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扯着无辜又无害的笑容,“四哥,要不就委屈你一下,当我七天的小跟班,让我享受女王般的待遇,如何?”

陶然说完后偷偷观察沈岩的表情,果然没让她失望,他有那么点心动了。

“我是你哥。”他唇线紧绷,极力隐忍内心那份矛盾的情感,再次重复,“我是你哥哥,不能瞎胡来。”

原来他还一直提醒自己这个身份,他爱的得有多辛苦,明明爱的不行,还要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不能爱,爱不得。

陶然振振有词,“就因为你是我哥,所以才找你满足我这个愿望呀,你说我长得这么不安全,甭管找谁都是有危险的,对不对?反正就是让你陪吃陪喝陪玩,偶尔再挖空心思给我弄点浪漫。”

陶然扑闪着眼睫毛,继续,“你呢,就做回好人,弥补我心里的那些遗憾,把男人那些浪漫都放我身上,也让我无憾一回,怎样?”

他沉默了,怎能不心动呢?如果她都有遗憾,他岂不是遗憾加上遗憾,如果以哥哥的身份做些男朋友该做的事,他是求之不得的。

可是又觉得这样是瞎胡闹。

“四哥~~你最好了。”她开始摇着他的胳膊撒娇。

“好。”他妥协了。

陶然暗自得意,果然不管是再高智商的男人,在爱情面前都是痴呆的。她随口编的一个幌子,露洞百出,可他偏偏就是看不出任何破绽。

男人的悲哀呀。

沈岩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神色骤变,他下意识抬眼看了眼陶然,她正微笑着看着他。

沈岩的心莫名有些慌乱,他指指书房,“我进去接个电话,你继续看小说吧。”他做贼心虚一般的几乎是逃到了书房。

这个电话他原本是可以大方的挂点或是接通,可是在陶然面前他已经做不到坦然面对,处惊不变。

“喂。”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情感。

“沈岩,我现在在上海,有时间我们见一面。”陆聿辰开门见山。

沈砚不假思索,“真不巧,我在外地。”

这世上他最不想见的就是陆聿辰了,曾经他看着陶然和陆聿辰甜蜜恩爱,两年后又亲眼目睹他们残忍分开,不管是开始还是结局,陆聿辰都是他最厌恶的那个人,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陆聿辰沉默许久。

“沈岩,我知道你心疼你妹妹,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但我们始终是一家人,不是吗?”

沈岩忍不住自嘲,一家人?哪门子的一家人?他现在可不承认。

“我承认曾经我们是一家人,可是陆聿辰,自六年前你跟然然分手,将她伤的体无完肤的那一刻起,你我的兄弟情分也就结束了。”

“发生那样的事,你以为我过的很好?沈岩,再也不会有比我更爱然然的人了。”

沈岩冷笑一声,“呵,是吗?”

陆聿辰没再理会这个话题,争来争去的,有意思?他问,“你和邱颜十月底举行婚礼?”

“知道了还问!”

“那就好。对了,我前段时间遇见嘉禾了,她自己的那家地产评估公司在上海这边也成立了一间分公司,你们以后见面的机会怕是很多。”

“不劳您操心了。”沈岩都用上了敬语。

陆聿辰无奈的笑了出来,他还有关心的事要问,“你结婚,她回来吗?”

这才是他今天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吧。

“想知道干嘛不自己问!”

一个晚上,令沈岩苦恼甚至抓狂的不是乔嘉禾在上海开了分公司的事,而是他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一周,他可是要扮演好陶然假男友的身份。

他大概是脑袋被驴给踢坏了,不仅坏了,还浸满了水,还是一潭死水,他怎么会答应陶然这样几近扭曲变态的要求?

他揉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沈岩,你离疯不远了,或许你已经是失心疯了,只是你自己一直感觉自我良好而已,你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期,沈岩,你已经无药可救。

同一个夜晚,烦乱的不止是沈岩,还有邱颜。

她从医院回到家里已经凌晨,躺在床上却是困意全无。

时间对她可真是一点也不公平,她刚刚失去了沈先生,还没有回过神呢,她就即将面临失去给她生命的那个男人。

她想做个坚强的孩子,也一遍遍告诉自己,多大点事啊,挨一挨就能过去,闭上眼再睁开时,说不定上帝就会给她一个惊喜,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她做的一个噩梦而已。

可她的恶梦却做了一夜又一夜,夜夜重复。她真的有点受不了了,离崩溃已经不远了。

这些日子,沈先生一直没有联系她,看来是下定决心与她断了。在死亡面前,她才幡然醒悟,爱情算个P,她此刻需要的只是一个让她的心可以停靠的人,给她一点温暖,她需要的不多。

下午的时候她给老邱带上了眼罩,她接受不了老邱看不见的事实,她欺骗自己他的眼睛只是暂时不舒服,还会看的见的。

当老邱那只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拂过她脸庞时,她的整个人生都开始心酸黑暗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好好陪一陪老邱呢。

还没有好好陪老邱耐下心来下一盘棋,也没有好好陪老邱侃侃人生,生活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她想念的,想见的,竟然是她现在恨极了的沈岩,那个薄情的沈先生,她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

更没出息的事,她现在正在做着,拿着手机,不知不觉竟然输上了沈岩的电话号码,她想他了,卑微低贱的想念,不该有的,可偏偏如此强烈。

她想念他温暖结实的怀抱,很想靠一靠,哪怕片刻也行。电话拨了出去,她告诉自己,那是自己一时手滑。

有些慵懒低沉的声音,“邱邱,这么晚还没睡?”

她迟疑片刻,“明天中午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沈岩应该高兴的,毕竟邱邱主动联系他了,可他明天很不巧的有事,要陪陶然,犹豫一阵之后,“邱邱,真的...抱歉,我这周都有安排,下周一我请你,好不好?”

下周一?早就晚天了。

下午的时候颜女士跟她商量父亲要不要做手术一事,说是拖不起了,再不做就...可是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一。

颜女士早就失去了主心骨,本来还指望她的,可是她也成了缩头乌龟,她的人生从来没这么糟过,连做个决定的勇气都失去了。

她想到了沈先生,那个临危不乱的男人一定会给她主意,哪怕到了最后关头出了意外,只要他在她就会安心,可是,可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了电话给他,他说他要陪陶然。

邱颜的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床单,她真是恬不知耻呢,沈岩这是间接拒绝她了吧,可她还是厚着脸皮,“沈岩,我爸爸他...”

她还没说完呢,结果电话里又穿□□来其他的声波,“四哥,我的面条怎么还没有好呢!再不好的话我就不吃了!”

“这就好,马上来。”沈岩又对着手里的邱颜低声说道,“邱邱,邱叔叔之前打电话给我确认我们分手的事,我和他实话实说了,你放心,他没有为难我,也没有说过分的话,如果为了这事你跟我道歉,真的没必要。”

谁说她要道歉的?

她刚想再做解释,可是话还没说就再次被打断,“我一会打给你,然然她吵着吃宵夜呢。”

“你先忙吧。”挂上电话,她心酸的却想笑,她何时竟要沦落到需要拿老陶的事,去博取沈岩的同情怜悯了?

她就算实话实说了之后又能怎样呢,沈岩会因为愧疚同情再回到她身边吗,而她确定要莫名其妙的接受这样施舍的感情吗?

沈岩的公寓里。

陶然正躺在沙发上看纪录片,那是她的最爱,里面都是黑白场景。沈岩将面条端到客厅的茶几上,他有些疑惑,“不是说从明天开始的?”开始扮演他梦寐以求的那个男朋友角色。

临时客串,只有七天的出场时间,没有任何报酬,还要自己贴一些道具费。这买卖实在划不来。

陶然胳膊肘撑在沙发上,手掌托住脑袋,苦思悯想一阵,为什么不从明天开始扮演,心血来潮呗,“如果你把女人的话当真,那就是你的悲哀了。”

沈岩哑口无言,女人还真的都一样。

他到浴室拿来一条长毛巾,正准备给陶然围上,就被陶然嫌弃的推开,“小四,你干嘛呢?”

当然是吃面条了,还能干嘛?

他也好奇,“你小时候吃面条不是一直要围着围嘴的吗?”以前每次喂她吃面条,他都会用毛巾围在她脖子上,以防弄脏衣服。

陶然则是一脸的心痛,“小四,我要的是浪漫的夜宵,不是搁这里回忆重温我们旧时的兄妹情!”

沈岩呆呆的看着她,“那要怎样吃才算浪漫?”邱邱可从来都没有过这些稀奇古怪的要求,他现在做起来真是力不从心。

陶然狡黠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喂字怎么写?当然是用口了。等着,我给你示范。”

她说完就用筷子挑了一根面条放进嘴里,慢慢靠近沈岩的嘴,沈岩正处在大脑短路时刻,紧张的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陶然的唇离他的不到两厘米,他都能感受到她浓密狭长的眼睫毛扑闪着的微风,他的呼吸骤停。

突然间扑通一声,他从沙发跌坐到了地板上。

陶然看到他紧张害羞的有些发红的两颊,还有那不知所措的无辜窝囊眼神,她真是无语极了,哎,没用的男人呀。

她再也绷不住,将嘴里的面条吐到垃圾桶,而后捧腹大笑,“沈小四,原来你也有今天!”

被一个女人逼到这份上,他也是人生第一次这么狼狈不堪。

两分钟里他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从谷底到巅峰再次落入谷底,惊险刺激,惊魂动魄,就算死了也感觉是无憾。

她靠近的那一刻,所有的紧张与悸动从心底蔓延开来,他想要躲开,却是身不由已。

他扶着沙发站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真怕那一刻她没大没小的亲下去,他都不知该如何自处。推开她,有点违心,也舍不得。

半推半就?那这段兄妹情就此便要失去,他还没做好这个心里准备,而他们的结局是没有明天的。

他厉声呵斥,“然然,你胡来也得有点分寸!”

陶然撇了撇嘴,还强词夺理,“亲下去又怎样?小时候又不是没被你亲过,你是我哥哥,矫情什么呢!”

“......”那时候他也才十多岁好不好,哪有男女之别,只是全当她是妹妹,再普通不过的亲吻而已,再说,他也早就忘记那是什么滋味。

被陶然那个靠近的亲吻弄得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春心荡漾的。大概是有段日子没有亲近女人,才有了这样可耻的反应。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干脆起身走到窗边抽了根烟。陶然过来后他的烟瘾又犯了,有些烦闷无处释放,唯有抽烟。

他忽的又想起之前邱颜给他打的那个电话,他竟然将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拿起手机回拨过去,竟然关机。

☆、狭路相逢

两天后,十一假期结束。

邱颜照常去上班了,她暂时放弃了辞职这个念头。在老邱生命已经几近垂危的关头,她不能再任性的活下去。

也难怪沈岩会离开她,她有什么好?不独立,没有主见,矫情造作的要死。高学历,好的家世,洒脱的性格,她可一样都没占。

到了办公室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悟空,在办公室里搞恋情就是不好,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着都膈应得慌。她和悟空虽然还没到见面后分外眼红的地步,可是尬尴还是难免的。

“师父,早啊。”悟空像个没事人似的主动跟她打招呼。

她有点受宠若惊,结结巴巴的回他,“早,早呀。”脸上的微笑也是过于牵强,可事情的结果远比她预料的要好,欣喜不已。

顾悠悠迈着轻盈的步子也到了办公室,“颜颜,悟空,早上好。几天不见,可把我给想坏了。”

悟空点点头冲她笑了笑,“悠悠姐假期去哪里玩的?”

“南京......路。”

陶然也是漫不经心的跟她闲聊了几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父亲手术的问题,没有过多的心思再和悠悠天南地北的去侃。

可是顾悠悠仍是喋喋不休,“颜颜,我在南京路的一家咖啡馆里看到一个绝色美男,如果今生有幸与其共度一个愉快的夜晚,就是让我明天下地狱,我都愿意的。我还拍偷偷拍了他的照片呢,给你看看。”

说着就打开手机,连相册都不用翻,她早已将美男做成了手机屏保。

陶然本不想看,可是奈何顾悠悠太过热情,早已将手机举到了她的面前,定睛一看,怎么会是他呢?

陆聿辰!

“颜颜,你认识?”顾悠悠按捺不住心里的欣喜,从邱颜惊诧的眼神里,她嗅到了一些异常。

“不认识。”怎么可能呢,只是现在的她已经跟那些人没有什么关系了,陶然知道陆聿辰在这里吗?还是说他们早已见过面了呢?

她摇摇头,关她什么事呢,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早会之后,她接到了母亲颜女士的电话。她找了个拐角处接听电话,“妈,怎么了?”

“颜颜,医生今早查房时又说了,你爸爸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我征求征求你的意见,你说我们...到底是做不做这个手术?”

邱颜几乎都快把下嘴唇咬破,做不做?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做的话,父亲顶多有两三个月的活头,当然在这两三个月里得忍受着非人的病痛折磨。

若是做这个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一,也就是说他的父亲从手术台上下来的几率几乎是零,如果明天就要上手术台,那她明天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父亲了。

她不敢赌,也输不起。

她不想失去父亲,可是更不舍得父亲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如今她已经走到悬崖峭壁,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退后呢?她已是无路可退,所有的后路都被断了。

“妈,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一点都不知道。我想要爸爸做手术,可是我还想要爸爸一直活着。妈,我好矛盾。”

也不知道在角落里哭了多久,大概是都没有眼泪了,她在站起身来,脚都麻掉了。

她转身时,悟空就在她身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想要把她看透。

“叔叔怎么了?”

“脑子里有个恶性肿瘤,位置特殊,马上就要不行了。”这些天,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悟空看到泪流满面的邱颜,他忍不住将她拉到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邱颜再也不管不顾,小声呜咽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真的受不了了,心底的彷徨与痛苦无处释放。

过了一阵,悟空松开她,“师父,有什么事哭出来就会好的,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邱颜抹了把眼泪,用力点点头,她挺感谢悟空,所有的安慰都恰到好处,绅士温暖的不行。

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好像比她印象中成熟了不少。

“悟空,谢谢你。”

只是属于心疼怜悯下的安慰拥抱,可是落在他人眼里,可就不一定这么简单了。

沈岩的办公室。

他今天打开了营业部走廊处的监控,就是想看看邱邱有没有过来上班,还真是看的不是时候,打开监控看到的就是她与吴子初热情相拥。

办公室恋情还就是不错,抽个空都可以约会。他啪的一下将电脑显示屏关上,一大早的,可真是堵心。

坐在沙发上看小说的陶然被他弄的有些莫名其妙,这些日子,沈岩没有哪天是正常的。

“四哥,怎么了?”

他揉揉眉心,“没事。”

起身坐到陶然的身边,拿过她手里的那本没营养的小说,“跟我来上班是不是挺无聊的?”

“主要是你这个人无聊,不走心。”她说的别有深意。

他把一缕垂下来的发轻轻别在她的耳后,不走心是吗,是不敢而已,陷入太深的话,都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两天他陪她做了很多他不曾做过的事。

自己做的牛排,亲自烤制的蛋糕,开启了那支他珍藏好多年都没舍得喝的红酒。弹奏了一首《致爱丽丝》,陪她跳了一支舞,给了她一顿浪漫到不可思议的烛光晚餐。

还有午夜的包场电影,亲手挑选的五百二十朵红玫瑰,就连戒指他都准备好了,可最后他还是偷偷扔到了黄浦江里,他害怕自己入戏太深。

那戒指是他在纽约拍卖会上拍到的一枚蓝钻,再适合她不过,可扔掉的时候他眼都没眨。那枚价值连城的戒指只属于她,所以最后只能与时间同在了。

第二日他陪她看了一场音乐会,也学着无数粉丝那样,为她要了某个小提琴家的签名。

其实只要他想要签名,哪里还需要亲自到后台排队,只是一声招呼的事情,可他还是像个毛头小伙与一众年轻人拥挤着排队。

夜晚来临,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在某大学校园的林荫小道上,陪她回忆过去,回忆青春,虽然她的青春里不曾有他。

所有这些事他都没有对邱邱做过,哪怕是当初向邱邱求婚,那些玫瑰花也是周助理吩咐秘书安排的,就更别说跳舞弹琴什么的了。

他一度认为自己不懂太多的浪漫,原来也是看对方是谁。他的爱与浪漫到底都是给了同一个女人。

这两天他都在干什么呢?大概是最后的祭奠,祭奠那份没有结局的爱情。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走不走心的,他自己知道就行,他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昨晚听到了她的电话内容,林总裁看来是想老婆了,催着她回去呢。

“这个周六就回去,他昨天都已经到京,催着我回去,管他呢,我得先陪你才是。”她嬉笑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的老公抽了什么风,竟然催促她回去,她不回去的话,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嘛,他借此可以约会心上人。

今天都已经周三了,周六回去,那不就是还有两天的相处时间吗?他突然有太多的不舍。

下班后,邱颜和悟空再次光临了之前的那家私房菜馆,这顿饭并不是邱颜心甘情愿请的,可是悟空说了,她还非请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