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听罢付之一笑,轮到朱近明时,他清清嗓子说道:“我也贡献一个吧,前些日子,同病房的一个大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女的,都二十九了,好家伙,超大龄剩女了,那大妈人挺热情,我妈不好意思拒绝人家,于是就勉强见了一面,你们猜最后怎么样?我靠,结果人家还没看上我,嫌我家的房子太小,嫌我跟父母同住,真是日了狗了,你说这年头的女的,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那么拜金势力。真他妈逗,我要是高富帅,我早去找明星嫩模了,我会见她一个29的!”

刘军情商比朱近明高些,不停地跟他使眼色,朱近明根本无所察觉,继续大放厥词。

“刘军,你记不记得咱们上次在群里说,有的女人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自以为高人一等——”

刘军突然拍拍朱近明的肩膀,生硬地转移话题,“哈哈,知道知道,说些别的嘛。”说着,他朝何雪青那边努努嘴,提醒他正主还在这儿呢。

何雪青大体猜到了朱近明应该没少在群里吐槽自己。不只她猜到了,沈千源也猜到了。

他扫了一眼朱近明,难得和颜悦色地说,“其实我认识的人也遇到过你说的那种女人,你知道她们为什么看不上你们这种人吗?”

朱近明撩撩眼皮,爱搭不理地嗯了一声。

刘军为了缓和气氛,连忙接道:“千源,你就说说呗,到底是为什么啊?”

沈千源微微一笑,“拜金,势力,眼高手低,认不清自己。”

刘军大声附和:“对对。”

沈千源故意顿了一下,又说,“以上都不是。”

众人:“…”

他缓缓看向朱近明,声音清晰响亮,“那是因为她们不够脑残,懂?”

“扑哧。”

“咳咳。”

众人有的喷茶,有的大笑。

于非非和几个女同学两眼放光,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沈千源,恨不得一起朝他竖大拇指。

男同学们有少部分赞同他的话,也有不少人中枪,因为他们之前也或多或少的吐槽过这类话。

朱近明气得似乎已经出离了愤怒了,他怒极反笑,出语讥讽,“有的人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然啦,人家是富二代,家里有钱,那些女人嘴里肯定会说,‘我看上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钱’。真相谁知道呢,哈哈。”

于非非走过来声援沈千源,“我觉得要是有女生这么对我们千源说,我是信的,因为千源长得帅啊。对了近明,你如今也是有钱人了,以后有女生这么对你说,你可不能信啊。”

于非非的言外之意,是你这个人怎么可能被人看上呢。

朱近明虽然不聪明,但也咂摸出了于非非的言外之意。

他冷冷一笑,自嘲道,“对啊,我就是个*丝,不像有的人长得人模狗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朱近明这句话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眼看着冲突就要升级,众人既想看热闹,又怕把事情闹大。

何雪青以目示意,安抚了一眼沈千源,沈千源朝她一笑,神色仍旧平静如初。

她放心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朱近明,说:“要我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总比里外都是败絮强。好了,争执正式结束,我来临时宣布一下聚会规矩:一、不准炫耀。二、不准诋毁异性。三、不要贬低同性。你们可以骂社会骂普京骂美国,谈足球谈时政谈往事,这么多话题可以谈论,大家就不要再踩雷区了。”

大家纷纷附和,事情本可以暂告一段落。

没想到朱近明仍是意难平,他上个月被何雪青奚落一顿,气还没发泄完毕,本想今日借着新表新车一雪前耻,不料又处处被沈千源挤兑,心中早憋了一股郁火。他也不在意什么气氛不气氛了,再说这些人压根就没邀请他,再联想到当初自己被同学们排挤的痛苦时,心中愈发怒意满满。

他干笑一声,望着一帮女同学,先为自己辩解:“刚才何班长的指责我可不敢当,我真没炫耀,买表买车本就是顺手而为的事,有人问就说了。说我诋毁异性,那更冤枉。剩女这个词可不是我发明的,我吐槽的是别人,不干你们的事。其实我心里是为你们女生着想的,毕竟按照大自然的规律,女生老得就是比男生快,过了三十就是高龄产妇了,所以结婚晚,还是女生吃亏嘛,你们说是不是?”

女生有的撇嘴,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冷笑。

沈千源用一种看垃圾的目光看着朱近明,无奈地叹口气,“其实,按照大自然的规律,像你这种基因的早该淘汰了。”

包厢里一阵静默,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朱近明一直压着的火气被沈千源这句话彻底点燃了。

他霍然站起,指着沈千源的鼻子高声说:“沈千源,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同班同学聚会,你硬凑上来不说,还总是处处破坏气氛。你拽什么拽,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吗?不就是出过国吗?你就是一个只知道靠父母、一无是处的二世祖!”

有人赶紧制止朱近明,也有人劝沈千源。

沈千源风度极好,仍然不怒不恼,像猫逗耗子似的,笑吟吟地说道,“这凑上来的事,其实咱俩都是不请自来,谁也不比谁好。没错,我就是这么拽,我是二世祖说明我连投胎都比你会投。”

他缓缓站了起来,众人一脸紧张,以为他是要动手,毕竟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小学时就敢拿砖头拍小混混,谁知道他会不会用拳头解决朱近明?何雪青也过来拉着沈千源,“行了,我送你回去吧。”有朱近明在,这聚会也没多大意思了。

他冲何雪青淡淡一笑,“回去可以,先等我把话说完。”

朱近明也怕他真动手,如今的沈千源身材高大,他一站起来就给人一种无端的压迫感,而且自己还有腿伤,他不自觉地有些怂了,便色厉内荏地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以后我朱近明和你绝交!”

沈千源轻笑,“我和你有过交情吗?还绝交?”

接下来,他像领导人发表讲话时一样,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把下面的一番话说了出来:“朱近明,自从回国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就一直想对你说这段话。

你这人从小到大都是个卢瑟,每回失败了都喜欢从外界找原因,从不知道反省。不论时光怎么流转,你都不曾变过。

你小时候学习不好,你说你自己不细心,说得好像细心了你就能学好似的;你初中留级,你说你没找对学习方法,没找对方法不就是笨吗?

你高考没考好,你说天太热,好像那几天的太阳就只晒你的;你工作不好,说没有伯乐,其实伯乐早有了,人家就是看不上你;女人不爱你是因为拜金势力,你真该庆幸这世上有拜金的女人,至少你家还能拆迁,人家要拜人格魅力,你两辈子都没机会。要拜性能力,你更完,你这种人出去嫖,小姐都会给你打折,因为你时间太短。”

众人目瞪口呆,一时无言。包厢里静寂无声。随即有人反应过来,嗤嗤地偷笑。

朱近明先是被骂懵了,接着才慢慢反应过来,脸色由黄变白,再由白变青。他气到极点,反而想不出话来反驳。

沈千源动作潇洒地拉开椅子,对大家说道:“抱歉,打搅大家了。帐我已经结了,改天咱们再聚。”

说完,他示意何雪青,“走吧。”

朱近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抖着唇大嚷:“姓沈的,你给我站住!咱俩没完!”

沈千源头也没回,“你既然没听够,我就再说两句:我小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傻逼,长大后觉得你还真是个傻逼。再见。”

众人有劝朱近明的,有收拾东西要走的,也有跟沈千源说话套近乎的。

沈千源一边往外走,一边跟众人说:“之前,雪青跟姓朱的相亲,没看上他。这家伙到处诋毁他,你们别搞不清状况信以为真。”

大家忙说,“怎么可能信她,班长什么人我们能不知道?今日的聚会就没打算邀请他。”

众人说说笑笑一齐出了包厢,来到停车场。

不多时,朱近明被刘军搀扶着出来了,他一到停车场突然又满血复活。

他来到一辆崭新的银色奥迪旁边,故意大声说,“刘军,我的腿不方便开车,你来当司机,车里还能再坐三人,顺路的赶紧过来,女生优先哈。”

女同学偷偷相视一笑,但没一个过去的。

有人议论这人也真够拼的,有腿伤,雇人也要开新车过来。

沈千源微微一笑,随手掏出一串钥匙,一辆红色卡宴应声而开。

众人只是怔了一下,但也没多少惊讶。

他让何雪青坐在副驾,白冰和于非非以及另外一个女同学坐在后座。

他挥挥手与众人告别,脚下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朱近明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目光阴晴不定。

第十一章正宗小鲜肉

上车后,于非非便对沈千源竖起大拇指,“小帅哥,干得不错。姐姐当年没白疼你。”

沈千源拽拽地说,“叫帅哥就行了,能把那个‘小’字去掉吗?”

于非非一脸谄媚,“好好,去掉。”

白冰却不像于非非那么开心,她担忧地说,“痛快是痛快了,可是我怕朱家的人会到处雪青的坏话,而且是这种关键时候。”白冰说的关键时刻,是何雪青正与沈肃端处在接触期,双方都在考察对方呢,万一传出点什么来可对她不好,难免影响沈家对她的观感。

沈千源淡淡说道:“对付朱近明这种小人,大度是没用的。还不如彻底撕破脸皮,公开矛盾,从而让他彻底失去诋毁诽谤你的机会。因为大家都知道你们的矛盾,他说什么,大家反而都不信。”

于非非说,“帅哥说得有理,是吧雪青?”

何雪青笑笑,正要开口,手机却响了。

是沈肃端打来的,“雪青,聚会结束了吗?我去接你吧?”

“呃,不用了,我跟非非他们一起走。”

“今晚玩得开心吗?”

“还不错。”

“真的不用我接你?”

“真的不用,不会跟你客气的。”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嗯。”

何雪青挂掉电话,就见两个好朋友正冲她挤眉弄眼。

白冰笑了笑,又正色劝她,“雪青,难得遇见这么条件相当,又彼此情投意合的人。你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于非非捧着脸故作花痴,“我也支持你,肃端可是咱们当年的男神。你就替我们完成这个梦想吧。我觉得我应该写一篇《那些年我们一起肖想过的男神》发豆瓣。”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眼下里车里却有四个。她们的戏演得正热闹,台下的某个观众似乎有些不乐意了。

沈千源冷哼一声,“男神?你们的男神难道不是我?”

“切,你那时毛都没长齐呢。”

沈千源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气咻咻地说,“本来还想请你们吃夜宵的,正好省了。”

两人又问白冰的事,白冰脸上的笑容仍是淡淡的,“就那样,还好吧,朱文明的父母对我挺满意的。接触下来,我发现朱文明也是有些优点的。”

何雪青想了半晌,仍没想出朱文明有什么优点,她只好说:“其实朱文明的缺点虽多,但没有什么原则上的大问题,至少没有沾上黄赌毒三样。”

沈千源不以然地说,“不沾黄赌毒难道不是绝大多数人的基本底线吗?怎么也成了优点了?”

何雪青生怕他的毒舌用到白冰身上,连忙制止他,“好好开车,我们不与司机闲谈。”

白冰了然一笑,什么也没说。她其实比谁都清醒。但正是这样的清醒,才让何雪青更难受。

白冰转过脸默默地看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突发感慨,“也有人曾劝我说,要坚持自我,可是他们忘了,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付得起坚持自我的代价的。”

司机沈千源再加加入闲谈,“其实你们远比自己想像得要自由,只不过是你们被这个不要脸的社会主流给束缚住了。”说到这里,他不禁嗤之以鼻,“27岁算什么大龄呢?你们才刚从校园出来,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青春追求梦想呢,就被人们绑架着进了柴米油盐中。

结婚本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好事,并不是一个必须要完成的革命任务。结果到了咱们这儿,晚一步,差一点就要被人嘲笑,这算个什么事?自然界的花还有早开与晚开之分呢,有的开在春天,有的开在冬天,一帮文人有事没事赞扬人家梅花傲霜斗雪标新立异,怎么轮到人就不行呢?非得要求大家都同步?”

沈千源的话让四人一齐沉默了下来。何雪青看了他两眼,笑着说,“想不到你的见解还挺独到的。”

沈千源朝她粲然一笑,“我想不到的地方还多着呢。”

何雪青只是笑,没再看他。

前方路口刚好有个红灯,沈千源停下车,趁机对众人说,“对了,我手头有两个正宗小鲜肉,一个叫邓通,我的好朋友,二十二岁,人还凑合,仅次于我,人品智商上能甩朱近明十条街。谁要预定,赶紧到我这儿登记,先到先得。”

四个女人笑了笑,纷纷摆手,表示敬谢不敏。

沈千源难得的严肃,“我是认真的。要不要给你们介绍一下?”

于非非说,“我还是喜欢比我大一点的男人。”

白冰也说,“这么年轻,还没定性呢。”

沈千源目光灼灼地盯着副驾座上的何雪青,何雪青望着窗外说,“我也不用,我已经有了。”

沈千源灿亮如星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来,脸上的笑容敛起,呆坐不动。

他们后面的车拼命地摁着喇叭催行,众人这才发现,信号灯已经变了。

沈千源深呼吸一下,默默地开车。

那个女同学就在前面的小区里,沈千源停在路边让她下车。

又过了一个路口就到了何雪青她们住的小区了。

于非非让沈千源停在小区门口就行,他说声,“送佛送到西。”就一路将她们送到楼下。

他先将于非非和白冰送回家,最后才送何雪青。

车停稳后,何雪青正要去开车门,却听沈千源说,“等下。”说着,他打开车门,下车,再快步走到她这边,然后打开车门,用手掌护着她头顶的部分以便她磕到,嘴里说道,“请下车。”

何雪青怔了一下,才下来,笑着问他,“这是从哪儿学的?”

“剑桥公开课。”

两人站在夜风中沉默了一会儿,何雪青低声说:“今天谢谢你。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我想说的。”

沈千源看着她,语气略有些复杂,“你好像没以前犀利了。”

何雪青轻笑,“没办法,我已经是成人了。世人的世界里需要圆滑和必要的妥协。”

“明白。”

“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何雪青说完,转身走进了单元楼。

沈千源锁上车,快步跟上去。

何雪青讶然地看着他。

他甩动着车钥匙,“送人送到家。”

他陪她一起进了电梯,很快就到了8楼。

“你家的电梯真快。”他说。

“快吗?我总觉得太慢,尤其是早上上班时。”

沈千源微微一笑,按着电梯不动。

何雪青迟疑道:“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坐了,你爷爷在家。”

何雪青再笑,要不是爷爷在家,她也不方便邀请他是不?

两人一个在电梯里,一个在电梯外,就在这时,何家的门开了,何爷爷探出头来,“雪青啊,怎么不让肃端进来坐会儿?”

沈千源赶紧松开了手,电梯门很快就关上了。

何雪青叫了声爷爷,“他还有事先回了。”

何爷爷“哦”了一声,欣慰地说,“你看吧,有个男朋友多好,你聚餐加班什么的,也省得我这把老骨头去接你。”

何雪青笑着说,“我一个人也没事,每次你非要去接。”

“我哪能放心你一个女孩子家走夜路。”

何雪青刚到家,手机提示有新短信,是沈肃端发来的。

他问:“到家了吗?”

她回:“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