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便开口问了出来:“如果我先走,你会再娶吗?”

季冬阳一阵沉默,之后说道:“不会,我这个人生性凉薄,心里的爱实在少之又少。给了你之后,便再也没什么可给其他的人。”

谷雨反手握住季冬阳的手:“别这么说,你一点都不凉薄,只是世人多凉薄,你我都被伤怕了。”

季冬阳把她揽进怀里,用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嗅着她发丝的淡香,轻声叹道:“以后都不怕了。”

季氏的坟墓占据了某个不知名的小岛,方圆几十公里的小岛经过风水大师的精心规划,山水花木无不精到。这里有专门的园艺师搭理,更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安保队伍驻扎。环境清幽,安全也有保证。

此时秋天,岛上大片大片的雏菊开得正盛。从飞机里走出来便是扑面而来的清香。

一座座白色的石雕墓碑整齐有序的依山而居,庄严,雍容,静谧,祥和。

季冬阳挽着谷雨的手,穿过从从雏菊走到欧阳文晴的墓碑跟前。

谷雨把怀里的一束白玫瑰恭敬的放在墓碑跟前,然后退回来跟季冬阳并肩而立。

“妈妈,我找到了与我共度一生的人,今天特意带她来看你。”季冬阳看着墓碑上欧阳文晴的照片,轻声说道,“我记得小时候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不会陪我一辈子,真正陪着我一辈子的人是我的妻子。你还说,男人应该是一棵树,妻子则是树上安巢的鸟。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努力让自己枝繁叶茂。幸好有小雨,幸好她一直在。”

季冬阳伸手握住谷雨的手,侧脸看了她一眼,唇角泛起一丝暖暖的微笑,又转脸对着墓碑继续说道:“妈妈,过几天我要带小雨回中国去了。我们会在中国结婚,我陪着她在那里把孩子生下来。我会像你小时候教导我一样教导他,给他讲有关于你的一切。你在天堂上会看到的,对吗?”

那天,季冬阳站在母亲的墓碑跟前说了很多话,谷雨则一直安静的陪在他身边。那天的天气格外的好,海风吹过带着花的清香浸润着人的灵魂,天与地,海与花,风与云,都那么澄净,纯粹。谷雨在以后的日子里常常会想起这一天,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终将在这个小岛上安息,自己的儿女会不会也像季冬阳一样站在墓碑前微笑着说这些琐事。

祭拜完之后,两个人也没有多做停留,直接乘飞机飞回。下了飞机又乘车,一行人直接回季氏庄园。

季冬阳揽着谷雨的肩进门,管家已经迎接出来,上前欠身,用老式英语礼貌的说道:“少爷,董事长在书房里等你呢。”

“小雨,你先回房去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过来。”季冬阳低头在谷雨耳边说道。

“好。”谷雨微笑点头,“跟你父亲好好谈,不要着急上火。”

季冬阳笑着在她耳边轻轻一吻,应道:“遵命,夫人。”

谷雨顿时红了脸,瞪了他一眼,转身上楼去了。

季冬阳看着谷雨上楼之后,方转身看了一眼管家,默默地往季唐的书房里去。

谷雨回到房间洗过手换过衣裳,喝了半杯水后拿出手机来翻信息,看见许寒给自己的留言:什么时候回来?这边已经万事俱备了!再不回来,我就把婚结到你们前面了!

谷雨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再次忘了时差把电话打了过去。然而许寒这个时间刚好没睡,电话响了两声就立刻被接起来了。

“许寒。”谷雨高兴地问,“你要跟谁结婚?是静和吗?”

“别逗了!”许寒立刻嗷嗷的叫起来,“谷雨你不能自己要做新娘子了就喜欢当红娘!”

“是你说如果我不回去你就把婚结到我前面的!”谷雨嗔道。

“我说这话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婚礼现场我准备的非常非常好!好的我自己都动心了,想要抓个新娘子立刻去把婚结了!明白了吗?”许寒笑道。

“那你就去抓!别只顾着动嘴。”谷雨扁了扁嘴巴。

“行,我争取快点。”许寒笑道。

谷雨没说话,气氛一下子沉默起来。

“小雨?”许寒叫了一声。

“嗯。”谷雨轻声应道。

“你还好吗?”许寒问。

“我很好。”谷雨抬手按在小腹上,幸福一笑,又补充了一句:“孩子也很好。”

“那就好。”许寒感慨的看着天花板。

“许寒。”谷雨看着窗外,轻声说道:“人生的路太长了,一个人走太孤单。你一定要找一个伴儿。”

“我知道。我会的。你放心。”

“好。”

季冬阳推门进来,便看见谷雨坐在窗前沉默的看着窗外,窗外柔和的光纤笼罩在她的身影,她安静的像是一座雕像。

“怎么了?”季冬阳轻轻地抚上她的肩膀。

“没什么。”谷雨回头,微笑着看季冬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季冬阳微笑着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丝:“明天,飞机已经安排好了。”

“你父亲这边…”谷雨迟疑的问。

“已经解决了。”季冬阳轻笑着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一叠文件来翻到后面放到谷雨的腿上,抬手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笔塞到她手中,指着文件上的签名处说道:“乖,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这是什么?”谷雨纳闷的看着这份英文文件,疑惑的问。

“卖身契,签不签?”季冬阳笑问。

“我的?”谷雨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卖身契,好笑的反问。

“我的。”季冬阳笑道,“不知道你肯不肯接收呢?”

“好吧。”谷雨轻笑,低头在签名栏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季冬阳满意的接过文件,然后起身站立朝着谷雨微微欠身,微笑道:“好了,我们可以去吃晚餐了。”

“你还没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谷雨笑道。

“这是属于季氏女主人的东西。曾经是我母亲的,现在属于你了。”季冬阳暖暖的笑着,眸子里闪烁的光彩令人着迷。

“…?”谷雨依然满脸的疑惑。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股份。”季冬阳不再卖关子,“谷雨女士,现在你是季氏集团最大的股东了,还请你不压嫌弃我。”

“!”谷雨顿时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叱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就这么轻易地签了字…”

“都说了是我的卖身契。你字都签了,不许不认账啊!”季冬阳故意做出一副忐忑的样子来。

谷雨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太儿戏了!这么大的事儿…”

“对我来说,你才是最大的事儿,其他任何事情在你面前都不值一提。”季冬阳伸手把谷雨揽进怀里,“我听说,一个女人如果真的爱一个男人,就会心甘情愿的花他的钱。所以,你一定是真心爱我的,对吧?”

“你这什么谬论。”谷雨哭笑不得。

然而,不管什么谬论,季冬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而且字已经签了,就算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反正自己也没有想离开他的意思,这辈子都要跟他绑在一起,大不了等孩子大了就把这些转赠给孩子吧。谷雨默默地想。

不过——最大的股东?这又是什么意思?季氏最大的股东不应该是季唐这个董事长吗?

有疑问就问是谷雨一向的好习惯。

季冬阳对此问题淡然一笑,给出最简单的答案:“父亲的股份现已经全部转到我的名下,而我把这些股份跟我的那部分一起都转赠到了你的名下。之所以现在才让你签字,就是再等我父亲的认同。就才刚刚,他认同了,所以,你签字,这份文件就生效了。”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季冬阳轻笑反问。

“不是还有季秋晚吗?”

季冬阳笑容倏然便冷,轻哼一声说道:“用手里的股份换取她后半辈子的自由以及季氏的颜面。这笔账父亲算的还是很对的。”

这么说欧阳文倩和季秋晚母女什么也没得到?谷雨愣愣的想。

“好了!别想了,赶紧下去吃饭了。”季冬阳揽着谷雨的肩膀往外走。

第二天,季冬阳果然陪着谷雨坐飞机回国,把工作的事情全盘丢给了宋奕。

对此,送特护表示深深的愤懑,看着飞机在天空中化为一点并在视线中消失之后,方对旁边的姆依娜说道:“看看,这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少爷跟谷小姐真是天生一对。”姆依娜依然沉浸在美好的爱情里,对宋奕的抱怨完全忽略。

“行啦!他们是天生一对,我们是天生劳碌命,回去工作了!”宋奕叹了口气,转身回车里。

“宋,你能不能跟少爷说一说,我想去中国工作,可以吗?”姆依娜追着宋奕坐进车里。

“可以,但你在去之前最好再加强一下你的中文。”宋奕笑道。

“我中文说的很好了!”

“在这里是不错了,但是到了中国,你还远远不够,因为那是一个十里不同音的国度,你除了学习标准的华语之外还要学习一下方言,尤其是景市的方言。”

“噢!上帝啊!”姆依娜望着天空,哀怨的叹了口气。

季氏的私家飞机在景市机场落地。

上了飞机就开始睡的谷雨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问:“到了?”

季冬阳拿过羊绒外套罩在她身上,并随手拂去她脸颊一侧的乱发,低声说道:“到了,是不是不舒服?”

“还好。”谷雨揉了揉眼睛,想要站起来,腿却有些酸麻。

“不着急,先活动一下腿脚。”季冬阳说着,弯腰去捏她的腿,又皱眉道:“好像有些肿了。”

“嗯,坐得太久了。”谷雨缓缓地站起来,原地踱了两步。

季冬阳担心的问:“怎么样?能走吗?”

“没问题。”谷雨伸手扶住季冬阳的手臂,“我们下去吧。”

季冬阳扶着谷雨从飞机里下来,夜风吹散了谷雨的长发,把她身上的羊绒外套吹的翩跹而起。

“冷不冷?”季冬阳忙把她搂进怀里。

“不冷。”谷雨微微笑了笑,“怎么我觉得家里的空气都比伦敦好呢。”谷雨感慨道

“是的,这个季节,景市秋高气爽而伦敦的雾太多了。你喜欢这里,我们以后就在这里定居。”季冬阳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

许寒带着人来接机,动用了关系把车子直接开进了机场。远远地看见季冬阳护着谷雨快步走来,忙叫身后的司机:“把车子再往前开开。”

司机看了一眼旁边的机场安保人员,默默地踩下了油门,迎着季冬阳和谷雨缓缓地往前开。

“小雨!”田静和抱着大束的百合花高兴地迎上去。

“静和。”谷雨看见田静和也很开心,张开手臂跟她拥抱。

“好了,赶紧的上车。这风太大了。”季冬阳在旁边劝道。

“上车上车!有什么话车上聊。”许寒大手一挥,说道。

司机早就打开车门,谷雨跟田静和拉着手上车,把季冬阳和许寒丢在后面。

季冬阳无奈的看了一眼许寒,终是伸出手去:“许少,谢谢。”

许寒吊儿郎当的咬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抬手拍了拍季冬阳的肩膀:“不必客气,我也不是为了你。”

“没关系,就算是你为了谷雨,我也谢谢你。”季冬阳接着补了一句让许寒几乎吐血的话:“她是我的女人,你对她好,我感谢你是应该的。”

许寒把谷雨和季冬阳的婚礼安排在景市郊区的庄园别墅里。

时值金秋,景市郊区的枫叶经过了一次霜雪,半数以上都变红了,远远望去红黄绿相见,缤纷而壮丽。

婚礼的仪程按照中式传统的婚礼操办,因为谷雨没有父母,所以许寒把陆教授接了来做为长辈受礼,另外作为长辈参加婚礼的还有欧阳文菁夫妇二人。

许向天夫妇,陶展业夫妇都在嘉宾席,如今蓝凤陶瓷和红陶实业都是季氏旗下的企业,二人联手做了景市陶瓷的老大,在季氏的安排下各自发展自己的长处,各自开辟新市场,都已经成功上市。

谷雨的婚礼服是田静和跑去香港的一家礼服公司选的,因为考虑到她已经怀有身孕,所以礼服选的大了一个号,大红刺绣礼服穿在身上有点松,田静和因此十分后悔,不知第多少遍的感慨:“早知道你还是这么瘦,我有何必订大一号的礼服!”

“这样挺好的,我不喜欢紧紧地贴在身上的那种。”谷雨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一身大红绸缎以及精致的刺绣,又心疼的问:“这礼服多少钱啊?”

“不贵不贵。”田静和笑道。

“不贵是多少钱?”谷雨又问。

“我不知道,钱是许寒付的。”田静和帮谷雨整理好裙角方直起身来,叹道,“你纠结这些干嘛!安心的当你的新娘子就好了。”

“静和,许寒他…”谷雨歉然的看着田静和,不知道该怎么跟唯一的好朋友解释。

“行了!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别说那些不相干的事儿。还有啊,你以为我傻啊?他心里没有我,我还死皮赖脸的缠着他?多没面子啊!我告诉你,你姐们儿我也是有人喜欢的!比那混蛋强了不知多少倍。等你的大事儿办完了,找个时间出来帮我参谋一下,如果可以,我可就点头啦!”

“真的吗?”谷雨惊喜的问。

“当然是真的。”田静和翻了个白眼,“瞧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姐有人要,你就谢天谢地似的。”

“不是不是…我,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谷雨忙道。

田静和看着谷雨急的泛红的脸颊,伸出双手去拥抱着她,认真的说道:“放心,我们都会幸福的。”

谷雨张开手臂抱住田静和,轻声叹道:“对!我们都会幸福的。”

“许寒说你怀孕了,不能累着,也不能让他们闹你。所以婚礼看着排场大,实际上仪式很简单。”田静和说道。

“我知道,这样很好了。”谷雨微笑道。

田静和看着谷雨,又叹道:“你怀孕了,蜜月旅行也不能去了。结婚后只能乖乖待在家里养胎了,是不是觉得特赔本啊?”

谷雨认真的想了想,撅起嘴巴,点头:“好像是唉。”

“那怎么办?让季总怎么补偿你?”田静和坏坏的笑着。

“你说呢?”谷雨也跟着笑了。

“我说?这事儿我可不能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化妆间的门被敲了两下后接着被推开,季冬阳半个身子探进来,问:“好了没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叽叽咕咕的说什么呢?”

“哎呀,这个时候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田静和跺脚。

季冬阳不理会田静和,只笑着催促谷雨:“赶紧的吧,穿个衣服能穿半天,外边都等急了。”

谷雨再次转身看了看镜子里自己完美的妆容,起身走到门口挽住季冬阳的手臂:“已经好了,走吧。”

一场盛大而简洁的婚礼在景市南郊庄园别墅按部就班的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