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链要怎么处理?”

“这不是拉蒂雅选的吗?送去她的酒店。”

“可是…”

“可是…当我遇袭,她却只顾着躲在珠宝店的橱窗后?”丹尼接过他的话头,嗤笑一般说到。

“…”

丹尼拍拍他的肩,笑容越发深刻,却因着唇角那道伤痕,纯粹的笑意也染上几分邪恶,“几夜情缘而已,你想她怎样?冲出来救人?”

他顺着丹尼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向上看去。这个男人,他的瞳色,甚至比这蓝宝石还要幽深,散着一股凶恶的光芒。

“Daisy小姐前些时间遗失了一条项链,不如…”

从那迅速敛聚的眉目,窥伺得到这个男人莫名升起的怒气。他熟悉他的老板,识相地选择噤声。

丹尼修长的手指拂过钻石表面。想到了什么,兀自摇了摇头。

不,这浮华的钻石,怎配得上她?

丹尼放下项链盒,快步朝外走去。

不多时,他已回到了扣押那名狙击手的房间。

一开门,便有拳声嚯嚯传来,一下一下,敲击着旁观者的耳膜。丹尼走进去,正施虐的人停下动作,退到一旁,等待老板发号施令。

丹尼往内瞥一眼,并未急着走近,只下巴点一点那人:“说了什么没有?”

“他口风很紧。”

这时,再看那受刑者,他已困难地睁开了眼,见到丹尼,竟然蓦地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放肆的,嘲弄的,挑衅的,不屑一顾的。他面目已有些模糊,笑容也跟着扭曲。

丹尼冷眼回视,鼻翼微微抽动,咬住了牙齿。

耳边的笑声不停,丹尼本就未被平息的愤怒此刻越烧越烈。

他大步上前,揪起对方血色的领子。丹尼低下头,看着对方的眼。

近在咫尺的蓝色眼眸中,愤怒织成一张网,铺天盖地笼罩而下。

笑声停了,讽刺一般的笑容略微恐惧地僵在唇边。

风水轮流,这回,丹尼微笑起来。

彰显出的唇角的伤疤,有数分狰狞意味。

表情阴翳的男人脸上掠过一丝嫌恶——对方的血脏了他的手,丹尼改用指尖抬起这人的下巴。

丹尼看着面前这双血红色的眼睛恐惧地惊颤起来,终于满意,抬起身体,示意身旁人:“把我的那副拳扣取来。”

片刻之后,坚硬的银色拳扣已被他戴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上。

戴上这特制的铁指套,每一拳的力度都足以致命。丹尼表情懒散地试着动了动四指,然后蓦地握紧拳头,低眸再看看方才笑得万分嚣张的男子,“游戏开始。”

话音落,第一拳下去。

金属撞击上皮肉,皮肤组织之下,骨骼碎响。

一声如动物般的悲鸣,在房内回响。

丹尼的笑容更深了:他的哀叫可比他方才的笑声悦耳多了。

剧痛之下,他只想逃,却连起身的力气都失去,手不断后撑着退后。

一旁的人要出手架起他,被目光阴阖的丹尼挥手制止。

丹尼一步一步上前,逼着他到了墙根。

这一拳,只用了几分力,就伤及了对手的内脏。丹尼看着那严守的嘴角流下鲜红的血。

不给他喘息之机,丹尼又一拳挥下——

卷着凌厉的风,袭上对手,这一次,是直击要害——

他恐惧地闭上了眼睛。他遇到的是饮血的魔鬼,上帝也救不了他——

然而,坚强有力、操纵生死的拳头,却狡猾地停下了。离他紧闭的眼睛,仅半寸——

魔鬼卸下拳扣,捏着被震得微疼的手指,指关节咔嚓作响,他却是悠然地,徐缓地开口:“我再问一遍,你的老板是谁?”

对方顿住片刻,动了动嘴唇,声音细如蚊鸣,丹尼凑近细听。

那人隐秘又得意一笑,缓缓吐出两个音节:

F uck you…

丹尼还保持着侧耳聆听的姿势,蓝色的眼眸却越发深邃,卷着暴风雨一般,翻搅着噬人的瞳光。

电光火石间,丹尼倏地伸手,扼住对方的脖颈,蛮横的力道带着对方一齐站起来。

再往上提,掐着他的脖颈,将他提的高过自己头顶。

看着他因缺氧而面色青紫,丹尼诡异地笑一笑,紧接着挥手往后一甩,看着他重重摔落在地,如破碎不堪的布料般,软软瘫在那里。

包扎好的伤口再度开裂,血液渗出纱布,丹尼摊开手掌看一眼。

他想到了方才与那个绝情的女人的对话。这点小伤,怎么也算不得严重。

可为什么,会这么疼?

不知不觉,丹尼收起了笑容。

截裁如大理石塑像的俊美脸庞,忽现一片平静。不戏谑,不嘲讽,不阴狠,不残酷…总之,已敛去了一切表情。

属下们不明所以,也不知那人在老板耳边说了什么。不能擅自行动。都在一旁观察。

丹尼调头,径直朝外头走,边走边说,“弄死他。”

语气平淡。

**********************

东南亚燥热的夜晚,来临。

雏带着阿舟往旅馆后方的密林而去。

这是通往蒙拉家最近的路。约半小时,换由阿舟来带路。

阿舟领着雏往山岭西面而去。她担心他无法夜视,还备了手电,男孩子晃着手电的光在前头蹦蹦哒哒,带着雏给他的刀。

等越过了山岭,后头的路,雏熟悉,她便叫住阿舟,蹲下身,与他平视,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原路返回,回家去。小心点,这个给你——”说着就往他手心里塞钱。

阿舟想跟她去,她不肯,脸色沉下来,他才依依不舍往回走,三步一回头。雏并没有急着赶前路,而是呆在原地,直到那一枚微暗的手电的光消失在了视野尽头,才安心上路。

没有了小孩子的跟随,她的速度快很多,在山路上行进。夜虫在鸣叫,树叶被风吹动,头顶,被参天大树遮盖了的,越发显得清冷的月光。

直到看见远处灯火,雏知道,自己离目标近了。特质的旅行包背在背上,很沉,却阻碍不了她的脚步。

原本密林尽头是一片埋了雷的地,政府用十年时间清了雷,原本寸草不生的雷区也渐渐有了生物。

危险的生物。比如,蛇。

雏看着这条盘踞在树丫上吐着信子的冷血动物,慢慢停下脚步。蛇的眼泛着光,与这个女人对视。

谁先出手?

蛇身动了,缓缓地,朝雏探了过来。

雏自背囊中摸出小刀,刀面折射月光,她看清了蛇的具体方位,出刀,刀尖正钉在蛇的七寸处。

分毫不差,她迅即出手扼紧蛇滑腻的身,就势握住刀柄一划,蛇整个柔软的腹部被取齐割裂开来。

刀掉落在地,雏正要舒一口气,突然,刀落着的那一处,尖锐的警报响了。

33陷阱

警报骤然响起,尖锐刺耳,延绵百米。

近在咫尺,高墙电网内的,正是拉蒙家的本营。守卫森严,警报声,不知会引来多少人。

雏暗自懊恼着自己的大意,身还未动,突然间,“咔”,四周骤然亮灯。

隐藏在林子里,树木后。

四个方向。

灯杆高近10米。

大功率直射光。

光线集中,投射在雏的身上。无处可逃。

极端刺眼的光直射眼睛,雏条件反射抬胳膊挡在眼前。

她自认为原始的、寸物不生的丛林,竟处处都是为她而设的陷阱。

精心策划,毫厘不差,只等她,自行落网。

眼睛被刺痛,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在这光亮的中心矗立片刻,心中想着要如何逃脱。

同一个时间,百米外,蒙拉本营。

一间长年不允许开窗,不允许亮灯,室内奢靡却阴暗的屋子。

监视器前。

唯一的亮光,正是这小巧的显示器。

斑驳的光影,只堪堪晕亮一隅。闪烁的朦胧中,一名长相阴柔、面色惨白的男子,慵懒地斜倚着藤椅,侧着身子,藤椅旁立着金色、古朴的水烟,男子的手指,若有似无地缠绕着蛇身般柔软的软管。

含着烟嘴,“嘶——”地吸一口。立即,透明容器罩内,“咕噜咕噜”,一串气泡窜起。男子的目光,定格在画面中那个无可遁形的女人身上。

百闻不如一见,自己那位故友的女人,原来是这番模样。

他得意地微笑起来,却又蓦地止住笑意,仿佛百思不得其解般,轻蹙眉头,无辜,却又诡异地目露凶光,依旧一瞬不瞬盯着那监视器:“穆,你豢养的猎物,却执意要踏进我的地盘。有趣…”一口气舒不上,他痛苦地咳起来。

却在这咳嗽声中,极其困难地,嘴角重新扬起:“…有趣。”

*****************************************************************

骤亮的光线犹如无情的囚牢,将这个女人困在其中。

光明与黑暗,一线之隔。

闻讯出动的守卫快,她更快。

看清楚了光线的来向,她转眼间已回到阴暗中去,踏过那“一线之隔”时,远处瞭望灯台上扫射而来的子弹,飞过她的身旁,擦身而过间,“噗”地没入身后的树干上。

她带的枪射程均不过60米,不能反击,只能躲。

蒙拉家的二少爷历来深居简出,外界传闻,多年前,因其守卫的疏忽,这位金贵的主子受过一次重伤,伤患遗留至今,因而他对住所的可

控性要求极高。

如古时权贵,虽割据一方,却要囚在自己建造的牢中。

然而,这精心围建的高强电网,于这个超级大国国安局都进出自如的女人,自然不在话下。

她躲过瞭望台上扫射的机枪,和胡乱扫描着的巡逻光,扫射的声音。在巡逻光无法触及的角落站定,卸了暂时无用的装备,手脚并用,眨

眼间便攀爬上瞭望台。

她不想牵连无辜人命,无声无息来到那士兵身后,纤细却有力的手臂探向前。

手中的巾帕湿透,全是乙醚。

乙醚捂口。

身强力壮烦的男人开始挣扎,雏捂着他的口,肌腱用力,猛地将他撂倒,巾帕始终不松开。

确定他已昏迷过去,雏蹲下身,在瞭望台四周的木质片栏的掩护下,剥下那人的衣物换上。将士兵的手脚缠上,嘴堵上,之后,雏站起身

来,展开事先花高价买进的路线图,就着这一览入目的高度,用望远镜探勘四周。

蒙拉本营共有五处关押犯人的地方,她默默记下方向,计算路程,也便于决定什么时候打电话叫人开吉普车来接应。

她的望远镜扫过那鳞次栉比的矮房,没有做停留,之后便跳到了别处。

而那矮房中,某个光线昏暗的房间,有人叩门。

屋内的男子松齿拿开烟嘴,微微扬了扬声,“进来。”

来人进屋,已尽量快速关门,却还有一丝亮光自门缝溢进来,男子不适地闭了闭眼,脸上牵强的平静表情令来人转眼就慌张地跪在了地上。

男子并未叱责,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她人呢?”

仆人恭敬地匍在地上,声音颤,“她…她,不知所踪。”

历来阴翳古怪的主子,罕有地并未发脾气,他才敢继续说下去,“但是她一定会去关押人质的地方,沿路搜查过去,一定可以…”

男子伸出一指,悠悠放在唇边,仆人戛然噤声。

“不,让她去。”精彩的在后头。

男子说完,艰难起身,将水烟的透明罩子折开一口,摸出随身携带的小瓶,旋开盖子,白色的粉末倒进去。

粉末迅速溶进芳香清爽的水雾中,化为无形。

那是最顶级的止痛药。

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猛地吸一口,胸腔舒畅开来。闭上眼,躺回去。脸上短暂现出满足。

仆人看着,好言规劝,“贾米拉医生说不允许您这样…”男子闭着眼,挥手打断:“出去。”

******************************************************************

雏循着路线而去。路上与焦急地四处寻人的士兵擦身而过,因着场面混乱,她以为能混过去,却不料已经跑过了她身旁的人,忽的停下了,狐疑地回头。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