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一笑道:“不过是场小小的比武,子爵阁下需要多大的空间呢?还是阁下认为在宽阔的地方对于自己的耐力比较有发挥的场所?”这句话,用大白话直接翻译出来就是:你是不是想在宽敞的地方,逃跑比较方便呢?

我微微一笑,并不因为她话里的无礼而被激怒,举起了手上的剑:“为了表示我对旭丽娜小姐的尊重,接下来的比武中我准备使用我国皇帝陛下钦赐的这把‘明光之剑’。”我轻轻抚摸着剑鞘上的纹路,熟悉的感觉仿佛把我带回了那金戈铁马的血戮之场,震天的喊杀声,飞散的残肢断臂,英雄的豪气,逝者的恐惧,一瞬间在我的脑际闪过,让我有了些微的闪神。

整理了一下情绪,我轻轻拔出剑的一小部分,仅仅一指宽的长度,却在瞬间流露出强大的能量,是魔法也是力能,因此不管在场的是什么人,魔法师也好,战、骑士也好,都在一瞬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震撼表情。至于那些既不懂魔法也不会武技的人,则是被剑上那浓烈的血腥杀戮之气吓得脸色苍白。

旭丽娜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我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接着说道:“看来大家都发现了,这把剑的能量是非常之强的,使用它的后果,连我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对这把剑来说,这个地方实在是小了一点。”

克利亚站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说道:“子爵阁下,下官认为,既然是场普通的比武,何必使用这种神器呢?万一两位有什么闪失,那可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摩秀真也急忙说道:“是啊,丝兰,你有把握完全控制这把剑吗?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就不得了了。”

我看着他们,笑道:“难道两位不相信我的能力吗?陛下既然把它给了我,也就意味着他承认我可以控制它,陛下都这么认为了,你们还不能放心吗?况且我跟旭丽娜小姐的比试一定会点到即止,之所以使用它,完全是为了向女英雄表示我心中的敬意,难道这也不行吗?”

我坚持要用明光之剑,因为我要立威。我要让他们知道,圣蓝亚帝国不可欺,弱水•哈托克公主不可侮,手持明光之剑的“最强武士”就在她的身后,想要对她不利的人最好先把脑袋清洗干净!

另一方面,我却又有自我的打算。使用了明光之剑,可以令他们麻痹,认为我的实力肯定是借助了神器的力量,只要没有了神器,我的本事就要打个折扣。如果他们对我本身的能力有些许的轻视,那以后我可发挥的天空可就广阔多了。

被我用话这么一挤,摩秀真和克利亚也不好再说什么。旭丽娜的骄傲不允许她临阵退缩,于是我们的比武场就从城内转移到了城外。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手持明光之剑的最强武士将要跟旭丽娜军团长切磋比试”的消息一下子变得人尽皆知,于是几乎所有的将官,还有大批的士兵,只要情况允许的都来了,把空旷的原野围得水泄不通,不知道的人如果看到这密密麻麻的包围架势,肯定会以为这里又发生战争了。

我和旭丽娜对面而立,当然其他所有的人都离我们距离很远,因为没人知道一旦明光之剑发起威来会是什么样子,要是不小心被流剑扫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旭丽娜神情凝重地站着,注视着我,凝视着我手中的剑。我微微一笑,对她的勇气和执著重新打分。夜风在原野中流淌,带来了自然的生机,传送着人心的讯号,紧张的、恐惧的、焦灼的、渴望的,原野上一万多人的呼吸仿佛就在我耳边,天地在我的指尖跳舞。

“子爵阁下,请!”她郑重地说。

“军团长阁下,请!”我有礼地回答。在众多的官兵面前,我选择了她职务上的称呼。

有了明光之剑的压倒性力量,让我抢先出招是颇不智的,我相信她也很了解这一点。对我来说,在明光之剑的帮助下还首先发动攻击属于非常卑鄙的行为,就算不为自己的声誉着想,也得为圣蓝亚和弱水想想,况且这又不是什么生死之战,用不着这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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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流云

“为什么?流云大人的祈雨已经连续十天了,为什么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呢?”

“是不是我们的诚心不够啊?”

“会不会是我们的供奉太少,流云大人不高兴啊?”

细细密密的私语,伴随着纷纷杂杂的思绪一起飘进流云的脑海里,让她疲惫的身体又加上一道无奈而担忧的心绪枷锁。

“流云大人,您已经连续祈雨十天了,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您还是休息一下吧!”一旁的侍女花音忧愁地劝说道。

流云感激地笑笑,但眼中却有着深深的愁绪。

“十天了,我居然还没有能祈雨成功,真是没用啊!”

“不,怎么能这么说呢?!”花音惊道。“就算大人拥有天地万物之力,但每祈雨一次就会消耗掉十分之一的力量,您不惜损耗所有力量连续祈雨十天,已经很了不起了!”

流云哀愁地笑了:“这是我最惭愧的事啊!空负天地万物之力,却连一点点雨水也借不到,眼看天下百姓受苦,却出不了一份力气,我愧对大家啊!”她的眼中盈满了泪珠。

“大人…”花音哭了,“大人为了我们,不惜损耗全部力量,现在您已经精疲力竭,我们没有人会怪责大人的!”

“是吗…”但为什么流云的笑容有一丝来自心底的疲惫?

“花音,你帮我再准备一次祈雨,然后就去休息吧。你也陪了我十天,看,都累得不成人形了。”流云怜惜地看着这个贴身侍女,对她的忠心与体贴贴心而又感动不已。

花音的笑中带泪:“大人,花音不累,花音是个从小没人要的孩子,如果不是大人,早就不可能活在这个世上了。比起大人总是为了百姓消耗自己的力量,任自己的身体消残,花音这点辛苦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她的大人啊!总是把天下人放在第一位,为了帮助世人从不吝啬自己的法力,就算明知过度消耗法力会令自己的身体伤残,也从不犹豫。尤其今年天旱,好多地方简直颗粒无收,大人为了帮助天下人祈雨,耗尽自己的力量,原来美丽如花的容颜,早已憔悴不堪如同八十老妪。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但愿——但愿人们能够记得大人的好…

“大人,您已经耗尽的法力,就请休息吧,再继续下去也是徒劳无功而已。”她苦口婆心劝说着。

“不,我还有‘遗珠之力’,可以再试一次。”流云笑着说道。

花音大惊。

“什么?!大人你要动用‘遗珠之力’?!”她的脸色变了,“不,不行啊!那是大人的本命之力,非到生死交关的关头不能随便使用啊!一不小心就会遭到反噬,尸骨无存呀!!大人!!”

流云坚定地说:“我的力量本就只为天下人而生,这是我生在世间的使命,又怎能为了个人的生死而有所保留呢?”

她叹了口气,“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场大旱,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曝尸荒野啊!”

望向窗外万里无云的晴空,她愁眉深锁。

花音哽咽道:“…是,花音明白了。可是…大人,您是不是换个地方举行仪式呢?最近的城里…不大太平…”她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尽可能不要伤害这心中又疼又敬的女孩。

流云愣了一下。

“不…你知道的,这里的位置对祈雨来说是最好的,换了地方效果更差。况且…不会有什么事的。”她虽然坚定地拒绝,可是脸上的笑容却多了一丝不确定。

“流云真的有为我们祈祷吗?说不定这场大旱就是她搞的鬼啊!”

不知从何而来的细语飘进她脑海中,她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

不,不会有事的,要相信大家!!

“那,请容花音随侍一旁。”花音坚定地说。

看着侍女断然的眼神,她无奈地笑了。

* * * *

为什么?

为什么?!

她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凶恶残暴的人们。

眼前是一片血海地狱,侍奉她的人们,那些为了帮他、为了帮百姓祈雨而一直操劳着的人们,那些临死之时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舍命保护她的人们…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残肢败腿,四处飞散。

花音,那个最贴心的侍女,那个总是为她着想的姐妹,扑在她身上,背上插着一把本该取她性命的锄头。

血,飞溅出来,沾满了她全身,四肢紧紧护住她,愤怒的头却转向凶残的暴徒们,怒眼圆睁,死不瞑目!

她惊呆了!人们也惊呆了!

“鬼…果然是鬼!只有鬼才会在死后这样瞪人!”人群中爆发出恐惧的指责。

不!不是的!花音不是鬼!

流云想大声为她辩解,但刚刚用出“遗珠之力”的她连动一动嘴唇的力量都没有。

“把她分尸!撕烂鬼身!!这样她就不能做怪了!!”

人们冲了上来,强行把花音的尸身扯开,但花音是那么用力抓住她,以至于她也跟着被拖动了好几米。

不——!!

她惊恐的瞪大眼,想阻止却没有一点力气,只能绝望地看着零落的四肢飞落,手,脚,然后是头颅。

“快看!!”一个老妪惊恐地看着她,看着她在这几天迅速苍老的面容,和过度使用法力而呈现红色的眼珠。

“她是流云!”

“她果然是个妖怪!!”

“没错!她是个妖怪!!”

“难怪天上一直不下雨,原来都是她在作怪!!”

“装模作样为我们祈雨,实际上是在做法咒我们吧!!”

“一定是我们敬奉妖怪,惹怒了老天,才会降下惩罚的。”

“只要她死了,老天就会原谅我们,就会下雨了!!”

“对!对!只要她死了…”

“只要她死了…”

“只要她死了!”

“只要她死了!!”

人们再次拿起了锄头、镰刀,眼中闪烁的,是残忍、血腥、与自私。

无数的伤痕落在她身上、头上、四肢上,她想动,动不了;想逃,无处可逃。

鲜血从全身涌出,好痛,好痛…

可是,再痛也比不上她心里的痛。

不是的!她想叫喊。面容的改变是因为过度使用法力,她不是妖怪!!

为什么?

为什么昨日亲切的容颜会变成今日可怕的狰狞?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大旱归咎于她的身上?!

为什么?!

她们刚刚还欣喜若狂,祈雨终于成功,马上就要下雨了!

为什么?!

她只是全心全意想要保护他们啊!

为什么!!!!

泪水,从她的眼角渗出,意识,慢慢从她的躯体抽离。

“下雨了!!”

人们惊喜的尖叫声隐约传进她最后的灵识。

“果然,除掉了这个妖怪,老天就下雨了!!——”

啊,她看不到了,不,她什么也不要看到!!

她什么也听不到了,算了,她什么也不要听到…

为什么…

* * * *

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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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了一个好悲哀的故事,看得我哭得一塌糊涂,稀里哗啦。不知不觉中,这篇悲惨的番外就诞生了。

本来不想放出来,因为基调实在太过灰暗,但转念一想,人性不就是这样吗?不能否认的阴暗面,无法遮掩的丑恶。既然人性如此不可否认,那就暴露出来好了。

今后,我会陆续将丝兰的前世片断以番外的短篇形式写出来,但各位也不妨将它看作一个个独立的小故事,不会有太多情节,但表现人类的本性和感情,正面的、反面的,有悲有喜。我不会因为忌讳某样东西或者为了迎合大众口味而只写人们喜欢看的,描写人们愿意被人描写的,所以,如果不喜欢这样的题材的朋友,可以略过不看这些内容,基本上,正传才是比较正统的小说和内容啦!^_^

不过各位关心艾因大陆风云的朋友也不必担心,什么时候写番外,甚至于写早已在我脑中设定好的丝兰的第一世,只会是在我有灵机的时候啦。基本上我会以正传的更新为主,因为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同时写太多作品。

总之,今后,还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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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殇帝

“幻象王朝337年3月,帝后诞龙凤子,帝大悦,赐皇子名隽,赐帝女名灵。天下共贺,百官朝拜。当月,叙、风、蓝、炙四州大旱,帝无暇理会。”

“幻象王朝343年6月,皇子帝女相嬉,皇子不慎落水…”

* * * *

宁谧的夜,寂静得吓人。天穹中一轮圆月,不知为何鲜红如血,如同恶魔的瞳仁,肆无忌惮将地上的一切都笼罩在血腥地狱般的诡异红雾中。

一点声音也没有,昆虫和小鸟仿佛都畏惧着什么似的躲得不见踪影,连花草树木的呼吸中都蕴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弟弟,你快来看!”我清脆的叫唤声粉碎了这片死寂,稚嫩的童音跳跃在空气中,沁入心脾。

“姐姐,看什么?”隽跑到我身边,抬头看我。生性宁静的他,身材比一般的六岁小孩为小,当然也比不过我天天活蹦乱跳锻炼出来的个头。

多么清澈的眼神啊!

我近乎赞美地欣赏着他无邪的双眸,纯真而善良,对人世间一切都充满美好期望的他,不曾受过孤苦贫穷的折磨,未曾经受险恶人间的考验,温室中的小草,可爱得让人不忍去伤害,美好得让人只愿把最美的一面奉献给他。

我笑了,弯弯的嘴角呈现出诡异的弧度,甜蜜的声音如同恶魔的绝命诱惑。

“你看,水里面有宝贝哦!”我指着深不见底的水井说道。

“真的?”隽的眼里充满惊奇,顺着我的手指往井里窥探。

血红的月倒映在水中,月影在泛滥的水波中破碎成点,闪烁映目。

“那是什么?”六岁的小孩还不大分得清楚倒影与宝贝的光芒的不同,他转过头来问我。

我附耳上去,轻轻的语调近乎叹息:“弟弟,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他单纯的眼神中满是信赖,相信我一定能解释井里面究竟是什么。毕竟,我是姐姐不是么?

恶魔的引魂曲悄然奏响,鲜红的月瞳中仿佛也留下血泪。

“来生…千万不要投胎到帝王家…”

未落的话音,茫然、惊恐然后不可置信的眼神,悲伤而充满怜悯的叹息,最后,波纹平息。

夜,又回复到那死沉的寂静,不同的,是我伸出的双臂,停滞在井口上方,仿佛指引着通过地狱的黄泉路。

慢慢收回双臂,一时间心里像被淘空了一样,混沌;犹如被命运的丝线捆绑住全身,窒息。

不由得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时,已不复迷惘与伤感。

“来人啊——弟弟落水了——救命啊!!”

* * * *

“幻象王朝343年6月,皇子帝女相嬉,皇子不慎落水。帝女自责过甚,数度自裁,未遂。停尸之时恸哭三日夜,闻者泪下,帝不忍罚。”

“幻象王朝343年9月,帝册封帝女为皇太女,是为皇位继承人。”

“幻象王朝357年6月,帝暴毙,8月,皇太女继位,是为灵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