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夷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浮起淡淡的鄙视,随后转身离开。

赶紧跟上去,叶鹿一边道:“尽管我被现实打败了,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人家。既然对不起,那么我就得做点补偿才行。”

“如何补偿?又打算以身相许?”这次申屠夷的语气都是鄙视的。

“喂,你严肃点儿行不?我没钱,但是我有手艺呀,我可以摸一摸他。”晃动自己的手指,她并非一无所有。

申屠夷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小心朱北遇把你当流氓抓起来。”

“你看你说的,我现在不用像以前那样四处摸了,只摸手就行。”以前她那是纯忽悠,为了更了解一个人,不得不全身摸。将各处的骨头都摸个遍,才能更了解。

“不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申屠夷深表怀疑。

“申屠夷,你以为我是色魔呀。要是色魔,早就把你色了,还会留你到现在。”噘嘴哼了哼,她甩头走开,分外潇洒。

看着她的背影,申屠夷眸色幽深,深不见底。

回到商行,朱北遇还在,叶鹿直接走到他面前,一边道:“昨儿的事儿谢谢朱大少爷了。”

“小事。不过刚刚叶姑娘打算说什么?”看她那个样子,应该是急事儿。

“哎呀,可能有点不太好,我呢,虽然道行不深,但是摸骨这种事还是做得来的。申屠城主担心你再把我当成流氓,然后就把我拽走了。不过我觉得,既然大少爷帮了我,我就得回报你才行,所以,咱们摸摸骨?”举起手来,手指头恍若生花。

“原来,叶姑娘是要给我摸骨?”朱北遇恍然,这并不是什么突兀的事,申屠夷也没必要将她拽走。

“行么?”眉眼弯弯,叶鹿已经觊觎朱北遇很久了,她很是想知道,像这般满身正气的人,会是什么样的。

“好。”点点头,朱北遇试探的伸出手,他并不知摸骨是怎样的。

抓住他的手,叶鹿便发出一声赞叹,“好骨相。”这手感就不一样。

申屠夷走过来,扫了一眼好像要流口水的叶鹿,他淡淡道:“交接事宜马上进行,多谢朱大少爷此次的配合。”

“申屠城主说的哪里话,咱们申屠四城和铁朱二城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互助也是应该的。”朱北遇计较的也不多,不生麻烦才是正事。

申屠夷几不可微的点头,不由得又看向叶鹿,她还在抓着朱北遇的手摸来摸去。

朱北遇看了看自己的手,被叶鹿摸,他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眼下申屠夷用这种眼神儿,倒是让他不舒适了。

这骨相好,叶鹿的手从朱北遇的手滑到他的手臂,一点一点向上摸,边摸边赞叹不已。

轻咳一声,朱北遇道:“皇上寿辰,不知申屠城主可回帝都?”

申屠夷眸色微变,“自然要去为父皇庆贺。”这句话,他说的有点讽刺。

朱北遇点点头,“那咱们或许可以同路。”

“沈氏的商行遍布各个城池,铁城只是第一站。咱们,帝都见吧。”申屠夷淡淡的拒绝。

“那好,帝都见。”朱北遇颌首道。

叶鹿的手滑过朱北遇的手臂,朝着他的肩膀上去了,申屠夷自是看见了,随即伸手把她拽了过来。

“干嘛?”扭头看着他,叶鹿几分不满。

朱北遇收回手,鲜少的几分尴尬,“申屠城主,咱们开始交接吧。”话落,他转身离开。

垂眸盯着叶鹿,申屠夷抓着她的手举到她面前,“你的爪子,是不是不想要了?”

“不是吧,这也惹着你了。只是朱大少爷的骨相实在是好,我从来没摸过这么好的,一时有点激动而已。你别生气了,我还想要我的手呢,那些黄金还等着我花呢。”弯起红唇,叶鹿笑眯眯的解释。

“去面壁。”松开她的手,申屠夷转身离开。

叶鹿撇了撇嘴,随后转身走至墙边,当真面壁了起来。

申屠夷与朱北遇交接的是这个商行,这商行虽是沈家的,但却是在铁城内经营。并且,交的税也是上交至铁城。按理说,这商行就归铁城管辖。

只不过,这东家却是山城人,归申屠城管理,总的来说,这个商行还是得归申屠城。只不过,申屠城要想收回,势必得取得铁城管理者的同意。

而朱北遇好说话,将相应的税银收回,便将管理权归还至申屠夷的手中。怎样处理这个商行,朱北遇不再过问,更不会摊上责任。

叶鹿觉得,若是换做其他城主,未必会这般好说话。沈家商行不管怎么说也是很有钱的,申屠夷收回,那这些钱就都归申屠夷所有了。

不看别的,就是看在钱的份儿上,估计在其他城池内,也得纠结一阵儿。

面对着墙壁,叶鹿忽然想到刚刚申屠夷和朱北遇说要回帝都为皇上庆贺生辰。当时在辽城,太子对申屠夷说的话叶鹿还记得清楚呢。他讽刺申屠夷是天煞孤星,不得皇帝老子待见。而且事实肯定也是那样的,皇帝老子怕见申屠夷,怕被他克着。

若这次他真的回去,不知得多尴尬,那皇帝老子也不知会不会见他。

如此一想,叶鹿不禁可怜申屠夷,有个亲爹和兄弟和没有毫无区别,还不如陌生人来的友好。

交接的很快,不过一会儿,朱北遇便出来了。

瞧见叶鹿站在门口的墙壁前,他走过去,“叶姑娘,我便先行离开了,兴许,咱们会在帝都再见。”

稍稍扭过头来,叶鹿眉眼弯弯的点头,“再见。”

朱北遇忍俊不禁,点点头,随后便离开了。

背后有脚步声,叶鹿立即继续面壁思过,站的笔直。

走至她身边,申屠夷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大概她当下的态度让他很满意,“走吧。”

“好咧。”欢快的答应,叶鹿立即挪到他身边儿,狗腿的很。

离开商行,返回酒楼,一切事情交接好,后续的事情申屠夷手底下的人来办就行了。

叶鹿跟在申屠夷身后,琢磨了一下后,终于问道:“申屠夷,你打算去帝都啊?”那她需不需要跟着?若他不在,她莫名觉得不安。

“有意见?”前面的人淡淡回应,从这回答就听得出来,他是要去的。

“我哪有什么意见。只不过,你要去帝都的话,我怎么办?”她担忧的是这事儿好嘛。

“跟着。”想也没想,申屠夷便道。

“可以么?会不会有人查你都带了些什么人,然后一查我来历不明,再把我扣下。”单单是想想也觉得可怕呀。

“你想的太多了。”似乎很无言,申屠夷头也没回。

“既然你说没事,那我可信了。要是你不在,我很担心会有人冒出来抓我,说不定真的会把我抓走。”莫名的,她只觉得呆在申屠夷身边会安全。

“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回头看了她一眼,尽管申屠夷仍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但看在叶鹿眼里,却是极其的有安全感。

铁城事宜完毕,便立即启程赶往朱城,停顿两日办成所有事宜,又转道离开,前往盐城。

沈氏在各地都有商行,而此次申屠夷要回帝都为皇帝老子庆贺生辰,同时途径各地,也要将沈氏商行的事情都办了。

叶鹿一直随行,即便如此奔波,她也觉得安心。

经历了假齐川一事,她现在对任何人都没办法信任,蓦然出现某个人,她都会好好观察,怀疑一番。

只要现在想想,叶鹿仍旧觉得心惊,她若当时真的跟杀破狼走了,估摸着现在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哪还会跟着申屠夷四处走,看遍各城池的风景。

历经二十几天,整个齐国一大半的城池都走了一遍。

距离帝都越来越近,龙气扑面,叶鹿算是明白,什么是所谓的皇帝,什么是真龙天子了。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镇压之气,无端的让人不敢任意而为,普通人或许感受不到,可她感受的清楚。

“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帝都?”队伍在官道上行进,四周良田山峦,形成了极为养眼的风景。

“两日。”马车主座,申屠夷脊背挺直,恍若青松。他什么表情都没有,看起来整个身体都紧绷着。

叶鹿点点头,一边叹道:“这皇帝到底什么样子,我还真想见识见识。真龙天子,大概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你会失望的。”申屠夷眸色幽深,说的话却偏偏让人感到不舒服。

扭头看向他,叶鹿眨眼,“真有那么糟糕?可是这扑面而来的真龙气息绝不是假的。毕竟是皇上,即便再糟糕,那也是皇上。”是真龙。

“很糟糕。”申屠夷的评价,听起来绝不是虚假。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看看了。”申屠夷有这般风姿,他父亲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看了她一眼,申屠夷没有再说话,那脸庞冷硬无温,让人难以靠近。

两天的时间,帝都终于近了,远远地,叶鹿的脑袋伸出窗户,遥看着那巍峨耸立的城池,连连发出赞叹之声。

这就是帝都,齐国的政治中心,果然名不虚传。城墙高高的绵延出去很远,这帝都相当大了。

浩瀚的压势扑面而来,叶鹿深吸口气,果然是帝都。

申屠夷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这帝都,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多稀奇,甚至,他好似还有些厌恶。

越来越近,叶鹿也瞧见了那城门内外以及城楼上方的禁军,他们身着铁色的盔甲,兵器不离身,当真威武。

护城河上的吊桥很是结实,车马走过,叶鹿不禁瞧那河水,水很深啊!

队伍缓缓慢下来,前方,城门口的禁军前来询问。便衣黑甲兵亮出身份,那些禁军立即退开,动作迅速,看起来更像是在躲避。

叶鹿微微皱眉,车马前行,路过那些人,叶鹿更加确定,这群禁军就是在躲避。

顺利进城,本来叶鹿还很好奇这城内是什么模样的,可是城门口的那些事,却让她忽然没了兴致。

关上窗子,叶鹿收回脑袋,小脸儿没了笑,盯着一处发呆。

她如此怪异,申屠夷自是看得见,不禁转过头来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这帝都没啥意思。”看向申屠夷,叶鹿差不多知道那些禁军在躲避什么了。

申屠夷是天煞孤星,在南方或许知道的少之又少,但是在这帝都,怕是人人都知道。

“的确没意思。”申屠夷表示赞同。

车马进城,不过却没有往更深处走,走的路反而越来越僻静。

甚至过了一会儿,连熙熙攘攘的人声都不见了。

叶鹿倒是有些意外,“咱们这是去哪儿?”帝都这么大的地方,人口更是数不胜数,除了去皇宫,别的地方大概都不会这么清净。

“紫极观。”三个字,从申屠夷的唇边飘了出来。

一诧,叶鹿眯起眼睛,“紫极观?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道观,皇家道观。”全天下都知道,自然耳熟。

“哦,我想起来了,我以前认识一个骗子,他就说他是从紫极观出来的。其实他就是个淫贼,整天想着泡妞儿。”总算对上号了,原来紫极观这么牛气。

对于她的无知,申屠夷并没有多大意外,她的确很无知。

“可是,咱们去道观做什么?”不去皇宫,反倒去道观。

申屠夷直视前方,可脸色却是极冷,“但凡回来,我都要住在道观里。”

“不是吧?”叶鹿皱眉,凭啥?不管怎么说,申屠夷也是皇子,皇帝老子的亲生儿子。不能住在宫里就算了,起码得有个府邸吧,居然住在道观里。

“有的人怕死,我住在道观里,他才能安心。”不知说的是谁,申屠夷的语气却是满满的讽刺。

叶鹿不语,其实他不说她也知道是谁。

但是,让他住在道观里,也的确太不公平了,哪有这样的。

静默不语,车马前行,大约过去半个时辰,才缓缓停了下来。

“城主,咱们到了。”外面,黑甲兵的声音响起。

申屠夷起身,没任何表情的走出了马车,叶鹿立即跟上。

走出马车,眼前的道观倒是让叶鹿不禁唏嘘出声,这是道观?怎么看起来更像宫殿。

道观修建于半山,而此时此刻,他们就站在长长的台阶之下。金碧辉煌进入视线,金紫的颜色交错,伴随着飘在空气中的香火味儿,这道观太有钱了。

台阶皆是由汉白玉铸成,一阶一阶,连丝毫灰尘都没有,恍若被擦洗过一般。

皇家道观,叶鹿总算体会了皇家二字多有分量,那就是穷光蛋和土豪的区别。

申屠夷举步踩着台阶往上走,叶鹿跟上,一边环顾,还是沉浸在赞叹之中无法自拔。

一步一步,终于抵达紫极观前,这道观处处透着有钱二字,叶鹿觉得可以和申屠夷的城主府相媲美了。

道观前,几个紫衣道士站在那里,是来迎接申屠夷的。

叶鹿的视线自他们身上一一而过,这几人倒不是骗子,都有些道行,和她倒也算的上同行。

不愧是皇家的,骗子大概也没法在这里混。

他们是认识申屠夷的,而且并不似城门口的禁军那般,对申屠夷有躲避的行为。

迎接申屠夷进入道观,叶鹿迈步走进来,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袭上心头,几不可微的叹气,看来这紫极观里有自己的镇观之宝。

一直到了玉皇殿,那些道士也停下了步子,“申屠城主请。”

举步走进玉皇殿,叶鹿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殿内香火飘渺,大殿正中供奉的是玉皇,高约两米,俯瞰众生。

叶鹿仰头看着,也不禁认证,这里并不是骗人的。若是在这个地方清修,绝对受益良多。

尽管让申屠夷住在道观里实在欺负人,可叶鹿对这个地方却是比较满意的。她是九命人,又是开了灵窍的方士,住在这里是最合适的。

就在这时,从大殿左侧走出一人来,他紫衫飘飘,清瘦颀长。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模样,五官清隽。

“道长。”申屠夷反倒先说话了,而且并没有蔑视鄙夷等神色,很正常。

叶鹿狐疑,又看向那道士,越看却越神奇。

从他这面相来看,的确很年轻,但若看骨,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这人,大概得有五六十岁了。

太厉害了,这么大年纪,外表看起来居然只有二十几岁,天山童姥啊,越活越年轻。

“申屠城主。”道长走至申屠夷面前,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将手里的东西挂在了申屠夷的腰带上。

叶鹿立即看过去,这一看不由得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妖魔鬼怪,你拿这玩意儿镇压他干嘛?”当即质问,叶鹿很是不开心。

申屠夷看向她,薄唇微抿。

道长将那像玉又像石头的东西挂在申屠夷的腰带上,若是细看,就会看到那上面都是符文。

“面见圣上,自是要遮掩一下煞气,否则会冲撞了圣上。”道长转脸看着叶鹿,一边声线平和的解释道。

发出一声轻嗤,叶鹿就差骂人了,冲撞?皇帝老子是纸糊的呀,一冲撞就碎了。

神经病,申屠夷即便是天煞孤星,可他又不是邪祟的鬼怪,用得着弄个镇压鬼物的东西镇压他么?太欺负人了。

058、同住道观的客人

噘着嘴,叶鹿盯着那道长,极其的不满。

这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天煞孤星怎么了,天煞孤星也是人,不是妖魔鬼怪。

“姑娘命格稀有。”看着叶鹿,道长的脸倒是有些波动。

叶鹿后退一步,“我是什么命格和你没关系。”现在只要说她的命格,她就莫名的不安。

闻言,道长倒是没有继续再说下去,申屠夷转身,直接挟着她离开了玉皇殿。

边走边轻嗤,叶鹿极其不爽,“什么毛病?给你戴这玩意儿你也让他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专门用来驱鬼镇压邪祟的。你一不是鬼,二不是邪祟,凭啥要给你戴这东西。”

“我知道。”申屠夷面无表情,他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那你还让他戴?你是个大活人,又不是鬼怪。”仰脸儿看着他,叶鹿很为他抱不平。

即便他是天煞孤星,也不该被这样对待。

申屠夷薄唇微抿,看了她一眼,满脸的义愤填膺。

“清机道长似乎已经看出来你是九命人。”由此可见,这紫极观的道士并非骗子。

“眼睛倒是好用的很,他要是敢胡说,我绝对饶不了他。”叶鹿眯起眼睛,这些所谓德高望重的道长,在她眼里不过就只是同行罢了。所谓同行才是冤家,她才不怕呢。

“张牙舞爪,近来脾气见长。”申屠夷的语气听起来很寻常,而且更像是夸奖。

“谁让他们欺负人,还在我面前显摆自己的道行。要是比拼一下,谁输谁赢还是未知。来,你把这个给我。”说着,她动手把挂在申屠夷腰间的镇石拿了下来。

看着她,申屠夷倒是不反对,“你打算做什么?”

“哼,镇压你?我要让他们知道知道,这块破石头一点用处都没有。”双眼冒光,叶鹿毫不掩饰自己的坏心眼,随手在脚下捡一颗略尖的石子,便在那镇石上的符文下又划了两道。

“这是什么?”她划出来的,看起来和那符文弯曲的角度差不多。

“你以为只有他们会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我也会,而且我还会篡改。行了,这回你挂上吧。”扔掉小石子,叶鹿又重新给他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