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劳季总辛苦了,”我笑了笑,“原来竟是因为我。”

他看着我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两下,那瞬间,似乎有别样的光芒掠过他墨一般的瞳眸。我低下头,装作认真地翻阅着那些资料,暗地却想苦笑,原来,所谓宁嘉现在的“内忧外患”境地,竟都是因为我。

第32节:那些骇人听闻的事实(5)

这样维持了几分钟,整个房间像是没人一般,静得只能听到我们的呼吸。而我则逐渐被文件上各种数据吸引,直到季南安突然出声才缓过神来:“啊?”

“宁董,”他定定地看着我,眉头微蹙,“经过这么长时间,您对宁嘉了解了多少?”

惊诧于他突然问起的这个问题,我歪了歪脑袋:“差不多吧。”

季南安眉头又皱紧了些,竟然又问了我几个问题,大体上是几个经济学的概念。我这两天的奋发进取总算是有了些成效,虽说回答得不算很完美,但也大体差不多。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在我面前坐了下来,似是头疼地揉揉眉心:“宁董,您来到宁嘉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觉得宁嘉集团旗下的企业,危机最大的是哪个?”

我有些纳闷:“什么意思?”

“根据您所掌握的数据,您觉得哪个企业实力较弱?”他移开手,桃花般的眸子倏然绽开,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是宁嘉酒店?宁嘉房产?还是宁嘉传媒?”

“什么意思?”

他微微扯唇:“我只是想知道,您看了这么多天的概念,总不会连一些经济数据分析都不知道吧?”他伸手拿过我面前的资料,“这些都是给这几年的资料,依照您的分析,哪家企业有投资风险?哪家企业有前景?”

或许是疲累的缘故,季南安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但是一双黑眸却显得剔透明亮。我盯着他,怎么看怎么都是一老师要考察小学生作业的样子,心里一别扭,仿若这几天的认真刻苦化成了一口怨气,在他这样居高临下的表情中喷薄而出:“依照这些数据来看,应该是宁嘉传媒的风险比较大吧?”

他微微一愣,眼睛眨了眨:“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将报表甩给他,“数据最差,与房产和酒店指标悬殊厉害。”

他看着我良久,竟突然叹了口气。我心里一惊:“怎么?我说的不对?”

“不能说是不对,可能在2008年度,宁嘉传媒的经济是最不可观的。”他展开报表,身子微微朝我的方向凑了凑,“但是,依照总体数据来看,你发现了什么?”

我无动于衷,只是迷茫地看着他。

他又是深吸一口气,从身上掏出钢笔就在纸上画了个曲线图,精美的派克笔,应该是最好的质地,就连笔尖都发出灼然的光亮,他的动作熟练,极轻松地在那个曲线图上标注了几个符号,刷刷几笔,一张生动的经济曲线模型图便生动绘出。季南安微微扬眉:“这样呢?”

其实在他画图的开始,我已经了解了他是什么意思。

于是有些难为地低下头:“这样看,当然是宁嘉酒店的。”

“这就对了,”只听砰的一声,他将钢笔甩到桌上,眉头簇起,“什么事情,都应该从动态的角度去看。在宁嘉的三大支柱企业中,您不应该只看当时的业绩便评定企业的盈利趋向以及今后的发展动力。更关键的是,是要看到它的潜力和风险份额。您还知道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吗?是哪个企业风险较大,实力较弱?其实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论及实力,宁嘉传媒确实是最弱的,但是论及风险,那就是……”

“宁嘉酒店。”我打断他的话,“季南安,你想考我吗?或者,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他蓦然安静下来。

我承认,我现在是有些恼羞成怒。苦学了这么多日子的成果在两分钟之内就被他轻飘飘地推翻,别说是我这样急于证实自己能力的人,谁也不能承受。所以,我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只能有些气急地盯着他画的图,闻着他身上淡淡透出的青草香气,气闷得仿佛要窒息。

而他又是叹气一声:“宁董,”声音没有了刚才的桀骜和微扬,反而有些低沉无力,“您不是想真正当起宁嘉的家吗?我只是想告诉您,不论是商场还是其他地方,什么事儿都不能只看一时,只看表面,要是那样的话,不但会吃大亏,要是严重的,还是会损大力气。”说罢,他起身走出办公室。而我,面对着他的“话里有话”,竟是半夜未眠。

第33节:赐予我权利(1)

第九章

赐予我权利

季南安不会说无用的话,这点是我坚信的。我琢磨了半晚上还是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却没想到,第二天一上班,秘书便给了我答案。上午十点,将召开集团董事会议。

宁嘉是民企,这就注定了他没有那些“国企”那么多毛病,不会一个星期大大小小地开无数会议。即便是平时有例会,那也是有大事通报,没大事便电话说一下也行。我来到宁嘉这么久,也只是开了一次全体董事会,就是当时欢迎我那么一回。

这次宁嘉突然要召开的董事会让我纳闷至极。按照规矩,如果要召开会议,起码会让秘书室提前几天通知。我问一旁的成助理:“知道会议是什么内容吗?”

“不知道,”成助理倒是回答得老实,“只是看季总那个样子,仿佛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宣布。”

刚回来一天便要开会,再想起昨天下午对我莫名其妙的考核和别有深意的话,我更有些惴惴不安,隐隐觉得,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刚要迈进会议室,身旁突然有人戳了我一下,回头一看,正是我姑姑宁洁,“蔚——”她看了我一眼,大概是醒悟称呼不对,连忙改口,“宁董,我听说要开会,您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不知道。”我摇头,看着她在叔叔宁茂源旁边坐定,这才想起她并非董事,只是宁嘉一员,那又如何列席股东大会?

而随后而来的季南安随即给了我答案。

“今天这次会议,我先做个检讨,”他的开场词让众人一愣,“这次去香港应急出差,事先并未向宁董汇报。这是我做手下的失职,还请宁董原谅。”

我只能点头,放眼看去,叔叔宁茂源微微垂头,似乎是略有所思。而宁洁的目光则直直地盯了过来,除了犀利之外,看向季南安的眼神中似乎还有别的东西。我刚要翻看手中的笔记本,突然被季南安的话惊得瞪大眼睛。

“我今天之所以要提议开这个会议,就是想要提请个要求让大家审议,”他突然顿了一顿,目光随即径直盯向我,“宁董学习了这么多日子,也对咱们宁嘉的情况有了解了,我认为,以她现在的能力,足够正式入主宁嘉,行驶董事长职权。”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按照养父的遗嘱,说宁董在进行一定的学习训练之后,如果能力被董事们所认可,便可以正式行使权利。”季南安的目光巡向众人,话语庄严有力,“而如今,大家可能都知道宁嘉的情况,没有人来主持大局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妥。我要是出去行使部分董事长职责,更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觉得,宁董正式行使权责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他的话一落,所有人都寂静无声。我更是震惊得无法自已,我原来还想季南安会想方设法地推延我正式行权的时间,毕竟,我不正式成为董事长一天,他季南安在宁嘉的呼风唤雨日子就多一天。可是现在,这是为了什么?

良久的静谧蔓延了过来,刹那间,整个会议室只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粗粗细细,深深浅浅。“那大家都没意见了?”季南安的声音再次打破沉寂,“好,如果大家都赞同的话,我让办公室立即下发文件,咱们就将宁董事长正式行权的事情,以公司法则论定出来。”说罢,便转身示意站在一侧的向姗,“向助理,你起草一个文……”

“季总,稍等!”

打死我也没想到阻止我正式握权的竟是所谓的宁家“自己人”叔叔宁茂源,而且条条理由均是据理力争,“季总,”宁茂源看了我一眼,又微微眯起眼睛向季南安,“季总,难道您觉得时机到了吗?”

“宁总,如今宁嘉严峻的形势,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说实话,我并不是要阻拦宁董事长正式行权,”叔叔微微一顿,“就说不从公处看,就说这私人关系方面,我是宁董事长的亲叔叔,我相信,我是最希望我侄女切实行权的人,那也是我们自家人当政。”说到这个关口,他又将目光专向季南安,眉梢微微挑起,“在座的都知道,宁嘉是我们宁家的企业,是我哥哥一手创办起来的家业。所以,我作为如今宁家的长辈,最不希望我们宁家有损失的危险,”他边说边伸出一个小指头示意微小可能,并且慢慢走近我与季南安的方向,“季总,我认为当前情况,宁董没有从事过商业学习,更需要锻炼培训,而不是这样仓促行权,”随即又看向我,“宁董,您说是不是?”

我当时只有哑口无言,这样一场变化实在是来得太快,不管是季南安的话还是叔叔宁茂源的理由,都没有让我有丝毫准备。正考虑该如何反应,耳边突然响起轻轻一哼,“宁总,”他声音柔和微扬,“您的意思是说,宁董如今不能行权,是因为自身素质不能与我们宁嘉的发展相匹配吗?”

叔叔一愣:“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好,”他微微侧身看我,语气却仍是冲向叔叔,“看来您刚才还说宁董是您的侄女儿,貌似了解得很。但可能您是太忙了,关于宁董的学习与进步,您还是不算清楚。”

所有人都看向我。好似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我心下一阵紧张,但季南安的声音却不急不缓:“其实有了这么多天的学习,再加之宁董有之前老宁董的天分,进入企业管理已经不成问题。”

叔叔疑惑的目光看了过来,分明还带着些敌意。

“怎么?”季南安笑得更加轻声,“看宁总的样子,是不相信您侄女儿的水平呢,还是想要拖延宁董的行权?也罢,”他再次转身看我,唇角上扬,眸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寒意,“既然宁总如此不放心宁董,那我想问一个问题,之前我们宁嘉的财务资料都交给了宁董,这宁总和在座的各位都是知道的。我现在想问的是,依照宁董您看,根据这些资料看,我们宁嘉目前最危机的企业是哪个?势力最弱的又是哪个?”

第34节:赐予我权利(2)

我这才明白季南安昨天刚一回到公司,便莫名其妙问我问题的原因。

此时他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那双寒潭似的眸子收起了刚才对叔叔时的戾气,却多了几分鼓励。可我的脑子却在一时间空空的,仿佛有万根细丝无端纠缠,除了能听闻众人的呼吸,竟是一派迷茫。即便是我再傻,也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跻身于一场战役,左边是主张我彻底行权的季南安,而右边,则是另一派我的至亲宁茂源。

我真的是没出息的人,在这样的时刻,眼前竟然出现那天与季南安谈及“林早”死案时候的场景。他的语气坦诚,目光却充满了戏谑,几乎在一秒之内就颠覆了我原以为是他陷害我的想法。而在下一秒钟,又在老妈的提醒下,认为宁茂源才是迫害我的人。

那么这两方,完全对峙的两方,我到底该信谁的?该站在哪一边?

迷茫之中,我的手心竟然因为紧张犹豫而腻出了汗意。许是因为不安的缘故,只觉得众人的呼吸声愈加明显,“宁董?”季南安声音再次响起,低沉中有很明显的催促意味,“您……”

“我看宁董的知识掌握的还是不到,或者季总,您想要宁董行权是好事。但是目前看来,好像是心急了些吧,我觉得不如……”一向不语的姑姑宁洁竟然也开始插话,妖冶的眸子盯着季南安,“不如再缓……”

“我不想缓了,”眼前突然上演起姑姑之前对季南安的暧昧态度,我深吸一口气,“如果大家不放心我入主宁嘉,那我就回答一下季总的问题吧。如果不对,大家多多指点。”

“至于势力弱的那方,应该是宁嘉传媒吧,”强迫自己安下心绪,我慢慢出声,“据我这几天的学习,宁嘉传媒是宁嘉三大支柱产业中最晚成立的一个,从当时的附属到如今的单独作业,太长时间倚赖房产与酒店业,难免有些先天发育不足。而且,如果继续将宁嘉传媒的业务定位于类似于‘窝里斗’的宁嘉集团,不继续向外拓展,那宁嘉传媒,仍会是最弱的。”

“不过论及风险,我觉得依照目前形势,还是宁嘉酒店比较危险,”话说到这里,我清楚地看到了叔叔宁茂源眯了眯眼睛,“宁嘉酒店是宁嘉集团的第二大产业,算是基业稳固,也在本市有所排名。可是,大家都知道金融危机,对于我们国家而言,威胁最大的便是汽车业。宁嘉酒店坐落于汽车城中,四周都是车贸公司,如今汽车卖不出去,自然给宁嘉酒店带来了恶劣影响。如果宁嘉酒店再不转型,寻找新的合作出路与谋划方向,下一步,也许会有更大的危险。”一番话说罢,四周无声。

过了两秒,才有拍掌的声音打破沉寂。季南安轻哼一声,再次转身面对大家:“宁董刚刚回国,接受学习也不过几天,我觉得,能有这个觉悟与认识,实在是难得。这样的见闻,慢慢当职宁嘉已经不成问题……”

“季总!”姑姑宁洁竟然站起身,仿佛十分激动,“您……”

“姑姑!”

姑姑宁洁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半起的身子又跌回座位上。我冷冷地看着她:“不知道姑姑和叔叔是什么意思,如果这样下去,我难免有些别的想法了。实话实说,今天要正式行权的事儿是我的主意,我要求季总提出来的想法。而刚才,我也回答了问题。是姑姑和叔叔对我刚才的回答不满呢?还是就是不想让我真正入主宁嘉,只想一直让我做个半吊子董事长?”

姑姑的脸色刷地变白。

“我们当然没那个意思,”看我有些急了,叔叔宁茂源接过话,“蔚蔚,你要相信……”

“我相信我有当职的能力,再说了,如果我资历浅,还不会处理那些公司的要务,不还是有叔叔和姑姑吗?”缓下语气,我慢慢绽出笑容,“总是一家人,如果我一味不上去,外人少不了说是您俩有什么想法,不让我上去呢。”

这话一出,两人立即说不出话来,席上再次恢复沉寂。几乎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暗沉的,紧张的气氛慢慢压下阵来。

我侧侧头,只见季南安紧抿着唇,直直盯着叔叔和姑姑的方向,眸子里的逼摄意味如此明显。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眼中流出如此危险的光芒,明明是不动,整个人却像是一头狮子,等待着猎物自投落网。

“那……”

“我们没意见,”季南安的“那”字刚吐了个头,叔叔低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刚才我们只是慎重,既然宁董有自信,季总也觉得时候到了,那我和妹妹肯定是会全力辅佐,”他没了刚才的阴沉,现在居然笑出声来,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看我的眼神里反而有几分长辈对小辈的宠溺在里头,“那宁董,咱们一起为宁嘉努力。”

这一场无硝烟的争斗就这样慢慢隐了下去,走出会议室,我的手心依然有汗。早前,从电视小说上曾经看到过大家族的豪门争斗,我竟然也会陷入这样的泥潭。

第35节:赐予我权利(3)

这两方对峙不奇怪,我早就看出了叔叔和季南安不在一个战线,但是奇怪的是这两者的主张,我一直以为季南安会百般阻挠我入主宁嘉,以便他继续一手遮天。而叔叔和姑姑会尽快扶我上位,好让我这个自家人尽快成为他们的有力背景。怎么到了现在,却是完全相反的?

但不管怎么说,我今天的选择,已经说明自己踏入了季南安这个阵营。我苦笑着盯着自己办公桌上的学习资料,听见开关门的声音,一声声恭敬的“宁董”此起彼伏,而我只是不断点头回应。一会儿,桌子上已摆着一大堆文件。这是集团各主要部室正式移交的机密资料,以前的我虽然是宁董,但却没有资格看到这些东西。现在这样移送过来,算是我正式接手宁嘉。

泛泛地翻着这些东西,多是一些很内部的机密资料。刚要一本一本地整理清楚,门再次被推开,成助理迈进来:“宁董,大宁总和小宁总来了。”我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大宁总是宁茂源,小宁总是宁洁。

在进门的那瞬间我看到了他们眼神的异样。宁茂源还表现得不算明显,而宁洁,那眼睛就像是生出了刀子。“宁董,”宁洁将手中的文件放到我面前,声音冷漠如冰,“这是宁嘉传媒的财务报表,重点客户资料和业务报单。您请过目。”

“宁嘉酒店的,”宁洁说完后,宁茂源也将资料推了过来,“所有重要资料呈请,宁董可以从上面,了解到宁嘉酒店的详细进展情况,还有,”他顿了一顿,“也可以看出我们的业务主流和目标消费群体是否单一的问题。”

我知道他是在影射我在会上的答案,下意识想要回驳,但是转念一想,反正已经作出了选择,再解释也是没有用处,便还是将话给吞了下去。粗粗地翻了两下宁嘉酒店的报表,还没看出什么东西,宁茂源轻笑道:“宁董果真有哥哥的聪明,只学了几个星期,便把该掌握的都掌握得差不多了。”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于是只是淡然一笑,并不理会。

“只不过宁董是只掌握的这一个问题呢,还是将我们宁嘉整个情况都全盘了解了?”他声音微微降低道,“该不会懂了的这一个问题,都是别人手把手教的吧?他季南安教一句,您学一句,对不对?”

我抬头,紧紧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最看不过这样自以为是的他,刚要反驳,姑姑宁洁却一扯,强制把他拽到自己身后去。

随即强作笑容迎上来:“蔚蔚……不,宁董,你别误会了你叔叔的意思。”

我低下头。

“他也是为你好对不对?”姑姑开始苦口婆心,“毕竟,宁嘉是我们的企业。你叔也是看你小,怕你驾驭不住,怕宁嘉有闪失。蔚蔚,”她甚至忘了之前最注重的职位称呼,只是一心急道,“你要相信,我和你叔不是不想让你当家做主,实在是怕里面有了点闪失,那别说对不起宁嘉了,先对不起的就是你爸啊。”

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要不是我之前认识到了这两人的些许嘴脸,简直就要被带入情境,信以为真。我仰起头,对着姑姑微微一笑:“我知道姑姑和叔叔是好心好意,也没把你们朝歪的方面想。再说了,就算是我做不好宁嘉的工作,不还有你们吗?”

“这当然也行,”她抿抿唇,眉间疙瘩却拧得越来越大,“只不过我们以为你在会上会听我们的意见,咱们总是一家人,总不会害你,没想到你倒听了那个季……”她深吸一口气,没有说下去那个名字,“你好好和姑姑说,那些分析的理由,是他教给你的吗?”

“不是。”

“真不是?”

我微微摇头,却听到宁茂源轻轻嗤笑的声音。抬头看去,他正微挑着眉梢,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我,瞬间,我被她们刚才说动的“意思动摇”在这样明显的鄙弃中也彻底消失。

“叔叔是什么意思?”我习惯性地将笔在桌上一点一点,看着他淡笑,“是不相信我能说出那样的话,我会有那样的能力吗?”

“那些也不难啊,”我翻了翻手中的表,“难道在叔叔眼里,我宁蔚就是个笨蛋?”

宁茂源脸色愈来愈暗,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我,我回视过去,却又听到姑姑劝和的声音:“蔚蔚啊,你怎么能这么想?叔叔和姑姑不为你好,你还能信谁?这是宁嘉集团,是宁家的企业,好歹咱们是一个姓的对不对?不说别的,就说小时候我和你叔叔对你的好,领你去这里玩那里……”

“我当然知道谁是自家人,”不提过去还好,一提之前的事情,我轻笑道,“既然叔叔和姑姑对今天我的表现很不满,那我也就说说自己真实的意思。”

“其实今天的行权,确实是我主动要求的,”我缓缓抬头,直直迎上他们的惊讶,“你们想一想,今天你们要是继续坚持我不行权,全宁嘉的人,会是怎么个看法?”

第36节:赐予我权利(4)

两人一愣。

我继续胡扯:“早上来上班的时候我就在电梯不小心听人家说,宁蔚迟迟不行权,怕是有人想打架空的主意。叔叔、姑姑你们想想,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为宁嘉好,但别人知道吗?那些小人心思,你们难道不怕?”

“所以我想,还不如趁机行权,该管的事儿管了。”我摊摊手,“反正咱们是一家人,我相信,该帮的你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帮我。再说了,据我所知,之前是季南安处理一切事情,这么一来,这些事情的选择权和决定权归我,难道不好吗?”

显然,眼前的两人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但是话说到这份儿上,自然也没法说什么。姑姑看着我,干巴巴地扯起唇角:“你能这么想……很好。”

“那,我们回去,”她拽拽叔叔的袖子,眼睛里有几分所谓自家人的亲密,“不过蔚蔚,以后有些事儿,即便你是想周全了,也要和我们说一说,省得我们再误会。”

“知道了。”

我起身,看着他们向门口走去的身影,不由暗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这气只是松了一半,叔叔居然突然转头。“宁董,即使您想得周全,但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罢,又是轻轻挑眉,走出房间。

伴随着“砰”的那声门响,我瘫软似的跌回座位。

聪明反被聪明误吗?我眼前突然闪出季南安的脸,昨天晚上与我谈话时有些疲累的专注,今天在会议上含带着戏谑的逼摄,最后一刻有些冷峻的志得。刹那间,他的各种表情伴随着刚才宁茂源的话,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出现。经历了这样一场抉择,但愿有一天,我会不后悔自己今日的想法。

其实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仿佛冥冥之中有种直觉,不容拒绝地引导我靠向季南安那边。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女性的直觉”。尽管,我要为这份直觉,付出足够大的代价。

只要是与季南安的事情,就会以很神奇的,导弹般的速度传播到我亲爱的老妈耳朵里,然后,再以很迅捷的速度,化成无比危险的事件,最终报复到我的头上。

我早就料到我躲不过这样的结果,但是没想到,事情会被放大到无限严重的地步。

回国后,我爆发了与老妈的最大一次争吵。她生气地指着我的鼻子,手都跟着颤抖,因苍老而黄褐色的脸急剧发红,“宁蔚!”她咬牙,“你别以为我管不了你!你再这样下去,你信不信,我和你断绝母女关系!”

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来这个老太太是气愤到了极处。我无心去想到底是哪个断子绝孙的告了秘,只能下意识熄灭战火。老妈脾气暴躁,再因为这个事儿犯起高血压,后果不堪设想。再说了,这事不比之前的事儿,我觉得要给老妈解释清楚这事,是件无比巨大的工程。而依现在的情势看,明显没有那废话的时间。

于是,我只能跑过去说软话,没想到她竟然猛地把我一推:“宁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姓季的了?他到底有什么好!”

我一愣,心里的温暖瞬间降下温来。

“宁蔚,你是不是非要学你爸爸,是不是非得把自己作死才罢休?”老妈恨恨地盯着我,“你爸爸那么多好处,你哪个不学,偏偏要学没心没肺,吃里扒外!”

“那老东西为了个女人连妻子女儿都不要,你现在出息了,要为个野种连亲娘都不要是不是?”

我只能努力淡下语气:“这话谁告诉你的?”

“你还敢问谁告诉我的!”老妈竟然冲上来掐我的胳膊,甚至有些声嘶力竭,“这天底下长着眼的,有着耳朵的,现在都知道我闺女巴不得贴别人的冷屁股,成为人家的人!宁……”她话语一顿,突然睁大眼睛,“宁蔚,你老实和妈说,你该不会被他骗了,早就成了他的人了吧?”

“妈!”

“你别妈不妈,老实和妈说,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些什么?”

这话说得越来越不像话,看着面前犹如疯子般的母亲,我居然在瞬间没了解释的念头,只想拼命甩手,彻底远离她的疯言疯语。可是我忘记了,我这脾气泼悍的母亲,在外人面前虽然懦弱不堪,但是在自己女儿面前,却更像是一只打了兴奋剂的动物。

她最大的本性,就是不理清楚不罢休。

而我此时的强忍脾气不愿答理,在她面前,只能像是被她说中做贼心虚。她就像是个疯子,一手拽着我的衣服,另一手狠狠掐着我胳膊:“宁蔚,你想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不把和季南安这点破事说清楚,今天就别想走!”

胳膊上的肉被她捏得火烤一样的疼,我忍不住低吼起来:“妈,你有完没完?”

“好,你现在一心向着那小子,还敢冲我大喊大叫说‘有完没完’是不是?”她竟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发丝因汗迹黏连在颊上,更显得狼狈,“老天啊,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一把屎一把尿地好不容易拉扯个闺女。才见了人家两面,就开始向着人那边,我……”

第37节:赐予我权利(5)

回想起叔叔宁茂源那阴阳不定的眼神,我心里的烦躁最终达到极点:“对,妈你猜的都对!”我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看着她,不怒反笑道,“你不是盼着我和那季南安有什么事儿吗?好,我和他有事儿行了吧?回来不久,我就和他上床了行不行?这你总该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宁蔚,你……”

“妈,我就算和他上床也是跟你学的,”我深吸一口气,唇角竟挤出一抹微笑来,“老妈,你教给了我什么,我就学什么。”映入眼帘的最后一个镜头是老妈惊愕的眼睛。我转身,狠狠摔门走出了她的房间。

这次争吵最终以不可调和的矛盾告终,闹成这样子,家是没法回了,我又没别的住处,干脆又回到了公司的办公室。拿着便当踏上电梯,我看着电梯壁中映现出的自己气闷至极,老妈气成这样,肯定是有人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了。至于这个人是谁,闭着眼睛胡想也能猜出来,定是宁洁宁茂源兄妹俩。

大晚上的,整个集团办公楼没有一个人。我拿着手机,摸黑走在公司回廊上。在包里掏了半天钥匙没翻到。我刚要弯腰拿着手机在包里细细寻找。好不容易翻出来了,刚插了一半钥匙孔,眼下却出现一双锃黑发亮的皮鞋。我手一哆嗦,钥匙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那个人慢慢屈下身去,将钥匙插入孔中,只听啪啪两声,办公室门被推开。侧手一按壁灯,季南安的眼睛仿佛燃起两团火焰一般灼灼发亮,“钥匙,”他将钥匙放入我的包中,低头拾起我放在地上的便当袋子,唇角隐隐有着笑意,“明天,我会叫人把这楼的灯全换成声控。”

“谢谢,”从他手里夺过袋子,我先是一通收拾,腾出个空把便当放在办公桌上,刚吃了一口,这才看到他手里有一个文件夹似的东西,“怎么?”我扬眉,话因咀嚼而有些不清,“又是绝密资料?”

“是。”他点头,倒是无视我的吃相,径直走到我面前,“这是我之前做代理董事长的时候掌握的东西,现在您已经是宁嘉名副其实的董事长,自然该物归原主。”

我打开一看,多是一行行数字。看我疑惑不解,季南安微微靠近耐心讲解:“这个,是集团经济数据库的入库密码,这个,是董事长操控密码。而这个,是财务总监室的……”

之前虽然接触过宁嘉的多项所谓“绝密”经济资料,但是没有一样,能让我像是现在这般感觉难以呼吸,这些动辄就十几位,构架复杂多变的密码,显然是这个集团最核心的东西。

我接手了这些东西,仿佛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当家做主”。

“为什么不在下午会后说?”收起资料,我慢慢放缓咀嚼动作,紧紧盯着他,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晚上在这里?”

“猜的。”他在我对面沙发上坐下,“会议过后,我看着大宁总和小宁总进了您的办公室,便觉得,您刚刚作出了这个决定,你们‘宁家人’内部肯定有话要说,那个时候,我会是最不受欢迎的人。”

“再转念一想,这么大的事情,不出俩小时,肯定会传到您母亲的耳朵里。而以您母亲对我的看法,又会是一番争吵。”他将右臂搭在沙发上,十分闲适的样子,“这不难猜。”

我看着他缓缓浅笑:“季南安,你推断能力真强。”

这句话刚说完,外面回廊突然响起高跟鞋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在这静谧的夜里,有一种戳人心上的锐利。起初我以为是哪个也和我一样的无家可归人士来公司加班,并没有多想。但我不经意一瞥,却看季南安的表情突然僵硬,整个人透出的闲适悠淡感觉似乎瞬间被冻住了,竟也是一怔。但是很快他便又恢复了眉间一挑,好像还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

紧接着,我的办公室门轻轻被叩响:“蔚蔚在吗?”姑姑宁洁的声音传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经走了进来。

“蔚蔚,你妈让我喊你……”话只说了一半,姑姑脸色一变,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仿佛是感到不可思议,她的脸色居然有些苍白,而季南安则款款起身,眸光深邃如墨,语气轻软道:“宁总。”

回国这么久,我第一次见到宁洁这样的表情。我知道她和季南安不对,于情于理,她们处于这样的姿态这并不难猜。可是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离谱,平日妖冶张扬的眸子看着他的时候仿佛在瞬间暗淡,与其说那样的姿态是水火不容,还不如说是小女儿家式的憎恨。仿佛季南安是传说中愚弄了她情感的恶人,而她则是楚楚可怜的被抛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