”

蓦地,一直挡在她面前的人居然移开了,叶鹿立即跳起来跟上,势必要躲在他身后。

“你要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还没到时辰,我不宜暴露。”以两根指头捏着申屠夷后背的衣料,她一定要用他作为阻挡。他是天煞孤星,煞气重,用他做遮挡最好不过了。

“你死活与我何干?”稍稍转头,申屠夷很是无情。

皱眉,“喂,就算我没有大功劳,可我给你找到了一件金衣啊,值钱不值钱?你要是不想要的话,那就给我好了,我不在意是死人穿过的。”

“耗费我的人力物力,凭什么给你?”申屠夷冷声反问,毋庸置疑。

哽了哽,叶鹿还真没话反驳他了。她又没什么力气,刨不了山,开不了棺。

让她住了嘴,申屠夷也不再说话,看着黑甲兵开棺。

这一次,里面没有金衣,只有一堆白骨。

随后,接二连三的,又有棺材被刨出来。这后山里,上面是长势旺盛的树木,这山里面,居然都是棺材,怕是谁也想象不到。

夜半子时一过,叶鹿立即觉得舒坦了许多,那种难言的不适感缓缓消退,她整个人都轻松了。

晃了晃身体,随后她从申屠夷的身后走出来,惹得申屠夷看了过来。

和他对视,叶鹿立即欢快的扬起眉毛,“多谢城主大人了。”

她又恢复活力,申屠夷缓缓蹙眉,“舒坦了?”

“子时一过,我就舒服了。唉,我来看看,这些棺材里都是什么人。”说着,她挽起袖子,还真走了过去。

第二具棺材里,躺着的是白骨,叶鹿的视线在那胯骨的部位打量了一下,便道:“这是女人。”

闻言,杨曳立即走过去,跟在叶鹿身边,也看了一眼,“你确定?”

斜睨他一眼,叶鹿哼了哼不回答。第三具棺材里,也是白骨,“这也是女人。”

“都是女人。”杨曳缓缓摇头,不解。

陆续的挖出棺材,叶鹿也逐一查看,随着天际隐隐发白,这后山也几乎被掏空了,所有的棺材也都被挖了出来,足足十八具棺材。

除却那被金衣包裹住的人不知性别,这其他棺材里躺着的都是女人的尸骨,实在神奇。

如此一来,就要拆开金衣了,不知这金衣里是谁。

黑甲兵开始剥离金衣,几个大男人蹲在地上逐一解开,很是费力。

叶鹿站在一边,随着打开一个口,她立即把露出来的腿骨拿了出来。

就像拿着一根木棒,叶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长度,女人大概长不了这么高。”所以,这金衣里的可能是男人。

杨曳几不可微的扬眉,“姑娘,你一定要这么拿着它么?”看起来很不舒服。

举起来,叶鹿笑的恍若一朵花,完全不是昨晚那脸色苍白生大病的模样。

“我从小就学习摸骨,别说人骨,牛骨猪骨都得摸。隔着棉被,摸它们,得分辨出它们是什么骨。对于我来说,这不是骨头,这是生存。”她就指着这个养活自己呢。

“那你也不用一直拿着它。”申屠夷面色无波,不过她那举着人家腿骨的样子的确不怎么样。

不甚在意,叶鹿将腿骨放下,这时,黑甲兵也将金衣拆开一半了。

里面尸骨的胯骨部分露了出来,叶鹿用手量了一下,随后道:“这是男人。”

一个男人,十七个女人,若是猜测,几乎也能猜出来了,那十七个女人大概是这男人的妻妾。

还真是享尽齐人之福,活着的时候享受,死了之后同样享受。

“前朝,南国是周东君黄治的封地。他何时去世是个谜,但据野间传言,黄治妻妾成群,随着黄治去世都陪了葬。这处风水极佳,尸骨又穿着金衣,大概,这人是黄治。”申屠夷缓缓开口,差不多知道这尸骨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