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双成伸手扭开门锁,出了半个身子,才听到康盛闷声说:“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冷双成稳住车门告别:“酒店就在前面,我自己走过去。”

康盛没动,伏身倒在方向盘上,后背淡淡起伏:“晚安。”

冷双成向前走,身后又传来一句:“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明知道你爱躲避,还直统统用了蛮力。”

冷双成回到套房,直直倒在柔软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机震动了好久,她摸开一看,居然是杨美打来的。

杨美约她去“卡萨布兰卡”坐坐,有事商谈。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轻忽飘渺,显然又是醉晕晕的口吻。冷双成询问谁在她身边,得到无人相陪的答案,只得认命地叹口气:“杨博士,你呆在酒吧里不要动,我马上来接你。”

穿好外套,扣起蓝色的情侣装,动作微微一滞。刚才顾翊只是试探,没有发飙,这点倒出乎她的意料,现在回想起来,才隐隐觉得关键就在这套服装上。

外人看来,她和康盛的确像情侣,顾翊一年多没见到她,也拿不定她真实意思。

冷双成突然想通这个可能性,心里又是薄凉地笑。出门本想打个电话给安凯,但想到杨美约她商谈私事,叫上第三者似乎又不太好,于是直接打车到了约定地点。

幽蓝吧台前有三个空的玻璃酒杯,杨美身上的晚礼服已经有些皱巴巴了,滑润地遮住了她纤细足踝,她倒在凉爽的台面上,傻笑。

冷双成走了过去,对侍应生说:“我替这位小姐买单。”

正在掏钱包时,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走上前,向杨美搭讪。冷双成等着侍应生回身签单找钱,一边歉意地喊:“嗳,那位先生,不好意思,我的同伴已经醉了……”

话音未落,杨美扬起手中的鸡尾酒,不耐烦地向那人泼去:“走开!臭男人!”

那男人脸色一变,拉起杨美的手腕,拽得她东倒西歪,冷双成顾不上结算,连忙冲了上去,一连声地道歉:“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手掌纹丝不动,冷笑:“知道我是谁不?我是混北区东街的匡震,今晚这妞让我在手下失了面子,少说也得赔礼道歉!”

冷双成看了看对方衣着,明明斯文人打扮,全身上下却像个豹子一样凶悍,她不动神色地问:“匡先生,酒吧里发生这样的误会很普遍,如果匡先生执意要为难我们两个女人,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匡震眼含冷光:“随你怎么说,今晚这妞必须给个交代。”

冷双成回头,杨美已经神智不清,身子软绵绵靠在匡震怀里,没有任何抵抗力。他的身后,慢慢走近十几名黑衣皮裤的少年,看样子应该是他所描述的打手。

冷双成突然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卡萨布兰卡属于名声好的上层消费场所,从她一出现就巧合不断,明显是有人在暗处做了手脚。

她两手插进长裤口袋,摸索着按下手机快捷键,笑道:“匡先生,你要我们怎样交代?”

四号豪华包厢内,金丝镶嵌的长桌上整整齐齐摆满三行酒:杂色鸡尾、威士忌、清啤。

鸿门宴,摆明要喝死人。

冷双成将杨美扶到角落沙发里,趁弯腰时拧了她一把,耳语:“有机会你先跑。”旁边有个青年马上掀开了冷双成,警惕地挨着杨美坐下,手掌揽住了杨美腰身。

杨美身体蜷曲,呕吐。匡震皱眉,嫌恶地挥手:“叫个妹妹来,拖她出去吐个干净,你们再押她回来。”

冷双成心下稍安。现在她只需要多拖延时间,尽量捱到顾翊来。

匡震敲着桌面,说道:“小姐,要我喂还是自己动手?”

冷双成左手抚住外套下摆,按照要求,右手拿起前排鸡尾酒。她将酒杯顺着虎视眈眈的面孔走一圈,微微一笑:“第一杯,替杨博士向匡先生赔礼。”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哄笑,邪气地瘫在沙发上,东倒西歪。冷双成站在包厢中央,暗暗压了压冲上来的酒气,抿紧嘴唇。匡震可能是老江湖,看出了她的磨蹭,不耐烦地端起酒杯,催促:“小姐爽快点,再迟一秒我就亲自来。”

眼看匡震流里流气的脸挨近,冷双成回避身子,皱眉喝下第二杯:“匡先生别失了风度,我喝就是。”

时间过了一刻钟,杨美被架着回来,冷双成已经喝完了两排酒,整整八杯。她的头越来越重,眼睛也开始迷昏起来,胃里的翻腾一阵强过一阵。

匡震狠毒地注视两人很久,看冷双成摇摇晃晃,阴笑:“杂酒容易喝死人,我们见好就收,那边也算有个交代。”

冷双成撑住头,强笑:“匡先生既然满意了,那我带同伴撤退。”匡震哈哈笑,钳住冷双成疲软的手腕,顺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妹妹这么天真,我怎么舍得放你走,干脆今晚留下来,让哥好好享受享受……”

嗵的一声,包房门被人一脚从外踹开。冷双成挣扎着扭出脑袋,回头看,脸上的惊喜还来不及完全展现,就意外地掐去一半震撼。

康盛发丝垂散,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冷冷扫视一眼包厢后,他两大步跨进,抬起脚就踹向拉住冷双成的匡震:“别动我的女人。”

冷双成被一股大力带飞,半身落在沙发上,她艰难地滚动,顺势拉下软成一团的杨美。

门外又涌进身着康明制服式样的安保人员,他们随康盛一起,狠狠地扬起了拳头。

两厢交战,局势一片混乱。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传出了包厢外,亮白渣子铺满地毯,全是玻璃碎片。

冷双成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睑,拖着杨美蹭到门外,摇晃她:“是你通知康盛来的?”

杨美软绵绵点头,痴笑:“我躲进格子里,跟康盛说了这里的情况,他就来了……”里面倒退跌出一个黑影,冷双成眼疾手快,拼命把杨美朝右一拨,自己也靠边闪挪。

那个黑衣青年站起身子,发现旁边有两个女人,眼神一闪,举起破酒瓶薅向了冷双成,冷双成下意识伸出左掌,刚触及对方手腕,耀眼白光一滑,玻璃已经反手割破她的掌心。

她痛呼一声,蹲下身子握着左手,看着地板上的鲜血,模样十分痛心。

康盛冲了出来,扯住那人衣服后领,狠狠地打了一拳,放倒那人后,他连忙蹲下,紧张地看着冷双成:“怎么样怎么样?痛死我了!”

语无伦次。意思是他更心痛。

冷双成痛得脸颊发白,她跪起一只脚,嘴唇哆嗦:“你能控制局面不?我得带杨博士先走。”

酒性发作,再加上伤痛,的确是无力支绌。

康盛看了眼安全地带的杨美,半抱起冷双成腰身,打算带她离开。这时,匡震被挤出门外,手上叼着一把精光闪闪的匕首,回头一看,突然一声不吭地扎向康盛。

“小心!”冷双成大喊,康盛想都没想,两臂抱紧冷双成,奋力朝外躲闪。匡震连着赶上,手中匕首狠狠划开康盛左臂袖口,顿时,深蓝色西服上凝成一片黑色。

康盛冷眉,猛然伸脚一踢,力量爆发之大,扯得冷双成在他怀里左晃右摆。匡震惨叫着倒下,口中大叫:“出来两个,给老子做了他!”

原先那个青年看老大有难,抄起吊兰木架就朝康盛背部击去。康盛护住冷双成,把她按在怀里,整个身子压低躲避。

喀嚓一声,木架拦腰折断,康盛闷哼,手臂形成半弧,还是圈住了倒向墙壁角的冷双成,稳住不放。

冷双成被压坐在地上,看着康盛嘴角冒出的鲜血,大惊失色:“康盛!康盛!”全身无力,只能流泪呼唤。

身后又有康明安保跑出来救场,康盛扶着墙壁,缓缓勉力站起,摇摇晃晃中,又一头倒下,靠坐墙根大口呼吸。

他的血源源不断流下,和冷双成的血混在一起,过道上的红毯也遮掩不了那种刺眼的深红。

“冷双成!”远远地传来一声厉喝,冰冷而响亮。

冷双成坐在地上,半阖眼睑,歪着头看向左方。

一道黑色西服身影像阵风冲了过来,隔着这么远,他脸上的慌张惶恐也看得一清二楚。

顾翊脸色苍白,身子还没跑过来,墨黑的眼睛一直胶住冷双成左掌,等到近了,他抱起冷双成,回头冲着尾随的保镖大叫:“都死了吗?王子鸣怎么还没到?”

王子鸣是他私人医师,他从公寓飞车飚来,为安全起见,指挥银光通知了所有能到位的人,包括辖制这片的地下老大,白寒。

顾翊抑制住火气,朝包厢里冷冷一顿,保镖会意,全数冲进。

康明的人很快被清了出来,不同程度挂彩,五个人围住康盛,一边喘气,一边架起了他的身子。

顾翊紧压冷双成掌心,看着鲜血薄如细缕从他指间渗出,眼色越来越冷。好不容易等到银光携带白衣王子鸣赶到,他转交冷双成身子,快速站立,一把扯开衬衣领口,冷冷朝前走去。

“康明老总受了重伤,马上派人送医院。”

丢下这句话,他微微躬身,伸手拖进疲软无力的匡震,无声无息关上了包厢门。

狂怒

过道里变得冷清,杨美被带走,康明的人已经撤了,只留天成这边几个蹲立的人影,银光扶起冷汗涔涔的冷双成,对儒雅清矍的王子鸣说:“流了这么多血,得开始缝针。”

王子鸣手掌紧按冷双成伤口,点头:“换个安静地方,去隔壁包厢最好。”

正对的包厢是闹事的那个,里面隐约传出压抑喊叫,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角。身后地毯又传来急促脚步的动颤,银光回过头,就看见一身银白西服的男人走上前。

来人是白寒,二十多岁年纪,属于雅痞类人物。年少能登黑道宝位,是源于背后财阀的扶植,比如白家和杨散。今晚,他听到顾翊冷声致电后,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北区一切街道组织归他管,顾翊打电话时语气非常不耐,声称转接内线已经浪费不少时间,若是冷双成再有差池,一定要抄了他的家底。

飞车赶来,他看到了满地的鲜血,一张惨白无血色的脸。

银光扶抱冷双成,百忙之中没失了礼数,招呼:“白少。”

白寒淡淡点头:“外面场子都是我的人了,顾先生在里面吧?我先进去了。”扭开锁把,带了两人侧身进入。

门只开了一小缝,突然渗出一声惨叫,尾音颤抖低哑,后又被生生掐断。银光有些哀怜地垂下眼,转身说道:“王医师,我们动手。”

四号包厢虽然大,但密密麻麻跪着十来号人,地毯上的空间显然不够。白寒走进来时,灯辉暗淡流转,微微映亮了顾翊紧绷的脸,使之看来冷漠有余,又掩没不了残忍之色。

他侧身以对白寒,衣袖、领口沾上不少血斑,还有一两点落在脸上,透着冷寒。

白寒看了眼地面,地上的人已经不能用惨字来形容,他细致辨认,也只看得出几个混混平时大致的轮廓,而小头目匡震脸部早已青肿,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被人用台巾塞住口腔,压在沙发上打,怎么可能保持原来面目。

真是狠。

白寒淀了淀眼神,不慌不忙开口:“顾先生息怒。今天在我的地盘出事,算我失了管教。别的不多说,就一句,这批兔崽子回去一个也跑不了,您看要怎么下手,尽管放开话,一定做到让您满意。”

杨散早就打了招呼,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顾翊撕破脸,北区负面报道都是此人一手压制的,少了这盏红绿灯,他白寒,地下老大的位子就会坐得不牢固。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他不卖顾翊的面子,堂兄杨散的里子还是要衬起来的。

但是今晚情况的严重性超乎他想象,据称冷双成先被人强灌了酒、言语调戏,后被砍伤手掌,连带着让港旗老总也受了重伤,尤其面对满脸狠绝的顾翊,他突然发现,这个场面很难得善了。

所以他弄明白一切后,当机立断首先请罪。

顾翊淡淡吐纳两次,寒森森的眼睛扫视一圈,冷冷问:“你们老大来了,刚好碰上这个问题——外面那人是我未婚妻,谁动的手?”

白寒点燃一根烟,靠在锦缎花面墙上,有一口没一口吐出烟雾。

顾翊等了一秒,突然弯腰,抓住一个小青年头发,把他拖了出来:“你身子抖了一下,看来是你。”

那人抱住头,大喊:“不关我的事啊,老大,我什么都没做啊……”

白寒看了眼抖得筛糠一样的手下,弹弹烟灰:“顾先生,不是我想阻拦您,而是您再打下去,会出人命。”

顾翊不松手,冷笑:“我自有分寸。”笑容还没传到嘴角,他直盯住白寒,突然弓起膝盖,狠狠将那人下巴朝上面一磕。

沉闷的包厢内,喀嚓一声格外清晰,小青年双手兜住下巴,鲜血像小水流淌了出来。

不断哀嚎。

顾翊丢开手,冷冷道:“别他妈装孙子,你砍女人时,没想过她比你更痛?再喊剪了你舌头!”

包厢里又陷入沉寂。

白寒沉吟着再次开口:“顾先生其实不需要动这么大火气,您把他们交给我就行。”

“不需要?”顾翊转过脸,一双厉眼丝毫不避,“冷双成是罕见的Rh阴性O型血,当年为了让她回血,我曾经从澳大利亚空运一批野生沙参,好好替她温补了一个月,可以说,她现在一滴血值几十万,你的人放了这么多,赔都赔不了,还敢叫我不动气?”

白寒有些吃惊,抖了抖指间烟星,一笑:“我明白怎么做了,顾先生消消火。”

顾翊走到他跟前,压迫性地看着他的脸,强调:“就算被踢碎了膝盖,我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指头,今天这事,你一定要给个结果。”

白寒看了看他的眼睛,掐了烟,利索摆摆手:“拖走,全部打断手脚,接好后再打断一次。等顾太太伤口愈合,我亲自登门拜访,双手呈上澳美各地双飞游黄金套票,随顾太太选择,确保让她开心。”

顾翊冷冷撇过眼角,不置可否。

门被推开,银光露出个半身,慌慌张张地说:“少爷你来一下,冷小姐痛得全身抽搐,缝不了针……”

顾翊眼光一冷,像是装了把亮闪闪的刀子,寒意割裂了空气。听着银光说,他本来下意识朝出走,才走开两大步,突然又转过身来,一言不发抓起那个双手捧着破碎下巴的人的头发,猛力朝沙发上一带。

白寒还在惊愕,顾翊的手已经追了上去。

下巴被磕碎,小青年发出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低嘶。

银光大骇,整个人扑了过去,死命地抱住顾翊腰身,喊叫:“少爷少爷,你冷静点,他快被你打死了!过来两个人啊,帮我拉住少爷!”

几人困住顾翊,不让他再出手。银光又着急大喊:“没时间了,少爷过去看看冷小姐吧!”一句话提醒了顾翊,他冷冷掀开身上几双手,脸色阴沉地走了出去。

包厢里有一名手下挨近白寒,迟疑问:“白少,现在怎么办?”

“以后记得别惹顾翊。”白寒淡淡地说,走近地面蜷成一团的人影,微微躬下身子查看,“今晚第一次打交道,就知道这个男人和别的商人不一样,不是那么简单。”

那名手下也算得上是个小头目,有些不明白老大的淡然,支吾着没有作声。

“从头到尾,顾翊不问这事为什么发生,不问匡震是谁指使来的,很明显,他知道敢在卡萨布兰卡闹事的人,后台肯定比我还硬。他怕问出来是个大人物,所以先下手朝死里打,泄了愤再说,我要是没猜错,他肯定多多少少能猜到那人是谁,却把追查责任的烂山芋丢给我,真是阴毒得很。”

白寒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戳了戳被打小青年的脸颊,那人痛得嘶喊一声,快要断了气。

“你也看到了吧,阿信?”白寒回头,看着身后的下属,笃定地说,“顾翊只打了一拳,小皮的颧骨就碎了,不是练过的人不可能有这个力道。我看他手肘开合的动作,很像是古琉球的形意六合拳,看来顾翊出身不低,搞不好还能和国外贵族沾点关系。”

他转过身,对着目瞪口呆的阿信,淡笑:“难怪杨散叫我不惹他,这样狠毒又藏得深的男人,真正被惹毛了,杀人放火都干得出来。”

阿信仿似醍醐灌顶,催促手下把包厢里的人拖走,按规矩来。白寒又摸出一根烟,点燃,看着袅袅烟雾,斜靠身子说:“……看顾翊这身手,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是哪个,白少?”

“沙小弦,当年北区警校散打冠军。”白寒吸了一口烟,半闭着眼睛,淡淡说道,“算起来,我们的沙展也快出来了。”

隔壁包厢为营造气氛的灯管不再闪烁,所有的程控灯被打开,亮度调到到最大,这里被临时作为清创室。

顾翊把冷双成牢牢抱在怀里,左手紧掐住她颤抖的手掌,沉声说:“动作快点。”

伤口边缘发白,血肉条缕翘起,看得王子鸣微微皱眉:“不打麻醉,冷小姐受的了吗?”他已经解释过缝针如果打麻药,肌肉会松散下来不利于缝合,更不利于恢复。顾翊知道这方面知识,没有为难王子鸣,只是右手环搂冷双成腰身,低下嘴唇啃了啃她脸侧:“痛就咬我,冷双成。”

消毒冲洗,清创后开始缝合,王子鸣手持冰凉剪刀剪除伤口坏死皮肉,冷双成猛地抽搐一下,身子抖动起来。顾翊加重手劲,眼睛死死盯住王子鸣用针钳夹住的缝合针,脸色也变得雪白。

一针,两针,三针……

包厢里很安静,只有冷双成抽搐着发出呜呜声,顾翊眼神越来越沉,他紧咬着嘴没有说话。缝合完毕,冷双成大汗淋漓地躺倒在他怀里,气若游丝:“顾翊……顾翊……”

顾翊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什么事?”

“康盛,康盛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你别担心,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他打横抱起冷双成,对着银光说,“开车,回我的公寓。”

银光会意,吩咐保镖送回王子鸣,驱车前往顾府。

顾翊公寓位于山林之前,偌大个阳云山,只有他这一家别墅围成了半弧,像是古代灯火辉煌的宫殿。进门时,管家有些惊异:“少爷,你怎么回来了?”

顾翊返回身子,弯腰从宝马后座小心抱出冷双成,直接走进大厅。银光在后面压低声音:“还别问了,少爷今晚不去兴远单身公寓,冷小姐出了点事。”

家仆紧跟着上了主楼梯,各司其职。

(注:感谢群里“夜静銮铃”MM提供本章医学知识,鞠躬谢谢。)

关键(改错字,未更)

冷双成睡得不沉稳,手上传来的疼痛和酒精的麻醉一直在撕咬打架,她耷拉着眼皮想入睡,偏偏意识又能保持点清醒。

顾翊在剥除她的衣服,褪下外套,正动手解开衬衣扣子时,她猛地搭上他的手,虚弱地抗议一句:“干什么,别脱我衣服。”

“你全身上下都是汗,洗干净了好休息。”顾翊握住她衬衣下摆,哗的一声,干脆朝外带力一扯,绷开了所有扣子。冷双成半吊在沙发上,身体发软,却努力挪动脚,踢了踢:“你让开,我自己来。”

“脱你这身衣服我乐意之极。”顾翊冷着脸,利索地剥掉她其余衣物,说,“C.V.S情侣装,我忍了好半天。”

冷双成动动手臂得花很大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扛到浴室、塞进浴缸里。“你叫个阿姨来吧。”她的双手不知往哪里摆,央求。

顾翊握着她受伤的左腕,另一只手已经拿起沐浴球擦了起来,像是在刷一只小狗。他紧闭着嘴,一言不发地替她清洗。冷双成坐在浴缸里,脸红得快要滴出血。忍耐了好久,她突然发力在水面打了一下,泡沫飞得他满脸都是:“听到了没有!”

顾翊拉过毛巾,擦了把脸,冷冷盯着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别扭?”抓过蓬蓬头,又按下她的脑袋,给她清洗头发,动作颇为轻柔。

“手抬高点,别弄湿了。”顾翊看她半天没作声,只垂着脑袋,头发被冲成一缕一缕的,又淡淡开了口,“以前都是我给你洗的,有个什么不好意思。”

冷双成奋力抬起头,眼光像冰刀子。顾翊笑了笑,拿起毛巾,揉搓她的脑袋:“洗过三回。”

“你是在提醒我,我留下来陪你过了三夜?”冷双成的脸被遮在毛巾下,声音很冷。

顾翊手上动作不停,掀开毛巾看了看她脸色,看了一会,嘴唇没忍住,去亲了她的脸颊。冷双成伸臂虚搭他脖子,用尽全力转头咬了他一口,恨声说:“我手痛得很,烦躁得想杀人,你来试试?”

顾翊让开身子,坐在缸沿,伸指揩向她嘴角,脸色变得青寒。冷双成不耐地拂开他手掌,反复几次,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摸摸嘴角,发疼,是今晚康盛咬过的伤口。

她冷着脸不解释。

顾翊无声地盯着她看,最后,抖开大浴巾,拉她站起来包裹好,伸手抱住她的下半肢,送回了卧室大床。

动作柔和,像是哄送一个临睡的女儿。转身离开沐浴前,他弯下腰拍拍冷双成脸颊,说道:“床头有我的睡袍,你穿好了再睡。”

先前开的止痛片渐渐起了药效,冷双成趁顾翊走开,摸到小盥洗室呕吐,再打开柜门抓出备用牙具清漱,处理好一切,她蹭到沙发前,特地避开有血污的地方,一头倒下,昏沉沉闭上眼睛。

……

梦境里一片恍然,思绪漂浮过茫茫海洋,到达黄金海岸,冷双成看到了一张脸。康盛站在沙滩上,朝她微笑,告诉她这片海域就是度假村,广告大赛的内容。冷双成看着细软的沙子,痴迷地走了上去……康盛突然倒了下来,嘴角冒出小溪流一样的鲜血,神情痛苦,但看着她的眼光坚定而温柔……

冷双成冷汗淋漓地睁开眼睛,药效过了,手掌又开始发疼。她下意识摸摸身下,果然毫无例外传来柔软质感。

看来顾翊还是把她抱回了床上。她侧过头,这才注意到身边睡了个人。

顾翊穿着黑色睡袍平卧在右侧,领口露出白皙的皮肤,在淡淡起伏。刚挪了挪手臂,他的眼睛就扫了过来,蕴满黑黑的辉光,带有隐怒迹象。

“顾翊,我口渴。”冷双成动了动眼珠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