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转过长廊,路过小桥,荷花池在月光下,碧水盈盈,远处有流荧在飞舞,好一副子夜盛夏的美丽图画。

轻轻的脚步声,是谁,跟在身后。

我转过身,靳少风!

方才在大厅并没有看到他。

“你为什么跟着我。”我问到。

靳少风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将话咽了回去,只是说:“从这里回琉云阁,虽不太远,但夜已深,属下是来护送小姐的。”

我笑了,他在关心我,他是怕我见到南宫博后会不开心,只是,他不敢说。

我说:“你听到我刚才的歌声了吗。”

他点了点头。

我继续说:“笑天下,恩恩怨怨何时才休罢,黄昏近晚霞,独行无牵挂…你知道吗,其实在我醒来的那一刻,我已经把一切都放下了。如若不然,我今天不会在大殿上高歌一曲,更不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

他半信半疑的认真看着我的神情,见我满脸真诚,并无半点强颜欢笑,终于缓和了面容,说:“小姐,属下觉得,你自从醒来之后,就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我说:“怎么个不一样?”

见我问出此言,他回答:“属下说不出来,但觉得这才应该是小姐真正的样子。”

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不得不让我吃惊,我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人,他的确看起来还只是一个二十三岁左右的大男孩,为何看人如此的准确。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在远处默默的守着上官琉云,才会如此的明了。

靳少风,不失为一个好的知己,但我,只愿意和他成为朋友,因为,即便知音难觅,我也不愿意让其它的人了解我更多,更何况,我不是真正的上官琉云。

靳少风继续说:“见到小姐现在的模样,属下就放心了!属下明日要护送庄主下山,恐有半月不能回倾城山庄,还望小姐多加保重。”

上官城要下山!半个月!

我扬眉,问道:“爹要出远门?他要去哪儿?为何我不知道,明日什么时候起程。”

靳少风说:“小姐一向对庄主的事情一向都不会过问啊,今日为何…”

上官琉云对上官城一向淡漠,从不过问,这不像是女儿对爹的态度,她是对上官城有些什么样的埋怨放在心里,或是有些隔阂吗!不管怎样,身为人女,不应该如此。

我打断了靳少风的话,说:“那是从前,经此一劫后,让我明白,世间可贵终是亲情,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爹,我怎能对他不闻不问。”

靳少风的眼里闪过些许的感动,他说:“小姐早该如此明事,其实庄主这次离庄,也并没有什么大事,每隔一个月,庄主便会携同属下等人下山去打理倾城山庄在洛阳城以及各个地方的产业。”

噢!明白了!难道倾城山庄如此的富有,如此的气派。

上官城所结交的朋友很广,他们看起来并不是泛泛之辈,原来,他本来就是其中一员,倾城山庄到底有多大的产业,做些什么样的生意,我不再多问,否则靳少风只怕要起疑心。

我说:“原来是这样!天色已晚,你明日还要陪庄主起程,就先回去吧。”

看着靳少风离去的身影,我的心中不由得有了主意,下山,出庄,去洛阳。

我要去四处走走,四处看看。明天,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带我出去。

慢慢的上了琉云阁,打开房内的门,吹熄了屋里的灯。

房间依旧很透亮,因为月光很皎洁,洒落在床前,想入睡,怎样的也睡不着,明明没有了牵挂,没有什么人值得思念,为何会睡不着。

起身,披上一层外衣,踱到门外。

倚坐在横栏上,心中还有做梦的感觉,穿越时空,落入唐朝,这一切虽不可思议却发生了。看着倾城山庄的夜景,这种美丽,这种风景,是在原来的世界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一片自然和清新,是我所喜欢的。

不知道还有谁,会和我一样,对月凝思,我的父亲会为我的死亡而在这样的夜里睡不着吗,也许会,也许不会,谁又知道,那个世界的我已经消失了,而那个世界我也不想回去了,看到刚才大殿上上官城的神情,我知道,上官琉云和上官城这对父女之间的关系本不应该这样冷淡,现在,我决定,要为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改变这一切。

南宫博站在亭院边,他静静的看着琉云阁上那位倚栏静思的女子,她的眼神看起来略带着忧郁,却有着更多的坚定和执著。南宫博不由得有些疑惑,只是数日不见的功夫,她真的变了很多。

以前的她,见到他,不敢笑甚至不敢说话,低下头,不敢看他。他知道她喜欢她。他有些心疼上官琉云的那种孤独,他不知道那种心疼是不是爱,却还是靠近她,想让她变得快乐一些,想改变她的生活。

后来,他觉得,这种怜惜就像兄妹,不带男女之情,却一直没说明,依旧关心,依旧牵挂,上官琉云却把这种关心当成了爱,她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炽热,于是他想和她说清楚,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舞倾城出现了,南宫博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何当初会在上官琉云的面前在舞倾城的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他第一次看到舞倾城的时候,的确有些许的动心,但那只是一些。男人不是柳下惠,更何况是舞姿优美,娇媚如伊的舞倾城。他不知道这种小小的心动是什么感情。

但在今天的宴席上,上官琉云出现的那一刻,他真的被她脸上的那种笑吸引了。

以前的她,从来没有那样笑过。

从进入大门一直到入座,她对所有的人笑,那么的自信,那么的春风得意,那种青春的光彩,那种自信的神态,她像是有一种奇怪的引力一般,攫住了他的视线。当她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目光回望过来的时候,却很陌生,眼神中没有以往的娇羞,带着一种坦荡和大方,那种如玉般的眼神,让他一刹那间觉得有些陌生,但心生喜欢。

当她开口唱歌的时候,当她的手在琴弦上拨动第一个有如天籁的音符时,他的心,在那一瞬间,也跟着轻轻的被拨动了。

很久,他才回过神来,细细的回味她所唱的词。

她说累了,想休息。离开时,没有再看他一眼,没有像以前一样恋恋不舍和频频回首。她很从容的在众人的赞赏中走出门,走出他的视线。

于是,宴席还没有结束,他便先离开了,脚步却不听使唤的来到了她的阁楼下…

第八章

其实,我一直知道南宫博站在那里,因为我又感觉到了那种眼神。

但我根本就不用回应,就如同刚才离去时一般。

南宫博,对感情摇摆不定,老天不可能永远让他有机会选择。

上官琉云,他今生,是注定要错过了。

而我,绝不会爱上这样的人。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外面似乎有一些杂乱的声响,是马匹的嘶叫声,还有一些搬东西的声音。上官城他们要下山了。来不及细细的装扮,胡乱的梳理好头发,穿上长裙,便直奔倾城山庄大门而去。

上官城和靳少风已经套好了车马,待下山了。

我开口叫住他们:“爹,等一等,爹……”这一声爹,我叫得情真意切,我知道,上官城是不会抗拒女儿这样急切的呼唤。

果然,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向他奔来。

在他们面前站定,喘了口气,我说:“爹,女儿想要跟你们一起下山。”

上官城问:“为什么?你以前一直不喜欢四处的走动,而且,你的身体还未完全复原,恐怕不会适应。”

我说:“爹,女儿已经好多了。请爹让女儿同你们一起下山,因为…”如果说是想守在上官城身边,这样的话的确有些谎言,但此刻顾不了这么多,我顿了一顿,咬了咬下唇,说:“因为女儿想跟在爹的身边!”

此言一出,身边的护卫都愣在了那里,靳少风却并无多大的异样,他是明白我的。

身边在忙碌的那些下人们只是简短的怔了怔,便不宜多听的继续去做他们的事情了。我是真的想要下山,我相信我的眼里一定流露出渴望与焦急,我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终于,上官城起身上马,吩咐靳少风:“你在马车外守护小姐,不容有闪失。”

他答应了,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可以下山了。

马车一路的颠簸,下山的路并不太好走。

心里涌起一阵阵反酸的感觉,以前看古装剧时,看到那些江湖人士骑着马、驾着马车踏歌而行,心中万分的羡慕和渴望,今日才知,那些都是导演编出来用以渲染剧情的。

所幸的是,倾城山庄离洛阳城并不太远,约半天的光景,很快就到了洛阳。

快要晕晕欲睡的时候,感觉马车渐渐的平稳了下来,轻轻的扒开车窗的帘子。

不由得被眼前的一片繁华给吸引住了。

洛阳,真的算是一个繁华的城市,到处一片气派和祥的景象。

街道上,人来人往,路边的小摊形形色色,珠宝首饰、零点小吃、杂耍团,建筑更叫人惊叹。华丽的客栈,店小二招揽客人的声音,店内吆喝饭菜的声音,让人依稀闻到酒香菜香。

沿途望去,石板铺成的街道,大街小巷遍布四处。

我们的马车走过青石路,上了一座桥。

桥那边好美的风景,那是一个很大的湖,并不亚于我曾经看过的杭州西湖。

湖上画舫遍布,隐隐约约的歌声、琴声从湖面上传到我们的车里。

岸边垂柳依依,虽是夏日,但由于自然生态未像几千年后遭到破坏,所以午时的天气也还算凉爽,风,舒服的吹在我的脸上。

看样子,贞观年间,由于唐太宗治国有道,人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湖边有不少的人悠闲的游玩着。

垂渔的老者,三三两两的年轻贵公子,看样子,他们似乎是在岸边在吟诗作对。每隔一小段路便有简易的凉亭,亭子四周也是绿草繁花环绕。

有些在丫环的陪同下出来散心的大家闰秀或是小家碧玉,端坐在凉亭中,手中拿着锦帕,拭汗的东西也显得那样的优美动人。

好一个洛阳!好一个繁华盛世!!!

看样子史书中所说的一切并无虚假,尽管拭兄杀父,但李世民的确是一个让人称道的好皇帝。

马车越行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靳少风掀开车帘,欲让人扶我下车。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我还未柔弱到如此地步,提起长裙,纵身一跃,轻快的就跳下了马车。

看到了上官城谅异的目光,呵,我是不是给他太多的意外了。

放下裙摆,这才看清楚四周的环境。

我们站在一幢很华丽的客栈门前,上面有一个大的牌匾,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字:“天香居”。

还未站定,客栈内的一干人等很快就迎了出来。从他们的话语中,我大概有些清楚了,天香居是倾城山庄在洛阳的产业,在洛阳城内算起来,该是数一数二。

的确如此,走进里堂,到处布置得风雅清新,装修格调让人感觉很舒服,一条显眼的木梯盘旋着直上二楼,站在大厅内,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面标明的华丽包间的名字。“紫云”“瑞雪”“吉祥”“如意”“富贵”“兴隆”等等…

大堂后有一处侧门,虽是侧门,却也装修得漂亮,回形的长廊在侧门旁的大花园中穿梭而过,后面的三层阁楼气派林立,楼上有众多的窗户都打开着,花园内有正在休息的旅客,看样子,天香居的生意似乎很好。

正在我打量之时,一个爽朗而明快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来人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老者,步态却很轻快,他一身紫色的绸衣,见到上官城似乎很高兴,说:“上官兄啊,你总算是又下山了。你看这洛阳,数月没来,可是又繁华了一些。”

上官城也露出了笑容,说:“多亏有司马兄帮忙,否则,天香居难在繁华之都立足啊。”

“上官兄说哪里的话,客气客气了,哈哈…我早就已经备好了酒席,为你接风”,老者的说着说着,目光突然停留在了我的身上,先是一惊,然后问:“她是…琉云?”

上官城颔了颔首,表示肯定。

那位老者立刻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再次的放声大笑,笑声并不惹人讨厌,他说:“数十年不见,当初的小丫头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而且,越来越像她娘琉璃了。好一个俊秀脱俗的丫头啊!”

我娘?琉璃?早已经芳魂消散的女人,很美的名字,一定如上官琉云般动人吧。

靳少风见司马老者提醒琉璃这两个字眼,不由得使了个眼神。

我这才发现,上官城脸上有了一些变化,那神色怪怪的,让我看不明白。

司马一愣,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算了,算了,不说了,上官兄,你们车居劳顿,先上楼梳洗,我们再来痛饮几杯。”

我被店小二带到了一个靠近西边的房子,上官城和靳少风的房间就在一旁。

房间里的陈设很漂亮,推开窗子,啊!原来,那片湖一直延伸到天香居后,站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下面的风景。

敲门的声音传来,是靳少风:“小姐,庄主让属下请小姐前去一同用膳。”

方才马车中一番折腾,哪里还吃得下。于是我回绝了靳少风:“不必了,我有些不舒服,想到房间里休息一下,你告诉爹,我肚子饿了,自会让人备好饭食送上来。”

靳少风听闻,立刻变了声调:“小姐身体不适,属下立即去请丈夫。”

说完后,他便要离去。真是单纯的人。

我叫住了他:“没关系,不必麻烦了。我只是方才有些晕车,休息一下就会好多了。”

靳少风松了一口气,说:“那既然这样,属下不打扰小姐清休了,但如若有事情,属下等会就在隔壁的房间里,小姐随时吩咐便可。”

我笑了,点了点头,算是应允。靳少风放心的离去。

第九章

静坐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倚在窗边,看着湖中那些美丽的画舫,船儿在湖中飘荡,多么自由,那湖面定是凉风阵阵,游湖,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为何不下去玩一玩呢!我心中登时有了主意,起身,下楼。

上官城和靳少风,还有那些随行的待卫与随从,一定都在前厅的厢房用膳吧,现在溜出去玩一下,正是大好的机会,如若让上官城知道我外出,他必定会派人跟在身后,那样,就失去了游玩的乐趣。

轻手轻脚的从后院出了门。

那些街头杂耍很好看,小摊上的新鲜玩意好多好多,阵阵的香味传来,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

来到一个卖玉器的小摊前,上面什么样形状的玉饰都有,如果把这些东西打包起来,哪天有机会带了回去,怕都是一些古董了吧。

我一路看着、走着,过了几座桥,拐了一道弯,只知道前面的风景越来越吸引人,总算到了湖边。这条湖像是围绕着洛阳一样,走到哪儿都可以看得到。它在城内城外穿梭,难怪人说洛阳是鱼米之地,江南好地方,真的没有说错。

“菟丝从长风,根茎无断绝,无情尚不离,有情安可别…”一阵缠绵的歌声传来,和着古琴弹唱着,真是不错的女中音,是谁在唱歌。

我顺着歌声望去,那边的凉亭中,有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仪态万千,又是一位让人着迷的可人儿,看样子似乎是哪家的小姐,身后跟着一个丫环模样的人。

我走上前,真心发出赞赏:“小姐的曲子,声声入耳…”

话还未说完,她身后的丫环立刻打断了我的话:“你是何人,什么身份,也配和我们小姐说话吗。”

不由得拧了拧眉,我是好意夸赞,这人怎么这样。

那女子斜眼向我扫视一遍,便扭过头不再搭理。

转身欲离开,身后的那个小丫环却无理不饶人,看样子是被主人给惯坏了。

她说:“你给我站住,你偷听我家小姐唱歌,又冒然搭话,没有礼教,必须向我家小姐道歉。”

道歉,我没听错吧,只是上前夸奖了一句,便要道歉。

我笑问:“怎么个道歉法,难道还想让我下跪不成。我只是路过,见小姐的歌唱得不错,真心夸赞,这也算是冒犯吗,看小姐的样子也是知书达礼之人,教出的下人怎这样的蛮横无礼。”

丫环一听我出此言,立即双目圆瞪,说:“你太放肆了。”

那名女子这才终于正眼向我看了过来,眼神却始终带着不屑说:“我的歌,好与不好,犯不着他人来评价!怎么——,姑娘你也懂音律吗。”

又是一个极度自负的人,和舞倾城一样,眼里除了自己怕是不会再有别人了。

笑笑,我不想再理会,转身便要离开。

那丫环却不依不饶,挡住了我的去路,说:“你可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岂能容你在这里如此无礼,你必须要向我们家小姐道歉。”

没做错事也要道歉,笑话,我笑问:“如果我说不呢。”

红衣女子瞟了我一眼,没有出声,小丫环立刻又恼怒了起来:“你…如果你今天不道歉,就不许走…”

呵,好一个霸道的丫环。

我说:“是吗!看样子,我今天,是不能离开这儿了?”

说话间,我的言语依然温和,满脸笑容,扬起眉,却轻撇嘴角,目光淡淡的向红衣女子扫去,她看出了我神情中的不以为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但见周围游湖的人众多,怕出言相争有失了身份,沉默片刻,说:“算了吧,小环,让她走吧,与这样的人多说无益。”

“可是小姐…她冒犯了你…”丫环一听,急了,还真是忠心,可惜是非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