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离开你!"冷翠也摇头,"爱也好,恨也好,请让我以姐姐的名义留在你身边吧,我保证我不会逃跑…"

话还没说完,祝希尧突然将她拽入怀中,不顾一切地吻了下来,这猛烈的吻比窗外的雨还狂暴,呼啸着,席卷着,让她几乎在他怀中窒息而亡。然后是她的耳根,脖颈,还有裸露的肩膀,无一幸免。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喘息着,完全失控,从他身上席卷过来的巨大的热力让她的意志瞬间变得模糊,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发着高烧的病人,从里到外都滚烫,他也滚烫。风声,雨声,雷声,渐渐遥远,耳畔只有他无可救药的喘息,末日来临般,要将她揉进生命,明明躺在床上,却感觉托在火上烤…

3

"Jan,让我进去,别不理我,听我解释…"

碧昂使劲拍打着酒店房间的门,哭泣声很是揪心。

他仍不肯开门,对门外的她说:"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Jan,你难道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吗?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啊,Jan!开门听我说,让我当面给你说。"她在门外哀求。

"还需要解释吗?亲眼所见,你怎么解释得了?!"他在屋内咆哮,"走吧,就当我们从不认识,就当我所有的付出都付诸东流,我认了,是我太过天真,把人想得太简单,全世界就只有我最傻!"

"Jan!"

"你走,走!"

"我爱你,Jan!"

"我不爱你了,走!"

"Jan!"

"…"

他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狠命揪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整个将头皮扯下,借由着皮肉的痛来缓解心里的痛…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相信她竟然背着他跟别的男人约会!

就在一个月前,他们还甜蜜地畅游了威尼斯。这次他们又来罗马幽会,她先到,他因工作关系后到,两人约好在许愿泉(Trevi Fountain)前见面。可是待他兴冲冲地赶到广场去时,却并未见到她的人,他以为她又在跟他捉迷藏,她经常这样的。然而,这次是他判断错误,就当他在喷泉附近四处寻找她时,却在广场外边停着的一辆小轿车看到了她的踪影,她,她竟然半裸着身子跟一个金发男人在车里激情拥吻…

知道什么是五雷轰顶?这就是。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酒店,思维陷在一片荒漠中很久没回过神。他觉得他要死了,站在房间窗前,仍是缺氧。酒店的对面就是纳佛那广场,广场上的喷泉边聚集着很多拍照的游人,而天边,罗马辉煌的落日即将再现,她说过最喜欢跟他一起站在这个房间的窗口看落日,可是,她竟然背弃了彼此的诺言,从此他们没有可能再在一起看落日。

如果可以,他真想从这窗口上跳下去,死在罗马的落日下,该是多么壮丽的一幅风景。他人生所有的风景都在看到那不堪的一幕时彻底枯败,沉沦,最后的风景或许就是坠落在这夕阳下。 第54节:第六章 等于是死了(6)

而最让他难以容忍的是,她居然还来乞求他的原谅。一次,两次,每天都在房间外哭泣徘徊。他根本就不想见她,一眼,他都不想见!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对待过感情,唯一的亲人就是姐姐,除此外,他没有对谁交出过自己的心。可是对她,他不仅交出了自己的心,甚至连灵魂都毫无保留地押给了她。想想为了她,在普罗旺斯差点死在她母亲那帮人的拳脚下,早知如此,当时真应该死了才好,倒在那紫色花田中死去,又有什么不好?

僵持三天后,她还是进了他的房间。无论她怎么解释,他一句也听不进去。他收拾行李就要走,她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只流着泪在他关上门的时候说了一句:早晚我会死在这个房间。

他还是没有理会她,独自回了佛罗伦萨。

分手,原来是这样的。

反目成仇。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但他毕竟年轻,也还坚强,总算是挺过来了。他离开了原来就职的电影公司,做起了独立制片人,起步很艰难,却也看到了希望。唯有疯狂的工作,才让他能暂且忘却心灵的苦痛。一年后,威尼斯一年一度的电影节又拉开帷幕。他独立制片的电影也参加了这次电影节,每天紧张忙碌的应酬让他透不过气。

但是在电影节闭幕的头天晚上,他却接到通过秘书传过来的一张便条,一看字迹就知道是她写的,只有一句话:"明天落日时分,我们叹息桥上见吧,最后一次。"

虽然他当场就撕掉了那张便条,但第二天他还是去桥上见了她。最后一次。他们并没有过多的闲话,他只问她,她是否真的爱过他。她说如果你怀疑,十年后再来这座桥吧,桥会证明,我对你的爱始终如一,从未改变。

这就是她和他定下的十年之约。

两个月后,听说她突然嫁人了,嫁的是个法国老男人,一个传媒大亨。但是没过两年,又听说她离了。此后她销声匿迹三年,他没有她的任何消息。直到在他们相识后的第六年,也是距那个十年之约还差五年的时候,他们在佛罗伦萨再次相遇。当时他已经在山冈上置下了自己的物业天使之翼,并在花园中种满薰衣草,而他的房子正对着山丘下的徐宅,那宅子已经彻底荒废,数次路过,只见院墙内长满荒草。可是,爱并没有因此荒废,分别数年,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知道他还是没办法从这场情感浩劫中走出来。

她好像过得很不好,样子非常落魄,跟当年舞台上光彩夺目的芭蕾明星已经相去甚远。他反而因此更怜惜她,曾经的恨,早已在岁月的磨砺中逐渐模糊。爱,却愈来愈清晰,如烙在心底的印记,从来就没有磨灭的迹象。

他将她带到了罗马,依然是他们过去住过的那家酒店,同一个房间。不明白为什么会坚持订这个房间,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而她一走进房间就忍不住热泪盈眶,扑在他怀中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Jan,我以为活不到这天的。"她哭得很伤心。

"还早呢,离那个约定还有五年,我们谁也不能肯定能否活到那天,"他怔怔地,拥着她神思迷离,"我总是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房间,寄托着我们的灵魂,哪天活不下去了,我们的灵魂会从这窗口飞出去…"

"Jan!"

"碧昂,如果你再离开我,你应该知道,不是你死在这房间,就是我死在这房间。"他突然说出很可怕的话,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晚上,她睡在他怀中,很安详。

而他一刻也不敢闭眼,彻夜未眠。生怕一闭眼,再睁开眼睛,她就会消失不见。不明白为什么,失去她时,他很悲伤,拥有她时,他还是悲伤。他和她的爱,难道真如这罗马的落日,短暂的绚烂后,只能是更长久的黑夜?

清晨她醒了,满足地伸着懒腰,样子可爱极了,可是第一句话竟然是:"我梦见你把我关在门外不让我进来…"

五年后,同一家酒店,同一个房间。

躺在床上的却是另一个翻版的她。其实也不能算是翻版,眼前这个女孩跟她有着太多的不同,除了样子像,没一处相似的地方。但睡着的样子却是如出一辙,都喜欢皱着眉头,睡姿很不好看,一会横着,一会竖着,昨夜他几次都被她踢醒。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床头,她终于也醒了。

祝希尧坐在床边的沙发看着她,端着杯咖啡,若有所思。

她试图从床上坐起来,可是才钻出个肩膀就赶紧缩了回去,她发觉自己光着身子。昨夜的一切清晰地回到意识中。她红着脸拉上被子。

"起来吧,我给你叫早餐进来。"他微笑着说。

冷翠半个脑袋都蒙在被子里,根本不敢看他。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们早晚都要在一起生活,"祝希尧说着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摸她额头凌乱的碎发,"这个样子很好,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让人重获新生的感觉,原本我以为自己已经废了的,五年了,我没有碰过女人,不是不想,而是…几乎丧失了功能,我就等于是个废人,现在,是你让我获得新生,所以我会对你好,无论如何都会对你好。" 第55节:第六章 等于是死了(7)

"姐姐,在这个房间住过?"冷翠盯着窗外,仿佛外边还趴着个人。祝希尧也望向窗外,脸色突然变得阴郁,没有再说话。他不说话,她也就低头不语,在餐厅用餐的时候,她就一直低着头,闷闷地吃,像是胃口很不好的样子。

最后还是祝希尧打破沉寂:"今天我没什么事,带你到城里转转。"

冷翠眼皮都没抬:"有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破烂。"

"破烂?"祝希尧又是受惊不小,这女孩怎么回事,举世闻名的文化名城,在她眼里竟是破烂,"不能这么讲的,罗马的确满城皆是残垣断壁,但它可是全球最大的'露天历史博物馆',我们看东西不能光看表面,得从背后所蕴含的深厚文化去看,你会喜欢罗马的,我敢保证。"

祝希尧这时候又露出了难得的微笑,他看着冷翠,虽然这丫头说话像是没谱的样子,但她坦率,不做作,犹如水晶般透明,他喜欢的就是她这点。

他自己驾车,先把她带到了梵蒂冈城,他说,所有到罗马来旅游的第一站必先到这里,因为这里是世界天主教中心也是世界上最小的国家,众多举世无双的精神财富被浓缩在一个方形的小城里。他们在圣彼得广场下了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根精美的柱廊环绕中的圣彼得教堂,两个巨大张开的半圆形回廊,有如教堂的双臂向前伸出以拥抱全人类,祝希尧说这是贝尔尼的作品,"不认识。"冷翠直摇头。

"他都死了几百年了,你怎么认识?"祝希尧觉得这丫头怎么这么笨,"但我们应该认识这些伟人的作品。"

冷翠却眨巴眼睛说:"你说几百年后,我们有没有可能成为伟人?"

祝希尧想了想,上下打量她,"你,好像不具备这个潜质,但如果跟了我,嗯,倒有这个可能。"

冷翠气得直翻白眼,"切!"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到了广场中央,一座宏伟的埃及方尖碑直指蓝天,方尖碑正处于广场呈放射状白色大理石图案的中心。祝希尧介绍说:"这座方碑在中世纪时被称作'石针',它是卡利古拉皇帝从赫僚玻利斯运到罗马的,于1586年竖立在今天的位置上。看到没有,方碑的左右两侧竖着那对喷泉,传说方碑下面埋着恺撒大帝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