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从此以后岁月漫长
作者:则慕
稳拿:
多年之后,与你重逢,我该如何致意?

以沉默,以眼泪。—拜伦《春逝》
原本我自己取名春逝的!
封面都P好了!
结果出版编辑改掉了。。。封面我不换了,名字我就换一下吧T.T
AND 不是渣贱不是渣贱不是渣贱!重要的话说三遍……
不过也不甜啦,不喜欢的不要看了不然一定会骂我的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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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凌春染,容靖辰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凌春染端着菜走到第三桌客人面前,其中一个人看了眼凌春染,很快露出被吓到的表情,而后偷偷伸手推了推另一个人。另一个也抬起头来,看见凌春染之后,也惊讶的微微张嘴。
两人似乎都颇受惊吓,不过好歹也算有礼貌,没说什么。
对于这样的视线,凌春染早就见怪不怪,只是说了句“请慢用”就轻描淡写的回了后面厨房。
原本正坐在柜台后面算账的老板娘见状赶紧跟了过来,拉着凌春染说:“春染,你怎么又出来了?”
凌春染说:“小悠上厕所去了,所以让我帮忙一下。”
老板娘无奈的瞪起眼睛:“都跟你说过,你就乖乖待在后面洗盘子就好了啦!万一客人被吓到,再也不来怎么办?要是不高兴了找你麻烦,就更让人头疼了!”
凌春染“哦”了一句,神色淡淡,没有任何不快,只是答应着而已。
见她这样,老板娘反而又有点不好意思,说:“哎,我也不是故意要说你什么,只是……”
凌春染道:“我知道。”
老板娘神色古怪,道:“诶,你来这里工作也有两年了,我看你平常省吃俭用,好歹也存了一些钱吧?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去做个手术……”
等老板娘说完,凌春染才笑了笑,说:“嗯,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那老板娘看着她的笑脸,晓得她的性格,什么都淡淡的应承着,实际上却并不会去医院……正巧小悠走过来,看见老板娘站在这边,就知道大事不好,吐了吐舌头,可怜兮兮的凑上来:“老板娘……”
老板娘双手叉腰,对小悠假意发火:“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让春染出去,你就是不听!”
小悠搓了搓手:“哎呀,我,我这不是一时忘记了吗……”
老板娘哼了一声:“最后一次!”
“保证!”小悠笑嘻嘻的举起右手,老板娘忍俊不禁说了句“鬼灵精”就摇着头走了。
虽然看似对小悠更加严厉,但是明眼人也都知道,老板娘更喜欢小悠。
毕竟她长相清纯可爱,皮肤白皙,笑起来还有个小酒窝。
喜美恶丑,实在是人之常情。
凌春染折回到洗碗的地方,在小店的后门,有一个从墙角出来的水龙头可以用。凌春染坐在木制小板凳上,打开水龙头,看着水哗啦啦的流进大铁盆中,一点点盖过铁盆中大堆的碗筷,里面的油也逐渐蔓延开,飘散在水面,斑斑点点,看起来腻极了。
因为怕带着塑胶手套洗碗会残留洗洁精,顾客吃了会出问题,所以老板娘当初招牌洗碗工的时候就说过不可以带手套,如今两年下来,凌春染的手已经粗糙无比了,而且常常带着油腻腻的触感,怎么洗也洗不掉。
最开始,她讨厌那股味道,有时候明明浸了一天水的手早就发白,但她还是忍不住会自己在晚上拼命用廉价的肥皂搓洗手掌,直至破皮。
到后来,也就慢慢不在意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却也不是那么难。
习惯就好。
凌春染看着自己满是老茧和伤痕还有死皮的手,忽然想起来刚来时自己的手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还是大学生的自己,手指只需要给自己洗衣服和握笔,那时候的手白白嫩嫩的,跟现在比起来,简直像是两个人的手。
等把这一盆碗碟洗掉,凌春染再站起来的时候,背部酸痛不说,头也一阵阵发晕,她身体自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不大好,还患有低血糖,这两年生活拮据,情况只增不减。
熟练的用手扶住墙壁,凌春染紧闭着眼,等到眼睛不再发花,才甩了甩头,慢慢睁开眼睛。
结果老板娘忽然进来,样子有点着急:“春染啊,你帮忙送个外卖可以吗?”
凌春染一愣,道:“我?”
老板娘点点头:“是啊,店里人太多小悠走不了,送外卖的还没回来,本来是该等他回来再说的,可这次来了个大单子,人家点了很多东西,又要我们用最快的时间弄好送去,送的地方也挺高档的……而且对方还说会给小费哦,春染,到时候都归你啦。”
凌春染一时间有些尴尬,道:“可是,我的脸……”
老板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一次性口罩和棒球帽,道:“你带着这两个就可以啦!你会骑自行车吧?”
凌春染愣愣地点头,戴好口罩和棒球帽,有些无奈地看着老板娘将打包好的菜放进车篮,的确是大单子,十几样菜,据说还都是很贵的招牌菜,要送去的地方也是附近很高档的写字楼。
凌春染只是想不通,虽然这些在写字楼上班的人也的确偶有在自家店里喊外面的人,毕竟他们这家店味道的确很好,但通常也不过是叫盖浇饭一类的快餐,怎么会有人这样认真点菜……
怀抱着疑问,凌春染到了高耸的大楼门口,前台听她说自己是送外面的,皱了皱眉头就让她进去了,也没有要来帮忙的意思,凌春染坐电梯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倒影——棒球帽和口罩的组合让她整张脸都被挡住了,只露出一双疲惫不堪的眼睛,起了线头和毛边的衣服上还沾着不少水喝油,裤子和鞋子也很破旧且脏,一双粗糙的手提着一堆油腻腻的菜点。
也无怪乎前台会那样了。
凌春染有点想笑。
二十层到二十三层都隶属一家叫迁安科技的公司,凌春染在二十二楼走出电梯,走了几步就看见一间半透明的颇大的会议室,看不见里面的人的脸,只能看见大约有七八个人坐在里面,不时传来轻微的笑声和说话声,气氛轻松,到不似在开会。
还隐约能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是啊,我们瑶瑶可是A大留学归来的,虽然是我的女儿,但我没徇私,她也不肯借我的关系,偷偷应聘,一次就选上,当时主考官还跟我说挖到宝了,哈哈!才实习期呢,瑶瑶就提出了这么有创意的提案,的确是挖到宝了!”
室内又是一阵笑声。
凌春染愣了愣,终究是有些羡慕的,如果她正常地念书,现在也是大四,也该实习了,她的学校也不错,也许努力一把,也是可以进这样的好公司的……
正愣神,一个女生忽然道:“呀,我怎么闻到饭菜香了,是不是我喊的外卖来了。”
开始那个男人笑到:“你真是狗鼻子啊?而且你到底叫的是什么外卖啊,能不能吃啊,毕竟……”
话还没说完,那女生就娇笑道:“爹,你放心吧,虽然小纪饭店的确是小餐馆,但真的很好吃!我还是意外发现的呢~”
一边说着,那女生大概是起来了,她一推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凌春染。
那女生吓了一跳,道:“呀,你怎么也不知道敲个门,难道打算一直站在这里么?”
凌春染抱歉道:“不好意思,我……”
话还没说完,她就愣住了。
正对着她的方向,坐着一个人。
是高大挺拔,器宇轩昂的男人。穿着合身而贵价的西装,低着头,并没有在看门口,他有着极为英俊的仿佛是雕塑家精心雕制的面容,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可以吸引许许多多的目光。两年了,他并没有任何改变,硬要说,就是看起来更虚幻了,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的假面。
当年不谙世事的凌春染,也是这样被对方英俊的面容给吸引的啊,看他站在那儿,只一眼就被吸引了目光,甚至以为对方是什么明星,还犹豫过要不要上去问签名,结果还没鼓起勇气,对方反而先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受宠若惊。
而现在再看着他,凌春染想,虽然距离第一眼见到这个人,只是过去了两年而已,但两年毕竟还是改变了一切。他还是好看的,甚至更好看了,气质也更加沉稳,仿佛深泉让人捉摸不透,可是,比起当初那第一眼的心跳,现在的凌春染看着他,心里却是一片沉寂。
是,无法描述的,心如死灰的平静。
“你发什么呆啊?”那个叫瑶瑶的女生有些疑惑,一边想从她手里接过外卖袋子,凌春染没回过神,手一松,那外卖袋就整个掉在地上,外卖盒什么的全部被撞开,各种菜和汤水泼了一地,原本干净整洁的会议室顿时飘满菜香和油味。
“啊!”瑶瑶大叫了一声,顿时发火,“你在干嘛?!”
凌春染终于彻底回神,她有些惶恐地道:“对不起……我……”
瑶瑶生气地道:“什么对不起啊,你也太荒唐了,这泼了一地,你们,你们……”
凌春染立刻蹲下去,也顾不上饭菜油腻且烫,直接伸手去捏那些饭菜放回外卖盒,瑶瑶又有些嫌恶地叹了口气。
整个会议室都被这个变故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无人说话,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是他。
瑶瑶有些尴尬地道:“送外卖的忽然松手,外卖掉了一地……容先生,不好意思啊,都是我,说什么你肯定没尝过路边小餐馆的吃的,非要喊那家外卖。”
“没事。”容靖辰平静地道,“不过,其实我吃过。以前,有一个人很喜欢拉我去吃。”
“啊?”瑶瑶有些好奇,“谁呀。”
容靖辰没有回答,凌春染的动作却僵了僵,但她还是继续收拾,终于把洒落出的菜都捡了起来,没人知道,口罩下面的脸已经涨的通红,她觉得很羞耻,被这么多人看着,蹲着用手捡菜,很羞耻,看她的人中,有容靖辰,更羞耻。
凌春染拎着外卖袋要站起来,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头昏目眩,她下午洗了一下午的碗,刚刚没吃晚饭就骑车来送外面,现在更是蹲了好一会儿,低血糖整个儿爆发,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整个人就要往后栽倒,还好她身边的那个瑶瑶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她,但也因为发现她身上有点油腻而很快缩回了手,但也亏得这一下,让凌春染站稳了。
只是帽子却掉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瑶瑶惊惧非常,只觉得这个送外卖的实在是太古怪了,又是洒菜又是要昏倒,还一直带着口罩和帽子。
然而她稍微凑过去一点,就忍不住叫了一声:“你,你的脸……”
在口罩上方,从右眼外眼角开始,有一道巨大的疤痕,斜斜地往下,消失在口罩之中,但谁也不知道,揭开口罩,那疤痕究竟会到哪里,会有多大多长。
瑶瑶一瞬间觉得有点恶心,往后退了一步,凌春染知道自己的帽子掉了,只能强撑着又说了句抱歉,端着外卖盒就转身就要走,会议室的人看见了她脸上的疤,都露出备受惊吓以及疑惑的表情,或许还带着一点嫌恶。
“到底怎么回事啊,吓死人了。”瑶瑶抚了抚胸口,就见最重要的客人容靖辰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于是尴尬道,“不好意思啊容先生,我也不知道会来个那么可怕的人送外卖……”
其余几个人也纷纷附和,然而这时候,容靖辰却忽然站了起来,而后快步走了出去。
他,他生气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颇觉尴尬,赶紧站起来也追出去要留住容靖辰。
然而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跑出去的容靖辰,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抓住了那个送外卖的女人。
“等一下。”容靖辰就这样不顾对方身上的油和汗水,直接握住她的手臂,力度恰到好处,不会太重伤到她,也不会太轻可以让她挣脱。
他永远是这样的人,永远恰到好处,永远不疾不徐。
凌春染曾恋慕他的这份自持,也恨过他的这份淡漠,如今爱恨统统化作云烟,她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却依然微微地发着颤:“这位先生有什么事?”
第 2 章
“何必故作生疏,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容靖辰看着她,轻声地道。
凌春染没有再说话。
是啊,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她。
她有他挚爱的双眸,更有可怖的疤痕,哪怕带着口罩,也足够他一眼认出的了。
之前第一眼看到容靖辰的时候,凌春染就在想,容靖辰看到自己又会是什么感觉呢。
眼前这个,一身油腻,带着口罩,头发凌乱,明明也只有二十一岁,却已经因为一切的遭遇,和脸上的疤痕,显得有些苍老的凌春染,容靖辰看到了,会是什么感觉呢。
他是否还会记得,两年前第一次看到的那个凌春染,还只是个大一的学生,穿着时髦的衣服,有着明媚的笑容,天真愚昧,但很快乐。
他会记得吗?只怕,早已经忘记了。
不过才两年,凌春染却觉得恍若隔世。
她想过很多次,两个人再度相遇会是什么状况,却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尴尬的境况,他们身后的人此刻都不敢说一句话,只呆呆地看着两人,大概在想,高高在上的容靖辰,怎么会抓着一个送外卖的丑女,姿态亲昵。
容靖辰道:“小春,你怎么会过的这么不好,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语调是轻柔的,悲伤的,仿佛带着无限柔情,然而小春这个称呼却仿佛一根刺,狠狠地刺中了凌春染,她甚至觉得有一点被羞辱,因此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然而很快她便隐藏了这个情绪,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不都是拜你所赐?”
她终于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容靖辰,眼神却是带着讥讽的。
一步一步地,她走到今天,那个始终在后面蒙着她的眼睛,诱骗她主动踏入万丈深渊的,却不正是眼前这个人吗?
容靖辰皱了皱眉头,道:“小春,你走了整整两年。我一直很担心,你太小了,一个人在外面,我怕你过的不好——结果果然如此。乖,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们后面传来吸气的声音。
容靖辰竟这样温柔地对一个女人说话,只怕谁看了都会惊讶。
凌春染却觉得好笑。
竟还是如此。
他竟然还是想要用这样的口气,粉饰太平,将一切的争吵一切的伤痛全部遮盖,然而说,跟他回去。
可是天大地大,她凌春染又能回去哪里?
凌春染紧紧地咬着牙齿,压抑着翻涌的情绪,道:“对,我还小,我才二十二,我还有很长的日子可以活,所以可不可以请容先生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我现在活的的确并不容易,但好歹我周围的人都知道我是凌春染,只是凌春染不是小春更不是别的什么人!”
凌春染用力地甩掉容靖辰的手,终于挣脱,她没有再看容靖辰,大步跑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仅仅只是拼命地,拼命地奔跑,即便她知道,她并不能逃脱。
容靖辰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却并没有上前去追,只回头颇为抱歉地道:“不好意思,今天的会我没办法开了。蒋小姐的提案很有意思,请发给我的秘书吧,我会再仔细看看的。另外,蒋小姐,可以告诉我那家餐馆的名字和地址么?”
蒋瑶瑶傻了傻,赶紧点头,告诉了容靖辰,容靖辰身边的女秘书也终于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赶紧记录下来。容靖辰对几个人点头致意了一番,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堆傻眼的人。
“爸,那个女的是谁啊……”蒋瑶瑶终于没忍住,道。
蒋总道:“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喊来的送外卖的么?!”
蒋瑶瑶也很茫然,片刻后,她道:“容先生喊那个女的小春……啊,说起来,虽然她比赵春浅丑多了,但看起来有点像呢,难道她是赵春浅?!”
蒋总道:“怎么可能,赵春浅死的时候我还去参加了她的葬礼,都过去挺久了……”
几个人猜来猜去也猜不透到底会是谁,又不敢过多探听容靖辰的私事,只能怀揣着满腹疑问散会了。
凌春染奋力骑车,终于赶回餐馆,老板娘见她一身狼狈地回来,吓了一跳,道:“怎么搞成这样?”
顿了顿,又疑惑道:“没收钱?”
凌春染道:“老板娘,对不起,我要辞职。”
老板娘吓了一跳,道:“辞职?!这,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要辞职……是出什么意外了?你告诉我,我不会怪你。”
凌春染有些感激,但还是摇了摇头,道:“不是因为这个。但是……我必须要走。我的确没收到外卖费,这一餐很贵吧,这个月快过去了,那么薪水就不要结给我了,当我的赔偿费。”
老板娘皱起眉头,不认同且不解地道:“这都是小事,只是你什么必须要走?发生了什么?你要是辞职了,要去哪里找新工作啊?”
一大串的问题让凌春染也愣了愣,她道:“没什么……但是我不能留在这里。”
老板娘看出凌春染的为难,顿了半天,只好道:“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凌春染点点头,不再说话。
老板娘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凌春染回房间去洗澡。
在浴室里洗完澡洗去一身油腻出来的时候,凌春染还是忍不住在镜子便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不管看到多少次,还是觉得恐怖。
一道疤痕从右眼外眼角一直划到左边的嘴角,划过了原本白皙娇嫩的皮肤和鼻梁,可见当初这伤口一定极为狰狞,下手的人也丝毫不见手软。
凌春染轻轻用手碰了碰它,时过境迁,已经不痛了,但只是看着,她的心还是会微微地打着颤。
凌春染闭了一会儿眼睛,平复好心情,便出了浴室收拾行李,说是收拾,实际上也没什么东西。
她来的时候匆匆忙忙,只身而来,两年之间生活拮据,也并未买太多东西,因此一个小小的包就装满了一切。
老板娘看着她的背影,说了句保重,凌春染回过头,道:“这两年谢谢您的照顾了。”
说完之后凌春染便转身离开,走出饭馆。
外边天色渐暗,路灯已经打开,凌春染缓步而行,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身后被拉的很长。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从一旁的转角开出来,然后停在凌春染身边。
凌春染顿了顿,并未停住脚步,但容靖辰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他一定是一直跟着她的。
容靖辰的这个人,凌春染是知道的,为了达到目的,永远可以不择手段,何况只是一个区区凌春染,他要抓她回去,实在易如反掌。
否则自己也不必为躲开他,两年来都活的小心翼翼。
这下忽然被容靖辰发现,除了恐惧和悲伤,她的心里竟还生出一份释然。
反正……总会被找到的。
两年前她付出大代价逃走的时候,其实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逃一辈子,只是在那个时候对她来说,哪怕是能从他身边逃开一刻,她也心满意足了。
凌春染顿住脚步,看着容靖辰,和容靖辰身后的乔念,乔念和两年前也几乎一模一样,依然是不苟言笑的冷面虎,永远是容靖辰身边最忠诚的一柄利剑。
乔念沉默地站在容靖辰身后,只飞快地瞥了一眼凌春染,就继续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低下了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凌春染晓得,只要自己想做什么伤害容靖辰或者自己事情,乔念会像一阵风一样冲过来阻止她。
容靖辰看着凌春染,道:“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回去,但,凌女士现在生命垂危……”
“你说我妈?!”凌春染猛然瞪大了眼睛,“你对她做了什么?!”
容靖辰静静地看着凌春染,目光平和,并不为凌春染的怀疑而流露出伤心,只是道:“她得了肺癌,这两年一直在接受治疗,她很想你。”
凌春染不可置信地愣住,眼前一片空白,脑袋一钝一钝地发痛,她站也站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却跌落进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温暖怀抱。
“春染?”容靖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心:“你没事吧?”
凌春染没有任何力气挣脱他,也没有力气回答,只能紧紧地闭着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下两滴泪来。
怎么会这样?
两年来一次都没有敢去看望过的母亲,竟然在她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得了肺癌,她自以为是,害怕连累母亲,却犯下了这样的滔天大错。
也许,从认识容靖辰开始,她的所有决定,所有行为,都错了。
第 3 章
两年前。
凌春染有些沮丧地在长椅上坐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礼大的开学典礼是在军训之后才开始的,而凌春染因为有低血糖和轻微哮喘,就开了个证明,没有参加礼大为期半个月的军训,但是,军训其实往往是每个寝室每个同学第一次互相接触,认识的最佳时机,大家一起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很快就熟悉了。
不用参加军训的凌春染,因为是礼城本地人,开学报了个到,也没搬来寝室,现在要赶去开学典礼的礼堂,结果竟然在学校里迷路了……
明明是跟着指向牌走的,结果七绕八绕,也不知道怎么就绕进了这个小竹林里,竹林一边是家属宿舍,另一边是个湖,这让凌春染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在那里。
而这种时候,显然也不会有人经过……
刚这么想,凌春染就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打电话,他穿着西装,然而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再走近点,就可以看见那个男人面容极为英俊,虽然微微皱着眉看起来有些严肃,但五官的确是俊朗无双的,甚至比凌春染高中喜欢的那个偶像团体里最好看的人还要好看一些。
凌春染看着对方,竟然有点看呆了,她忍不住思考——对方是谁?难道是什么不出名的明星吗?要不要去要个签名呢……
凌春染脑中飘过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的时候,对方却打完了电话,而后大约是感觉到了凌春染的视线,便微微侧头,也看了过来。
这一下凌春染更是呆了——对方的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却并不女气,眸光深沉,更是让人挪不开视线。
而他也看着凌春染,没有挪开目光。
凌春染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人就挑了挑眉,朝她走来。
糟糕,盯着别人被发现了!
凌春染很有些紧张,所以对方刚走过来,她就先发制人地道:“学,学长,请问大礼堂怎么走,我迷路了!”
嗯……真是个又可以解决自己眼下问题又可以解释自己盯着人家看的好借口啊,凌春染简直想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结果对方愣了愣,竟然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笑容:“我也正想找你问路。”
“咦?”凌春染有点傻眼。
对方道:“我也在找大礼堂。”
“你,你也是新生?”凌春染傻乎乎地问。
对方道:“唔,我看起来有那么年轻吗?”
凌春染又傻了,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好像没有哦……”
对方似乎被她的傻气逗笑,微微扬了扬嘴角,凌春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啊,这位先生笑起来也非常好看……
“你是礼大新生?”对方道,“那你在这里和我一起等一下吧,马上就有人来接我,可以顺路载你一程。”
凌春染惊喜地道:“真的吗,谢谢谢谢,太谢谢了!”
对方摇了摇头,目光在她胸前的学生牌上停留片刻,道:“凌春染……你的名字很好听。”
凌春染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牌,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的名字挺多人夸过很特别,她自己也没见过有人重名,不过她自己对这个名字倒是没什么而特别的好感,因为这个名字不是她妈妈取的,而是那个见都没见过的老爸。
不过,被眼前这个人夸了一句,她竟然也有点为自己这个名字而有一丝小小的得意了。
凌春染正要询问眼前之人的身份和姓名,一辆银白色的极为普通的私家车就开了过来,而后车子停在两人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了一张有点眼熟的脸。
是……
来学校报道和交病例的时候,看到的教导处主任黄老师。
居然是他亲自来接他们……
凌春染一时间有点惊讶,然而黄老师已经很热情地道:“不好意思啊容先生,我们之前就说要接你,结果你说不必,我们就以为肯定没事儿……校长正在台上致辞,就让我来接了。”
容先生?
凌春染眨了眨眼睛,心里头有个念头闪过。
礼城的人,没有不晓得容家的,可是……容虽然是个比较少见的姓,但偌大一个礼城,总会有很多姓容的吧,嗯,自己一定想多了!
那位容先生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事,是我自己以为自己还记得路,谁知道才两年,学校就改了这么多。”
黄老师也笑了,道:“是啊,也亏得容老先生和容先生的捐助了……诶,您快上车吧。”
容先生点点头,开了车门,却是回头对凌春染道:“上来吧。”
凌春染和那位黄老师都愣了愣,凌春染硬着头皮上去了,容先生也坐了进来,黄老师一边开车,一边有些好奇地道:“容先生,这位是……?”
“哦,是礼大的新生,好像也迷路了。”
“哦……”黄老师应了一声,便没有再多问。
有车接,又是认路的人开车,很快三人就到了大礼堂,凌春染一路上都在思索会给礼大捐钱的“荣老爷子和容先生”在礼城除了容家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但怎么想都觉得,似乎不会有其他人了,因此一到地方,凌春染就说了句谢谢黄老师谢谢容先生便急急忙忙地跑下了车。
她偷偷摸摸地进了大礼堂,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心脏还在为刚刚的“奇遇记”扑通扑通地跳着。
礼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城南容家。
礼城的容家,顾家,裴家,还有袁家,都是既有名气的当地的家族,其余还有不少声势不如这四家但也很厉害的,外地人都说礼城遍地是黄金,发家致富很简单,而四大家因为年代久远,又身处礼城,巧妙地避开了各个年代的灾难,所以有所累积,名望也比一般的高。
凌春染每天逛的广场,去的电影院,吃的餐厅,很多都是容家产业,容家在礼城的势力极大,但并不只限于礼城,全球都有容氏企业的身影,只是对于容家而言,礼城大概相当于大本营,他们在这里自成一派,无拘无束,因此只要是在礼城长大的人,没有不晓得容家的,电视上也经常可以看见容老爷子的身影,还有容老爷子的独子容况也经常代表容氏出现在公众眼中。
而容况的两个儿子容靖辰容靖端还有一个女儿容安安却都十分低调,像凌春染这种从没有特意去观察过的人,并不晓得容家三个年轻人的样貌。
不过,容靖辰是礼大毕业的,这件事凌春染却是晓得的。
而接下来,荣誉校友容靖辰的登场,让凌春染晓得,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那个刚刚很平和地对自己微笑的男人,此刻虽然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看起来却有几分严肃和遥远,他站在讲台之上,不疾不徐地说了句各位学弟学妹们好,便获得了大量的掌声。
礼城本地人自然是要拼命鼓掌欢迎的,而外地人也并不一定对容家一无所知,哪怕真有一无所知的,看在容靖辰长的那么帅的份上,也会给面子认真倾听。
好在容靖辰的发言和他本人的长相成正比,并不枯燥也不刻板,他语调亲和地描述了自己当初在礼大的四年大学生涯,又巧妙地在其中穿插了一些对新生的建议和展望,虽然也是颇为公式化的演讲,但却让人听的津津有味。
凌春染看着台上的容靖辰,悄悄地呼出了一口气——自己刚刚能偶遇容靖辰,还搭了顺风车,真是一次特别幸运的巧合啊……
在很久以后,凌春染才晓得,她以为的巧合,她以为的上天注定,实际上全部是有人刻意为之。
但那时候的凌春染,什么也不知道,她看不到以后,更看不穿人心,她被容靖辰的一切给迷惑,却又为自己和对方一生可能只有那一次交集而微微遗憾。
第 4 章
新生欢迎会在容靖辰演讲结束之后便也落下帷幕,凌春染的目光追随者容靖辰,最后他下了台,便再也寻不着了,凌春染挠了挠头,只觉得自己有点头脑不清楚,叹了口气,便站起来,半路遇见了在报道时见过一面的室友赵茶茶,为防止自己再次迷路,便跟着对方走回去了。
但回了寝室之后,凌春染才发现,自己的学生牌不见了,脖子上挂着跟空空荡荡的蓝色绳子,看起来蠢极了。
大一新生学生证没那么快发下来,所以都是先发学生牌,凌春染只好去找辅导员,但学生牌补办也不方便,没有学生牌,学校里的很多地方例如图书馆什么的,新生会不能进去,这让凌春染很是愁苦,只能寝室,食堂,教室三个地方来回转悠。
她虽然是本地人,但大一上学期必须住在寝室里,只有周六周日可以回家。
因此周六清早拎着小包兴高采烈出了学校要回家的凌春染忽然被人拦下时,自然是备受惊吓的。
拦住她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剃着平头,面无表情,耳下的地方还有个小伤痕,一身黑色衬衣,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
而这个人还直接拦住她,道:“请问你是凌春染小姐么?”
凌春染吓了个半死,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不是……”
“凌小姐。”对方开始的询问显然只是走流程,他早已认定她就是凌春染,“老板请你去一趟。”
“老板?”凌春染傻眼,“什么老板……”
对方面无表情地道:“我的老板。”
“……”
凌春染更无语了,道:“我知道是你的老板,但是,是谁?叫我去做什么?”
对方冷漠地道:“去了凌小姐就知道了。”
这种说辞实在太过可疑,凌春染慌张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要去。”
对方看着她,皱了皱眉,模样更加吓人,而后道:“凌小姐,请你跟我走一趟。”
说着就要过来直接带走凌春染,凌春染吓的几乎要尖叫,而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也都有点被吓到,竟没有一个敢过来伸出援手。
而对方竟然直接伸手,将凌春染整个儿抗了起来,然后丢进旁边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将车门反锁,自己再坐在驾驶座上,发动了汽车。
凌春染几乎要哭了,她道:“你到底是谁?!你老板又是什么人?!你们要做什么?!”
对方皱着眉头,一边开车,思索片刻,道:“我们老板见过你一次,所以有事要找你。”
什么意思……
凌春染忽然有了很不好的联想。
富豪包养女大学生之类的传闻近年来总是屡见不鲜,而对方这样强硬的手段……
这时候,黑衣男子带上了蓝牙耳麦,一边道:“嗯,已经将凌小姐接来了。”
看样子,正是在和那位老板说话。
凌春染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恐惧,大喊道:“我不会接受被包养的!你们要用什么手段我都不可能会接受!”
喊完之后,开车的人很快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然后皱着眉头,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凌春染有些害怕地看着对方,而对方只是又皱了皱眉头,就递过来一支手机,道:“凌小姐,我老板要跟你说话。”
凌春染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容先生”三个字,一愣。
“喂……?”凌春染接过电话,小心翼翼地道。
结果对面传来的声音竟然真是容靖辰的。
“不好意思,乔念是不是吓到你了。”容靖辰道。
凌春染则愣愣地道:“容先生……?”
“嗯,是我。”容靖辰道,“上一次你的学生牌掉在车上,我发现之后就拿着想给你,但你走的太快我没找到你,所以这次就让乔念去接你……但是,他有点不善于沟通,是不是吓着你了。”
凌春染心想,这叫有点不善于沟通吗?!这个人简直是……
但她还是道:“呃,没什么,开始的确有点吓到,但既然是为了我学生牌的事情,就先谢谢容先生费心了。”
容靖辰道:“不必。”
凌春染将电话还给乔念,不知道容靖辰又吩咐了什么,乔念嗯了几声,挂了电话,重新发动汽车。
凌春染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道:“不好意思啊,开始误会了。”
乔念冷漠地道:“没事。”
一路无话,乔念果然按将凌春染送到了容氏大楼下,而后带着凌春染直接走进去,前台看见乔念带着一个陌生女孩进来有些惊讶,但也都很识趣地什么也没问。
从专用电梯直接坐到三十楼,凌春染这时候才稍微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疑惑——只是一张学生牌,容靖辰当时就可以给黄老师让他给自己,哪怕当时忘记了,今天他都已经让乔念来了,怎么不干脆让乔念带着她的学生牌,还特意接她来这儿……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被领进容靖辰办公室的凌春染,在看到容靖辰的时候就打消了大半疑惑,毕竟眼前这个五官俊朗气度非凡的人,怎么也不至于是为了什么奇怪的理由而这么做的。
看到凌春染来了,容靖辰停下手上的工作,道:“凌小姐你来了。”
而后又看了一眼乔念:“你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凌小姐认为我要……包养她?”
乔念面无表情摇摇头:“不知道。”
凌春染尴尬万分:“咳,是我自己想的有点多。”
乔念竟然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容靖辰道:“你不用为他开脱,他的确不擅长和人沟通。乔念,你先出去。来,凌小姐,这是你的学生牌。”
容靖辰将她的学生牌递给她,凌春染接过,一边好奇地道:“那个,容先生,其实你都让乔先生去了礼大,完全可以让他直接给我学生牌的。”
闻言容靖辰淡定道:“嗯,其实我这次让乔念接你过来,的确还有其他的事。”
“啊?”凌春染一时想不到自己能帮容靖辰做什么。
“我们打算开设面向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女性的主题商场,进入商场的女性从一楼开始可以进行发型的改造,之后是全身SPA,美容,美妆,服饰,鞋子……这样一系列的改变和购物,理念就是让每一个进来的女性在出去之后都光彩照人,和进来之前要有一个鲜明的对比。”容靖辰说。
凌春染傻傻地看着容靖辰。
容靖辰道:“怎么了?”
凌春染:“不,不是,我就觉得,虽然这个想法挺好的,但怎么也不像是容先生你会想做的项目……”
容靖辰很淡定地点头:“嗯,是我妹妹的想法,但她做了一半觉得累,就拜托我帮她做下去了。毕竟项目已经启动。”
凌春染想到容家是有个小女儿容安安,不由得有点羡慕,可以随意地有做任何项目的资本,又可以随时停下脚步休息,让自家哥哥帮忙。
凌春染道:“哦……然后呢?”
“我接手之后,把商城面向的年龄群和收入群细分过,二十五岁以上收入较高的人,和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实际上应该有很不一样的需求。前者我认识不少,可以请她们来做用户体验,但是后者……我还真不认识。”容靖辰道。
凌春染明白了,道:“容先生是让我去体验一下,然后说自己的感想?”
容靖辰看着她,点了点头。
“其实,你也可以让你的下属去办啊,他们一定认识很多家境平凡的我这个年纪的女生的。”凌春染给出贴心建议。
容靖辰顿了顿,道:“嗯,不过不是我认识的,我信不过。”
凌春染愣住。
老实说,她和容靖辰也根本不认识啊?!
于是凌春染老实地道:“容先生相信我?”
“嗯。”容靖辰竟然非常自然地点了点头。
凌春染的确有点受宠若惊了,她支支吾吾地道:“可是,我并不擅长打扮,可能审美也不是很好……”
“如果是擅长打扮审美优越的客户,何必来接受我们的帮助改造?”容靖辰道,“越不会打扮,才越是会来我们这边的客户。”
凌春染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容靖辰说的很有道理,一时间只能点头,但她也并不是完全的笨蛋,好歹高中两年上课摸鱼看过不少言情小说,眼下的场景的异常,还是让她觉出了不对劲。
要知道凌春染只是个毫无特点的女大学生,没有任何值得让人垂青的地方,怎么好端端的容家大少爷容靖辰就会特意把自己接来,还让她做用户体验调查?这堪称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让凌春染有些惶恐,可是容靖辰也并不算霸道总裁,他一点儿也不霸道,而且看起来非常平和,在两人单独相处——虽然只有两次——的情况下,更几乎可以用平易近人来形容了。
第 5 章
凌春染有点纠结,她想,容靖辰喜欢她吗?不可能吧,他们才见过两次面,难道一见钟情?她又不是什么绝世美女,容靖辰什么漂亮的女孩子没看过?
难道容靖辰是花花公子?可看着也不像啊,何况事实上迎新的当天她回寝室就忍不住百度了一下对方的名字,什么花边新闻都没有,干干净净,他的那位弟弟好歹还被八卦论坛八出有个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容靖辰这二十五年的人生却干净的像一张白纸,无非是求学和经商两样事情。
何况就这两次的相处以及凌春染自己的直觉来看,容靖辰的确不是那种花花公子,他的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没有一丝僭越,语调也永远是沉稳温和的,对她的态度更是很坦荡,没有任何心虚的样子。
“凌小姐?”见凌春染就这样看着自己发起了呆,容靖辰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喊她。
凌春染回过神,有些尴尬地道:“啊……不好意思,我,我在想你刚刚说的用户体验的事情。”
容靖辰点点头:“嗯,你要去么?”
凌春染看着询问自己的容靖辰,他好看的眼睛也正看着自己,正在等自己的回复,然而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微微带着期盼的眼神,并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情绪,凌春染想,自己也许真的是玛丽苏小说看太多,有点神志不清了,于是点点头,道:“好。”
容靖辰的嘴角微微扬起,道:“谢谢。”
“不用谢。”凌春染连忙摆手。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容靖辰当即带着她离开,因为依然是乘坐专属电梯下来,所以只有在一楼的时候,容靖辰带着开始被乔念带上去的陌生女生从电梯里下来,这件离奇的事情才被围观到,虽然每个看到的人都只是轻轻一瞥而后很冷静地挪开目光,可实际上每个人心中却都非常震惊,因为如同所有网络检索出的结果一样,容靖辰始终与所有女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让人觉得没有绅士风度,却也找不出一个可以让人浮想联翩的对象。
依然是乔念开车,载着他们往另一条路去,容靖辰道:“商场的名字叫悦己商场,是传统百货与会所结合的概念,现在还未完全建设好,只有最基础的设施,不过我已经让将来会在那里工作的员工都待命。”
凌春染点头:“嗯好。”
而之后进了商城,因为有较为私密的全身SPA之类的项目,所以容靖辰并没有全程跟着她,等到全部弄好并填完意见感受单之后,又被迫收下了两袋东西——那是按照流程导购推荐的一套连衣裙和一双鞋还有一个包包,凌春染本以为不需要真的买,毕竟实际上并不便宜,但容靖辰只让她拿着,又说是她来帮忙做用户体验的报酬,凌春染不肯收,容靖辰便半真半假地说那就要直接给她现金了,凌春染吓了一跳,只能收下了。
眨眼便已是中午,容靖辰便邀请凌春染一同吃中饭。
听到对方要邀请自己一同吃饭,凌春染又傻了,这绝对有问题啊。
容靖辰容大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见凌春染一直不回答,容靖辰道:“怎么了?凌小姐不愿意吗?”
凌春染说:“也不是……”
看着容靖辰那个样子,似乎就有点无法拒绝了,凌春染纠结半响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母亲,说自己下午再回家,母亲也没多问便同意了,容靖辰带着凌春染去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西餐厅内灯光迷离,餐点味道也极好,凌春染终于鼓起勇气,道:“容先生。”
容靖辰看着她,道:“嗯?”
“那个……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我们两个不过只是见过两次,可是容先生似乎对我有点太好了……”凌春染有点结巴地说着。
容靖辰的眸光动了动,凌春染立刻觉得尴尬,道:“我知道我这么说是有点自作动情,容先生你别不高兴啊,可是……”
然而容靖辰却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在感叹,我大概实在太小心翼翼,以至于你竟然还没看出来我在追求你。”
凌春染一愣,手中的叉子都险些落地。
她看着容靖辰,只觉得这一刻在橘色灯光照耀下也回望这自己的男人仿佛成了一个万花筒,旋转闪耀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光影,到头来却反而让人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模样。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有点尴尬,当然,这只是凌春染自己的感觉,因为容靖辰显然并不觉得尴尬,他见凌春染不说话,便道:“吓到你了?抱歉。”
凌春染放下叉子,有些慌张地道:“不用,但是……那个……容先生,你是在开玩笑吗?”
容靖辰双手交叉,平置在桌上,冷静地道:“不是。”
“可是……”凌春染拨了拨头发,想让自己看起来也能像他那么冷静,“我跟您并不熟,只见过两次面,而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可你……”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商人。”容靖辰笑了笑。
凌春染一时间有点凌乱,小商人?!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不是什么小商人啊……”凌春染傻乎乎地就说了心中所想,“你是容家的人。”
容靖辰道:“那又如何?难道我是容家的人,就不可以追求别人了?”
凌春染愣了愣,总觉得被他绕开了话题,只能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喜欢我吗?为什么要追求我?”
容靖辰笑了笑,语气非常温柔:“你会知道的。”
凌春染思绪混乱,并没有仔细思考容靖辰那句“你会知道的”是指什么。
她下意识觉得,那是在回答“你为什么要追求我”这个问题,而实际上,容靖辰却连“你喜欢我吗”这个问题都没有回答。
也许,其实那一天,他就给出了答案。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到底喜不喜欢你。
浑浑噩噩地吃完了饭,容靖辰在之后很随意地扯开了话题,并没有询问凌春染答不答应自己,对于自己在追求凌春染这件事,他似乎也只是很有礼貌地通知了一下凌春染,却并没有要求凌春染给出任何回应。
吃过饭,容靖辰又极为体贴地问了凌春染家的地址,然后让乔念先开车去凌春染家,将她送回家。
等到了凌春染家,容靖辰先下车,替凌春染打开了车门,让她出来,而后道:“今天谢谢你。”
凌春染尚未回过神,只能瞎应着:“没事……不对不对,我也要谢谢你……”
容靖辰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下次还可以约你出来吗?”
“啊?”凌春染呆呆地抬头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同意他吗?还是应该拒绝?按理来说应该拒绝吧?他都说了自己在追她。可是,她为什么要拒绝容靖辰?容靖辰是认真要追她的吗?
凌春染被自己一肚子的疑问弄的头大,却又没勇气再主动提起,只能道:“我……不知道。”
容靖辰笑了:“嗯,你先回去休息,我有你的电话,下次再给你打电话问你。”
“我的电话?”凌春染疑惑道,他怎么知道的。
容靖辰说:“用户体验单。”
“啊……”凌春染恍然大悟,那上面的确要填客户资料的……
是他计划好的吗?
凌春染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能抿了抿嘴,道:“那,那再见了。”
容靖辰说:“嗯,下次再见。”
凌春染觉得脸有点烫,转身小跑回了家,而等她躺在床上,愣愣地想着今天的事情,总觉得十分虚幻,仿佛是一场梦一样。
所有的事情发展都远远出乎她的预料,容靖辰说要追她,但却没告诉她原因。
想着想着,凌春染又发现了一件事。
容靖辰说因为悦己商城还未开业,所以工作人员是不在的,但他今天特意已经提前让他们去了。
可是,容靖辰在她去了之后,并没有打过电话通知这样的事情,所以,容靖辰是在她去之前就打电话通知过了的……也即是说,容靖辰在她去之前就已经确定她会答应他去做用户体验。
他怎么能这么肯定自己的选择?
凌春染有一丝迷茫,但很快释然——毕竟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相反,可以享受全套免费服务,这等好事,是个人就会答应,所以没什么特别的。
两年后的凌春染,回想起当初自己这一秒的疑惑,竟然有些想笑。
她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傻,毕竟连这么细节的不对劲都可以发现,她甚至是可以算是聪明的。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到底还是太天真了。
那个时候的凌春染,始终是把容靖辰放在一个很好的人的位置上去看他,去揣测他,即便心存疑惑,也会自己找个理由,很快打发掉自己的疑问,哪怕那个时候,她对容靖辰,也仅仅是有好感的状态而已。
但已足够她被容靖辰轻易蒙蔽双眼。
当被蒙蔽的双眼睁开之后,凌春染才终于发现,容靖辰并不只是在那一件事上提前预测好了她的选择。她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她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他布下了一个局,诱惑她懵懂闯入,天罗地网盖下来,她却误以为那是甜蜜的讯号,直到某一刻,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第 6 章
凌春染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连衣睡裙,站在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洒落,照在她的身上,白色的连衣裙上,乌黑的及腰的长发之上,让她整个人仿佛镀了一层金色纱布。
她伸了个懒腰,望着窗外一楼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发呆。
“凌小姐,你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呀。”负责照顾她的钱婶将木质餐桌上的白色餐布推整齐,然后将做好的汤面放在餐布之上,旁边还放了一叠小菜。
凌春染闻言回归头冲钱婶笑了笑:“还不错。”
钱婶看到凌春染,还是不由得愣了愣。
虽然已经被招来照顾凌春染有将近一个礼拜了,但每次看到凌春染的脸,尤其是她脸上的那道疤痕的时候,她还是会有点被吓到。
看到钱婶的反应,凌春染也想起自己的脸,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那疤痕,道:“不好意思,又吓到你了?”
钱婶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这,凌姑娘,您别介意啊,我就是每次看你背影都觉得你挺美的,所以有冲击……”
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还不如不说,更加尴尬了,道:“我也不是说您的正面丑!就是……”
凌春染笑了笑,一边走向餐桌,道:“我知道的。没事儿,我不介意。咦……今天早餐是汤面?”
钱婶在一个礼拜前被喊来这栋独立的别墅,她是金牌保姆,被高价挖过来,挖她来的人是个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男人,跟她说有个年轻女生需要她照顾,让钱婶24小时好生看着,不要让她没事乱出门,此外每天都要汇报情况。
钱婶当时一听这情况,一看住宿环境,再估算一下这栋别墅市价和装修环境,就晓得雇主非富即贵,这要被照顾的女生恐怕也是金丝雀,还外带监视,只怕是不乐意被包养的。
但有钱人的事情,钱婶懒得管,何况在这里她自己有独立的房间,待遇也极好,钱婶就答应了。
再后来,钱婶接到了真正雇主容先生的电话,更晓得事情不容小觑。
当天晚上那个冷冰冰的男人就送了一个姑娘来,老实说,看到那姑娘的时候,钱婶真是吓了一大跳。
服饰什么的都很糟糕就不说了,那脸可真是吓人,硕大一道疤就这样明晃晃地横在脸上,看了都觉得可怕。
只是,后来钱婶发现,其实这位凌小姐长得还是很好看的,脸小小的,皮肤白皙,最重要是那双大眼睛,如果戴上口罩,再只看眼睛周围没疤的那只眼睛,还是个大美人呢。
可惜了,可惜了。
凌春染不晓得钱婶诸多感叹,她很喜欢吃汤面,便坐下来吃了一口,味道极好,再用筷子夹起面条,又看见底下放了个荷包蛋,她轻咬一口,蛋黄流了出来。
凌春染有点轻微厌食,昨天就基本没吃什么,今天倒是胃口不错,吃了大半碗面,荷包蛋也全吃完了,吃完之后她擦了擦嘴,道:“谢谢钱婶,今天早餐很好吃。”
“是吗,那就好。”钱婶喜滋滋地道,作为一个厨艺极好的人,前几天凌春染每次都只吃两口就放筷子的行为让她倍受打击,“还是容先生亲自吩咐的,说您爱吃汤面和半熟的荷包蛋,果然,哈哈。”
凌春染原本微微泛起的笑意顿时无影无踪了。
当年……还是容靖辰亲手下的面。
见凌春染忽然就没有表情呆坐在那儿,钱婶又觉得事情有点不好,这个凌小姐性格很有点古怪,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有一次钱婶半夜起床,看见凌小姐一个人穿着单薄的睡裙就坐在一楼院子里的秋千上发呆,她也不敢打扰,就这么看着,过了半个小时,凌小姐才像是觉得有点冷了,打了个哆嗦,垂着眉眼进了房间。
第二天钱婶就打电话给了容先生,容先生听了她的描述,沉默了一会儿,道:“她有没有感冒?”
“没有……就是估计不是一两次失眠了,每天精神都很差。”
容先生说:“我知道了。你再注意一天,她如果今晚还这样,你再告诉我。”
还好,钱婶昨晚再看,却见凌小姐并没有出来,今早一看,她甚至还难得的赖床,八点半才起来,起来之后精神也不错,平常挂在脸上的黑眼圈都淡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一句话又让凌小姐心情不好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提了容先生?
说来也怪,容先生对凌小姐也是关怀备至了,开始两天每天要给钱婶打三四个电话,之后也是,只要她打电话过去汇报情况,必然是容先生亲自听电话。
可是,容先生却一次也没来过这里,开始那个乔先生也没来过。
凌春染在这里住了一个礼拜,一个访客也没有,她真成了个笼中之鸟,别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钱婶不明白凌春染和容靖辰的关系,也不敢乱猜,见凌春染不高兴了,只能道:“我,我先去洗碗。”
凌春染点了点头。
钱婶如蒙大赦,端着碗转身就去了厨房。
凌春染坐在餐桌旁,想起刚刚钱婶说她精神不错。
她的确难得的精神不错,因为昨晚竟然没有失眠,睡着之后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半夜惊醒,因为她久违地做了梦,梦中便是她当初遇到容靖辰的场景,包括容靖辰说要追她,和后来真的开始付诸实践的一系列行为。
有一件事容靖辰并没有任何欺瞒,他毫无绯闻并不是报道被容家压下来或怎样,而是他的确没有谈过恋爱。这一点上,他和凌春染一模一样。
其实到后来算一算,他们勉强还能算是彼此的初恋。
虽然有点讽刺。
不过没有恋爱不代表什么也不会,相反,正因为他从未陷入恋爱中无法自拔,所以比所有人,都要清醒。
第 7 章
在第二次见面的当天,送凌春染回去之后,容靖辰晚上便发了一则短信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又说很抱歉自己似乎有点鲁莽吓到了她,文质彬彬,让人无法生出任何厌恶之情。
于是凌春染只好回复,说没有关系。
第二天容靖辰又发短信来,是很随意的闲聊,说自己把凌春染的用户体验传给了在国外旅游的妹妹容安安,容安安觉得意见很不错,而且终于动了要回国继续做悦己商城的念头。自己也希望她能快点回来,毕竟这个项目对他而言是个意外,要耽误不少干正事的时间。
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妹妹的无奈和宠溺,凌春染看着,一方面觉得好笑,一方面又有点被触动,觉得会这样小小抱怨的容靖辰挺真实的,也挺像个普通人,于是就回复了几句。
这样一来一往的,两个人每天竟然也能聊上几句。
但都是非常非常普通的生活上的小事,是和任何朋友不论男女都可以说上几句的那种事情,而且也并不频繁。
对凌春染而言,也没有特别窘迫的感觉,即便对方说过在追她,可这样淡淡地聊天,也没什么在被追求的实感,仿佛只是多了一个朋友。
大概是因为看不到真人,甚至声音都听不到,只是短信聊天,仿佛就是两个不知根底的人,天南地北地瞎聊着,最最暧昧也不过会是容靖辰嘱咐她明天要下雨,记得带伞一类的,而凌春染也只是会看着短信发呆,然后回复一则谢谢。
但这样的聊天也并不是毫无作用,起码凌春染晓得了容靖辰养了一只猫,叫煤炭,因为它是一只纯黑的猫——对于容靖辰竟然会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取名,凌春染十分惊讶,还直接询问“你怎么不干脆给它取名叫小黑算了?”。
结果容靖辰一本正经地回复:那也太简单粗暴了。
凌春染脑补了一下容靖辰抱着一只黑猫喊煤球的样子,结结实实地笑了三分钟。
凌春染并不会主动给容靖辰发短信,一般都是容靖辰发来,而开场白永远是不变的“你在做什么?”,这让容靖辰难得地看起来有几分笨拙,仿佛没话找话的小男生。后来发现凌春染对煤球有点兴趣之后,开场白则往往变成了“煤球今天又……”之类的。
一直这样发了一个礼拜的短信,周五晚上,容靖辰问她:你想不想见煤球?
凌春染愣了愣。
见煤球?
实际上要见的是容靖辰吧。
这一刻凌春染才有点“对哦他是在追我”的觉悟,于是一时间有点迟疑了。
没有得到凌春染的回复,容靖辰并没有追问,而是发了一张煤球的照片来。
那是凌春染第一次看到煤球的照片,然后她发现,煤球这个名字实在太符合这只黑猫了。
小小一只,蜷缩在猫窝里睡懒觉,尾巴微微地打着卷,整个人团成了一个圆团子,就像一个煤球一样。
居然这么可爱……
容靖辰配的字是:煤球白天很喜欢睡觉,不过来客人就会很闹腾,像小孩子。
被这样有点柔软的语言深刻打动了的凌春染,在容靖辰再一次说“要不要来看看煤球”的时候,终于还是答应了。
于是容靖辰很快恢复:好的,明天乔念会去接你。
关上手机,躺在寝室的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的凌春染,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心虚——她知道容靖辰要追自己对吧?那么,这样不答应对方,却又和对方保持联络的行为,是不是很过分呢?
可是,她要答应什么?容靖辰也没什么都没说啊……
那如果容靖辰说了呢?她要怎么回答?
十八岁的凌春染,总是在不断地钻牛角尖,不断地自我反省。
她对自己是苛刻的,却并没有去想容靖辰的问题。
第二天乔念果然来接她,大概是为了避嫌,汽车停在离学校门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凌春染上了汽车,乔念也只是通过后视镜对她微微点头,没有打招呼,是一如既往冷漠沉静的风格。
而后乔念带着她去了容靖辰的住所。
是在别墅区中的一所独栋别墅,远眺青山绿水潺潺,环境很好,每栋别墅之前距离也足够,隐私性很高。她远远看到容靖辰站在门口打电话,见她来了,便挂了电话,又一次主动伸手替她开了车门。
“容先生。”凌春染有些拘谨地打着招呼。
“凌小姐。”容靖辰对她的称呼也非常客套,“欢迎。”
乔念理所当然地没有跟着他们进去,所以变成只有容靖辰和凌春染单独相处,凌春染并不认为容靖辰会做什么,但还是有点小小的不自在。
而看到煤球的时候,这点不自在便消散了不少,小小的一团煤球窝在猫窝里,猫窝也是黑色的,看起来居然有点融入进去的感觉。
凌春染小心翼翼地看着煤球,都无心去打量这个第一次来的别墅的内部环境,小声道:“它在睡觉?”
容靖辰笑了笑,还没说话,煤球就猛然睁开了眼睛,双眼一只金色一只蔚蓝,盯着凌春染。
凌春染吓了一跳,傻傻地和煤球对望,煤球喵了一声,趾高气昂地走过来,走到凌春染脚下。
然后对着它又喵了一声,凌春染便蹲了下去,尝试着伸手要摸一摸煤球的脑袋,煤球看着它,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倒也没有任何抵抗,只是看着她,然后乖乖地被摸了摸脑袋,凌春染的手轻轻揉它脑袋的时候,它还颇为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凌春染有些惊喜:“煤球好乖啊。”
仿佛感受到凌春染在夸它,加上被摸的很舒服,煤球有些得意地发出了咕噜声。
容靖辰在一旁看着,眼睛中带着微微的笑意,道:“也不是对什么人都这么乖的。”
凌春染总觉得他意有所指,有些不好意思。
容靖辰道:“一直叫你凌小姐,似乎有点生疏……可以喊你小春么?”
凌春染:“……啊,可,可以吧。”
“嗯,小春,你也可以不用喊我容先生了,至于喊什么,随你决定。”容靖辰道。
凌春染低头摸着猫,下巴放在膝盖上,心里却很乱,她能叫容靖辰什么?靖辰?太奇怪了,像偶像剧,就叫容靖辰?好像有点不尊重。那么,小容?可是他明明比她大了七岁。
于是凌春染纠结地道:“老容……?”
容靖辰:“……”
凌春染尴尬地道:“我开玩笑的……”
“不不,我很喜欢这个称呼。”容靖辰却道,“就这么决定了。”
凌春染想了想,小春和老容,这两个如此对应的称呼,带着一丝喜感,于是她忍不住偷偷笑了,把脸埋在膝盖之间,身体却还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容靖辰则也蹲下,道:“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凌春染忍着笑意摇了摇头。
容靖辰并没有追问,却也仿佛被她感染了一般微微扬起了嘴角。
凌春染摸着煤球,容靖辰看着凌春染,两个人的气氛兴许就是在那一刻开始悄然改变,原本始终生疏的氛围终究慢慢染上了草莓味的糖分,粉红色的气泡悄然扩散。
之后煤球又闹了一会儿便困了回猫窝去睡觉了,容靖辰则带着凌春染随意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出于礼貌,并没有带她进卧室之类的地方,而后又带凌春染去吃了饭,送她回家,一切按部就班,没有逾越,却又分明有所进展。
当天晚上收到“小春,晚安”的讯息的凌春染,也忍不住嘴角上扬地将容靖辰的备注改成“老容”,又自己一个人傻笑了很久。
那时候的凌春染,并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动心了,毕竟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才过去了半个月。
而那时候的凌春染,更不会知道,这个在当下让自己觉得有些甜蜜的称呼“小春”,在后来,会变得让自己那么那么痛恨。
第 8 章
“凌小姐,那个……容先生打来的电话,说希望您听电话。”钱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拿着别墅座机,有些小心地道。
凌春染从回忆中惊醒,愣了愣,道了声谢,终究还是接过电话。
“喂?小春?”对面容靖辰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凌春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不要喊我小春。”
“抱歉,我一时间又忘记了。春染。”容靖辰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这个礼拜过的怎么样?”
凌春染没有回答他,只道:“齐梁什么时候回来?”
容靖辰道:“大概再过五六天。你不用急,伯母这个礼拜情况不错,我去看过她了。告诉她你马上就要回国,她很开心,只是不能接电话,不然你现在就可以跟她聊天。”
凌春染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握紧,这样的情况,她似乎要说一句谢谢,可是想想,对容靖辰又有什么好谢谢的?于是她只道:“哦,那就好。”
“我今天刚刚忙完,想你也应该适应了临江路的生活,我去看看你,好不好?”容靖辰的声音十分地温柔,带着一丝哄骗。
那是他最擅长的语调,以前的凌春染总是无法拒绝这样说话的他。
多谢后来的痛彻心扉,如今的凌春染已经可以冷冰冰地拒绝:“我不想见你。”
凌春染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容靖辰,他的声音依然温柔:“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带你出去买东西,临江路最近也开了一家悦己商场,你应该很久没有做过美容没有买新衣服了吧?我们挑个时间去一趟。说起来,悦己还是因为你才开起来的。”
“你到底有什么事?!”凌春染微微抓狂,“我说了我不想看到你!”
容靖辰说:“乖,一个人会很闷的,我现在就去你那里。”
说完就挂了电话,没再给凌春染任何反驳的机会。
凌春染气的发抖,闭上眼睛,最后仍然没忍住,狠狠地将电话往地上一砸。
无线电话重重落在地板上,电话四分五裂,碎片横飞,。
钱婶吓了一大跳,愣愣地看向凌春染,却见凌春染微微发着抖,竟然流出泪来,而后将脸埋进腿里,长长的黑发披散,整个人陷入沙发中。
不敢接近她,却又觉得她异常可怜的钱婶愣在一旁,想要上前安慰两句,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沉默地弯下腰去捡起那些电话碎片。
过了一会儿,凌春染好像是回过神了,她站直了身体,眼睛微微红着,却没有再哭了,她对钱婶说了句抱歉,便转身上了楼,把自己关进房间。
一礼拜前,被容靖辰带来的母亲得了肺癌的消息给震撼的凌春染疯了似的想去看母亲,却又被容靖辰轻飘飘一句“你现在这个样子,伯母看了更该担心了”给打回去,容靖辰让她先乖乖把脸上那道疤痕治好,又告诉她,自己跟凌母说凌春染是出国求学,回来不便,所以才两年没有消息。
凌母虽然心存疑虑,但因为告诉她的人是容靖辰,而她是极为相信容靖辰的,所以还是相信了,在容靖辰找到凌母之后,容靖辰又很快告诉凌母,凌春染即将回国。
但凌春染脸上的疤痕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而目前礼城的那些医生容靖辰并不放心,凌春染也对医生有恐惧感,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只有齐梁,在当初凌春染最痛苦的时候,毕竟齐梁算是陪着凌春染的,他也是那时候凌春染唯一的主治医生。
所以开刀修复这个事情,只能齐梁来,可偏偏齐梁在国外有事走不开,凌春染不得不先住在容靖辰提供的住所里。
如果可以,她其实是不想的,但容靖辰态度坚决,又反复提到她母亲生病和齐梁,让她不得不妥协。
打蛇打七寸,而凌春染的七寸,一直都牢牢被容靖辰握在手里,她只能任由他操控。
在这里住了一个礼拜,都没有见过容靖辰和乔念,只有一个钱婶陪着自己,凌春染也没觉得那么差了,虽然失眠多梦还是常有,可见不到他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对自己来说已经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了,她甚至暗暗祈祷过,希望容靖辰忘记自己的存在,只要齐梁来就行。
可惜,今天容靖辰的电话还是无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
凌春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的房间很大,装修的也很好,整体大方简洁淡色系为主,小摆设带着淡淡的粉蓝或者粉红,是很少女的环境,可惜时至今日,她已没有少女的心境。
唯一让凌春染喜欢的只有两排大大的书柜,里面装满了各种类型的书,她爱看书胜于玩电脑玩手机,容靖辰知道这件事,所以这大概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随手抽出一本书,凌春染看了一句开头便没了兴致,她站在自己房间窗口,拉开窗帘,死死地盯着楼下。
她就这么一直站了半个小时,直到熟悉的黑色轿车出现在了一楼,凌春染面无表情地将窗帘拉起,又将房门反锁,自己缩进了被子里。
然而容靖辰显然有整个房子每一处的钥匙,很快门把转动的声音就传来,凌春染闭了闭眼,用被子更紧地包裹住自己。
可接下来响起的并不是容靖辰的说话声,而是轻轻的一声“喵”,之后有什么东西跳到了她的床上。
凌春染一愣,微微揭开被子探头去看,然后就看见一蓝一金的两只眼睛。
是煤球。
床边站着的人则毫无疑问是容靖辰。
凌春染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便又收了回来,而容靖辰则在此时缓缓开口:“春染。”
凌春染没有理他,伸手摸了摸煤球的脑袋,煤球很受用地咕噜了一声,然后又靠近了一点,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两年不见,煤球已经长大了不少,皮毛光亮顺滑,依然喜欢仰首挺胸趾高气昂地看人,但摸一摸又会变得很喜欢撒娇。
它还认得凌春染。
那盯着凌春染的双眸,和从喉咙中发出的咕噜声,让凌春染晓得,它还记得自己,而它微微歪着头的样子,又仿佛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消失了那么久,又为什么忽然出现。
凌春染摸着它的脑袋,脖颈,一边想,我变成这样了,你竟然还认得我么。
没得到凌春染回应的容靖辰也并没有不开心,他随意地在凌春染屋内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而后道:“来之前我去看了一趟伯母。”
凌春染的动作一顿。
可容靖辰却没有接着往下说了,一时间屋内一片沉默,连煤球也没喵喵叫或者发出咕噜声了。
就这么僵持了一分钟,到底是凌春染输了,她抬眼看了一眼淡定地坐在那儿的容靖辰,道:“……她怎么样。”
容靖辰也看着她,见成功让她开口说话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我去的太早,伯母还在睡觉,不过医护人员说她这几天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很好,身体也不错,所以不要担心。”
凌春染没接话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煤球。
其实她是想发脾气让容靖辰滚出去的,但还没真的发脾气,她就想到自己现在是住在别人家里,没有什么资格让容靖辰走,而容靖辰也不会让她走,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其实,她也挺可笑的,什么都做不了,如果这是一场拉锯战,那么她从一开始大概就输了。
“春染,钱婶说你之前几天精神不好,经常失眠,是不是?”容靖辰道。
凌春染没有说话。
“你的躁郁症……”容靖辰语调迟疑。
凌春染依然没有搭理他。
容靖辰皱了皱眉头,走过来,伸手要碰她,凌春染整个人往后一缩,把煤球吓了一跳,凌春染也顾不上了,只道:“不要碰我!”
“春染,你这样不行。”容靖辰叹了口气,虽然语气依然温柔,行为却与语气极端相反地直接将凌春染隔着被子抱了起来。
凌春染几乎是尖叫:“你要做什么!”
容靖辰让她坐正,看着她,无奈地道:“我什么也不会做。”
仿佛是回过神了一般,凌春染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对,还好,她的脸上还有这道疤呢……
这么恶心又可怕,容靖辰怎么可能做什么。
看出她所想,容靖辰道:“不是因为这道疤。春染,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不会伤害你。”
凌春染一动不动,对比刚才,竟显得有几分乖顺。
容靖辰叹了口气,轻轻伸手,依然隔着被子环住她,手在她的背后轻拍,极尽温柔。
然而这难得的温馨没有持续半分钟,凌春染忽然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相信过你,而现在这副模样,就是我的下场。”
第 9 章
在周六周日被容靖辰约出去,慢慢地成为了两人之间既定的“习俗”,容靖辰是很会安排的人,总能想到一个很好的借口约她,又或者是找到很好的地方请她一起去玩。
当然,永远只是两个人,乔念则是负责开车的,不和他们一起。
凌春染和容靖辰的来往稳定而缓慢,像温顺地流淌着的河流,沿着既定的路线缓缓流动着,凌春染越来越晓得他们这样发展下去,会走到哪一步,可是却没有什么办法抗拒这样的发展。
在那时候的凌春染看来,容靖辰是个意料之外的人,无论是身份,年纪,还是其他,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可是,容靖辰却是一脸淡定地侵入了她的生活,和她聊天,发短信,打电话,约她见面,体贴温柔,关怀备至,可是又那么理所当然。
没有谈过恋爱的凌春染,也曾经幻想过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恋爱,可是怎么也没料到会是容靖辰这样的“大人物”,但,在她面前,容靖辰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仿佛只是个“小商人”,他非常细心地尽量隐匿了所有自己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
比如开学之后没多久就到了七夕,容靖辰约她出去,凌春染有点忐忑,害怕对方会弄什么高级餐厅烛火晚餐,然后送一份钻石项链之类的,那她一定会异常尴尬。
结果容靖辰照旧带她去了一个很简单的餐馆,只是地理位置比较特别,奇特的是哪怕是七夕人也并不多,餐馆在高楼顶层,包间边上是落地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隔着江水的五彩夜景。
吃饭吃到一半,外面亮起了烟火。
凌春染微微惊讶,容靖辰却笑了:“还真有烟花。”
“咦?”凌春染很疑惑。
容靖辰说:“我听人说七夕晚上这边会放烟花,就想到带你来这里吃饭,然后借花献佛带你看烟花。”
凌春染忍不住笑了:“嗯……很漂亮。我挺喜欢看烟花的,就是太贵又太短了。不过这种免费欣赏的机会,我很喜欢。”
容靖辰闻言也忍不住笑了。
窗外大片大片的五彩的烟花不断闪烁又消逝,凌春染侧着头撑着下巴,望着它们发呆,然后容靖辰缓缓地将一个木箱子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凌春染愣了愣,心想,不是吧,这么大的箱子……总不会送她一箱金条吧?!那她一定会很囧然后坚决地拒绝……
结果容靖辰打开木箱子之后,凌春染就愣住了,那箱子里列的是一个又一个小人,正是她最爱的动漫里的全员角色手办。
“我前两天去东京出差,想到你提过你喜欢看动漫,就抽空去了一趟秋叶原。”容靖辰一本正经地道,“然后看到这个,想起你似乎很喜欢这一部动画,我就买了。希望没有搞错……我还特意问过翻译。”
凌春染又是感动又是无措,心情十分复杂,但又觉得有点好笑:“你还知道秋叶原?”
容靖辰说:“后来知道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那部动画里的人长这样子?”凌春染道。
“你上次提过之后我就上网检索过。”容靖辰认真地道,“应该没记错吧?”
凌春染摇了摇头:“没记错……可是,我还挺惊讶的……”
一想到容靖辰这种完全不懂动漫的人去为了她查这些,她就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容靖辰理所当然地道:“为什么要惊讶?这叫投其所好。送你什么钻石珠宝,你应该不会高兴,甚至不会收,所以你难得提过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当然要想办法买到。”
凌春染托着下巴,看着那堆手办,笑了笑,道:“谢谢你……老容。”
叫出这个称呼,她又笑了,容靖辰见她笑自己,也并没有不开心,跟着她微微扬起嘴角:“你开心就好。”
这一次的约会和礼物让凌春染印象深刻。
她记得她看过一句话,对于有时间的人来说,要看他在不在乎你,就要看他肯为你花多少钱,而对于有钱人来说,要看他在不在乎你,就要看他肯为你花多少时间。
容靖辰这种人,记得这么清楚自己的喜好,还是他完全不了解的领域,又特意抽时间去买,已经足见用心了。
她自己并没有准备礼物因此有些不好意思,但后来她也开始想要买什么回礼。
可是容靖辰什么也不缺,她也不知道容靖辰喜欢什么。
也是那一刻,凌春染才忽然发现,自己对容靖辰似乎了解的并不多,虽然两人聊天和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多,关系也越来越近,但自己对容靖辰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他是容靖辰”上。
聊天的时候,她会跟容靖辰说自己发生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容靖辰甚至知道她三个室友的姓名和个性,知道赵茶茶和她关系最好,也知道凌春染自小没有父亲,只有母亲抚养,知道她的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中学追星时干过什么白痴的事情……他甚至知道她小学时暗恋过隔壁的大哥哥,还在隔壁大哥哥结婚的时候哭的一塌糊涂。
每一次,她总是被容靖辰引诱着,不断说出自己的事情。
她说起自己的小时候,对方总是兴致勃勃,偶尔会有失落的表情,仿佛为错过她那么长的时光而感到遗憾。说到自己喜好的时候,对方也总是细心聆听,而且真的牢牢记住。
容靖辰是最完美的倾听者和引导者,她并没有察觉到对方对自己有任何隐瞒,却已经先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还浑然不自知。只觉得每次和对方相处,交谈,都又轻松又愉快,像是一个放满了水的浴缸忽然被拿开了活塞。
相处不过一个多月,容靖辰对她的一切堪称了如指掌,可她呢?
除了乔念,她没再见过容靖辰的其他任何朋友了,容靖辰点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不会一直点一样菜,好像什么都可以,也好像什么都不是特别喜欢,总是点她喜欢吃的。
穿衣风格也只是合身的西装,除了有一次两人去钓鱼,她看过容靖辰穿休闲装,所以她连容靖辰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衣服都不是特别了解。
凌春染颇有点受打击,又觉得又有点不好意思,可转念一想,她才发现不对劲——自己分明已经是把两个人的位置放在了男女朋友的位置上面,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也该像容靖辰了解她一样地了解容靖辰。
但明明他们就没有在一起啊……
每一天都在发短信打电话的她,每个周末都要出去和容靖辰见面的她,连在室友的眼里看起来都是在“恋爱ING”,多次调侃她,可凌春染只能说“真的没有啦”来躲过,因为她并没有说谎,两个人的确没有在一起。
明明一切都很顺理成章,两个人相处的很好,没有过任何争吵,看起来也没什么阻碍,相处的时候也总是很开心,甚至有些说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可第二次见面就大胆地说出“我是在追你”的容靖辰,却始终没有提过交往的事情,凌春染冷静下来的时候想一想,也会觉得很奇怪,他是不打算要和自己交往吗?只是想玩一玩?可是哪有人会那么认真的玩,何况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他们之间的关系无法界定,始终缺少最后的那一下动力。
如果说凌春染以前还犹豫不定的话,那么现在她基本可以肯定,只要容靖辰开口,她就会点头。虽然并不是百分之百就觉得两个人一定在一起没问题,但,她愿意一试。
可是,容靖辰却一直没有提过。
怀抱着疑惑和无奈的凌春染,最后只能挑了一对音符形状的袖口,她隐约记得容靖辰学过钢琴,这算是唯一和容靖辰有关系,他又能用上的东西了,虽然也不是很贵,但对于学生党且家境普通的凌春染来说也算是小出血了一笔。
而且最重要的是,找不到什么适合的时机……
回礼的事情便这样一直耽搁着,两个人之间也一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就这样时光飞逝,三个多月很快过去,圣诞节来了。
第 10 章
礼大校风自由多彩化,圣诞节有个学生舞会,就在平安夜那晚。
而且这个舞会对大一新生是强制性必须参加的,最特别在于可以带非学校的人来,而且舞伴性别随意,可以是男女跳,也可以是女女,男男。
凌春染并不会跳舞,不过和赵茶茶一起被前辈科普之后知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正规的舞会,无非是先戴着假面入场,然后有音乐和饮料,还有全场互动的游戏,说是跳舞,实际上也可以从头到尾都不必认真跳舞,只是进场的必须是两个人,然后会有一些特别的限定双人的游戏,最后获胜的几对都可以得到奖品,每一年奖品都不同,但基本上都不贵重。
赵茶茶找的学姐恰好知道今年的奖品是什么,她说可能是特制烟花。
凌春染有点无语,想,怎么又是烟花。
这个舞会凌春染并不打算喊容靖辰,毕竟他身份特殊,所以就喊了赵茶茶,恰好赵茶茶也没有男友。而对于赵茶茶“你不是有男朋友么怎么不喊他来”的疑问,凌春染只表示自己真的真的没有在谈恋爱。
可是万万没想到,在临近圣诞节的时候,赵茶茶竟然忽然陷入恋爱中,对方是隔壁系的同年级男生,长的颇帅,凌春染看过他给赵茶茶打热水,但因为自己一直处于晃神的状态,所以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室友谈恋爱的可能。
在关键时刻被战友赵茶茶抛弃,凌春染欲哭无泪,却还是得恭喜满面春风的赵茶茶。
大家都已经有伴,实在没办法的凌春染只好试着把这件事告诉了容靖辰,而容靖辰则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怎么当初不邀请我?”
凌春染说:“你来学校,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容靖辰反问,“而且我原本平安夜都安排了要和你出去,好险,差点平安夜见都见不到。”
凌春染:“……”
于是,凌春染想,既然他都不介意,那自己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而且“好险”那两个字,又让她有点微妙的开心。
平安夜的前两天乔念就送了一套衣服和一双高跟鞋去凌春染那儿,凌春染看了一下,是很美的一套黑色小礼服和一双红底鞋,赵茶茶看到眼睛都直了,分别指出小礼服和鞋子的价格,凌春染也微微被吓到,不过赵茶茶又上网查了一下,说很奇怪这些都不是当季新款,是一年前的款了。
凌春染搞不懂这些,没有多想,平安夜当天又被赵茶茶拉着化了个妆。
赵茶茶碎碎念说:“你五官还不错,脸也小,鼻子也翘,嘴巴红润润的,就是这眼睛是内双,如果是大外双一定很好看。”
一边说着一边帮凌春染黏了双眼皮贴,贴成了个华丽丽的大外双,凌春染此前从没化过妆,拿镜子一照,果然贴了双眼皮贴之后眼睛看起来大了很多,闪亮亮的。
凌春染一边被她摆弄自己的脸,一边忍不住道:“那个,赵茶茶,你知道我找的舞伴是谁吗?”
“知道啊,肯定是你那个一直不肯承认的男朋友。”赵茶茶一边帮她画眼线一边道。
凌春染说:“不是我不承认,是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不过,为了防止一会儿你太惊讶,我先告诉你,那个人……是容靖辰。”
赵茶茶手一抖,眼线拉到了太阳穴上,道:“什么?!容靖辰?!”
凌春染看着自己里眼线飞到太阳穴上的自己差点笑喷,道:“你别告诉别人啊,我觉得对他不好。他应该会戴面具,希望大家不要发现。”
赵茶茶一边帮她擦掉多余眼线一边道:“你你你,真是太可怕了,居然藏的那么好!”
凌春染也自觉理亏,只能说:“你的男朋友你不也没跟我说!交往了才告诉我,害我临时跑去找容靖辰,很尴尬的。”
“事发突然嘛。”赵茶茶道,“不行,我还是得缓缓,容靖辰诶!以后你要是当了容夫人,务必务必要带我飞啊!”
凌春染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又被逼着盘问了不少细节,最后总结道:“所以你看,他什么都不说,我心里也没底啊。”
“你也太傻了,他那种分分钟几十万上下的,不赚钱来陪你过家家呢?肯定是喜欢你啊,只是估计怕再吓到你所以不好意思开口了,要我说,你应该适当合理的给他一些暗示。”赵茶茶道。
凌春染说:“什么暗示?”
赵茶茶呆了呆,说:“我也不知道。”
凌春染:“……”
两人闹了一阵,最后都漂漂亮亮地出门了,如赵茶茶所说,凌春染本来就挺好看的,化了妆穿了容靖辰送来的衣服鞋子更是颇有韵味,容靖辰在舞会开始前半个小时就赶到了,和她带着面具一同进了小礼堂。
看出来了学生会有刻意营造气氛,原本一直明亮的小礼堂只打了比较昏暗的灯,这让凌春染也松了口气,她对容靖辰说:“带着面具,灯光晦暗,这样你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好险。”
容靖辰道:“被认出来也没什么。不过我怕你在意。”
凌春染呐呐道:“我有什么好在意的。你不在意,我也不在意。”
容靖辰勾了勾嘴角,没有说什么。
凌春染一直带着面具,因为不然只有她的男伴带着会很奇怪,到后来大家都玩自己的去了,凌春染和容靖辰在角落,便也不怕了,凌春染便偷偷将面具给拿了下来。
结果容靖辰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然后看着她。
凌春染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怎么了?”
半响,容靖辰才道:“没什么,你今天非常漂亮。”
这是第一次容靖辰这样直接地夸她,凌春染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道:“化了妆……咳,原来我只有化妆才好看。”
本来以为容靖辰这样的人肯定会说什么“不,素颜也好看”,结果他居然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凌春染撇撇嘴,喝了口饮料,这时候台上开始玩游戏,游戏内容无聊极了,居然是让想参赛的人去玩两人三足,要知道女生大部分是穿着高跟鞋的……
凌春染和容靖辰自然不会参加,纯看热闹,最后奖品果然是烟花,前三名一人一份,于是大家就闹哄哄地跑去了操场放烟花,这学校其实原本肯定不同意的,但大家速战速决,学校晓得了也没办法,毕竟责不罚众。
第一个大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来,虽然没那天在江边看到的壮阔,但也还是很美,凌春染仰头乐呵呵地看着傻笑,半响才发现容靖辰一直没说话,她微微侧头,发现对方居然拿着手机貌似在拍自己。
凌春染:“……”
容靖辰收起手机,神色淡定。
凌春染说:“你在做什么?偷拍我?”
容靖辰笑而不语。
凌春染说:“你这是盗摄,我可以去告你,然后你要赔很多钱的。”
“嗯,那也值了。”容靖辰说。
凌春染无语了一阵,道:“偷拍我干嘛,合影嘛。”
说着就掏出了手机,容靖辰笑着靠近她,凌春染高高举着手机,道:“你现在偷偷把面具拿下来一下。”
容靖辰照做了,结果凌春染总觉得没拍好,外面灯光太暗了,拍起来有点像鬼。
结果拍来拍去的,耽搁了太多时间,忽然有人大喊一声:“容靖辰?!”
容靖辰和凌春染都吓了一跳,然后立刻各种视线就投了过来,还没放完的烟花都没人看了。
凌春染暗叫一声不好,拉着容靖辰就跑,但红底鞋的鞋跟太高,她并不擅长穿高跟鞋,没跑两步就差点摔跤,容靖辰及时扶住了她,然后一个伸手就打横抱起了她,抱着她就直接往外跑,其他人也就是惊讶和好奇之下追了两步,没理由一直追着他们不放,所以没跑一会儿就没人跟过来了,容靖辰放下凌春染,两个人都有点喘气。
“你……你体力真好啊。”凌春染有点惊讶,“说抱就抱,还可以跑……”
容靖辰说:“你多少斤?”
凌春染说:“你是在暗示我很胖吗?可我才八十多斤。”
“不是说你胖。”容靖辰笑了笑,“八十多斤的石头我可能没办法一下抱起来还能跑这么远,不过八十斤的小春,可以。”
凌春染:“……”
憋了一会儿,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大概是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总体都很搞笑,所以越想笑的越厉害,最后差点又往后倒,容靖辰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说了声小心。
凌春染被微微带过去了一些,两人之间距离顿时极近,黑夜中什么都变得很模糊,却又有什么东西逐渐清晰。
可他们只是这样看着彼此,谁也没开口。
最后凌春染忽然想到赵茶茶说的话,于是说:“你……没有什么话要说么?”
容靖辰说:“我要送你一个圣诞节礼物。”
凌春染想,又是礼物?哎。
她说:“哦,什么礼物?”
容靖辰说:“不是什么很好的,我怕你不喜欢不愿意收。”
凌春染敷衍地说:“没事啦,你送礼物我就很谢谢了,怎么可能挑剔。”
容靖辰贴着她,说:“所以你一定会收对不对?那么,我要送你的礼物叫做,容靖辰。”
第 11 章
那个时候的容靖辰,与眼前的容靖辰一样,都离凌春染很近,然而,如今分明却又很远,很远。
想到曾经容靖辰告白的那一刻,凌春染的内心依然还是会泛起微微的涟漪,
想来这样的她,哪怕身体上逃离离开他已经整整两年,心理上却依然还是并没有从那段记忆中抽离的。
她一直站在原地,并不想待在那儿,更没有在等什么人,只是一直很单纯的,出不去。
而她在容靖辰耳边说出那句话后,容靖辰反而收了温柔的深情,转而无奈,甚至微带一丝怒意地看着她,道:“春染,你现在这副模样——是什么模样?你说你脸上的疤,还是这两年来辛苦的生活?你本不必经历这一切,是你在自己伤害自己!”
凌春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容靖辰的眼神是那么深邃,话语是那么不容置喙,仿佛在责怪她不懂事伤害了自己害他心疼,连她自己都要觉得,她是在自作自受了。
容靖辰说的倒是没错,她脸上的疤,是自己造成的,这两年的逃亡生涯,也是自己选择的。就连当初的抑郁症,也和容靖辰没有关系。
可是,其他的呢?
追根溯源,这一切到底是谁造成的,容靖辰应该最清楚。
容靖辰很快又变成温柔的样子,哄她:“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太冷清了?要不然我们去我家的大宅住?我保证你不会看见容靖端。”
听见容靖端这个名字,凌春染也不由得有些恍惚,老实说,这两年来凌春染几乎要忘记容靖端这个人了,虽然这个人曾让她恐惧让她仇恨,但到最后,她知道所有真相之后,却根本懒得花费哪怕一点心力去记得这个人。
而容靖辰还以为她在恨容靖端吗?
“容靖端,并没有真的伤害我。”凌春染说,“所以,时至今日,对我而言,他在不在都无所谓。”
容靖辰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凌春染想,他一定没听过一句话——只有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才赋予了那个人伤害你的权力。
凌春染看着他:“我,只被一个人真真正正地伤害过。”
“当初的事情……”容靖辰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该怎么解释,然而凌春染却用了全部的力气推开一直隔着被子抱着自己的容靖辰。
她说:“所以我求你赶快走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你,我求你放过我……”
容靖辰被她推的往后趔趄了几步,他堪堪站稳,看着凌春染,道:“春染,我曾经一时糊涂。”
煤球被两人的动静弄的连连受惊,它站在墙角,耳朵高高竖起,亮亮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两个主人。在它的印象里,两年前两个主人总是很好地在一起,从未有这样激烈的争吵。
凌春染重新缩进被子里,闷闷地说:“一时糊涂?你一直很清醒。”
清醒地算计,清醒地谋划,甚至清醒地糊涂。
容靖辰过了很久,才说:“春染,你太高估我。”
他终于没再纠缠,问:“煤球我留给你,陪你解闷怎么样?”
凌春染直接拒绝:“我没办法好好养它。”
“钱婶会照顾。”
凌春染安静了片刻,说:“还是算了吧。”
容靖辰也没再多说,弯腰抱起煤球,说:“煤球,给妈咪说晚安。”
煤球乖乖“喵”了一声,容靖辰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声,而后他说:“春染,晚安。”
凌春染躲在被子里,没任何动静。
容靖辰抱着煤球离开凌春染的房间,走到一楼时,看见钱婶正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打毛衣,见容靖辰下来了,她赶紧站起来,道:“容先生。”
因为钱婶只需要负责照顾凌春染,其余大面积的打扫还是由钟点工来,所以除了饭点前后钱婶会忙碌一些,其他时候钱婶基本都比较空闲。
容靖辰颔首致意,而后道:“春染心情还是不好,你今晚记得看她有没有去院子里,明早也要观察她睡的好不好,饭吃的多不多。”
钱婶连连点头,一边说:“不过说起来,今早凌小姐吃了一整碗汤面呢。容先生你说的没错,她还夸奖说我做的好吃。”
闻言容靖辰扬了扬嘴角,道:“嗯。那就好,以后早饭晚饭都做汤面吧,里面材料多换点花样,我已经让一个营养师做了份表格,明天乔念会发给你,你尽量往那上面靠拢去做。另外中餐最好还是做普通的炒菜和米饭,但她的确不想吃的话,你也可以试探着问问她有没有想要吃的外卖,她以前很喜欢吃垃圾食品。还有,明天乔念还会带香薰机和精油来,你记得添置在她房间里,让她挑喜欢的味道点着入睡免得一直失眠,如果她不要那就算了。”
容靖辰忽然就交代这么多,钱婶听的脑袋都大了,但还是不断地点头,而后努力记下来。
等容靖辰说完,钱婶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容先生对凌小姐可真是很上心啊,怎么这么久才来看她一次呢,凌小姐一个人住在这里,怪孤单的。”
说完后钱婶就看见容靖辰微怔的表情,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实在多嘴了,只好尴尬地补救:“不过容先生你这么忙,也是没办法的……”
然而容靖辰却摇摇头,道:“她不想看见我。”
钱婶吃惊地看着容靖辰。
她不敢多问,容靖辰也显然也没有要对她倾诉的意思,又客套地对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钱婶不由得想,容先生那一笑和背影,看起来还真是落寞啊。
可是,倒不是她瞧不上凌小姐,只是怎么想,容先生配凌小姐,也是绰绰有余的,少年英才,长相俊朗,身材高大,性格也很平易近人,还这么体贴关心凌小姐,现在凌小姐的吃穿用度也全靠的是容先生……总之,凌小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嫌弃容先生吧?
钱婶感慨地摇了摇头,只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看不懂。
容靖辰抱着煤球坐上车后,将煤球从手上放下去,煤球跳上汽车座椅,懒洋洋地蜷成了一团。坐在驾驶座上的乔念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容靖辰的神色,便晓得他没能和凌春染和解——而事实上,本来这也就不可能。
不过乔念并不是话多的人,更不是事多的人,因此见容靖辰关了车门,便要发动汽车,然而容靖辰却忽然道:“乔念。”
乔念的手顿住,他道:“怎么了老板?”
容靖辰说:“你以前觉得小春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女孩?”
乔念显然没有想到容靖辰会问这个,微微一顿,道:“天真活泼吧。”
容靖辰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说:“那现在呢?”
乔念说:“截然相反。”
“嗯……”容靖辰沉吟。
乔念忽然说:“老板后悔了吗?”
容靖辰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您不会后悔。”乔念说,“您一路走到现在,从来没有后悔。”
容靖辰说:“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那又何必问我。开车吧,明天早上我会让老陈来接我,你记得来送东西就行。还有,你记得赵茶茶吗?”
乔念只思考了两秒,便道:“凌小姐的大学室友。”
“嗯,去找她。”容靖辰说。
要找赵茶茶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当初凌春染刚失踪,赵茶茶就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被追踪了很久,后来她主动来问容靖辰凌春染去哪里了,容靖辰又想到凌春染是很怕牵连别人的性格,才停止了对赵茶茶的追踪。
今年是凌春染那一届的毕业年,现在是六月末,他们应该才刚毕业,找起来更加方便。
乔念并没有问为什么又要找赵茶茶,只应了一声,发动了汽车。
凌春染站在窗户前,低头看着容靖辰所乘的汽车终于缓缓离开,只留下一道逐渐消失的尾灯,她面无表情地拉上窗帘,轻轻地躺在了床上。
今天容靖辰忽然前来,还带着煤球,的确严重扰乱了她这几天来的伪装的平静。
刚刚容靖辰抱着煤球说喊妈妈的样子,实在让她觉得太熟悉了,仿佛一晃眼,又回到了那个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