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落在微光里,从容大方,康太听到旨意一词,面容波澜不兴:“既然比赛失利,冷小姐是不是忍受不了挫折,打算离开康明?”

冷双成沉吟,思考这个也是顾翊提出的问题。

康太手机适时响起,她接通后说了句“嗯”就挂断了。

寂静之间,康太又冷淡说道:“底下传来消息,有一位木子小姐投诉了你,据闻言辞非常不客气。”看见冷双成沉默不语,又强调几句,“我也不瞒你,康明有很多人心存妒忌,每天都有小报告打上来,等着看你卷铺盖离开,不知冷小姐对此有什么想法。”

冷双成垂下眼睫,回答:“我来康明两年半,没有一点成绩,相反地纷争不断……”

啪的一声,康太点燃打火机,优雅地吸了一口烟:“原来冷小姐这么脆弱,也罢,还是回到温室里养养花更好。”

冷双成抿唇:“康太不必激我,发生这么多事,我一直有负你和康总的期望。”

康太捏着烟袅袅走了过来,靠在长桌边缘,款款透出一口气。一双深沉的凤眼盯紧冷双成面容,冷笑:“如果我是你,就做出一单漂亮的证明自己的能力,然后笑着离开,你认为呢?”

冷双成不说话,看着这张和康盛如此近似的脸,喟叹。

“这样说吧,可能让冷小姐更能震撼点。”康太掐灭了烟,仪态娴静,“冷小姐此时离开康明,就会给圈内人士这种印象——前瑞泰金奖设计师不堪工作重压,蓄意退回情人保护圈内。我想以冷小姐谨小慎微的性格,恐怕不能看到流言满天飞。”

冷双成静默听完,承受着一切,康太说完这句话,等于把她所有后路封死,尽管大家都明白,她从来没有投靠顾翊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在履历表上填好“定居港旗、努力赚钱”的额外说明。

但是暗地里打击她时,外人是从来不讲究任何情面的。一天没过去,接二连三的挫折不断发生,就好像所有的遭遇赶到一块儿,生活对她毫不留情敞开了嘲笑的嘴脸。

冷双成沉思一刻,抬头说,目光清澈:“我答应康太留在康明,继续努力工作。”

“真是聪明的孩子。”康太静静瞅着冷双成的眼睛,又说道,“留下来就得死心塌地为康明,这点你很清楚吧?”

冷双成点头。

康太抱臂走了几步,缓缓绕冷双成半身打量,蓝色的荧屏光芒无法照亮她的面容,只有模糊的影子在转动。

“冷小姐,恕我冒昧问一句。”康太站在影子里,冷静地说。

“康太请。”

“五年前,在西顿酒店那次,你当时是不是和顾先生闹了矛盾?”

冷双成再次垂下眼睫,微微一笑。“原来和康太在一起商谈的先生,是顾翊。”看见她被人甩过耳光而无动于衷,只能是处在合约期的顾翊做出来的事情。

康太也笑了起来:“请原谅我的好奇。”

冷双成强忍不适,面色如常笑道:“康太,除了这次你善意提醒,顾翊的冷酷我早已领教多次,所以请你相信,我很清醒,能处理好工作与私人之间的关系。同样——”她浅显一笑,语声恭敬,“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我也不想追究个中细节,望康太海涵。”

康太点头,冷双成表示回底楼工作,先一步离去。康太目送她背影消失于门后,掏出了电话:“康盛,你看中的媳妇不好对付。”

冷双成下午继续站岗,心里趋近于麻木。汀娜散布和反馈了所有对她不利的消息,其实她能想到那张笑脸下的虚情假意,但她已经修炼成仙,能够照样不误地陪人打哈哈、兜圈子。谣言、倾轧、打击到处都有,她并不怕这些,真正令她如鲠在喉的,是一天得知顾翊两件坏事。

她对康太说,她相信他,这种说服更多的是潜意识里的自我鼓励。

很简单,与其在这里惊疑不定,不如趁晚上9点例行通话时问个清楚。打定了主意,冷双成下班后买了一篮水果,带上两本书去探望康盛。

小春给的消息果真没错,康盛醒了,靠在背枕上看电视,脸色有些苍白,全身上下还是很清爽利落,和平常一样。

冷双成放下礼品,站着准备开口道谢。康盛黑黑的眼睛扫了她一眼,突然说道:“过来点,冷双成。”

他衣服里面缠裹了绷带来固定肋骨,冷双成知道这个伤情,为了不让他剧烈动作,她依言靠了过去。

康盛伸出未被固定的右手,一把抓起她的左手腕,翻转过来细细查看,抬头又问:“还痛吗?”

冷双成抽了抽手腕,没挣开:“不痛了。”

“什么时候拆线?”

“就这两天。”

“今天挂点滴消炎没?”

冷双成心里苦笑,他知道的还真多。又一声不吭摇摇头。

康盛唤护理去准备,继续拉着她手腕:“吃过晚饭了吧?等会就在这里挂点滴,就当是留下来陪我。”语声毋庸置疑,手掌的强度也同样毋庸置疑。

医护人员来后,康盛才松开了冷双成,趁乱时又翻起她的掌心,送到嘴边重重一吻:“清醒过来就看到你,真是高兴。”

冷双成一阵脸红,连忙退到沙发上,伸手让医生扎针。穿着粉红外套的小护士一直盯着她笑,笑容里有那么几丝含混不清的内容。

她突然想起刚才搭乘直属电梯,几个小美眉唧唧喳喳讨论的话题:“顶楼贵宾房里的帅哥知道不?康明盛企的康总,昏迷时叫过一个人的名字。”

“被业内美女称为港旗第一美男的康盛?你快说说,他喊的是哪个?”

一位粉红小外套轻轻咬了嘴:“不大清楚,好像是在叫冷什么成……”

冷双成避了避身子,喟叹一声。

超大荧屏里正在播放一部古装剧,康盛注意到冷双成神情变得专注,不由得停下按钮。他静静地看了一会,说:“剧情很烂,漏洞不少。”

冷双成依然专注:“服饰好看就行。”一面趁机搜捕屏幕中的各色羽衫长袍,牢牢记住样式,由于思想过于热切,手机震动许久她才清醒过来,一看时间到了9点,连忙摸出查看。

毫无例外是顾翊来电,但现在这个场合不适宜她询问疑虑。

刚接通,顾翊千年不变的冰冷口吻传过来:“9点过了,怎么不打电话?”

这可是今天清晨离开公寓时,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冷大人亲口保证:每晚9点通电话联系。

冷双成含糊:“看电视忘了。我等会再打给你。”

“不准挂,你现在做什么?”

“挂点滴。”

那边口气稍缓:“医院里?一个人怕不怕?”听起来居然还有些愧疚,冷双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康盛开口唤道:“冷双成,手冷不冷?让我看看。”

冷双成吃力拈着手机,左手手指颤动,差不多拿不住负荷。顾翊在那边停顿数秒,然后语声倒是沉稳低柔:“你和康盛混在一起?乖,告诉我,什么时候你才能想到回去?”没等她回答,那边已经喀的一声切断电话。

冷双成暗自狠咒一句,抬起头朝康盛笑笑,继续挂着点滴,专注地看电视。临走前,康盛吩咐下属送她回公寓,并且叮嘱明天一定要来检查手伤,他要亲眼看她痊愈。

正说着,护理递过一支电话,禀报:“康总,你找的人。”康盛接过听了一阵,然后递给冷双成,不说一句话,冷双成诧异接听,里面传来一阵抽泣的声音:“是我做的不对,冷小姐,我现在很后悔,请你原谅我……”

原来是木子小姐的道歉电话,冷双成抑制住惊疑,温言相劝几句,哄着她挂断。最后冷淡直视康盛:“康总怎么做到的?”

康盛微笑:“你肯定想偏了,我只是给周先生打了个电话,请他将心比心,体会我的难过。”笑容浅显干净,不带过多的痕迹。冷双成静默一秒,欠欠身,道声“多谢”,离开了病房。

惊讶

蓝色手机荧屏暗淡下来,表明通讯已经结束。冷双成站在月色花影里,低头看着指下的按键。阳台上紫藤花随风荡漾,枝叶婆娑,银月剪下了满地斑驳,一种低迷的温柔在夜风中弥漫散开,差不多要窒息她的心脏。

但刚才的通话让她头脑异常清醒。

顾翊问,冷双成,你什么时候嫁给我?语声还是那么冰冷,隔着万里时空,她都能想象那张俊脸上的遍布寒霜。就在她惊异得不知怎么回答时,顾翊又冷冷地说:“听着,冷双成,如果你做不到完全信任人,那就直接到我身边来,这样至少能打消一点你的顾虑。”

冷双成听着那边又冷又酷的声音,清浅呼吸。她其实很想问,如果以后避免不了要和康盛在一起,你是不是也能完全相信我。

没想到,顾翊提到了这个问题:“离康盛远点,探望可以,保持适当距离。”已经知道她的续职,对此没有多大异议,只是说了句你考虑清楚就行。

冷双成听完,蓦地想起凌艺雅那优雅的转首,口齿伶俐地回答:“先管好你自己。”

她相信他听得懂这句话。她还记得清晨送他离开公寓,他把她抱在怀里抵死纠缠,警告她不准和别的男人有半点越矩的事。

那冷厉的眼睛、坚毅的嘴唇至今令人记忆犹新。

其余方面,顾翊从来不会勉强她,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从后面天成一如既往地对待韩功也可看出他的冷静,唯才是举、公私分明才是天成国际生存下来的不二法则。

但是一涉及到康盛,她拿不定他最深层次的想法。因为他的容人之量可不包括假想敌。

冷双成无奈地笑。

在投影室,她能看出康太对顾翊的质疑,为了维护顾翊,她两次婉拒私人话题,用“相信”一词撑足了她和顾翊的面子,她表现得冷静,工作上也同样不含糊——关于那个最后的剪接,他和康太,有一个人撒了谎。

通话时,顾翊明确表示,宣传片属于小case,又鉴于她反复提及大赛要求,他还不屑对小菜动什么手术;康太模仿顾翊的技术来制造她工作上的漏洞又不大可能,因为康明卡掉了她的金奖,只会让她更受打击地离开,而不是符合康太殷殷挽留的希求。

到底谁在撒谎?两个都是老狐狸,言语、行为看不出一点端倪。

顾翊要她相信他,那她就相信他吧,无论如何,既然能狠下心来跪求爱情,她相信他不会再伤害她。

今晚探过康盛,冷双成又有个难题。

医生在给康盛按摩,做主被动对掌、指间关节屈伸功能练习时,他表现得很不耐烦,而且脸色阴暗,好像已经知道左手致残的事实。她当时看得于心不忍,有点明白康太淡化儿子伤情的苦心了。

如果一个骄傲的男人正值黄金时段却被告知残疾,那么对于他的自信会有致命的打击。

康太始终没说什么,而正是当事人的沉默,让她心里更加愧疚。她听到消息说,康太打算专聘一位有口碑的医生随身照料康盛,才放宽心。

飞龙在腕,滴溜溜发散辉芒。冷双成用指尖拨开珍品手镯,细心给下午被木子小姐拉出的伤痕上药。那药还是康盛塞给她的,在拉住她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一切。

白皙纤瘦的手腕上勒了道褶子,鉴证那位施虐者突如其来的伤害。

木子看起来有些无理取闹,不知是不是哪位暗中人物先派出来的探头兵。并非是她杞人忧天,她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卡萨布兰卡的事顾翊没有多交代,只是转告他在着手处理,要她放心生活——毕竟朗朗乾坤下,暗黑报复之事没那么频繁发生。

于是她再次选择相信他,何况爷爷也教导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填,走到最后,一切都会露出本来面目。

想起爷爷,她又是一阵难过,随便淋浴两下,胡乱地倒头睡了。

书也没看,编程也没钻研,手机按成了休眠。

清风盛装,月影流纱,顾翊站在半拱的露天阳台上,满披清辉。他在栏杆上惯性一磕,阖上了手机。

这里是白寒的私人寓所,昨天白寒就通知他,从新加坡空运过来的女孩已经到位了,邀请他“过府一叙”。他晚上处理好公事赶过来,在白府刚好碰见了一个清媚佳人。

顾翊第一眼看到范盈盈,就知道是她了,用来打入凌志云势力的楔子。盈盈脸尖眼大,皮肤白皙如玉,带着我见犹怜的神情,是一种让男人一看就有呵护欲望,要放在手心珍藏的美女。

盈盈表现得很乖巧,隔着适当的距离,委身伏坐在顾翊身边,散开的晚礼服裙裾像朵柔丽的晚香玉,潜伏着危险欢愉的花语。

她的举止或许无措,但自带一份娇媚风情。整个陪客期间,她眼波流转,频频关注顾翊,为他斟满香槟,完全展示了白寒培养出的礼仪。

顾翊向白寒轻轻掠动嘴角,白寒就知道他已检验满意。目视盈盈退场后,白寒转过头看向顾翊:“动作还有些生涩,不够雅致,如果不急,我还可以强训几天。”

顾翊的眼睛蕴集清亮,手指抚摸玻璃杯沿,抿嘴不语。白寒又轻声提醒,他回过眼神,说:“没必要,把她送到凌艺雅身边,她自己知道学,这样凌艺雅更有好感。我会安排她们多在一起,等她混熟了,再制造机会,让凌艺雅带她回家。”

白寒点头,顾翊强调:“身世一定要清白,彻底消除老狐狸的疑心。”

“凌小姐带回去的人,凌专员先放了一半的心。”

顾翊交代完一切,又恢复了冷淡对外的秉性,沉默着不说话。白寒看着他被灯光勾芡的轮廓,吸了一口烟:“上次给顾太太赠送旅游套票的事……”

果然点对了卯,顾翊抬起眼睛,有了反应:“先不急,我时间排满了。”

白寒听得明白,微微一笑,随口找了句:“盈盈的事就拜托顾先生。”

顾翊没回答,看着曳地帘幕像迤逦裙裾漂浮,若有所思:千万不能让冷双成也穿上晚礼服,否则太危险了。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九点,起身走向阳台。

明月正好,清照有言。

第二天是周五,冷双成照常上班,微笑迎宾、午间休憩、下午躲过轰炸,一天又很快过去,探视康盛时,康盛神奇般地换上了长袖衬衣,正斜躺床上看她带去的小说。

气色不错,恢复了神清气朗的俊帅。

抬头看见她走进来,康盛笑得很开心:“我等你一天了。”护理招手,携带闲杂人等撤退。

冷双成微汗,主动询问他的伤势有没有好转。康盛答得也利索:“看到你,感觉好了一大半。”冷双成再次不知道说什么……

例行公事挂完点滴,康盛要求她走近,伸手去抓她手腕。冷双成有所准备,稍稍退了一步。康盛眼色一沉,向前倾身,胸口受压,痛得他沉闷地咳嗽:“过来,冷双成!”

结果还是被他抓住手掌,送到嘴边亲了下:“做我护理吧,我好得快些。”

冷双成想起在康明听到的专聘传闻,问:“康太说为你请位专业医师,找到了吗?”

“嗯。”康盛偷偷捏了捏她的手指,留恋不放,“今天很凑巧碰到的。”

“那就好。”

“不如你好。”

“……”

尴尬几秒,冷双成没话找话打破僵局,趁机回抽手指:“医师是哪里请回来的?”

康盛平嘴一笑,无限典雅:“是个美女,从北部来的,明天朋友的师妹,康太以前还邀请她去家里做客,明天对她评价很高。”

康盛说得这么详细,暗示了一些可能性,同时也撇清了日后和他的关系。冷双成听得好奇:“是哪位美女,这么有口碑?”

“李离。”

冷双成沉默了会才反应过来,吃惊:“蓝天医行的神经专科李医生?”

康盛见她惊异,细细查问。两人互相套出一些讯息:冷双成和李离因为看病结识,李离辞职离开蓝天,看了以前的度假村宣传,本周来到港旗,正在黄金沙滩采风时,被康太认出来,邀请回了康宅,康太动用了李离师兄黎天远的关系,才说服她点头答应做一段陪护。

……

冷双成回到公寓,心情变得很高兴。

周末换班休息,一早起来,晨雾缭绕,空气清新。她吃过简易早餐,摸开手机一看,已经7点了,同时才想起昨晚忘记和顾翊联系。

而手机上也没顾翊的来电显示。

冷双成考虑了下,还是决定大清早不去扰人清梦,施施然来到了公寓旁边的小公园,以前她就看中的地盘。

公园里大多都是逗鸟消遣的老者,她轻车熟路地走进棋园,找到了一直供她观摩棋技学习的汤老,静静地坐在木墩子上,开始聚精会神地观看围棋对弈。

一局终了,银发鹤颜的汤老看见冷双成一颗脑袋快垂到棋盘里,爱怜地推了推:“丫头,又来了。”

这样的对话每个周末都会发生,还包括八十高龄的汤老着急撵走冷双成,催促她抓紧大好年华,好好去谈场恋爱的话。冷双成每次都婉言相拒,并不解释是否有男友的事。今天汤老和她聊了几句,突然说:“丫头的男朋友不错,谈吐文雅,棋术惊人,连我这个围棋九段的高手都败在他手下。”

冷双成惊愕:“汤老说的是?”

汤老哈哈大笑:“丫头不会连自己的男朋友都不知道吧?他一连找我下了三次棋,说是你爱这消遣,特地来取经学艺。”

是谁?打出了她的旗帜,从而博得老人的熟悉与好感?

冷双成马上想起了一个可能:“顾翊?”

汤老直笑:“难道丫头有很多男朋友?”

原来真的是顾翊,看来这次来港旗,他不仅送来文件、陪她挂点滴,还暗地里拜会了汤老。

他到底想干什么?

冷双成心里很吃惊,温言推磨几句,借口离开。接通和顾翊的联系,巧妙打听消息,被他冷淡推脱过去:“白天你要工作,我听你说过这个棋园,路过公寓就顺势进去打发时间。”

怎么可能这简单,冷双成直觉地要问,顾翊却要求她飞来天成陪他。两人隔着没见面,都各自为政,互不迁就,冷双成婉拒顾翊提议,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正走着,手机又开始震动,摸开再看,发现是陌生电话,疑虑地接开:“你好,请问是冷双成小姐吗?我是沙岛监狱的程珍,上次受你委托帮忙照看沙小弦的狱警,冷小姐还记得吗?”

冷双成记得,每月第一个星期日是她辗转沙岛探视的时间,她自发去的,但是每次沙小弦都拒绝见她。

狱警打来电话,她吓得心神不定:“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有个好消息通知冷小姐,沙小弦由于在狱中表现良好,去年提出的减刑申请今天已经批下来了,她可以提前半年获释。”

冷双成加快脚步,直觉地朝大街走去:“那她现在在哪里?”

“沙小弦取了七年前的包裹,已经离开了沙岛……”

后面说了什么,冷双成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紧攥手机,拔腿朝公寓跑去,沙小弦没打过电话,这就意味着不想惊动任何人,那她现在去了哪里?

直觉告诉冷双成,既然简苍无法来接沙小弦,沙肯定是去了七年前简苍的住宅。

冷双成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去找证件,飞回北部。

周末总是让生活充满了不期然。

沙小弦

兴远大道面接单身公寓,钢铁丛林里简约大方的居所。阳光从顶部倾泻而下,点燃了外在粉刷的紫釉色,亮得刺眼。

只有一个人黯然无色,沉默站在高楼大厦前,一瞬间流露出的心如死灰,甚至摒弃了她身上原本浑然一体的冷漠特质。

沙小弦面色像纸一样的惨白。

从沙岛出来,她将证件、为数不多的数百元钞票塞入口袋,然后将背包朝后一扔,彻底地成为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工作没了,阿澈死了,双亲仿似从来不存在,她当时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找到简苍,唯一和她有关联而无血缘关系的亲人。

二十多年来,她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懂事时身边就有了简老爷爷和简苍。他们关怀她,给她创造各种学习、锻炼的机会,给予她最无私的爱。爷爷病逝,这种亲情由简苍来延续,继续一如既往地督促她、照顾她,可以说,除了七年前运钞失误、阿澈牵连致死这个毁灭性的打击,她的工作、生活都是一帆风顺。

登机过境,七年的牢狱之灾磨损了她的身体,所有机务人员毫无例外地对比证件和她本人吻合的可能性,整个过程漫长,她不发一语,冷冰冰地接受各种审视,出了机场,她就买了顶棒球帽盖在头上,遮住了零星碎白的寸发。

配上七年前和阿澈同一款的Burberry黑红条纹长袖T恤,黑紫灯芯绒休闲长裤,橱窗镜子里呈现出的是她帅气苍白的模样,皮肤透白,神情冷漠。

打车直奔以前和简苍共住的公寓,已经易主,对方颠三倒四说不出简苍的去处,她转头离开。再去萧氏祖宅,彩色镀锌铁门森严,门童看了看她的样子,隔栏丢过一句话:“大少爷死了,少奶奶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