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从我发现他是一个虚伪的骗子开始。”

“景老师是一个虚伪的骗子——楚翘,你这个鉴定结果怎么得出来的?”

程楚翘二话不说,拿出手机通过搜索关键词的方法在网页找到了当初她看过的那篇博文,然后递给管嫣说:“你看看这篇博文就知道了。”

管嫣认真地看完那篇博文后,反应和程楚翘如出一辙的震惊:“我的天啊!这个‘静在不言中’…看起来是师母呢,她说的那个丈夫就是景逸兴。他原来从没爱过她,知道她有不孕症后,也一再提出想和她离婚——哦,mgd,景逸兴的好丈夫形象原来只是一场表演秀,我们都被他给骗了!”

“是呀,奥斯卡年度最佳男演员我都想提名他了。”

管嫣还难以置信:“可是那天在师母的葬礼上,他哭得眼睛都肿了,绝对不是假哭呢。”

程楚翘嗤之以鼻:“切,那个就更别提了。你不知道,他当时肯定往手背上抹了辣椒油之类的东西。当时我碰了一下他的手,后来揉眼睛时差点被辣死了。”

“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他的眼睛又红又肿得像两只红辣椒一样了!”

管嫣一边说一边继续读着那篇博文,突然呀的一声:“楚翘,你看了这个博主是怎么回复师母的留言吗?”

“没有,我那天只看到师母的留言就已经惊呆了,没心思再看博主那些‘心灵鸡汤’式的回复。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

程楚翘于是接过手机扫了一遍博主安心的回复,那些回复整体上并没什么出彩之处,不外乎是用众所周知的一些大道理劝“静在不言中”放手,只是后面有段话似乎是未卜先知了:“…如果你不肯放手,继续和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耗下去,浪费的只是你自己的生命。当然,或许你觉得也可以浪费掉他的生命。但是,在一段无爱的婚姻里互为仇敌,后果往往是不堪设想的,无数因离婚纠纷导致的惨案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你想耗死他,当心他害死你——当你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有些变态时,他没准已经比你更变态了。我强烈建议你尽快和丈夫离婚,别把浪费生命变成葬送生命。”

盛夏八月,这段话如北风呼啸般让程楚翘看得身心俱寒。再留意一下博文发表的时间就在一年前的十月,正好冯静煤气中毒前的一个月。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油然而生,让她整个人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

看见程楚翘的反应,管嫣小小声地说:“你在想什么?”

程楚翘同样的小小声:“我在想,师母的意外是否与景逸兴有关系。你觉得呢?”

管嫣慎重地想了半天才回答:“看起来应该是没有的,师母是洗澡时不小心煤气中毒的,那个时候景逸兴正带着学生在外头写生呢。”

程楚翘依然满心疑惑:“这倒是。只是景逸兴想离婚,师母却坚决不同意,然后她就出了意外,这会不会有点太巧了呢?”

“虽然是很巧,不过,要说是他故意伤人也不可能啊!除非他有超能力,可以遥控煤气自动开启。可这个就有点扯了!再说了,尽管他想离婚师母却坚决不同意,他也还是可以通过法院提出离婚诉讼的,犯不着冒那么大的风险杀人啊!”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程楚翘想了想不再纠结这一点了:“嗯,看起来他应该只是一个骗子,而不是一个杀人犯。”

说话间,手机铃又响了,还是景逸兴打来的,如此不屈不扰,令她烦不胜烦,干脆直接抓过来关了机。

电话那端,景逸兴拿着手机连续打了两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再打时甚至还关了机,这让他有些迷惑不解:怎么回事?程楚翘怎么一直不接电话,甚至还关机了?

用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料理完冯静的丧事后,景逸兴就开始盘算着要如何和程楚翘进一步发展关系了。虽然他也知道不能太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水到渠成慢慢来。但是陶君朴的出现,让他心底产生了一分危机感。纵然很了解程楚翘在选男友方面的偏爱,他也还是觉得不得不防。而想要防范于未然的最好办法,就是赶紧和她确定关系,从此名花有主,让所有觊觎者都统统闪开。

景逸兴今晚打电话给程楚翘,是想告诉她自己已经从“丧妻之痛”中努力自拔出来了,打算继续开课教授画室的学生,也想让她继续帮忙——当然,他只是想继续为自己创造一个与她亲密接触的机会。然后把握机会晋升为程大小姐的男朋友,程家的准女婿。

程楚翘的手机从无人接听再到关机,这让景逸兴意外又迷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令她拒绝与自己通话。想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哪里露出破绽了,上一次与她见面还是在葬礼上,当时她表现得对自己十分同情,没有任何异样啊!

把自己近期的所有言行举止都梳理了一遍后,景逸兴确认自己这边没有出问题,猜测可能是程楚翘的手机没带在身边,没有听到来电铃声,而他多打两次后,手机又可能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景逸兴十分自信地想:嗯,一定是这样子的,手机响到没电自动关机了!程楚翘发现有我的未接电话后,一定会马上给我打回来的。

第2章

周六上午九点左右,程楚翘熟门熟路地敲开了陶君朴家的大门,看着他笑得阳光明媚:“嗨,打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开车经过你楼下时,就直接上来敲门看你会不会在家?有没有妨碍你?”

陶君朴浅浅一笑:“哦,我的手机关了机在充电。不妨碍,请进吧。对了,你那套房子的主体拆改和水电改造已经基本完成,是时候去选购一批装修主料了。你说过想要一起去的,下周一有空吗?”

“下周一,行啊,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程楚翘一边不假思索地答应着,一边姿态翩翩地走进客厅。正想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时,她发现沙发上搁着一本书,随手拿起来一看书名,吃惊地失笑:“《总裁的磨人小妖精》——拜托,陶君朴,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居然也看这类玛丽苏小白型的总裁文,我会晕的!”

陶君朴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这是我妹妹丢在这儿的,她最喜欢看这一类不用动脑子的玛丽苏文。”

“爱看这种文,你妹妹应该还是个萝莉妹纸吧?”

“是啊,她还是中二生。”

“我记得你说过你爸爸不到三十岁就去世了,可你妹妹还是中二生…”

程楚翘的疑惑,陶君朴答得平静:“哦,我妈妈改嫁了,所以我有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她们和我继父住在一起。妹妹经常过来我这里玩,所以才会有这本书的存在。”

程楚翘知趣地不再多问,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本书笑着转移话题:“我中二的时候也迷过这类总裁文,后来看多了就看腻了。男主标配永远是各类邪魅狂涓酷霸炫到眼瞎的总裁;女主标配永远是清一色的出身普通长相平凡的灰姑娘:男配标配永远是对女主温柔体贴痴心一片的深情男;女配标配永远是嫉妒女主得到了男主的爱于是对她各种迫害的白富美。来来去去都是这些套路,看了一个学期后就腻得直反胃,从此彻底把玛丽苏文从我的生命中拉黑了!”

“看来你醒悟得不是太晚,或许我也可以期待一下我妹妹初三时不再看这些玛丽苏小白文了。对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哦,上次你帮我赶走了乌鸦军团,我说过要请你吃饭的。今天有没有空,让我补请你呀!”

陶君朴带着歉意地笑:“不好意思,我今天准备出海,答应了妹妹要带她去附近海域的无名小岛玩一天,十点钟就要过去接她了。”

程楚翘有些失望地一嘟嘴,粉润的红唇嘟成一朵玫瑰花苞:“这样啊,那只能又改天了。原来还想请你吃顿饭,顺便求你再帮我一个忙呢。”

“什么忙?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不用请吃饭贿赂我,我也会帮忙的。”

程楚翘于是简明扼要地对陶君朴说了一下最近家里发生的麻烦事:“情况就是这样子。现在那个孙曼莉对我爸死活不撒手,我都要怀疑她是对我爸是不是真爱了。但是我看人一向看不准,眼光不行,你就不一样了。你长着一双堪称火眼金睛的眼睛,我想请你帮我鉴定一下这个孙曼莉到底是神仙还是妖怪。”

陶君朴没有拒绝,只是声明在先:“行,我可以帮你鉴定。但是我的鉴定结果纯属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还参考什么呀!你看人那是一看一个准了!唐欣你只看一眼就预测她会对我不利;景逸兴你同样只看一眼就说出他的表情纹与他的经历不符;简直像个预言帝。陶君朴,我对你的好眼力已经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陶君朴笑了笑:“现在才九点,我还有一个小时才过去接妹妹。看你这么烦恼的样子,要不出发前,我就先帮你去看看人吧。”

“太好了,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约孙曼莉出来,你帮我好好审核一下这个女人。”

孙曼莉搔首弄姿地走进一家星巴克咖啡馆时,程楚翘正独自坐在落地窗畔的一张小方桌旁等她。见她来了,高傲地微微一扬下颔示意她坐:“坐吧。”

孙曼莉一边落座一边察颜观色:“程小姐,请问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听我爸说,你想和他正式结婚是吧?”

孙曼莉佯装娇羞地点头:“是程总提出要和我结婚的,我也很愿意。”

“你真的愿意跟我爸结婚?他离婚可是净身出户,一分钱都带不走,你只能得到一个老男人加穷光蛋。你也不在乎吗?”

因为徐瑛华的通风报信,孙曼莉已经知道程氏夫妇根本不愿意离婚,他们一家人只是联合起来在诓她。对于此刻程楚翘试探的话语,她眼底闪过一丝“别想继续骗我的”的笃定与不屑,脸上却堆出一副真爱无敌的表情:“当然不在乎,程小姐,我是真爱你爸爸,哪怕他变成了穷光蛋一个,我也还是爱他。爱情的世界里金钱根本就不重要,有情饮水饱。”

程楚翘阅历尚浅,还不懂得如何通过一个人的微表情看出对方真实的内心。她从孙曼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于是眼神斜溜了坐在隔壁桌的陶君朴一眼,发现他却在低着头拿着手机发短信。正在心底暗中抱怨他“玩忽职守”时,她的手机嘀嘀嘀响了,低头一看正是他发来的短信:“告诉她,其实你父母不打算离婚,还想继续维持这段婚姻。”

程楚翘虽然不明白陶君朴为什么要她这么做,但不假思索地就照办了:“孙曼莉,你和我爸不可能结婚的。因为他和我妈不打算离婚了。”

这一点孙曼莉早就知道了,所以她一点也不惊讶,当然,表面上还是要夸张地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啊——不会吧?程小姐,你上次不是说他们都已经在协议离婚了吗?难道你是在骗我的吗?”

程楚翘迟疑着没有立即回答,下意识地在等待陶君朴的指示。果然手机很快又嘀嘀直响,还是他发来的短信:“再告诉她,你父母虽然不打算离婚,但是打算把全部财产都过户到你的名下。”

程楚翘明白了陶君朴的意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堆话:“我没有骗你了。之前我妈的确说过要和我爸离婚,让他净身出户,因为她不想让你生下的私生子将来以继承人的身份分走程家的财产。但是我爸不愿意离婚,他俩一起咨询了律师后,最终达成一个协议。我爸同意签一份财产转让书,承诺将所有财产都转让给我。既然财产提前转让给了我,我爸名下将一无所有,你的私生子对程家家产就不再具备任何威胁性,所以我妈也就没必要一定要和我爸离婚了。”

孙曼莉听得脸色一变,将信将疑:“是吗?你爸真的签了这么一份财产转让书?你该不是又在骗我吧?”

孙曼莉的闻言色变太明显了,这下子,不需用借助陶君朴的慧眼,程楚翘自己也能看出几分端倪,讥讽地一笑:“咦,孙曼莉,你刚才还说爱情的世界里金钱根本就不重要,有情饮水饱什么的。怎么一听说我爸签了财产转让协议,脸色就马上变得不好看了呢?”

孙曼莉这才醒悟过来刚才的表现有些乱了分寸,她定定心神说:“不好意思,我要去趟洗手间。”

孙曼莉脚步匆忙地站起来走开了,当然她并不是真的要去洗手间,而是想躲进洗手间给徐瑛华打电话,求证财产转让协议的事是否属实。

孙曼莉一走,程楚翘就扭过头看着邻桌的陶君朴说:“之前我还看不出这个女人是不是有问题,但一说到财产转让的事,她就马上露馅了!我现在可以肯定她的属性绝对不是真爱至上型。”

陶君朴淡然一笑:“你已经鉴定完毕了,我也不用发言了。”

程楚翘十分好奇:“不过,你肯定是一开始就看出她有问题了,所以,你用短信指挥我发言,让她露出了马脚。陶君朴,你怎么发现她不妥的?”

“因为你对她说你爸离婚后会变成一个穷光蛋时,她眼中的神色是完全不在乎的笃定——这种笃定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她真的不在乎;二是她深信你父亲绝对不会落个一无所有的结果。为了确定是哪个可能性,我让你告诉她父母并不打算离婚的真相,观察她的反应如何,而她的面部微表情显示她只是在假装惊讶。也就是说,她早已经知道了你的底牌,知道了你对她所说的父亲离婚净身出户之类的话都只是在骗她。”

程楚翘吃惊极了:“不会吧,她怎么可能知道我是在骗她呢?”

“可是她的确知道,还记得你告诉她你爸爸已经签了财产转让书时,她是怎么说的吧?”

程楚翘回忆:“她说…‘你爸真的签了这么一份财产转让书?你不是又在骗我吧’。”

“你注意到了吗?她用了一个‘又’字——你‘又’在骗她。你之前在骗她,她很明显是一清二楚的。”

“可这没道理呀!我想的这个办法演的这出戏,只有我们一家人知道。她怎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或许等她回来后,我可以给你答案。”

没过多久,孙曼莉就信心满满地回到桌旁重新落座了。因为刚才在电话里徐瑛华告诉她:“压根就没有这回事,这几天我妈都陪在姨妈家,姨父要是签了什么财产转让书,我妈绝对知道。程楚翘还是在骗你,你千万别上她的当。”

徐瑛华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孙曼莉重新定下了一颗心,再次堆出一脸真爱无悔的表情:“程小姐,你爸有没有签财产转让书不关我的事了!我爱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钱。不管他有没有钱我都爱他,这份真爱不会因为什么原因而改变…”

程楚翘懒得再听她这些假话了,老实不客气地抢白她:“够了孙曼莉,你长着一张腹黑的脸就别扮圣母白莲花了,简直是不要太违和。还有求你放过真爱吧,真爱还是个孩子呢,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孙曼莉一呆,还徒劳地想继续扮好深情角色:“程小姐,我的的确确对你爸爸是真爱…”

程楚翘再次打断她:“stop——孙曼莉,你就别装了。因为你的演技实在不过关,装b装纯装真爱装得让人实在不忍直视,不揭穿你简直对不起进化论!”

孙曼莉一脸委屈状:“你…你的话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程楚翘针锋相对:“你有人格吗?老实说我对这一点深表怀疑。拿台放大镜——不,恐怕拿台显微镜都找不出来。”

孙曼莉气呼呼地抓起手袋走了,她一走,程楚翘就马上叫陶君朴坐过来,迫不及待地问:“你刚才说,等孙曼莉从洗手间回来后,你或许可以告诉我她是怎么知道我在骗她的。现在有答案了吗?”

陶君朴点点头,沉吟着说:“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有个帮手在帮她通风报信你家的情况。刚才她所谓的去洗手间估计是跑去打电话找帮手求证你的话是否属实,所以回来后她就又变得笃定了。而且你之前也说过,她最初听说你父亲要离婚净身出户时,都拒绝了你爸要搬去她家同居的要求,后来却又忽然同意了。应该也是这个帮手告诉了她内幕消息,所以她才知道了你们一家只是在演戏骗她,所以才会改变了主意。”

程楚翘听得呆住:“可是我们一家人联合起来演戏骗她,是只有家人才知道的事,谁又会告诉她…”

话没说完,程楚翘忽然心念一动地想起一个人,立即表情惊讶地顿住了。陶君朴看了她一眼后,了然于心地说:“看来你应该想到谁是那个通风报信的人了。”

程楚翘咬着下唇气得要命,她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在陶君朴面前自曝家丑,只是在心底恨恨然地开骂:徐瑛华——你真是新鲜出炉、养不亲喂不熟的白眼狼一枚。”

第3章

彻底识穿了孙曼莉的所谓“真爱”后,程楚翘气极了。她并不气孙曼莉,她气的另有其人——表姐徐瑛华。她猜出一定是徐瑛华在背后对孙曼莉说破了父母的离婚只是假相,财产过户也只是在演戏,除了她还会有谁这么做?她不可能,她父母不可能,她姨妈也不可能。只有徐瑛华有这个阴暗的动机,因为这个表姐一直对自己满怀恨意。

说起来,徐瑛华小时候和程楚翘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渐渐长大渐渐懂事了,意识到自己无论是家世外貌和才华都不如表妹后,她的心理就开始经历从羡慕到嫉妒再到恨的质变过程。尤其是到了交男朋友的年龄时,她喜欢的男人却一个接一个都被程楚翘吸引,有表妹的场合她的存在感总是零,帅哥们总是选表妹而不选她,这让她对她的恨意有增无减,心理也逐渐变得偏激起来。

在此之前,程楚翘已经虽然知道了表姐对自己心怀嫉恨。但今天通过孙曼莉这件事,她才真正意识到了这个仇恨值有多高。这实在令她又是惊讶又是气愤:徐瑛华,她有没有搞错?就因为嫉妒我讨厌我,她就帮着外人折腾我们一家,完全不顾这些年来我爸妈是怎么处处照应她和姨妈的。kao,这女人简直有点心理变态了。

程楚翘越想越气,却又不能把徐瑛华怎么样。因为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并没有证据证明是表姐在背后搞鬼,想打电话去臭骂她一顿都不行,只能独自坐在画室里干生气。心情本来就不好,还有不速之客跑来敲门造访,她拉开房门一看心情更糟了,因为门外站着的人是景逸兴。

景逸兴一身黑衣裹着高大身形,英俊的面孔满是忧郁与伤感,两鬓微微夹着几丝白发,更显出一派成熟男子的沧桑魅力。若是从前,程楚翘一定会心动不已。可是如今,她只有心烦加厌恶:这个演技派怎么跑这来了?我连他的电话都不想接,更别说看见他的人了。

景逸兴并不知道程楚翘原本对他的好感已经跌到了谷底,自顾自地一边走进门一边问:“楚翘,你的手机是不是坏了?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我今天特意找来画室看看你在不在?”

程楚翘那天关机拒接景逸兴的电话后,重新开机时就把他拉进了手机黑名单,只要是他打来的电话永远都是忙音或无法接通。还以为这样会令他知难而退,谁知他居然这么不识趣,还找上门来了。她一点儿也不想搭理他,表情十分冷淡地说:“我的手机没坏,只是最近有些事搞得心情很不好,所以不想接电话。”

“出了什么事让你的心情不好?”

“不好说。总之…师母去世后,我的心情一直都不好,我为她感到难过。”

程楚翘话里有话,景逸兴却听不出来,他驾轻就熟地堆出一个伤感的表情:“阿静走后,我的心情也一直很难过。夫妻一场,原以为可以白头偕老的,到头来却只落得一个形单影只。唉!我真想念她呀!”

景逸兴的一番话纵然听起来真诚无比,但已经深知其实全是假话的程楚翘却听得几乎要吐了。她不得不深呼吸一下,极力平静心绪,提醒自己不要当面拆穿他,好歹看在他曾是自己老师的份上多少给他留点面子。

“景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这里还忙着呢。”

程楚翘暗示景逸兴有话快说,他也就直接表明来意了:“哦,是这样子,下个星期我的暑期班学生都要复课了,我想问一问你每周二四六能不能继续来帮我上课。”

程楚翘提醒他:“景老师,以前你让我帮忙上课,是因为你要去医院照顾师母,没时间天天守在家里带学生。现在师母都已经不在了,你完全可以自己教所有课程了。怎么还要找我帮忙呢?”

景逸兴叹口气,一脸忧伤愁苦地请求:“因为阿静的死让我受到很大的打击,最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如果要教所有学生的课程会很吃力。所以,楚翘,我希望你能继续帮我。行吗?”

程楚翘的耐性一向不太好,景逸兴那一脸貌似真诚实乃虚假的伤心多情,终于让她忍无可忍,实在没法再替他留面子了。她冷笑着说:“是吗?景老师,师母的死真的让你受到打击了吗?恐怕未必吧。我知道你根本就从没爱过她,只是在大家面前扮演一个好丈夫罢了。当然,不得不说你扮演得非常成功,简直是妥妥的演技派一个。”

程楚翘的话让景逸兴大吃一惊,完全意想不到的揭穿让他瞠目结舌了几秒钟后,才顾得上矢口否认:“楚翘,你在说什么?这些荒唐的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完全没有丝毫可信度可言。”

“一切都是师母亲口说的,可信度绝对没问题。”

景逸兴更吃惊了:“什么?你师母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这不可能,她从去年开始就不能说话了。”

“在师母还能说话的时候,她曾经在网上找了一位情感专家咨询她的不幸婚姻,写下了一段长长的倾诉在那位专家的博客里。我全部看见了——因为她把专家回复她的博文特意收藏在书房电脑的收藏夹里,我在你家帮你上课时无意中发现的。”

景逸兴极力否认:“不,这不可能,你一定是误会了,可能是其他女人在向情感专家倾诉,不会是她的。”

程楚翘讥讽地一笑:“请问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那段话究竟是不是师母写的,你认为我会看不出来吗?景逸兴,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我有着自己成熟的判断力。”

景逸兴沉默片刻后,只得承认事实并努力挽救不良局面:“楚翘,好吧,我承认,我没有爱过阿静,我们的婚姻也不是你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幸福。但是她出事后,我还是很伤心,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照顾她,你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对吧?她的死也我非常伤心,葬礼上我哭得眼睛都肿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程楚翘更加对他嗤之以鼻:“得了吧,你可不是哭得眼睛都肿了,你是在手背上抹了刺激性的东西,故意刺激得眼睛流眼泪,制作痛哭流涕的假相。不是吗?”

景逸兴再次大吃一惊:“你怎么…”

差一点他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不过他及时警悟改了口,硬生生地改成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凭什么这么说呢?”

“凭我的手当时不小心碰到了你的手背,我从葬礼离开后没多久,眼睛里进了沙子就用手揉了一下,结果眼睛火辣辣的痛——因为我在你手背上沾到东西了。”

景逸兴涨红着脸抵死不承认:“不是的,我没有,你一定是在别处沾到的辣椒油。”

“咦,我都没说我沾到的是辣椒油,你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因为你最清楚自己手背上搽了什么东西了。”

景逸兴顿时哑然,程楚翘看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扭过头板着脸下了逐客令:“我正忙着呢。如果没其他事了就请你先走吧,恕不招待了!”

程楚翘毫不留情面的逐客态度,以及话里浓浓的鄙夷厌弃,让景逸兴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起来:“程楚翘,你喜欢了我整整五年,现在却说翻脸就翻脸,是因为那个陶君朴吗?一定是,你原来是这么一个见异思迁朝秦暮楚的女人。”

景逸兴满是醋味的话落入程楚翘耳中后,被她迅速捕捉到了一个重点。她霍然转过头盯着他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喜欢了你整整五年——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景逸兴明白自己失言了,支支吾吾:“我…我猜的。我早就看出你对我有好感了。”

“不可能,如果是猜测的话,绝不会有这么准确的时间年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喜欢你的?”

景逸兴无法回答,便咬紧牙关不说话,企图蒙混过关。但程楚翘是个聪明之极的女孩子,从他露出的蛛丝马脚中,很快举一反三地明白了很多事。她瞪着他一边思索一边说:“景逸兴,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对你有好感,所以你才会那么多学生不找,唯独找我去你家帮忙上课——你分明是在故意制造机会接近我。对吗?”

一念至此,一念又起,程楚翘再次有所触动地说:“还有,师母说过她宁愿死也不会和你离婚,而她居然就真的煤气中毒死了——景逸兴,她的死真是意外吗?”

程楚翘这句话仿佛有个雷炸响在景逸兴头顶,他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极了,五官甚至有一瞬间的扭曲,让一张原本英俊的面孔变得魔鬼般可怖,声音无比阴森:“程楚翘,你想说什么?”

被景逸兴前所未有的狰狞模样惊得下意识倒退一步后,程楚翘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她不该不假思索地就指出他有谋杀妻子的嫌疑。现在这间画室可只有他们两个人,万一他被她激怒得走起极端来,男女体格上的巨大悬殊,她很有可能成为他手中的又一个受害人。

程楚翘正惊慌失措时,房门忽然又被人敲响了。她如获救星般地立即冲过去开门,只见汤敏达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外:“楚翘,你妈说你的画室在这里,我正好路过,就上来拜访一下,不打扰你吧?”

如果是平时,汤敏达这样不请自来打扰自己的潜心作画,程楚翘一定不会欢迎他。不过现在,她却由衷欢迎他的及时出现:“不打扰,我很高兴你能来。请进。”

第4章

汤敏达的意外造访,让景逸兴与程楚翘越来越僵的谈话彻底画上了句号。看了眼前这个年轻俊美衣着光鲜一派富二代模样的帅哥后,景逸兴自以为弄明白了程楚翘与自己闹翻的原因——原来她迷上这块小鲜肉帅哥了。虽然他满心嫉恨十分不甘,却深知程楚翘已经看穿了自己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与这个白富美再没有可能发展关系了。功亏一篑的他只能铁青着脸告辞:“楚翘,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先走了。”

程楚翘一脸毫不掩饰的求之不得:“慢走不送。”

景逸兴恨然不甘地离开后,汤敏达有些疑惑地发问:“楚翘,刚才那个人是谁呀?怎么脸色那么难看,他刚才是在这里跟你吵架吗?”

程楚翘不想详说,一语草草带过:“他是h美院的讲师,是啊,刚才我们的谈话的确不太愉快。不说他了,越说越烦。”

汤敏达便转移话题:“那你家的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这也是个让程楚翘烦心的话题,重重叹口气:“唉!也还是烦!

“看得出来你整张脸都刻着一个‘烦’字。来,跟我走吧。”

程楚翘不解:“去哪儿?”

“去喝下午茶。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去吃东西,吃东西可以让心情变好。尤其是甜点,吃甜食可以增加幸福感,这可是科学论证的结果哦。”

程楚翘有些犹豫:“我也很想吃,但是吃甜食很容易发胖的。”

“你们女人怎么都这么怕发胖啊!放心吧,偶尔吃一次不会胖成猪的。”

程楚翘想了想不再坚持:“好吧,我要去半岛酒店吃他们的低脂意式芝士蛋糕。低脂的多吃两块也不怕。”

汤敏达立即拉开房门,笑眯眯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程大小姐,let’sgo。”

半岛酒店装潢优雅的大堂吧里,客人三三两两地四下散坐着。一个临窗的观景座位上,程楚翘和汤敏达惬意地窝在舒适的沙发椅中,共享着一顿传统英式下午茶。各色美味的甜点,琳琅满目地摆放在三层银饰点心架上,并缀以花朵装饰,被衬托得格外诱人。

两块低脂意式芝士蛋糕入口后,程楚翘的坏心情确实得到了不少缓解:“嗯,美食绝对是烦恼人生中的最大救赎。”

汤敏达微笑着问她:“现在没那么烦了吧?”

“好多了!不过,烦心事仍然存在,吃完了还是要继续面对。”

汤敏达有些不解:“我给你的那个建议,应该绝对可以完败那个把怀孕当手段的心机女,你还烦什么呢?”

程楚翘解释:“原本我们不想那么麻烦地去走什么法律程序转移财产,只想弄个假相让那个孙曼莉信以为真,自己放弃。谁知却出了一个内奸,告诉她我们只是在演戏,该死的心机女现在打着真爱的幌子一定要生下那个孩子,等着将来当提款机使呢。”

汤敏达慎重地劝告:“别嫌麻烦了!还是和你父亲谈妥赶紧办财产过户手续吧。对于那种目的不纯完全就是冲着钱来的坏女人,哪怕给她一分钱都是对她不择手段的纵容。你应该不会想纵容这种行为吧?”

程楚翘大力点头:“没错,那个孙曼莉简直太让人恶心了!人长得丑就算了,心灵也这么不美,我一分钱都不会给她的。”

程楚翘的话音刚落,忽然有个女人声音在她身后不冷不热地响起:“汤敏达,很久不见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你。”

说话的人在程楚翘背后,她没能第一时间看见对方,却可以清楚地看见汤敏达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变得不太愉快,笑得也很是勉强:“江雪,你也来这里喝下午茶吗?”

江雪这天带团在附近参观一个著名景点,给了游客们一个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后,她就近来了半岛酒店大堂吧,打算要杯饮料坐下好好休息一下。一进来,她就眼尖地发现了汤敏达,他依然是那么英俊潇洒、衣着华贵,质优高帅富的标签无处不在。这个男人她曾经以为自己得到了,结果却只是一场骗局,让她落得两头空。现在看见他和另一个女孩单独在一起享受曼妙下午茶时光,她满怀的怒火和嫉恨压都压不住。

江雪蹬蹬蹬几步走到桌边,先瞟了程楚翘一眼,那眼神最初是审视与挑剔的,但很快变成一种不情不愿的自叹弗如。转过头,她含酸又带刺地问:“汤敏达,这么快就交上漂亮的新女朋友了?不得不承认你泡妞还真有一套。”

汤敏达眉头一皱,想要发火又努力克制。他不想在程楚翘面前太过失礼失态,尽量把声音维持得平和冷静:“江雪,我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我交不交新女朋友也不关你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