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指间砂 作者:语笑嫣然

烟雨·痴心剑

文/语笑嫣然

【 一 赤荒 】

黎明过后,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官道上疾驰的,是一匹金棕色的汉血宝马。马背上的女子,一身红衣,腰间系着白色的缎带,腕上的铃铛清脆做响。

江南正值三月,乱花迷人眼,浅草没马蹄,她心中欢喜,却又不敢懈怠,只好一边赶路一边走马观花地看,心想,如果找到师兄,定要在此玩个尽兴。

没多久,总算到了赤荒城。

南赤荒,北无双。

她还在苗疆的时候,便早已听闻,当今武林,以赤荒城和无双门马首是瞻,以至于三帮四派也丢了昔日的风采。无双门不说,单是这赤荒城的城主庄靖云,已然成了半个神话。无论是功夫了得的剑客,还是种地耕田的老农,说起他,全然一副景仰之姿。

说他宅心仁厚,义薄云天。

至于他武功的深浅,倒在其次了。

十二年前,赤荒城原本是销金窝,除了赌坊便是妓寨,骄奢淫逸,令人发指。庄靖云那时挑战武林各派的高手,赤荒城的城主司马烈亦在其中。因为不堪战败的耻辱,司马烈对庄靖云恨之入骨,原本想要加害于他,却反被庄靖云削掉了一根手指。自此,销声匿迹。而赤荒城也一改往日的风貌,成了收留穷人和流浪汉的地方。

十二年,日益繁盛太平。

只是彼时,红衣的女子入了城,才发现似乎多了很多江湖中人。腰间佩的,手里拿的,背上背的,刀枪剑棍,五花八门。打探之下,才晓得城中举行赏剑大会。

赏的,是一把绝世的好剑。

飞花剑。

是城主庄靖云,下重金礼聘当今铸剑第一高手秦茕,以西域的神铁,七七四十九天铸炼而成。

客栈的小二还想继续解说点什么,女子已经扔下一把碎银,一溜烟似的出了客栈。她的轻功甚是了得,一盏茶的工夫便到了东门。

赏剑台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识剑的,不识剑的,仿佛都很热衷。

女子踮着脚,四下望望,倏忽便跃到了赏剑台的正前方。随即背后有几人异口同声地喊,刚才是谁踩了我的头,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赏剑大会便开始了。

【 二 问剑 】

是夜。风冷雾凉。围墙上看去,靖云山庄内黑压压的一片都是刚开过花的桃树,只有几个房间,还透出微弱的光亮。那些提着灯笼夜巡的守卫,大多表现得懈怠。长久以来赤荒城夜不闭户,若不是出了这把名剑,他们也和往常一样早早地睡了。

只是他们那一点芝麻绿豆的道行,又哪里能察觉有人已经从围墙跃到屋顶,再从屋顶进入了兵器房。

惟有庄靖云。

黄雀在后。

他是早料到会有人打飞花剑的主意。等那黑影撬开门锁,他便紧接着跟了上去。打算瓮中捉鳖。

兵器房是一间封闭的石屋,没有窗,墙壁上固定了四盏烛台,原本漆黑一片,庄靖云随手一拨,蜡烛豁然亮起来。

黑影不再是黑影。是一个红衣的少女。看见庄靖云,像小孩子那样抽着肩,吐了吐舌头。飞花剑还捧在手里。

庄靖云问她,什么人,胆敢盗剑!

她说,桑亦柔。

庄靖云哭笑不得。面前这女子虽然嚣张,但不带杀气,甚至还有点儿戏。他指着她,说你把剑放下,我可以让你走。

亦柔鼓着腮帮子,啪的一下将剑丢在地上,然后拍拍手掌,却也不着急逃走,反倒用一种审问的表情,盯着庄靖云,问,你难道分辨不出,这剑是假的吗?

庄靖云愕然。他说姑娘不要信口雌黄。

亦柔睨他一眼,问他,你可知何谓世上最好的剑?

庄靖云说,能与人的心意相通,达到人剑合一,便是好剑。

亦柔再问,那么,如何才能铸出一把这样的好剑呢?

庄靖云哑然。

亦柔说,铸剑之人,须得用心而铸,在萃炼之时,将剑的精神和使命,通过人的意识,灌入这一块薄薄的铁片中,便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剑之灵气。这样的剑,方可无坚不摧。而这一把,不过是普通的玄铁剑,锋利与坚硬的程度,比一般刀剑高出三倍,但终究还是缺了那道灵气。平常的铁匠,多花些力气也是可以铸出来的。

庄靖云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竟说得头头是道。他问她,姑娘何以会如此了解?

亦柔莞尔一笑,她说你似乎关心我而胜过这把剑。庄靖云立刻尴尬起来。亦柔却丝毫没有觉察她方才言语中的暧昧。又问庄靖云,那你就是相信我了?

庄靖云不置可否。

亦柔随即冲口而出,我来赤荒城,是想找我的师兄。秦茕。

庄靖云恍然大悟。原来姑娘也是铸剑门的人。但你师兄铸好剑之后,已经离开赤荒城。大约已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

【 三 穿花 】

庄靖云所说的话,亦柔并不全信。虽然涉世未深,毫无城府,但她毕竟是聪明的女子。

铸剑门,大凡可铸之剑,皆可铸。

而剑原本就是杀人的利器,无正邪之分,只要不灌注妖魔鬼魅之气,皆为可铸。

秦茕既然答应替庄靖云铸剑,就必定全力以赴,是决计不会铸这样一把普通的剑坏了自己的名声。而庄靖云对剑如此紧张,有人想要偷龙转凤也非易事。再加上铸剑门人的规矩,铸剑之后应即刻回庄复命,若是秦茕半个月之前就已离开,照时间推算,他如果不是在途中和亦柔相遇,便是在亦柔还没有离开铸剑门之前就已到达。

所以,事必蹊跷。

亦柔想到这些,禁不住又担心起来。

这两年秦茕不断地奔波在外,两人总是聚少离多。若不是思念太甚,亦柔也不会在师父养病期间,偷偷从铸剑门溜出来。谁知,竟又像遇到了迷魂阵,一切变成未知。凶险难料。

亦柔在客栈住下,在赤荒城里走走停停,尤其对靖云山庄格外留意。但始终没有根据也没有头绪。第四天清早,她决定离开。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她听到回城的人带来的消息。

魔教教主风行烈,短短三日,便俘获了苗疆十七个部族的首领,靠的竟也是飞花剑。有不少参加过赤荒城赏剑大会的人都说,风行烈的剑,和庄靖云的这一把,不差毫厘。于是外间传言四起,纷纷推测个中内情,更有甚者,怀疑庄靖云与魔教有所勾结。

亦柔心中狐疑,难道是风行烈用狸猫换走了太子,又或者他的剑同样是赝品?那么,真正的飞花剑在哪里?

秦茕又在哪里?

这劳心劳力的名字,像烟幕悬在头顶,遮云蔽日,若有还无。亦柔挥着马鞭,幽幽一叹。心想剑若真的落在魔教手上,师兄必定不会坐视不理,自己去魔教,说不定还能遇上他。况且,铸剑门和魔教不过一山之隔,去去也无妨。

思前想后,惟独忘了危险二字。反倒又添了几分精神。

只是没想到,会遇见庄靖云。

他也是去苗疆的。

起初,亦柔还只是看见庄靖云的背影,觉得有几分像秦茕,赶紧追了上去。庄靖云以为有人要对他不利,经过一线天的时候,故意将马留下,自己找了棵树藏起来。亦柔到那里,寻不见人,背后突然有嗖嗖的凉意。她回头,若不是庄靖云及时撤了剑招,她的轻功虽好,却也难免要吃点苦头。

站定之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原来是你。

然后便结伴同行。

尽管彼此还生疏,但说到秦茕,亦柔的话匣子便豁然打开了。眉飞色舞。那水一般灵动的眼睛,天真纯澈的表情,还有她腕上细小的铃铛,一切仿佛浑然天成,没有半点做作的迹象,刚刚好就落在她的身上,庄靖云觉得,这不同于他曾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由衷地叹了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亦柔不是没有听见,侧过头去看对岸的风景,脸红了一片。夜里做梦,梦见与人骑在同一匹马上。天苍苍野茫茫,景色怡人。她口口声声喊着师兄,师兄,回头才发现,竟是庄靖云。笑容俊朗。气宇轩昂。她吓得跳马而逃。庄靖云却抓住她。然后梦醒了。有露珠落在脸上。她的头,靠着庄靖云的肩膀。蝴蝶穿花而过。

再上路时,她有点沉默了。

【 四 血灾 】

他们没有走到苗疆。

半途传来的噩耗,让庄靖云几乎承受不住。

魔教偷袭赤荒城。偌大的世外桃源,瞬即变成了乱葬岗。尸横遍野。

庄靖云这才知道,他中了调虎离山计。他举着假的飞花剑,狠狠地刺进山边的岩石,剑身没进去,拔出之时岩石轰然炸开,他的额头和手背都擦破了皮。

剑也碎了。

庄靖云仰面大笑,亦柔却哭起来。他不管她,策马扬鞭。她问他要去哪里,他也没有回答。这样的时候苗疆竟然模糊起来。她从未如此清醒和强烈的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开始往回走。

想到秦茕。再想到庄靖云。视线颤抖起来。仿佛有一场不可接受的叛变。又有一场无所畏惧的投靠。

但她还是下错了注。

她比庄靖云晚一天回到赤荒城。那个时候,庄靖云迎风立在城楼上,天空是决绝的凄迷的灰暗,给她一种莫名的恐慌。

然后庄靖云只说了两个字,你走。

亦柔不觉得难过,仍然是心疼他现在的样子。直到对方拔剑相向。亦柔问他为什么。他冷笑着说,你和你的师兄,早就串通好了是不是。他给我一把假的飞花剑,然后再由你出面揭穿。而我若要洗脱与魔教勾结的嫌疑,就必定要去找风行烈。你根本就是来监视我的吧。你看我离开赤荒城,便通风报信,让魔教的人趁机毁了这里。如果不是铸剑门暗中和魔教已有勾结,那么,便是你们冒充铸剑门的人,设下这个圈套。

亦柔僵在原地。庄靖云一席话,让她寒彻心髓。但她情急之下也不知该如何辩解,她向前跨了两步,剑尖刚好落在她的心口处。

忽然又有快如闪电的黑影从头顶掠过。亦柔只当是魔教的人要偷袭庄靖云,纵身一跃,黑影却扣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将她推到一丈开外。庄靖云心知,此人是冲自己而来,随即举剑,直刺对方的面门。

亦柔却从旁边冲出来。势如破竹的剑,豁然停了下来。

场面也静止了。

庄靖云看见亦柔背后的秦茕,这才明白她为何那样不顾性命地冲出来。只是,心里又添了悲凉。他猛然将剑抛向天空,只听一声尖利的破碎的声响,铁器成了粉末,纷纷扬扬落下来。亦柔看着他,目不转睛,疑惑的受伤的哀求的甚至绝望的眼神,他却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下了城楼。

没有人明白。

也没有人,在那一刻,比庄靖云更痛。

因为他必须伪装。

因为他立誓要报仇雪恨。但这危险和凄苦,他不愿自己心爱的人也一同承受。他用敌我的关系来划清彼此的界限,断了更多的痴缠。他希望亦柔退步。

希望自己悬崖勒马。

却是很久以后才知道,他已然坠落悬崖。

【 五 他年 】

半年后。铸剑门久病于床塌的老门主,宋青阳辞世。秦茕接管铸剑门。又过了两年,秦茕和亦柔成亲。那似乎是当时武林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庄靖云也不例外。

他每天都喝很多的酒,欠一身的赌债。他已经不再是武林的神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他在神龙谷一战,死于风行烈的飞花剑下。

包括风行烈和他自己。

但他仍然活着。他还剩下一口气,然后又渐渐恢复了知觉。只是,他的右腿残废了。他便做一个瘸腿的乞丐,面容邋遢,双目浑浊而呆滞。

亦柔得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渐渐的,就以为不再记挂了。秦茕对她越好,她心头的寂寞便藏得越深。像一根拔不出的刺。她眼下所拥有的一切,她曾经梦寐以求。她一度心心念念牵挂着的男子,她的师兄秦茕,终于做了她无微不至的丈夫。但她有时对着镜子偏偏要莫名地叹息。

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懵懂的少女。

有天夜里,忽然下起一场很大的雨。雨声嘈杂。亦柔也不知道秦茕去了哪里,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口上发呆。一阵风吹过来,油灯灭了。房内漆黑一片。

亦柔似乎看见有人正远远地走过来,轮廓似是秦茕,她正想起身将油灯重新点上,那人的步子却停了下来。然后轻飘飘地越到围墙上,再一个闪身,不见了。

亦柔惊骇,随即冒雨跟了上去。

那人的确是秦茕。

他原本是要回房休息了,却有人用千里传音之术邀他在后山石屋会面。他不知道亦柔发现了并且跟踪着他。论轻功,武林中能胜过他妻子的,绝无仅有。所以,秦茕到了石屋,亦柔也见到了石屋内神秘的男子。他戴着一张狰狞的人皮面具,更添了几分妖邪之气。后来听他们二人的对话,亦柔才知道,那竟是魔教的教主,风行烈。

亦柔总算明白,当初秦茕为何迫不及待想要接管铸剑门,因为只有历代的掌门,才可以被传授开启密室大门的方法,从而得到祖师爷留下的兵器谱,上面所记载的各种神兵利器的铸造方法,常人闻所未闻,而所铸之兵器,则会让使用的人在顷刻间犹如增加了六十年的功力,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能轻易将一头大象击倒。风行烈知道,就算铲平整个铸剑门,也未必可以找到一本小小的册子。他用十二年的时间下一盘棋,秦茕便是他最关键的棋子。而今,南赤荒已然覆没,北无双成了他最强劲的敌人。赤荒城只有一个庄靖云,而无双门却有十个,甚至二十个庄靖云。所以,兵器谱就如同一条捷径,是举世的奇珍。

风行烈说到这里,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问秦茕,你可有将兵器谱带来?

秦茕说,是的,爹,孩儿一直都带在身上。

亦柔的脑子里已然翻江倒海,秦茕的一句话,又让她震颤了三分。慌乱中,来不及细细地思索,她看见秦茕掏出兵器谱,便飞快地摘了一把旁边的树叶,运足劲朝两人飕飕地掷去。

趁着风行烈和秦茕各自后退的瞬间,亦柔倏地飞身上去。她很明显地感到秦茕有顿时的错愕,身手也不如往常那般敏捷。所以她并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就抢过了兵器谱。

但风行烈从背后推过来的掌风,她没有避开。

脊椎有如针刺,随即蔓延全身,心口像受到重物猛烈的撞击,大片大片的,疼痛异常。

好在求生的意志苦苦支撑着。她趁势倒向门口,又抓了一把地上的泥沙扔过去,然后将内力灌充在两条腿上,仓皇地逃了。

夜虽然黑,秦茕却还是会认得。毕竟是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子,他真心所爱。所以他没有追出去,仍在那间幽暗的石屋里。

风行烈也没有。

他看着秦茕的表情是胸有成竹的。他知道,他会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

【 六 因果 】

亦柔没有再回铸剑山庄。她拖着满身的伤,一路向北而行。她知道,如今惟一可以收容她的,便只有无双门了。

但秦茕毕竟是她的丈夫。从来不曾亏欠她。她还在犹豫,是否应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和风行烈的父子关系,以及自己拼了命抢回来的兵器谱,又该不该拱手相让于外人,但她竟然在一个小镇的集市上,遇到了庄靖云。

像一块树皮,邋遢,没有生气。

周围的人群都退开了,成了背景,只剩下亦柔原地站着,望着酒肆门口烂醉的庄靖云。往事突然涌上来。她竟哭了。

快四年,亦柔没想到她所维持的麻木的姿态,终究还是解开了。她蹲下去递给他一块手帕。庄靖云就像见了鬼,横冲直撞地跑了。

亦柔回想在赤荒城的时候,庄靖云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走。只是他那时所有的骄傲和残酷,如今统统不见了。亦柔追上他,他还是那句话,你走。但已经变得怯懦无力。

亦柔说,我不记恨你。

庄靖云抬头,似有还无地看她一眼,然后像尺蠖那样蜷在角落。亦柔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庄靖云答非所问,为什么你不记恨我。

亦柔讪笑,很多的话都想说出来,但眼前一阵眩晕,便失去了知觉。醒过来,在一间破庙。庄靖云守着她。她痴痴呆呆的忽然就笑了。庄靖云问她笑什么,她只是摇头。庄靖云又问她为什么会受伤,她便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

忽然不害怕了。

可是庄靖云好象很漠然,什么也不说。亦柔问他,如果秦茕找到我,怎么办?庄靖云只是盯着自己的右腿。亦柔叹息。她说如果我用兵器谱为你铸一把剑,你是不是就可以不这么悲观?庄靖云不置可否。

但幽暗的瞳孔似乎又有了一点亮光。

于是,亦柔开始铸剑。她怕秦茕很快会找到这里,几乎日夜都不眠不休。

庄靖云的态度开始转变。甚至还会笑了。他说,如果可以,我和这把剑,一生都将护卫着你。亦柔欣喜不已。

当剑铸好的那天,秦茕果然找来了。

起初,庄靖云还未能摆脱心中的恐惧,隔着衣袖去拿剑,周身都在颤抖。直到他看见亦柔被挟持。秦茕像发了疯的野兽,狠狠地掌掴她,用脚踢她,口口声声骂了很多难听的话。亦柔噙着泪,咬着嘴唇不发出一丝呻吟。痛苦但坚定的眼神刺痛了他。他倏而从地上站起来。树叶盘旋着,沙沙做响。然后像一口正在编制的网,瞬间遮蔽了头顶细弱的阳光。

已经很难看清这场恶斗的过程究竟是怎样。

秦茕的颈上出现一道裂痕,猩红的血,像冲破地面的泉水,喷在亦柔翡翠色的裙摆上。她原本还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她跪在秦茕的尸体面前,捧着他的手,只有哭的表情,泪水已经流不出来。

这时,秦茕的眼睛骤然闭上了,嘴角还有隐约的笑。亦柔记得他以前总爱说,只要我笑了,就是我不生你的气了。

她于是俯身下去抱他,脸贴在他冰凉的没有起伏的胸口上。

她其实从未质疑过秦茕对她的感情,她一直很想珍惜,却有心无力。直到她撞破了秘密,她只是害怕,一味地逃亡,不敢去探究自己内心的想法。而秦茕死了,她才发现他是如此的隐忍,如此的可怜。他是风行烈的儿子,这是他不能选择也不能逃避的事实。

她想,她是没有理由没有条件必定要原谅他的。

而庄靖云就站在亦柔的背后,擦干剑上的血渍,然后慢慢地笑了。

【 七 绝情 】

风行烈的死,飞花剑的毁灭,魔教的衰落,以及赤荒城的重建,好象都是瞬间的事情。武林的纷争,往往多变而错综复杂。

只是庄靖云不再是受人景仰的仁义侠士。人们提到他,可以说是谈虎色变。

这都是因为他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