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吗要听你的。”陈焕接过车反驳道。
“回去好好看书啊，明天见。”秦曼君莞尔一笑，跨上脚踏车，许亦菡像个轻盈的小鹿跃上了后座，说了声：“明天见。”然后，用手比划出五和六，陈焕看了还觉得许亦菡莫名其妙，脑袋瓜一转，她所比画的不正是自己测试的分数吗？
以前陈焕从不觉得自己考多少分有什么可丢脸的，考不及格无所谓，反正他有个当镇长的老爸，就连上这所初中也是因他老爸才进来的。这学校是镇上最好的初中，别人都要凭成绩才能考进来，而他轻而易举地就进来了，进班时成绩倒数，倒数又怎样，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倒数。
然而，从老师把他安排在成绩优秀的许亦菡旁边后，渐渐地，他发现成绩差被别人取笑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换作以前，没人敢说他，老师管吧，他就当没听到，遗忘能力超强。现在呢，他发现自己格外讨厌那样的感觉。
如果期末考试英语还考这点分数的话，显然会拖他的后腿，他开始有些担忧了。
跨上脚踏车向前骑了几下，陈焕立刻停了下来，朝右边的路口张望，试图寻找熟悉的身影，远远地似乎能看到她，在车上轻轻地晃着腿。
逐渐隐退的夕阳中，他弯起了嘴角。
周四最后一节课的休息时间，大伙儿都在外面打闹，陈焕自然也在这庞大的队伍当中。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儿，正琢磨着要不要去车棚看看。这时，他看到秦鹏离开了队伍，朝车棚的方向走去，大伙儿都玩得起劲儿，压根儿不会察觉到秦鹏的离开，陈焕悄悄地尾随。
一切都在他的预想中，果真有人对许亦菡的车做了手脚，秦鹏还想去放另一辆脚踏车的气，陈焕疾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他。
“你在干吗？”陈焕厉声说。
“……”秦鹏愣了一下，随即甩开陈焕的手，“关你什么事，你给我走开！”
“去跟许亦菡道歉。”陈焕复又拉上他的手臂，作势要往前走。
“陈焕，放不放？”秦鹏凶狠地盯着陈焕，再这样纠缠下去，就快要上课了，见陈焕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打算，秦鹏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陈焕，别以为你爸是镇长我就怕你。这事儿压根儿与你无关，多事没有什么好下场！”
“敢做还不敢当吗？”陈焕并不惧他，挺直了脊背说。
“放开！”秦鹏用力甩开陈焕的手，陈焕又拽上把他往前拉。
“我叫你放开！”秦鹏恼了，伸手就朝陈焕的脸挥了一拳。
陈焕抹了抹嘴角，开始跟秦鹏扭打在一起，他个头不高，而秦鹏占了身高的优势，力气又大，他哪里是秦鹏的对手。
在打架的过程中，陈焕始终在咬牙说着一句话：“跟许亦菡道歉去。”
他如此执著只为了想让对方去跟许亦菡道歉，却换来了自己肉体上的疼痛。
当老师赶到现场的时候，陈焕的嘴角已溢出血，脸上也有被打的痕迹，秦鹏不是没有受一点伤，脸上有点肿。
“住手！”赶来的班主任厉声喝道。
从办公室回来，陈焕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脸上的表情甚为难看，就连嘴角还有一点血迹都没有擦干。
“你干吗跟他打架？”许亦菡边做作业边小声问。
最后一节课又正好是班主任的课，出了这事，暂时没法来上课了，还在办公室跟秦鹏做着思想教育，同学们都在看着书。
“谁叫他先动手的。还没有人敢打我，他竟然……”陈焕抹了抹嘴角，还有些疼，不禁“嗞”了一声。
“你又不是不知道，打架对他而言都是家常便饭。”许亦菡头也不抬地说。
“那你知道你的脚踏车一直是谁在捣鬼吗？”陈焕气哼哼地翻开课本，却看不进一个字。
“是秦鹏？”许亦菡猛地抬头惊疑地问。
“就是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许亦菡放下手中的笔，看向陈焕。
“班主任问他了，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你在自习课记他名字了，他旁边也有人讲话，你偏偏不记就记他的，他心里很不平衡，而且在一个星期里，他几乎每天都上‘黑名单’，然后被班主任狠狠教训了几通，他心里就更气，所以就那样做了。”陈焕将秦鹏跟班主任说的原因大致说了下。
“有没有搞错啊，他讲话那么大声，还来怪我这个值日生，我坐在这里都听见那个角落里的声音。”许亦菡指了指秦鹏坐着的位置。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王丽娜的车坏了也是他干的。”
“幸好没记你的名字。”
“把我当什么人，我才不会那么卑鄙，暗地里做那种事。”陈焕有些生气，转言又说，“记上我的名字的话，旁边也少不了你自己的，哼！”
有人戳了下自己的后背，陈焕转过身。
“给。”秦曼君拿出一个创口贴。
“不需要，又没流血。”陈焕直接说。
“你的手臂……”秦曼君指着他的右手臂。
若不是秦曼君友情提醒，陈焕还真没发觉自己的右手臂处正往外冒血。不知道还好，一知道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就觉得那个伤口疼了起来。
陈焕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
秦曼君抢在了许亦菡的前面递给了陈焕一张面巾纸，陈焕就近接了许亦菡手中的，秦曼君讪讪地收回手去。
“你有随身带创口贴的癖好啊？”陈焕贴好后问秦曼君。
“不是癖好，是习惯。”许亦菡纠正。
“呃……”秦曼君支吾着，笑笑说，“是的。”
多年以后，许亦菡都不曾知道，有个男孩为她受过肉体的伤。
如果秦鹏没有给许亦菡的脚踏车做手脚，也许陈焕就没有那么冲动了。
第十四章 我不是笨小孩
“同学们，市里举办了一个数学竞赛，要求从每个学校选出一些优秀的学生来参加。”一天下课后，班主任跟大家说道。
“数学竞赛嘛，就挑几个数学成绩好的学生去，这个大家都没有意见吧？”班主任环视了教室一圈，没有人说话，突然看到了一只举起来的手，“陈焕，你有什么意见吗？”
大家的视线纷纷投向陈焕。
陈焕站了起来：“老师，我可以去参加吗？”
教室里立即传来了大家的哄笑声。
他？一个进班倒数的学生，想去参加市里举办的竞赛，岂不是笑死人了。
陈焕瞪了瞪周围哄笑的同学，轻轻地说了句：“有什么好笑的。”他自认为还是有点数学天赋的，只是其他功课拖了他的后腿使得他是个差生罢了。再说，好不容易有次数学竞赛，他当然要趁此机会扬眉吐气一回。
“同学们，静一静。”班主任发话了，“陈焕有这个勇气去挑战自己是很好的，但是呢……”
“老师，我不可以去吗？”陈焕说得很认真，没有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那我去问问有几个名额吧。”班主任说。
“老师，如果陈焕要去的话，我也要去。”
“是的，我也想去。”
下面的同学纷纷起哄。
“这样好了，不管有几个名额，除了秦曼君、许亦菡、王涛之外，有另外想报名的同学，如果分数考得很低的话，回来会有惩罚，好的话那自然好。”班主任拍了拍桌子，起哄的同学才静了下来。
“什么惩罚？”有人还想抱着要去的凑热闹的态度。
“嗯……”班主任想了想，“就罚扫一个星期的地。”
那些高高昂起的头渐次低下去。
班主任走后，许亦菡不禁问：“你去参加竞赛干吗？也是想凑凑热闹吗？告诉你，竞赛没有什么好玩的。”
“想去看看不行吗？”陈焕用手撑着下巴，漫无目的地看着头顶的白炽灯。
“如果你考得很烂的话会有损我们学校名声的。”许亦菡为学校的声誉着想。
他们的学校是全镇最好的初中，而别的学校要选参加竞赛的也都是在数学上拔尖的人，像陈焕这样的，只会给学校抹黑。
“你们不要把人看扁了。”陈焕依旧看着白炽灯，无视许亦菡的表情，过了会儿，方说，“你跟他们没有什么两样。”
“同学们不都是为学校考虑，你就没有考虑过吗？就知道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许亦菡不解地说，“你是不是抱着去玩的心态？”
“不用你管，既然你跟他们一样，我也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陈焕不屑地看了许亦菡一眼。没有人知道，他的数学其实很好的，只是平时考试时要么缺席，要么就是看到那些题觉得太简单不乐意去做。骨子里，他其实是个叛逆的男生，比较讨厌“应试教育”。有时候考数学的时候他会想：反正做了也没用，总分也上不来，不如不做吧。
但是，这一次，陈焕却特别想去参加数学竞赛，而且意志很坚定，他不想让别人瞧不起自己，尤其是许亦菡。
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她的话了。
陈焕很顺利地去参加了数学竞赛，既然他有这个心，班主任也不好不同意。再说，他爸爸是镇长，通过他的人脉，儿子想去参加个竞赛自然不在话下。
进考场前，作为陈焕的同桌，许亦菡还是好心说了句：“好好考吧，尽力就可以了。”
“这话应该是我跟你说。”陈焕转着手中的笔，悠闲自得地说。
“……”
许亦菡平时很少看到他翻有关数学的资料，就是这次他也没恶补什么，她给了他一些关于往日数学竞赛的习题，也不知他看了没有，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
而他呢，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
这样也好，以正常的心态去迎接考试何尝不是最好的心态。许亦菡想。
几日后，数学竞赛的事有消息了。
“同学们，好消息啊，我们班去了四个人，有两个拿到了数学竞赛的第一名和第二名。”班主任稍作停顿了下，“你们也许怎么猜都猜不到那个第一名是谁。”
“还用说啊，肯定是秦曼君了。”
“不，我觉得应该是许亦菡。”
“王涛吧，王涛数学很好的。”
下面的同学们唧唧喳喳起来。
“都不是。”班主任听到了大家的议论声，看着陈焕坐着的方位。
“不会是陈焕吧？”大伙儿的目光全都扫向陈焕，惊讶地说。
“没错，第一名就是陈焕，第二名是秦曼君，许亦菡和王涛拿的是优秀奖。”班主任将第一名的奖状举高给大家看，上面的获奖人的确是陈焕。
“大家要多向陈焕学习啊，虽然说他进班的名次不怎么样，但是你们看看这个。”班主任指了指奖状，语重心长地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啊。”
许亦菡看着陈焕，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难道是他认真看了自己给他的资料？可能是吧，许亦菡这么认为，要不然他就是个数学天才，那些复杂的竞赛题都会解答。那如果是数学天才，为什么他平时的数学测试考得非常一般呢？许亦菡百思不得其解。
“差距，这下知道到底什么才叫差距了吧。”陈焕小声说。
“没有想到。”许亦菡写在纸上。
“当初是谁瞧不起人的！”陈焕轻哼了声。
“怎么做到的？”
“说了你也不会做到的，因为只有天才才会夺冠。”陈焕扯过纸，写上，又在下面画了一个猪头，标了个箭头，指向许亦菡。
“天才的英语是不会考不及格，在班上倒数的。”许亦菡将纸上的猪头一笔一笔地划掉，在这句话的下面画了个更大的猪头，箭头指向了陈焕。
又是英语！挂着不及格的头衔还真不是滋味，自己该做些什么了，陈焕想。
在期末考试的前一个月里，坐在许亦菡身旁的陈焕，好似变了一个人，上课比以前认真很多，下课减少了跟同学们打闹的时间，坐在座位上写作业，有不懂的会主动问许亦菡。
“最近的表现不错嘛！”有次，下课见陈焕还坐在座位上埋首看书，许亦菡说道。
“不要夸我，小心我会飞上天的。”陈焕边说边用笔挠了挠头。
“别以为长翅膀能飞上天的都是天使，也有可能是鸟人。”
“我是鸟人，你是什么？”陈焕问。
“我就是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许——亦——菡。”许亦菡将自己的名字故意拉长音。
“装女侠你，其实还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不禁风的小女子。”陈焕“切”了声，拿过课本，“给我看看这道题怎么解。”
“你看我这样的像弱不禁风吗？有台风来的话，估计你会先我一步被刮跑，知道吗？小矮个。”许亦菡边看着课本上陈焕指的那道题边说，陈焕想说什么，被许亦菡立马打断，“好好听啊，这道题，如果我没记错，以前已经给你讲过很多遍了。”
“没印象。”陈焕摇头。
“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听，我再讲一遍啊。”许亦菡讲起题目来，格外的专注。
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不再被许亦菡取笑，陈焕在学习上用了心。
所谓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期末考试中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看到了吧？”陈焕举着成绩单得意地说。
“喝水不忘挖井人，这个道理懂吗？”
“又不全是你的功劳，师傅领进门，修行还在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