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自走在喧哗热闹的大街,从傍晚一直到深夜。雾气弥漫中他又想起当初是如何遇到伤重的若菡,心里更加怅然。

远远的,有满头白发的女子走过来,他无心多看,低着头,与她擦肩走过。仿佛有一滴剔透的水珠子洒在他的手背上,他抚掉,掌心忽然寒冷如冰。

很久都不曾温暖过。

【完】

烟雨·龙涎香

文/语笑嫣然

喜帕被掀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惊惶。

傅幽离。荆玉堂。

一个屈膝蜷在角落,眼神颤抖但很倔强。一个举着剑,冰冷地向对方:“你不是傅家小姐,你是谁?”她怯怯地反驳:“我,是。”他的剑又伸出了两分,刚好触到她白皙的鼻头:“傅幽离在哪里?你们究竟玩的什么把戏?”

她的身子向后缩,颤巍巍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是,傅幽离。”

【 壹 】

半个月之前。有人出黄金五百两,买杭州绣庄庄主的项上人头。荆玉堂接了这笔买卖,却不慎中了对方的埋伏。

一个黄衣蒙面的少女救了他。

荆玉堂面不慈,心却软,挑了少女的面纱,佯作冰冷地问她:“你是谁?

为何会出现?”

少女嘟囔着嘴,抱怨道:“你这人好没有道理,不但不感激我,反倒质问我。”

荆玉堂瞧她个子小,眉眼生得浓厚,虽然总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尖刻,却又不失女孩儿的刁钻顽劣。于是收了剑,道了声多谢,掉头便走。少女却在背后发话:“人家刚打算告诉你我是谁,你却走了,是真的不想听了么?”

荆玉堂停下步子。少女扑哧一笑,提高了嗓门:“你听好了,本姑娘姓傅,名幽离。”

“江南第一美人,傅家堡的大小姐?”荆玉堂诧异。

少女听他的语气,皱着眉头,问道:“你有怀疑么?难道我的模样不够漂亮?”

轮到荆玉堂发笑了:“不是不漂亮,只是身为女子应当含蓄矜持。这一点,傅小姐倒让我吃惊不小。”

后来两个人便又各执己见地争论了几句。少女走后,荆玉堂有些怔怔,他这一天说的话,比往常的两三个月还要多。做杀手当沉稳缄默,他竟然忘记了。

第二次,也是在杭州城,荆玉堂路过莲花观,见门口围着很多的人,有白衣的秀才,也有抱剑的武士。他们各自站着,盯住紧闭的观门就犹如盯着杀父的仇人。最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一名爬墙的书生,被人挥刀削掉了一大簇头发,一屁股跌在地上,哇啦哇啦竟哭了起来。

荆玉堂俯过去听,才知道原来是傅家小姐来观礼上香,而这些人,就为了一睹美人风采,颜面也不顾了。

荆玉堂觉得可笑。

然而更可笑的,是他自己也禁不住那名字的诱惑,找了偏僻无人的角落,轻飘飘跃过墙头,在莲花观转了一圈,直到看见幽离的背影。

一下子,他想起树林里的场景。想起她挑落她的面纱时,她短短一瞬间的羞涩张皇。

然后荆玉堂便躲在门外,听那背影絮絮地忧伤地念着,像是在祈福,又更像倾吐心事。荆玉堂听她说,父亲为了讨好天龙门,将自己许配给门主的弟弟庞啸天,三日之后便要举行婚礼。说着说着,就剩下嘤嘤的低泣。

荆玉堂只觉得心痛,心乱,随即走廊里传来脚步,他便又偷偷离开了。

第三次,婚礼的前一天,荆玉堂看到傅幽离在醉仙楼饮酒。他想她必定心事太过繁重,郁结难以排遣,便上前陪她同饮。

两个人也不说什么,各自抱了酒,咕嘟咕嘟灌下去。

幽离掉了手帕,荆玉堂也不告诉她,擅作主张收起来。揣进怀里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香料的味道顺着手指爬上来,他微微一笑。

想必,这一袭之香,此生也难忘。

第四次,便是眼前。荆玉堂在幽离出嫁的当日,拦了她的花轿,像山贼一样,虏劫新娘。他以为她也是乐意被拯救出苦海的,谁知道,却是一个从没有见过的女子,怯生生告诉他,我就是傅幽离。

荆玉堂失了方寸。

【 贰 】

新娘是傅幽离,没错。

错的是那黄衣的少女给了荆玉堂一个虚假的身份,空劳他挂心。他在道观所见,不过是傅幽离的背影,与黄衣是少女又九分相似,他却糊里糊涂将这二人拼凑在一起。如今,只觉得混沌,不知孰真孰假。

更糟糕的是,荆玉堂作为刀口舔血的杀手,脑子里赫然充塞了一个见了不足三次的女子。不管她是谁,他都一样迫切地想知道她去了哪里。

因为,他似乎动了真情。

他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男儿。

就像她,一身凤冠霞帔,到底无法背弃父亲,摆脱提线木偶的命运。

很多人,很多事,都那么身不由己。

幽离站起来,说:“既然我不是你要找的姑娘,请你放了我。”

荆玉堂不解:“既然你不想嫁去天龙门,何不趁此机会一走了之?”

“你不明白。”四个字,幽幽的如一声喟叹。

荆玉堂不再问,背着剑走出山洞。风灌进来,火把灭了,向着天龙门的方向,一路踽踽。

在离总坛还有两条街的时候,幽离听说,庞啸天被新娘一刀刺中心脏,死亡。

幽离只觉得房屋都轰然倒塌了。新娘不就是自己么?昨天夜里她还在荒郊,与人辩驳自己的身份,她如何能一刀就要了对方的命。太多的惶惑铺天盖地席卷过来,幽离一个踉跄撞倒了小贩的面摊。这时天龙门的人也来了,杀气腾腾地,喝道:“你这妖女,竟然自动送上门来,看你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幽离想申辩,却谁也不理她。几条钢索,如贯日的长虹,蜘蛛网一般撒下来,捆了她三匝又三匝。她微略一挣,细而锋利的线便勒入她又嫩的肌肤,生生刺破了皮肉。她知道,这是天龙门的勾魂夺魄阵,整个江湖,都未必有几个人能破。幽离想了想,放弃挣扎,咬着牙说道:“清者自清,我跟你们回去便是。”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堆里蓦地冒出一顶斗笠。随后又有一迅疾的身影,流水一般砍断了两条钢索,将幽离像纸鸢那样轻飘飘抛起来,她的手脚便都松开。对方于是摘了一把树叶,冰针一般向天龙门的人射过去,同时,拉着幽离跳上屋顶,几起几落,倏忽没了影。

旁人不知,只道这神秘人的轻功实在了得,幽离却熟悉,因为这功夫她昨日方才见识过。她谢他不是,气他也不是,跟着他跑了一阵,待身后无人,猛地甩开他的手,问道:“你跟踪我?”

荆玉堂答:“我只是想看看能否招出什么线索。”

“可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位姑娘,你救我做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荆玉堂摸着鼻尖,表情很无奈。

“可天龙门的人不知道。”

“你也会说,清者自清,那又何必管别人。”

“可是,天龙门必要将事情扩大,牵连至整个傅家堡了。”幽离凄然一笑,戏谑地说道,“亲家没有结成,反倒结了仇家,我爹想来是气坏了。”

江湖中的人都知道傅家堡与天龙门素来不和,到了傅尘遥当家作主之时,傅家堡的声势俨然一日不如一日。这傅堡主舍得将自己的女儿拱手相送,只为讨好,想来也下了一番决心的,哪知道又横生出这样的枝节,坏了他苦心的经营。幽离对父亲此举,敢怒却不敢违背,硬着头皮豁出去嫁了,居然又身陷如此两难的局面。她也不知,该庆幸还是埋怨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荆玉堂问。

“追查真相,缉拿凶手还自己清白。”幽离道,“不过,一定要快,要赶在天龙门与傅家堡彻底决裂以前。”

荆玉堂没有出声,他在想,自己一定是进来闲得发慌了,居然如此多事,算上了人家门派之间的恩怨。他摇摇头,索性丢下幽离在这荒山野岭,独自走了。

还没走多远,幽离在背后喊他:“喂…”

他转身,说:“我叫荆玉堂。”

幽离指着一快手帕:“荆玉堂,你的东西掉了。”

荆玉堂便折回来,赶紧将手帕叠好揣进怀里。幽离嗅了嗅方才捏过锦帕德手指,嘟念道:“龙涎香…”

荆玉堂文:“什么龙涎香?”

幽离指着他:“就是那块手绢上面的味道,那是女儿家的东西吧。”

荆玉堂仿佛被揭穿了心事,沉下脸,道:“我就得了你一次,下回就未必了,你好自为之。”这一走,步子迈得更快了,仿佛生怕幽离迫上来再问他点什么。

【 叁 】

是夜。

天龙门丢了一件东西,一件所有的人都不知其存在的东西。

拿走它的,是幽离。

也只有女子,心思细如尘,才会发现庞啸天的指甲里,那些残留的皮屑,除了有腐坏的血腥味到,还隐隐透着一股庞杂的味道。幽离喜看宋代的洗冤录集,便遵循前人的记录,将指甲里的异物轻轻挑出来,用白布盛着。回到客栈准备了清水和烛台,待皮脂与粉末分离,晾干,便赫然发现,粉末在燃烧之时,所散发的,正是龙涎香的气味。

幽离便去找荆玉堂,昨天以前他还住在悦来客栈,转眼却消失了踪迹。幽离觉得这男子越发神秘了,是敌是友,更加难以说清。

她惟有去西夏。

西夏冷香阁。

一座如牢狱般的七层塔楼,终日不见生气。塔顶的一层住了任,自称鬼母,她的手里每天都抱着一本竹简,名为生死册。来者只要按照她开出的条件,付齐所有的酬金,便可以在生死册上留下仇人的姓名,不出半月,冷香阁的杀手必将事情处理得干净漂亮。

傅家堡与冷香阁有过数次往来,幽离也是听父亲说起,方知道江湖中的杀手组织除了红袖楼与血滴子,原来还有一处隐秘的冷香阁。尤其不同的,是冷香阁为免遭人连根拔起,旗下杀手相互不认识。若单独执行的任务也就罢了,若要协作,他们凭借辨认对方的,不是容貌,而是涂抹于身上的龙涎香。幽离也正是对此好奇,才托人从西夏带了龙涎香。中土的人,是极少识得那气味的。

所以,不管猜想是否正确,这一趟西夏,幽离非去不可。

巧的是,刚入西夏过境,幽离撞见了荆玉堂。

再一次双双诧异。

她问他:“你如何会来到这里?”

荆玉堂反问:“你又如何会来?”

幽离迅疾拔剑相向:“就算你不是跟踪我,我也早对你有了怀疑。”

“怀疑我什么?”荆玉堂漫不经心的问。

“怀疑你与那凶手根本就是一伙的,你故意掳走我,然后让她有机会新娘去刺杀庞啸天。”

“我为何要这样做?”荆玉堂的嘴角浮起一抹清淡的笑意。

“因为你是冷香阁的人。”

“何谓冷香阁?”荆玉堂的吃惊不是装,只因为冷香阁的神秘,且地处西夏,莫说中原武林鲜有人知,就算知道,也不舍得张扬。好比藏于深闺的女子,惊鸿一瞥方才显得珍惜可贵。是以荆玉堂这样自立门户不见经传的小杀手,是不清楚当中隐匿的。

尽管他模样诚恳,幽离却还有戒心,便又问了一次:“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荆玉堂答:“找人。”

“什么人?”

“一个姑娘。”

“你如何知道她在这里?”

“你告诉我的”

“胡说!我几时对你讲过!”幽离一急,微微红了脸,再加上她跺脚的模样煞是可爱,荆玉堂居然窃笑起来:“你不是曾经告诉过我,那手帕上的气味,叫做龙涎香马,于是我便来了。”

幽离自然不肯相信,一剑劈过来,荆玉堂闪身躲开了,她便接着劈过去,第二剑,第三剑。荆玉堂知道幽离的武功尽是些花拳绣腿,处处忍让这她,好像只是陪自家的花猫玩耍。

谁想半路杀出一名青衣少年,对准了荆玉堂的门面,攻势尤为猛烈。荆玉堂防着他,却没有注意幽离的剑也在他背后两尺开外处的地方掸了一个剑花。幽离以为荆玉堂可以躲开她的剑,哪知少年居然从袖底射出暗器,荆玉堂为了躲避,胸口生生撞在了幽离的剑尖上。幽离惊呼一声,剑柄落地,与此同时荆玉堂也沉沉地倒了下来。

好心做坏事的少年看着眼前一幕,恍然明白了,嘀咕了一句:“原来是在耍花枪。我还以为他欺负你呢。”幽离扶着荆玉堂,狠狠瞪他已眼,喊道:“你真蠢,干嘛不问清楚,还不快点过来帮忙。”少年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姑娘你才有够蠢的,当时那种情形,难道我还要站到中间来问你,需不需要我帮忙,然后再动手吗?”

幽离又气又羞,脸红到耳根。少年见荆玉堂流了不少的血,方才收起笑脸,将他们带回了自己的家中。幽离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少年的侠义心肠,她很快谅解,二人冰释前嫌。

【 肆 】

少年叫阿十,有着清澈的眸子,和时常挂在脸上的俊逸洒脱的微笑。他的十指也很巧,荆玉堂的伤口很快包扎好,血不流了,人睡得也安详。

幽离在门外,见阿十出来,问了里间的情况,然后说:“你暂时代我照顾他,可好?”

“你要走?”阿十问。

“嗯,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幽离说,“我要去西凉山。”

西凉山便是冷香阁的所在地,以奇险幽僻著称。在西夏臣民的眼力,那是一座鬼山,连樵夫和猎手也未必敢踏入半步。

阿十听说幽离要去鬼山,他虽然没有阻拦,但在确定了荆玉堂的伤势已无大碍之后,他便尾随着幽离,也到了西凉山脚下。

幽离入山以后多次遇险,却总能化险为夷,她不知道,原来都是阿十在暗中相助。

直到爬上山的最高峰,找到了传闻中的塔楼,也见到了鬼母。幽离陶出事先准备的银票,摆着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道:“我要买一个人的性命。”

鬼母幽幽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鬼母阴森地笑了:“不知道名字你来找我,小姑娘,这游戏不是有有钱就能玩得。”

“可是我知道,她是一名女子,穿黄衣,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半个月前,在江浙一带出现过,还自称是傅家堡的大小姐傅幽离。或许,她还杀了一个叫庞啸天的男人。”

鬼母惨淡的眼睛里射出几许寒光:“姑娘,你没有那个人的身份性命,老身帮不了你。”

幽离明显的觉出空气里逐渐凝聚的杀气,她有些害怕,却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件事与冷香阁必定有关。她又从怀里掏了一叠银票,甩在几案上:“我不要她的姓名,我只想请鬼母派人替我将她活捉了。再不成,只要告诉我她在哪里,要多少酬金,鬼母只管开价。”

话毕,顶梁上忽然跃下一个人,抓着幽离的手,喝道:“快走!”

幽离回头看去,竟是阿十。

“你…”她还想说什么,阿十却截断她:“再不走只怕你我都要命丧此处了。”

这时,塔楼里随即充斥了鬼母阴狠的笑意:“黄毛丫头,不自量力,敢与我冷相阁叫阵,近日老生势必要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幽离只觉得眼前发黑,所有的灯烛仿佛都熄灭了,地板与屋顶交替旋转着。阿十的手她也握不到,她的嗓子里徘徊着惊恐的尖叫,张开嘴,却没有声音。突然又有蝙蝠一样的东西扑簌簌朝她飞过来,她一边挡一边躲闪,身体的力气犹如江河迅速泻下去。最后,一双强有力的手在她即将虚脱的时候握住了她,她听见荆玉堂的声音:“别怕,我在这里。”她的眼眶里突然涌出泪水来,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灯又重新亮起来。

方才的混乱骤然消失,鬼母也不知所踪。

阿十和幽离都受了伤,而荆玉堂动了真气,尚未复原的伤口,鲜血也汩汩地冒出来。幽离便不顾自己,撕破了裙边,替荆玉堂重新包扎伤口,一边低低地抽泣。

荆玉堂抬起她的脸:“哭什么,伤口很痛么?”

幽离摇头,哭得更厉害了:“我伤了你,你却救我。”

两个人一言一语絮絮地说着,连塔楼都被说得溢满柔情。阿十半躺着,靠在墙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 伍 】

荆玉堂企图劝说幽离:“这件事情太危险,你再查下去,只怕性命也堪忧,就不要那么固执了吧。”

幽离反唇相讥:“如果让你放弃寻找那名黄衣少女,你可愿意?”

荆玉堂压了口。幽离则凉了心。

未几,江南传来消息,天龙门被推举成为正义联盟的首脑,而傅家堡却臭名昭著,成了众矢之的。幽离到底还是牵挂着亲人,想自己在西夏也无可作为,便决定潜回傅家堡,找父亲商议对策。她问荆玉堂:“跟我一起回去可好?这一路上,指不定还要遇见什么豺狼野兽。”

荆玉堂的回答叫她失望:“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西夏。”

“就为了你的黄衣少女?”幽离怒不可遏。偏偏荆玉堂还点了头,说:“就算,是吧。”幽离便匆匆收拾了行装,也没有跟阿十道别,策马上路了。

七天以后,幽离平安到达傅家堡。

傅尘遥见女儿回来,不但没有欣喜,还上前掴了她一掌:“你还有脸回来,傅家堡如今这局面,全是拜你所赐。”

幽离自知理亏,捂着火辣辣的面颊,低声道:“爹爹可否听我解释?”

傅尘遥睥睨她,问:“有什么就赶紧说,只怕迟了就再无机会了。”

幽离不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只是将这些日子的所见都详述了一遍。起初,傅尘遥心不在焉,到后来却十分激动。幽离说完,他整个人都僵了,颤颤地问道:“你说的可有虚假?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

“女儿纵使不愿意嫁给那庞啸天,却也晓得以大局为重。爹爹是为了傅家堡,女儿心里即时埋怨,也不得不遵从。”说着,眼眶又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