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了个零到总机,让总机接到自己办公室,好叫自己的助理去翻通讯录。

总机小姑娘挺机灵的,听出他的声音,说:“小高总,孙助理在二十三楼开会,要不我接到二十三楼会议室找他?”

高鹏觉得这总机小妞有前途,跟繁星一样有眼力见儿。他决定待会儿就去见见这总机小妞,如果人长得不错,就立刻领到老头子面前,宣布要跟总机小妞结婚,气死老头子。

做出这个丧心病狂的决定之后,他心情愉悦多了。

等他排除千难万险跟舒熠通上电话之后,劈面头一句就是:“我打算跟我们公司

总机结婚。”

舒熠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气死老头呗!”高鹏轻描淡写地说,“谁让他非要收购你的公司。”

舒熠无语,不明白这中间的逻辑。但隐隐约约猜测的那桩事情终于得到了验证,他说:“那我现在是不是得立刻还你钱?”

“老头子的钱。”高鹏有点垂头丧气,“他会不会收回保释金,要是那样,你是不是要回去坐牢?”

舒熠坦率地讲:“我不知道,回头问问律师。”

高鹏说:“他今天竟然动手打我了,可见是来真格的,你别掉以轻心,我爹比我还鸡贼,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手底下还养了一批得力的人,他要收购你公司,就一定能办成这事。”

舒熠说:“我知道,你放心吧。”停了停又劝他,“你别跟他闹太僵,总归是父子,为我这个外人,不值当。”

高鹏长长叹了口气,说:“我也没想到他真打我啊。”

“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舒熠难得引用封建糟粕来劝他,“放机灵点,别硬顶着跟亲爹置气。”

高鹏还有另一层委屈,但没法说,他只是哼哼了两声:“那他把我当亲生儿子吗?骗我说病了,吓得我连忙飞回来,马不停蹄替他跑去出差,我这是……”他忽然停了,又叹了口气。

千言万语,更与何人说?

幸好也没想要告诉舒熠,再次验证舒熠不是自己真爱。

高鹏觉得心口堵的那块大石好歹又松快了

一点。

舒熠挂断电话,心里却沉甸甸的。

纽约时间正是凌晨三点多,舒熠的手机原本放在客厅充电,他是被手上智能腕表的来电提醒震醒的,轻手轻脚走出来接完电话,走回房间看繁星睡得正沉,丝毫没有被惊扰到。他慢慢地、轻轻地把被子掀起一角上床,怕吵醒了繁星。

她最近挺辛苦,陪着他晨昏颠倒地开会,还想方设法地做吃的,给他改善生活,舒熠有点心疼,觉得她脸都瘦小了一圈,下巴都尖了。

他伸长了手臂将繁星揽进怀里,她本能地朝他的方向靠了靠,窝得更深,像团成一团的兔子,把头都埋在了他的臂弯。

舒熠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繁星头发很长,从前他都并没有觉得,后来发现能铺满整个枕头,每次睡觉他都很小心,怕压到她的头发。

他心满意足地搂着繁星,心想哪怕是为了心爱的人,他也要沉着应对,走好每一步,把目前最艰难的局面应付过去。

情况比想象中的要迅速而恶劣,新闻反倒是从国内炒起来,可能是因为高远山的策略是由内及外。因为舒熠曾经上过头条,公众对他有印象,所以在媒体的热炒之下,迅速成为一个热点,只不过国内的媒体环境鱼龙混杂,营销账号一拥而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小道八卦层出不穷,连“身家亿万青年才俊在美杀人被捕”这种惊悚标题都写出来了,言之凿凿说舒熠在

美国谋杀了竞争对手公司的CEO,语不惊人死不休。

在这种轰轰烈烈的情况下,几条财经新闻倒成了无人注意的轻描淡写。而且长河集团是用注册地在美国的全资子公司进行举牌收购,普通人哪闹得懂这些,反倒将那些牵强附会的八卦消息传得漫天飞。到最后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舒熠这么年轻就成为CEO是因为剽窃专利啦,什么因为竞争不过对手,所以设下技术陷阱杀掉了对方公司的高管,越是离奇越是有人肯信,因为太多人都觉得为富不仁,哪有年纪轻轻就富可敌国的,一定是因为不择手段才能有钱,不知道做了多少龌龊事。

更有一部分国人心理自卑,听到“国产”两个字就觉得矮人一等,一听说韩国公司确认故障原因出自陀螺仪,就大骂国产水货,只知道代工抄袭。

繁星当然有注意到那些乱七八糟泼污水的新闻,但在她这里就已经过滤掉了,舒熠已经够忙够累的了,没必要让他知道这些。

即使是烽烟四起时,她也努力让舒熠周围的三尺之地清净而安全。

在这种情况下,长河集团的布局已经逐步明朗。首先长河必然与韩国公司有默契甚至配合,韩国公司将技术原因推卸到陀螺仪上,进一步打压股价。其次恰好美国Kevin Anderson驾驶平衡车出了事故,舒熠身陷官司困局,对长河集团而言,这简

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凑齐了,挟势而来,势在必得。

从国内舆论造势,这是第一步,目的是蛊惑中小股东,游说他们将股权出售给长河,不再信任舒熠。

然后他们或许会在美国寻找司法途径,让舒熠的官司进一步拖延下去,虽然他们无法影响美国的司法公正,但只要舒熠不无罪释放,就永远背负污名,失去对公司的绝对控制。他们赌的就是一个概率。甚至,只要舒熠无罪释放前他们大量买入股票,获得控股权,亦是大获全胜。这是一个连环局,步步紧逼,每一环都无懈可击。

繁星知道情势逼人,急得嘴角都出了一串燎泡。她不愿让舒熠担心,收购到了公开举牌阶段,公司按章程需要通知全体股东,召开股东大会讨论收购与反收购事宜,只不过舒熠人在美国,这股东大会只好协调到美国来举行,千头万绪,都是琐碎熬人的事宜。

繁星独自驾车去唐人街开了两剂清凉败火的中药,回来也没顾上吃,煎了倒给舒熠喝了两剂,其实都是什么金银花杭白菊甘草之类,就当茶水喝了。

律师们分工抠细节,每天都跟繁星开会讨论,舒熠则忙着股东大会的事情。

再次开庭后,局面朝着不利方向滑去,因为韩国公司宣布找到更多证据,证明事故出现确实是因为陀螺仪。而舒熠的另一项控罪是商业欺诈,明知技术有缺陷却出售给下游生产商

。检方开始跟律师们讨价还价,如果舒熠主动认罪,他们可以考虑减刑,少判几年。检方的这种行为在美国是合法的。

然而律师刚跟舒熠提了一提,就被他断然拒绝。他说:“绝不。”

律师很无奈,认为检方条件很优厚,所以转而私下试图说服繁星,让她去说服舒熠。

繁星听完律师分析利弊,检方开出的条件极具诱惑力,他们可以放弃过失杀人的指控,这样余下的商业欺诈就会判得很轻,而且可以减刑。

但繁星也只说了同样的一个词:“绝不。”

律师很不解,很抓狂:“Why?”

“不白之冤。”繁星说,“中国有一个词,叫‘清白’,这很重要。”

她对律师一字一顿地说:“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她用英文将这首诗翻译了一遍,然后说,“我丈夫没有犯罪,所以他绝不会认罪。我了解他,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律师无奈地耸耸肩,说:“如果继续出现证据,那会对我们很不利。我们就无法再与检方谈判。”

繁星说:“没有谈判,只有胜诉。”

虽然那句话没有说,但律师都是聪明人。他瞪视了一下眼前这个强势的东方女人,她个子小小——相对白人而言,语气坚定而温柔,然而她就像个战士一样。他作为律师见识过她战斗时的样子,所以他停止了游说。

他说:“好

吧,没有谈判,只有胜诉。”

话可以这么说,繁星内心却充满了煎熬,她理解舒熠,所以也知道他的内心也是煎熬的。

最难过的时候,舒熠开车载她去海边散心,繁星留在沙滩上,他拼命地往海面更远处游,发泄着心中的积郁。

有那么一瞬间,繁星真怕他不会再游回来了,她站在礁石旁焦急地张望,舒熠游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渐渐成了一个小黑点,差点就要看不见了。

繁星其实很怕,手都在抖,却一遍一遍对自己说,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他绝不会抛下自己。

我要相信他。

这句话仿佛是咒语,一遍遍对自己念,她也就相信了,所有的安全感其实是建立在内心,只要你信,就有安全感。

舒熠终于开始往回游,在浪花间他仍旧是个小黑点,肉眼并不觉得他是在接近,可是慢慢地,他还是游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靠近沙滩,水太浅了,他从海水里站起来。繁星拿着浴巾迎上去,裹住他,海水打湿了她的鞋,她忘记脱了。舒熠知道她的担心,他将她抱起来,一直抱到公路旁边,把她放回车上。

荒凉的海滩,都没有别人,两个人在车里开着暖气喝保温壶里热的咖啡。春天的海水还是很凉,舒熠已经擦干换上了干燥的衣服,咖啡让他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他说:“下次不会了,不会让你再担心,下次我在公寓泳池里游

。”

繁星摇摇头,伸出胳膊搂住他,什么也不用说,她不用他为她做出改变,如果他觉得这种方式能发泄情绪的话,这一切都是她可以接受的。

两个人露营在沙滩上,半夜帐篷被风吹得呼啦啦响,他们被吵醒了,索性爬起来看星星。

夜晚空气很凉,这附近没有人家,没有灯光,远离城市,荒凉而寂静,只有潮汐的声音。

漫天的星斗,像无数颗银钉,大而低垂,衬托着旷野。

繁星裹着毯子跟舒熠斗歌,这是一种大学时代男女生寝室的活动,唱过一遍的歌不能再唱,对方唱过的歌也不能再唱,拼的是谁会的歌多,谁先想起来哪首歌。

两个人原本是闹着玩,你一首我一首地唱,输的人要被弹额头,到后来唱得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两个人一起吼《好汉歌》:“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两个人的声音半夜传出老远,吼得连哗哗的潮水声都压住了,繁星声音都吼劈了,笑倒在沙滩上,觉得郁结舒散了不少。

舒熠到车后备厢拿了天然气罐小炉子煮方便面给她吃。

煮好了也没有碗,两个人头并头,就在小锅里一起吃面。

虽然就是最最普通的方便面,但半夜吃起来格外香。

繁星心想,即使真的是山穷水尽一无所有,但只要舒熠

在身边,只要自己和他在一起,哪怕吃碗方便面都是香的。

所谓有情饮水饱,大抵就是如此。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舒熠已经在沙滩上散步,听她走近,他回头对她笑了笑,从容而镇定。

她站在他身边看海,他轻轻地说:“潮来天地青。”

景色很美,日出壮观。

她牵着他的手,一起看。

股东大会终于在最后一次庭审前召开,出乎意料,大部分中小股东都表态支持反收购。一位老太太在浙江有两间工厂,好几条生产线。她说:“舒熠没有做这行的时候,我们厂从德国进口陀螺仪,每个三十五欧元,还不包括关税和集装箱运费。舒熠做这行之后,全球价格降到了五美金。我知道做实业有多难,尤其做好一个实业更难,关键时候,我不会背弃曾经帮助过我的人。”

中小股东纷纷赞成,他们都是公司发展过程中逐渐加入的,有同行业的战略投资人,也有跨行业的纯粹股东,只不过公司一直在成长,所以带给他们很高的利润回报,舒熠为代表的技术宅们也很简单,没有其他管理团队那么多小算盘,所以中小股东们一直很满意,集体表态要同仇敌忾帮助舒熠反收购。

股东会统一了意见,余下的就好说了,双方在流通股进行了拉锯战。

舒熠最痛苦的一点是,没有钱。

长河最大的优势也是,有钱。

这流通股拉锯战,

拼的就是钱,所以舒熠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状态。虽然中小股东都支持,并且还借了一些资金给他,但跟财大气粗的长河电子比起来,简直是杯水车薪。

收购战引起了业界的关注,但这是财经领域的,公众的八卦注意力还集中在过失杀人案上。最要命的是,行业内听闻这个消息,不少公司都蠢蠢欲动。有一家美国硅谷的大公司MTC,也对舒熠的公司垂涎三尺,特意派人飞来纽约和舒熠谈判:“舒,我们对你的公司非常有兴趣,我们可以比长河条件更宽松,甚至可以答应在某些条件下保留全部管理层,你和你的团队仍旧可以管理公司,只是我们会成为你的大股东而已。”

前有狼后有虎,而且虎视眈眈。MTC也是行业内数一数二的公司,提出如此之优厚的条件,在长河咄咄逼人的对比之下,中小股东有的开始动摇,因为MTC不仅提出的意向方案确实很诱人,价格也非常具有诱惑力。因此产生了很大的分歧,一部分股东觉得,既然MTC的条件如此优厚,反收购如此吃力,不如跟MTC进行并购谈判。另一部分股东态度坚定地支持反收购。

分歧一产生,裂痕也就有了,本来反收购的拉锯战每天耗费大量的资金,股东们内部出现分歧,就让反收购局面岌岌可危。

繁星觉得舒熠像个消防员,每天都奔赴在火场之间。她觉得每

一天都很漫长,舒熠有开不完的会,筹不完的钱,接不完的电话,还得对股东们的动摇进行安抚。繁星又觉得每一天都很短暂,好像没办几件事,一天就已经结束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舒熠总是在她睡着后去露台抽烟,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律己的人,繁星在公司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抽烟。

他压力一定是大到了临界线,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悄悄纾解。

公司对他而言其实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作为创始人,胼手胝足地将公司做到今天,就像养育一个孩子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心血的结晶,怎么能轻易地放弃?

可是眼看着钱一点点花完,长河频频举牌,硬生生用钱砸出流通股的持股量来,MTC公司更是财势雄厚,而且MTC是行业内的老牌公司,关联企业特别多,随便使点绊子,目前如此脆弱,正在遭受恶意收购和技术缺陷指责的公司根本就承受不起。

但选择MTC,在这种状况下无异于饮鸩止渴。

为了打消舒熠的顾虑,MTC公司的CEO巴特亲自从西海岸飞到纽约来见舒熠,可谓诚意十足。他还约了参议员夫妇一起吃饭,于公于私,舒熠都无法拒绝这次面谈。

好在气氛还算融洽,巴特在纽约长岛也有一套豪宅,特意请了舒熠和繁星去家中做客。参议员夫人热情大方,一见面就拥抱了繁星,告诉舒熠,繁星给自己

讲的那个故事深深地打动了她。

“实在是太美了,中国古代的爱情。非常勇敢。”

繁星不过微笑,巴特略知事情的一二,只知道舒熠欠参议员人情,却不知道这中间的细节。在听完参议员夫人的描述后,巴特倒是对繁星刮目相看。

舒熠也向参议员表示了感谢,参议员夫妇因为还有其他聚会要参与,所以在饭后就匆匆告辞,巴特夫人陪繁星参观玫瑰花园,巴特则邀请舒熠去抽雪茄,谈话这才正式开始。

大约是为了让谈话没那么紧张,巴特首先赞美了一下繁星,夸舒熠的新婚妻子真是美丽,这也是一种社交礼仪,所以舒熠也就客气地道谢。

其实到了这种层次,也没有太多务虚或绕圈子的话,巴特坦诚地说:“Shu,你应该感受到我们提前释放的善意,我们非常看好你和你的团队,愿意你们继续留任,我们并不是要做一次恶劣的收购,我们希望建立在友好的基础上,完成这次友好的行为。”

这话就有点自欺欺人了,这时候出来落井下石,怎么都跟友好扯不上边。舒熠也没动怒,只是说:“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是的。”巴特给舒熠倒上一杯酒,“最好的威士忌,你毕竟得承认,还是苏格兰人会酿这种酒。但是天晓得,LR(long river,长河的英文名缩写)这时候对你们动手,这让我们不安。你知道LR

是我们在全球范围内很重要的竞争对手,我们绝对不能让你落到竞争对手那里,这在我们看来,是巨大的、不可弥补的损失。”他耸耸肩,“我只是想要帮助你,Shu,不要拒绝我们的友情。”他狡黠地注视着舒熠,“除非,你觉得LR对你来说,比我们对你来说更重要。”

“我没有拒绝你们的友情。”舒熠说,“你们一直是我重要的合作伙伴,这么多年你对我们公司都是很公平也很慷慨的。”

巴特举杯:“为友情!”

舒熠与他碰杯,喝了一大口酒,酒精总是让人舒缓的,尤其在紧张了这么多天之后,舒熠深深地陷进沙发里:“这酒真不错。”

“可不是吗?”巴特不无得意地说,“我有两瓶,最好的,只留给最好的朋友,待会儿你带一瓶回家,在跟该死的律师们或者其他什么人开了一整天会议的时候,你一定想来一口,我猜你一定愿意来这么一口。”

男人们喝了点酒,说话也随意了很多,巴特向舒熠推荐了几种雪茄,两人漫无目的地闲聊了一会儿,巴特说:“真没想到你会在纽约结婚,哦,看在上帝的分上,你的律师给你拟的婚前协议足够严密吗?你知道纽约州的婚姻法并不是特别友好,一般来讲,我会建议朋友们去其他州注册结婚,那句谚语怎么说?要知道天总是会下雨的,你永远需要一把伞以防万一。”

“没有

婚前协议。”舒熠挺随意地说,“我的一切都是她的。她是我的妻子,我的终身伴侣,我愿意与她分享。”

巴特一时意外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舒熠即使目前处于特别困难的状态,但仍旧身家不菲,他缺乏的只是现金进行反收购而已,甚至因为长河的恶意收购,从市值上来说,他拥有的公司股票正在暴涨。

巴特嘟哝了一句,说:“你是个慷慨的人,舒,你也真是一个好人。”

舒熠说:“她是个慷慨的人,她给了我爱情,给了我她所有的一切,所以平等地,我应该给她我的一切。”

巴特举杯:“祝贺你!看来你寻找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半。”

“谢谢!”舒熠与他碰杯。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巴特虽然老谋深算,但表现得非常有诚意,不断地进行试探和游说,但总的来说,他的举动并不令人讨厌。毕竟比起长河来说,他这是典型的先君子后小人,起码还给机会让舒熠选择。

“你想一想,舒。”巴特说,“你没有钱了——我能算出来你能有多少钱进行反收购,大家都计算得出来,所有华尔街的那群家伙,他们的鼻子比狗还灵。你撑到今天不容易,可是也就到此为止了,在流通股领域,你不能不认输。LR有源源不断的钱,我知道他们的主营业务,虽然油价在跌,可是它拥有那么多油井,那些石油每天都在变成钱。我也知道

LR的高,他是一个非常非常狡猾的对手。他知道你没有钱了,输掉了流通股,你很难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你很有才华,舒,但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它的规则是,你失去了一张牌,重要的牌,OK你输了,这不是你的错,你坚持了足够久,但LR已经赢了。你再挣扎,只不过把自己弄得流血不止,而我,MTC,绝对不能眼看着LR得到你,所以别拒绝我们。我们只是想要帮助你。”

舒熠沉默了很长时间,因为他知道巴特说的都是实情,虽然还在苦苦支撑,但流通股的拉锯战不会持续太久,他已经提前输掉了这局。其实和长河进行流通股较量的时候,就已经是输了,但不能不为,虽千万人吾往矣,纵然是飞蛾扑火,他也只能用自己的翅膀挡住烈焰。

“想想看吧,舒,我们有最大的诚意,最优厚的条件。”巴特说,“我们甚至可以给你个人那家小小的公司注入一点资金,甚至,我们可以买下它。”

舒熠有点敏感地看着巴特,除了上市公司外,他个人确实有一家小公司,那原本是从起初回国创业时组建的一个研发团队发展起来的,主营业务跟陀螺仪也没有太大关系,而是生产一些特定的手机配件和人工智能专用的传感器,因为一直在亏钱,所以靠舒熠的个人财产支撑。这家小公司他绝对控股,与上市公司并无任何同业竞

争或关联交易,且属于他的个人财产,因此外界关注到这家小公司的人并不多。

巴特感觉到了他表情细微的变化,他心中暗自得意,说:“你看,舒,我能解决你实际的困难,甚至,可以在你个人的利益上给你最大的帮助。我们是朋友。”他意味深长地说,“朋友总会替朋友考虑的。”

舒熠说:“这样是有悖我原则的。”

“但是你现在有家庭。”巴特感觉到了松动,继续游说,“你很爱你的太太,你马上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你愿意破产吗?你愿意孩子出生就一无所有吗?我们总能想到办法的。”他宽厚的手掌落在舒熠的肩上,“想想吧,舒,不要着急,仔细考虑之后再回答我。你是一个好人,你愿意为所有股东负责,但是所有股东,真的站在你这边吗?”

回去的路上,舒熠很疲惫,繁星也是,应酬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虽然巴特太太十分热情,但那是另一个社交战场。舒熠在打一场战役,她又何尝不是。舒熠将她揽入怀里,繁星没有作声,静静地靠在他怀中。

舒熠说:“觉得有点对不起你,总让你跟着我吃苦。”

繁星说:“我愿意。”

舒熠笑了笑,说:“前有狼后有虎,也没别的路可以选,你觉得我应该选狼,还是应该选虎?”

繁星说:“真的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舒熠说:“或许吧,但目前看来,真得在狼和虎

中间挑一个了。”

繁星故意活跃气氛:“不如点兵点将,点到哪个选哪个。”

舒熠笑了一声:“还不如掷骰子。”他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说,“就选老虎吧,我决定了。”

繁星诧异地看着他:“这么快?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