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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还没有死吗。

隔了时光流年,他的容颜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妖娆如花。

“太子殿下!!!”或许,是那些旧时的待卫和宫女们还认得他,所以,台下的人低低的惊呼了开来,看着他,带起我,掠过梨园,向远方而去…

“赵怀玉!!!”而更震惊的,是赵尘枫的眼睛。

我看到,他眼中涌起了涛天巨浪,深深的向我们看了来。

泪,在这一刻滑下眼眶,滴落向了他,赵尘枫,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已经认出我来。

是,如果,一开始,就相信是她,那么,便不会…

如果,一开始,他就那么深深的相信前世今生,或许,就不会一怒之下,动手折磨她…

十年前,那天,她中了箭,晕迷了数月。

那天,他的梦里,那个女子,白衣飘飞的身影,一遍遍喃喃的告诉他: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昭昭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十年后,西子湖畔,重逢之路。

那个女子,他看不清她的身影,只知道,她手中,白色的拂尘,长长的,仿佛一个魔咒。

当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欧阳婉君也醒了。

晕迷了数月的她,醒来后,便不再认识他,只记得,白衣如雪的赵怀玉。

老天…到底开了什么样的玩笑,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为何要如此捉弄他和她。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后一滴泪,流尽,闭上眼,随着赵怀玉,凌风飞去。

五十六

没有谁对谁错,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他知道,十年前,那场离叛,是个错误。

那个醒来的婉君爱上了他,他的确欢快,欣喜…却,感受不到了那种幸福。

是的,曾经只要看着她,就可以深深的满足的幸福。

她在他的面前,变得娇羞,柔弱,如一朵水中绽放的幽昙花一样温软。

但,却也变得,不再像从前的她。

不再像那个敢作敢为,敢凌风起舞的她。

梨洛,梨花漫天的时候,她生下了洛儿,然后,背弃了赵尘枫,她说她不敢看那个黑衣冰冷的男人,让他带她离开,这一天,他等了好久,最后一刻,却犹豫了…

就是那样一瞬间的犹豫,赵尘枫追上了他们。

所以,她在他的怀里,死去,但,他仅仅只是疼惜,却没有第一次她中箭伤时那种稚心噬骨的痛,难道,他不爱她了吗,难道,爱真的可以如风如水一样逝去吗…

直到现在,抱着怀里的她,差一点就命丧在大火里的她,他终于明白,原来,灵魂,真的存在。这一个才是失而复得的她,才是那个在栖凤台上高高起舞,吸引了他的她。

若不是,她怎会在火中,呢喃着念出他的诗。

只有江南的欧阳婉君才知道的诗:冷风斜,落花遍地,看人世,已近沧桑,问蝶舞人间何处有,哪堪远方寻,弹不断,泪襟红妆,望不穿,黄昏斜阳,剪不一片痴痴缠缠昨日时光,风过时,花,已往尘香。

这是他的诗,秦湘子写给欧阳婉君的诗。

她竟然会背得…且,那漫天残花里,飞舞的身影,分明就是十年前的她。

哪怕他在冰棺里躺了十年,沉睡了十年,却依旧可以感觉,重逢的这一天,早晚会来。

他说过,只有他才可以给她幸福。

赵尘枫不可以,赵尘枫眼里有太多其它的东西,已认不出她…

“降尘,我带你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你先好好养伤。”他的话,温柔的在耳边响起,他在唤我什么,他在唤我,降尘…

降尘,苏降尘,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人提起。

赵怀玉,他还记得。

“赵怀玉…”抬眼,震惊的,看向了他,却发现,那唇边的笑,一如从前。在我面前,绽放得就像一朵迎风轻舞的花,带着我,轻轻的,向前,盘旋。

长发,轻轻的温柔,与我的在空中纠结流连。

“你为什么…”正要去问,却被他带着向树林下滑翔了去。

那里有一艘画舫,舫上早已有船公静静立在了那里,舫中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我看到,那飞扬出来的一角,是片红色的裙。

洛儿,是洛儿!!!

“你什么都别问,到了天下山庄,我什么都会告诉你。”他的笑温柔得令人心悸,将我带向了画舫里,身子,滑落的这一刻,轻轻的晕迷,不是因为身体太虚弱,而是,那船中的人,真的是小洛儿,洛儿,她真的是我的孩子。

我的灵魂,借欧阳婉君的身体生下的孩子。

洛儿,她的血脉里,流淌有我的一丝灵魂。

难道总是时时的为她心疼,巨大的欣喜,从心中袭来,而连日的牢狱,小产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在赵怀玉的怀里,沉沉睡去。

五十七

相识是缘,隔了时光流年,再次相遇,也是缘…

当洛儿和那个玲珑剔透的小女孩站在我的面前,嘻笑着将我凝望时,我就知道,这个和洛儿站在一起的女孩儿,不是别人,是若水的孩子。

十年的欧阳紫蝶,十年前的若水的孩子。

这女孩儿的眼睛和她如此像,冰雪剔透,而那脸庞,却像极了冷如风,她的爹爹。

还记得,那一晚,江南的花灯会之夜,她被他带上了画舫,两人一起离去,以为是浪迹天涯,却原来,还是回到了天下山庄,而庄里,无比的寂静,亦无比的祥和。

两个孩子站在我的面前。

洛儿的小小身子紧紧向我贴了来:“姐姐,你醒了,洛儿好担心你,我们留在这里,不要回去,不要理那个坏爹爹了。”

坏爹爹——她说的是赵尘枫。

“洛儿,纤秋,你们先出去,娘有话要和姐姐说。”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映入我眼帘的,果然——是她!!!一样的蓝色水衫,一样的温婉恬淡,她站在我的面前,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将那药向我唇边喂了来:“降尘妹妹,喝吧。”

“你怎么也会知道。”怔怔的看着她。

“呵,看你的手臂…”她掀开她自己的手臂,那臂上赫然有一只蝴蝶,淡紫色的,犹如一个胎记,印在肘下:“一只蝴蝶是一次轮回,你的手上,有两只。”

难以置信,掀开衣袖,果然,那手臂,一红一紫,两只蝶,翩翩起舞。

她的话语是那样的温柔:“降尘妹妹,实在难为你了,依姐姐看来,你与那赵尘枫无缘,不如就暂且与洛儿还有怀玉公子留在我天下山庄吧,我已经和如风商量过了,若你们不嫌弃,可以在这里永远住下去。”

“若水姐姐。”看到她,犹如看到了久违的亲人,将头埋进了她怀里。

“好了,我知道你受的苦,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她将手中的碗轻轻的放下,手向我背上拍了来,然后,温婉的笑道:“你流产了,身子还很虚,等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到天下山庄别院去看望一个人。”

“谁?”她要带我去看谁。

“呵,你好好想想,除了洛儿,除了赵怀玉,赵尘枫,与你亲近的人,还有谁。”

“到底是谁?”越来越不解她的话。

“好了,先休息,等见了你便知道了。”她却再一次温婉的笑了开来,并不答我的话,而是推开门走了出去,洛儿那小鬼,就在门外偷听。

随着门的打开,哗的一声,跌了进来。

而她身旁,冷纤秋,若水与冷如风的女儿,小小年纪,已有了大家闰秀的风范,她站在那里,不笑也不闹,抿唇笑了笑,与她娘一起转身离去。

倒是洛儿,飞快着扑了来:“我都听到了,你受伤了。”

“已经不痛了,洛儿乖,来,坐到姐姐身边来,陪我说说话。”伸手,将她拉到了身前,细细的,凝神去看,这孩子,眉眼间有着几许有年龄不符的成熟,太多太多的苦难和经历,已经让她不再似一个孩子。

她定定的凝神看着我,任由我的手在她脸上游走。

许久许久,终于怔怔的问道:“姐姐,从今以后,我可不可以叫你娘。”

“娘…”心,有了微微的感应,看着她,不知道如何去答,但随即,轻轻的笑了开来,将她颊边凌散的一缕发抚到脑后,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好吧好吧,随你高兴。”

“太好了,娘,我终于有娘了,纤秋妹妹不敢再笑话我了。”

她向我怀里扑了来,小小的身子将我虚弱的怀抱塞得满满,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流袭上全身,缓缓的闭上眼,赵尘枫的那碗堕胎药让我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却重新拥有了洛儿。

这,亦是一种缘。

尘世间,缘起,缘灭…

这一天,终会来,就让幸福,长久些,再长久一些吧。

“洛儿…梨洛。”喃喃的,唤着孩子的名,与她一起,在漫天的温暖阳光里沉沉睡了去。

五十八

当花香潺潺的环绕在鼻间,将我从沉睡中惊醒时,伤,已经开始慢慢复元。

身子不再似以往那般的疼痛,轻轻下了地,披上外衣,可以离床四处走动,这天下山庄,果然不愧为天下山庄,山里,小溪潺潺,花满四野,清新的空气和芬芳的草香在月光洒满的夜晚盈盈袭来,让人,一片沉醉。

倚在窗边,斜看那一片美景别样。

心,却渐渐生了感伤…

那远处,遥远的灯火,美丽的风景,是属于别人的幸福。

而我的幸福,除了洛儿,还应该有一个温柔的赵尘枫。

可是,隔了长长十年,他一点也没有变。

反而,更可怕,更像一个恶魔。

纵然慕容婉君在他眼里是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女子,他也不应该下重手去折磨。

他的心里,除了曾经的那个我,竟真的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吗。

这样的男子,曾经,我以为,拥有了他,他对我好一辈子,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永远只爱我一个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现在想来,却害了他。

这样的男子,不会轻易爱上一个女人,但,若是爱上,却竟是生生世世。

这样的爱,折磨着他,也折磨了这十年后的我。

痴儿,孽缘…终于明白,那个神,站在云端的神,为何会对我说痴儿孽缘了。

果真是痴,果真是孽。

明明是一段美好的姻缘,却,一片乱,乱得从这漫天飞舞的流光还要乱。

“在想什么?”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件更大的衣包裹到了我身体,转过头去,是他,赵怀玉,在漫天的流光飞舞中,他眼底的笑,一片晶莹。

这样的眼神,令我觉得愧疚了…是我破坏了他与欧阳婉君的一段缘。

欧阳婉君,若不是我的灵魂侵入她的身体,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更不会有江山的复灭,王朝的更改。

于是,轻轻低下了头去:“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呵,不必说对不起,这一切我愿意。”是什么,向我下巴温柔的触了来,是那把白玉扇,在他手中,翩翩展开,将我的下巴轻轻抬起,看进他眼里。

那眼中,有了浅浅的温柔:“记住,你没有对不起谁,是我们对不起你。”

说罢,他将扇子收拢,转了身,就要向别院后的小山而去,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未曾回神…他的复活,对我来说像个谜,但,如果连时空穿越这种事情都已经发生,其它的便不足以为怪了。

谜也好,奇迹也罢,就让往事淡淡的随风去吧。

天下山庄,清静幽雅,我喜欢这里。

以后,就带着洛儿在这里住下。

心,有了主意,起身,向屋内而去,明日,要到山下别院去看望那个若水所说的神秘的女子,她到底是谁,是天若舫中的那些姑娘,还是…

不,应该不可能是天若舫中认识的那些姑娘。

而且,事隔了十年,天若舫已散,她们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要带我去见的,究竟是谁。

越来越想知道,睡一觉,醒来,明天就知晓了…

五十九

是她!!!原来要见的人,竟然是她。慕容婉君的娘亲,梅若雪。

而这一刻,我是不是也应该唤她一声娘,因为,这十年来,是她照顾了我,抚育了我。

于是,轻轻的上前,站在别院的门外,看着她,轻声唤:“娘。”

“婉儿,我的婉儿。”果然,她向前扑了来,将我紧紧抱入怀里,而四周,天下山庄那些下人的眼神有些诧异,是啊,他们在诧异,这个被我唤成娘的女子,为何看起来如此的美貌年轻,没错,快四十岁的人,依旧二三十岁的模样。

是慕容老爷很好的照顾了她,所以,她是幸福的,美丽的。

只是,今天来,她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要告诉我,两人在院中抱了好久好久,她终于轻轻开口道:“婉儿,紫蝶是你姐姐。”她所指的,是若水。

曾经的欧阳紫蝶,现在的若水。

她——是慕容婉君的姐姐,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会觉得奇怪,但,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曾经,你提到的那个欧阳婉君,她也是你的亲姐姐,只不过同母异父,她和紫蝶都是我与那个负心的男人欧阳臻所生,我生下紫蝶和婉君,被他抛弃后,回到了江南,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眼中有了莹莹泪光:“后来,终于忍不住,一把大火,烧了自己,却,没有烧死也没有烧伤,只是烧去了我的记忆。”

她拉着我的手,在院中的石凳前缓缓坐下:“就这样,流落到漠北,遇到了你爹。”

她的眼神,哀伤中,有了微微温暖:“他是一个好人,我嫁给了他,便生下了你。”

那眼神,透过我,又开始变得迷离:“给你取名婉君,也是因为想念你那苦命的姐姐,那孩子自小便被我扔在了尚书府,从来没有享受过娘亲的温暖。”

有泪,从她两颊滑落:“这一切,我本不想告诉你,可是,我听紫蝶说,你在京城…”

她似乎已经全都知道了,却欲言又止。

拭去泪,努力挤出慈爱的笑容:“罢了,婉儿,过去的咱们不要再提,你姐姐是被那个男人害死的,所以,娘不能让你步她的后尘,你留在这里,不要再回京去,答应娘。”

她的手,紧紧攥痛了我的手背。

那美丽的容颜在轻轻颤抖着,似怕我拒绝她的要求,负心的人,负心的故事,她看得太多,她是不忍心我这个女儿再去受那情爱的苦。

于是,点了点头,应下:“好,我答应您,不再回去,不再见他。”

从此,所有的恩恩怨怨,所有的过往,一笔勾销。

就当自己从来没有重生过,就当所有的一切都埋葬在了十年前的那场动乱里。

就当…话,说起来,是如此的轻松,泪,却还是悄悄的滑下了眼眶,滴落到,一个温柔的掌心,抬头望去,是赵怀玉。

不知何时,他站到了我和梅若雪的身后,那扇,轻轻展了开来:“我会陪在你身边,不会离开,慕容夫人,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她的。”

“那老身就谢谢赵公子了。”她与赵怀玉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面。

风,在四周安静的流连着,就这样,静坐在院里,谁也没有再出声,终于,过了许久许久,她站起身,道:“离开漠北到江南,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和你爹一起回去了,但你…婉儿,你的缘份在这里,你就和赵公子一起留在你姐姐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