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东成点点头,“哈士奇嘛,对了,他应该毕业了吧,是工作还是?”

“他准备出国,然后他女朋友在国内,现在两人的关系挺纠结的。”

易东成不可置信,“我怎么觉得军校一年,胜过普通十年啊,我们被圈在这里上课考试训练,年复一年,四年时间学的还是书本内容,连临床边都没摸着,然后再看看别人,四年时间完成了人生的大部分项目,谈恋爱,毕业,工作,结婚,哎,别说了,我都有点难过了。”

“难过什么?”

“哎,你不懂。”她一副嫌隙脸。

顾西就并不反驳,只是微微一笑。

他们拿到实习分配表,扫了一眼,临床八年制大部分学员都在长海医院实习,剩下的就被分在长征医院和地方的军区总医院。

易东成一眼就扫到了自己的名字,“哦,我在长海医院,第一周去的是普外,你呢?”

“我也是普外。”

她松了一口气,“真是太好了。”

他手下没有停,然后不时用笔在纸上圈圈写写,“你看下女生的分组,不是全在长海,到时候其他医院的需要再选队干。”

“恩,知道了。”

夏天的夜晚来的很迟,天空渐渐泛起炫目的蓝紫色,伴着金色的余晖,仿佛倾斜了的水彩画,易东成发了一会呆,自言自语道,“这个暑假干什么呢?”

顾西就忙着给实习手册上盖章,头也不抬的回答,“这个暑假要下基层。”

易东成惊讶,“什么?这是什么鬼?”

“就是到部队里去,训练一段时间,所以这个暑假只有二十多天的假期。”

“天哪,不要啊。”

顾西就叹气,“别跟我喊啊,没用的,上面铁板钉钉的规定。”

待临床八年制考试一结束,所有人被一卡车全拉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刚开始还能勉强认得方向,出了城之后,谁也不知道目的地究竟是哪里。

军卡扬起高高的灰尘,山道不是尘土就是石子,长长的路途,偶见一两棵快枯萎的树,垂下发黄干瘦的枝条,时不时随风晃动两下,死气沉沉的。

不知道开了多久,直到军卡停在驻地的院子里,所有人都被暴烈的太阳和闷热的空气蒸的晕乎乎的,有几个身体素质差的,差点中暑晕倒。

驻地有两层的小楼,然后就是一排排的营房,有很大的训练场,院落外都是田野,种了好多蔬菜,周围安安静静的,岗哨也只有一个战士执勤。

易东成这才反应过来,小声嘀咕道,“哦,我知道了,野战部队外训了,这是拉我们过来看家护院啊。”

黄家珉已经热的龇牙咧嘴了,听到这句话立刻来的精神,“真的吗?那我们要干啥?”

“我不清楚啊,但是好像是要扫地,种菜,除草,站岗。”

“部队农家乐吗?”

“是的,闲暇时候吹空调,三国杀,篝火烧烤。”

“真的吗?”黄家珉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易东成撇撇嘴,“智商呢,走路上被颠掉了吗?”

“你天天羞辱我的善良和纯真。”

“呵。”

顾西就站在她前面,仰起头似乎也在打量着周围,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额头悄然的滑到脖颈里,留下粘腻的触感,但是他还是那副恬淡的表情,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而其他男生,有的已经躺在地上了,有的蹲在阴凉地,等随后的一批学员到来。

她用手指戳戳顾西就,“喂,我们来这里干啥?”

他微微了低了头,小声道,“训练啊。”

“我渴。”

他从行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我饿了。”

他无奈的摇摇头,“等下集合完了就吃中饭了,你忍忍。”

“哦。”

易东成张望了一会,又去戳戳顾西就,“这地方在哪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

她抬头看天,天空没有云彩,一片湛蓝,蓝的很澄澈,略有几阵风吹过,把田野间的绿色植物独特的气息带到,清爽凉快,她不由的叹息,“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世外桃源。”

他站在她前面,听闻,轻轻一笑,眼眸里的温柔,一闪而过,犹如一尾锦鲤,跃出水面,然后噗通又潜入幽幽的深处。

过了一会,第二批学员和队干也到了,集合完毕之后,中午食堂开饭了。

部队都是大锅饭,但是营养很均衡,菜色种类也很多,冬瓜小排,肉末茄子,清炒苋菜,酸辣土豆丝,打饭的时候每个人可以领一杯酸奶。

也许是一路颠簸,大家都吃的很多,吃完饭,午休完毕,就开始训练了。

说是训练,不过是打扫卫生,除草种菜,以前是一个连的卫生区,现在让一个班的人去打扫,那酸爽也是够了,然后剩下的人被分配去除草种菜,而站岗则是轮班换。

易东成被分配去拔草,驻地院子后面就是广阔的田野,全部被用来种菜,每天吃的蔬菜基本都是自给自足,炊事班的小战士向他们示范怎么辨认杂草和幼苗,怎么分辨虫子,讲完了就一溜烟跑了,留下一群人蹲在田里拔草。

正午的太阳热辣辣的晒得泥土都硬成了板,易东成站在田埂里,感觉自己站在火焰山上,脚心像是被无数的虫子在啃噬,低下头,汗珠滴在地上,然后滋的一声就蒸发的无影无踪。

“受不了了,要热死了。”黄家珉蹲在地上,手里攥着杂草,半天都没劲拔起来。

易东成也叹气,“一点力气都没有,感觉要被晒化了,变成肥料去滋润蔬菜了。”

李明明已经坐在田里了,“我歇会。”

易东成蹲在地上,慢悠悠的拔着杂草,很多草都长着三叶草的样子,她真的拿起来研究一下,“这么萌哒哒的草,为何是杂草。”

黄家珉欲哭无泪,“我也很萌哒哒啊,为何我要做农活。”

“不做农活,你就被拔光了。”

结果她们女生就开始比谁拔的三叶草多,谁的三叶草长得好看,一下午时间,草没拔多少,全在那苦中作乐了,结果小战士跑过来一看,直皱眉,“你们这效率不行啊,这样下去,幼苗都会被杂草给吃了,明天继续。”

然后他再跑到男生那边,惊叹,“天哪,这地都要给你们拔秃了,明天下手轻点。”

田地里架子上还种着西红柿,个个都是圆溜溜的,红的鲜艳欲滴,饱满丰泽,很想让人上去咬一口。

易东成嘀咕道,“没有化肥和农药,这西红柿肯定很好吃。”

“偷一个尝尝?”

“得了,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

这时候集合哨响起来,他们立刻的列队站好,队干点名带队去吃晚饭,还没走进大院,易东成就看到岗哨那边,站了一个人,是顾西就。

浓密的树阴里几丝阳光漏下来碎金一般洒落在他肩头,微微的风吹起他鬓边的碎发,他眼神坚定,目不斜视,身姿挺拔,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威武刚硬,而他脸庞清秀,轮廓有种温情的细腻,刚柔相济,实在是赏心悦目。

她简直不想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她跟他如影随形那么多年,没有一刻不是跟随他的脚步走过来的,即使他走开,他的影子也会投在目光所及的范围内。

那时候他对她的冷漠,简直是个移动液氮罐,如今暖的就像只小奶瓶。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有些得意。

吃完饭,休息一会,晚上时候组织看军队教育片,因为累了一天,所有人都看得昏昏欲睡,最后结束的时候,她们回到宿舍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床上。

“累死了,我先去洗澡了。”

而易东成闭上眼睛都能直接睡着,但是她还是无法忍受一身的汗味,好半天挣扎起来,就去水房接水,结果到那里一看就傻眼了,哪有什么热水啊,全都被抢光了。

她只要用盆接了一盆冷水,准备用毛巾擦擦就睡觉,刚接完水准备回宿舍时候看到顾西就,他头发都是湿漉漉的,似乎刚洗过的样子。

“接那么多冷水干嘛?”

她撇撇嘴,“只有冷水了,热水全被抢光了。”

“这里的水都是井水,太冷了,洗澡肯定会感冒,你等下。”

过了一会,他提了两个热水瓶递给她,“这瓶你拿去洗漱,那瓶给你们女生喝水什么的。”

“那你们呢?”易东成知道这两瓶热水,肯定是男生那边拿来的。

他轻笑,“天这么热,无所谓的,快点去吧,等下要熄灯了。”

“哦。”

“等下。”忽然他伸出手,掌心还留着井水的水渍,凉凉的,从她脸庞如蝶翼一样轻轻的飘过,她觉得她的脸,顿时火烧云一样,从脖子红到头顶,定了神才看见他手里捏着一根稻草样的东西,才恍然。

“啊,下午拔草时候弄得。”

“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感觉吗?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他笑道,“快去吧,晚上别卧谈了,明天还要继续干活呢。”

“嗯啊,晚安。”

“晚安。”

接下来习惯了这种生活也是挺有趣的一件事情,她们女生倒是没被安排什么重活,也就是拔拔草,不过也会被安排值夜哨。

夜哨是最痛苦的事情,白天累的昏昏沉沉的,往床上一倒,整个人的魂都在屋子里飘,刚有了点睡意,或者已经睡着了,被人拍醒,那痛苦的滋味每次都让易东成想去用脑子撞水泥地。

前一天睡的时候电风扇没关,夜里温度有些低,她又睡在风扇下面,结果起床时候就有点头晕,好容易熬过了一天,晚上却还要值夜哨。

被喊醒了之后,她整理好着装去哨位接哨,同上个哨兵进行口头交接后,就剩下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