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双成头也没回,钻进夜景,一溜烟跑了。

清醒

五月的夜低迷、温柔,薄脆的风迎面窣窣吹来,清浅拂送规划整齐的花卉馨香。高楼林立、灯火丽影、一阵又一阵的鼎沸人声四聚而起,却给人有些窒息感。

北部的夜还迷人,也难以抵挡对港旗的依恋。那里清净、无忧,可以不去考虑更多的症结。

这是跑动时的冷双成的整体印象。

她顺着沙小弦消失的右侧急切奔走,视线晃动中,除了浓郁压抑的夜景,哪里都没有那抹瘦削的影子。四处的光影好像挤压了过来,她马上警觉,停住脚步,阻止眩晕继续发生。

沮丧地坐在花坛边。不见了沙小弦,只能等她打电话。

喧嚣的声音洒满全城,宣泄的灯光痛快地照射,北区的人们活得恣意淋漓。冷双成静静打量周围,内心有些艳羡,慢慢吐纳气息。

头部受了撞击,身体又没有休息,多少会引起不适,她得照顾好自己。

电话震动,低头看,顾翊来电,掐掉。

不知过了几分钟,再次低头,发现是李离,诧异地接起:“李离?”

李离笑声阵阵:“双成,有人担心得饭都没吃好,我特地打电话来问问。”

原来是康太转告了一切,冷双成的声音里也带了了悟:“噢,我很好,谢谢。”

“真的好吗?”那边还是笑。

漫不经心的口气却让她顿了顿:“一半高兴一半愁。”如实相告,一如从前的亲切交谈。

传来李离开始走动的声音,仿似到了一个寂静的地方,她的嗓音一改轻慢,变得凝重:“双成,怎么了?”

冷双成知道她不会向康家吐露什么,但还是觉得难开口,整理下情绪,开始斟酌着说:“刚才得到证实,沙小弦是我的姐姐,这个消息让我很高兴,不过后来又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让我现在很发愁。”

李离呵呵笑:“双成,你心里怎样想的,顺着心意就行。”

“好的。”微笑阖上手机。

说出来简单,做出来难啊!冷双成握着手机,心里忍不住喟叹。

她还记得那晚看到的李离恬静的脸,不受尘世困扰的样子,让靠在玉兰灯柱下的她没来由钦羡。很多时候,她都选择相信别人,坚持内心所想的东西,只是没想到,这次回北部,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冲击。

她在默默承受工作里的压力、感情中的猜疑,顾翊在背后和她讨厌的人约会;她在坚持岌岌可危的信任,顾翊不断爆出暧昧的新闻;她多次追问顾翊到底在做什么,也是想极力挽救第二次薄弱可见的爱情,无奈每次都被他推脱过去……

最主要的是,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做都不能轻易打击她的信念,她只相信眼睛看到的内容——顾翊和凌艺雅,绝对有问题。

什么时候他们能默契到,他只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就做个了断吧,顾翊。”冷双成呼出口气,单肘衬在双膝上,喃喃自语,“既然你不能帮我坚持下去,那就做个了断。”

凌艺雅或是她,只能选其一,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没必要再无止境地纠缠下去,第一次恋爱里饱尝猜疑和压力,没想到第二次还是如此。

暧昧的日子,她受够了。

正想着,顾翊又打来电话,这次她爽快地接起:“喂。”

“为什么要跑?”顾翊的声音压抑了抖颤的部分,恐慌和怒气一听无余,“为什么要跑?说!”

“跑开才能想清楚一些东西。”

“你要想什么?和我好好呆在一起就这么难?”声音的恐惧混杂颤抖不减,最后还狂怒地升起,“你难道不知道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疑惑不是假的。

“你走路总是不小心,爱撞在车上!”

冷双成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她发现这是实在话,加上以前恋爱时,心不在焉地横穿街道,她前前后后共经历过3次事故。

探望康盛归来1次,昨天接到电话后1次,还有1次是在顾翊的眼皮底下发生的。想起一周前在东水街顾翊说的害怕她跑掉的话,她初始以为是他的软化计策,这次彻底地相信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低沉的呼吸,面色上的寒冰稍稍缓解。两人似乎在暗自较劲,都不说话,最后,还是冷双成温和地发出声音:“听到这样的话,别人都会以为是好老公打来的责怪电话,可惜我难以消受美人恩情。”

明知顾翊看不见,还不知觉地笑了笑。

温吞的语声马上让顾翊降了温:“你什么意思?”

“我一直相信你爱我,总是愿意承受一切,不过现在快撑不住了。”

说得干净利落,也说得顾翊那边没了声音。

“因为你一边在爱护我,一边在狠狠伤我的心。”后面还有一些话,她就没再说了。涉及到“爱”和“悲”的,还是让她难以启齿。

“你在哪里?”顾翊问得慌张急切,“告诉我你在哪里?有什么话当面说!”

“好。”冷双成回答得也干脆,“明天离开前,一定约你见面。为了避免有什么误会,我们好好谈一次。”

顾翊比她先一步切断联系,不知道是不是又摔坏了手机。

她继续坐着发呆,像个等待父母认领的小孩,眼睛里的执着混和夜色,穿透清凉的风,渐渐落出一片沉寂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沙小弦从花坛后走了出来,沙沙地说:“我不来,你就这样等着?”

冷双成惊喜回头,脸上洋溢大大的笑:“沙宝!”怕她再消失似的,跑过去拼命挽着她胳膊,眉开眼笑,“我总觉得你在我身边,原来是真的!”

姿态自然而亲昵,脸蛋笑意盈盈,一扫刚才悲戚、断然的影子。

沙小弦看着她的眼睛,摸了摸帽檐:“我一直跟着你,你坐在这里发呆半小时,现在想清楚了?”

冷双成不由得微微张嘴:“你都听到了?”

沙小弦点头:“明白自己的感受就行,别人说的话都是狗屁。”

冷双成带沙小弦下榻三星酒店,发现她什么都没带,放好证件、手袋,抓起手机和钱包拉她出了门。问她要不要给白依依或者白寒挂个电话,她像个木头人不回答,多问几次,才动了动眼珠子:“我没号码。”

“他们没给?”

“不记得。”漠不关心的声音。

冷双成大奇:“你对数字不敏感?”

“嗯。”

冷双成呵呵直笑:“我也是啊。”想了想,又偷偷地说,“沙宝好像对男人也不感兴趣。”

瘦削的身躯在电梯里映着锃亮的影子,沉寂之间,才听到沙哑的嗓音冷漠地说:“男人都靠不住。”

街道上人影幢幢,依然热闹非凡。冷双成牵着沙小弦的手,擦着人缝走,小情侣一般都回过头惊叹:“好漂亮的龙凤胎。”

解释过几次,发现小弦没有反应,她也逐渐释然。

两旁的玻璃橱窗明净,照得出倒影。冷双成拉过沙小弦,并肩站着,笑道:“沙宝,你和我穿一个型号。”

沙小弦的眼珠渐渐聚集在光亮上,里面清清楚楚反照出一切,包括相邻不远对街的动静。她默默看了一会,突然说:“你去国美大厦等我。”转头抽开手臂。

冷双成惊叫:“沙宝,你去哪里?”

“我去买汽水。”

冷双成还在惊疑不定地站着,沙小弦指了指街尾一家店:“我爱喝老牌子。”转身走得坚定,瘦削的背影缓缓融入人潮。

冷双成目送她没有丝毫异样地离开,摸摸脑袋,也转身朝前找国美大厅。

打架

水流般的人群来来去去,顷刻遮住了沙小弦留给冷双成的背影。

沙小弦斜插对街,步伐稳定地走向街尾,左侧玻璃橱窗上掠过一阵又一阵光亮,她笔直走了三分钟,再果断地折回身子,就能看见冷双成正在放心离去。

直接拐进旁边的一条街巷。

巷子宽窄适中,属于暗街之类的地方,十一天前,她也来过这里,买到了白寒在卡萨布兰卡消遣的消息。经过这么多天,巷子里的环境没有发生多少改变,渗水的墙壁,坚硬的青石板砖,高高悬挂的路灯,一切静物透过朦胧夜景,潜伏出致命的凄清。

伸手摸进长裤口袋,掏出捏了一晚的橙子,慢慢朝前走。

巷子里除了滴滴答答的水声,还有闷哼倒地的男人声音。随着缓慢靠近的脚步,眼前的情景让她看得很清楚,也是预料中的场面:阿汀双手捂腹,蜷曲着倒在水渍渍的砖面上,满脸痛苦难抑。一个扎辫子的男人提起他白色衣领,挥手又狠揍了一拳。

“呸,不还钱又不说出那女人下落,简直是找死。”辫子男吐出一口痰,扑地黏在阿汀身上。

“找我吗?”沙小弦沙沙地说,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得平稳。

苍白的脸,深黑的瞳,冷与静的气质黑白分明,地上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她就像暗夜修罗破空而出。

寂静深巷突起沙哑嗓音,辫子男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神情,脚跟还朝后大退了一步,看了看四周围堵的手下,他又阴恻恻地笑:“等你很久了。”

“沙宝,他们抓我来,就是为了引你上钩。”地上的阿汀嘶鸣了一句,血水不断流出嘴角。

辫子男冷笑:“不准多嘴。”抬脚就要踢,一个黄色圆球突然飞过来,狠狠砸中了他的膝盖。“啊——”地一声惨叫,他抱住右脚猛跳。

“我也找了你们一晚上。”

沙小弦摘下棒球帽,挂在依墙搭建的晾衣杆头,冷漠地直视前面。

从边缘到西顿的路上,从西顿到下榻酒店的路上,她都留心观察街道巷脚的动静,只是记不清那批闹事者的脸,她迟迟没办法找到人,等到一伙年轻仔扳着阿汀的肩膀进了暗街,也马上跟了进来。而且在餐厅里,她把蜡烛油灌进橙子肉,下意识地捏水果试硬度,直到夜色降临,才起身离开。

当然,做所有事的前提必须是瞒住冷双成,先确保她的安全。

辫子男看了眼沙小弦这边,突然转过头,对身后穿黄T恤的年轻人说了几句话,沙小弦听不清楚,地上的阿汀却微微动了两下。

“一起上。”最后他发出了指令。

话音一落,原本站定不动的沙小弦猛然起步,一阵风冲向打手圈子,临到跟前,她借力蹬上左侧墙壁,长腿一伸,脚带千钧扫向人群。

有两人顿时倒下。巷子里一片酣战。

冷双成站在国美大厦外,踮脚望着来路,不知不觉等了**分钟。手机里没有陌生来电,沙小弦又不见踪影,她总觉得心神不宁。宣传壁下走来一批游客,一个黄色T恤的年轻人从人群后钻了出来,趁她低头查询时间,突然抢过手机,拔腿就跑。

“嗳,你干嘛,我在等电话!”冷双成急得大喊。手机掉了不要紧,关键是沙宝找不到她就惨了!

黄T恤一溜烟扎进人堆,没有回头,却把手机贴近耳朵,像是在接听电话。冷双成一看,更急了,连忙追赶过去。那道黄色背影始终没跟丢,一直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钻前钻后,最后身子一拐,跑进了暗暗的街巷。

冷双成刚刚追到巷子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前面隐隐约约传来男声嘶吼:“沙宝,你冷静点!”她大吃一惊,更加拼命冲了进去。

巷子中段围着一群混混,沙小弦双脚腾空而起,似灵敏的豹子分击众人,一个白衬衣的男人背靠在墙壁上,小心翼翼躲避飞过来的拳脚。看到她跑过来,又喊叫:“小姐,小姐,求你报个警,要打死人了。”

“阿汀,不准报警。”混斗中传来沙哑的声音。

冷双成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现沙小弦能控制局势,捱墙根走近扶起了阿汀。打斗场面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没必要害怕,而且她愿意听沙宝的。

“我先扶你过去。”

冷双成搀扶着阿汀,准备经过混乱群,放他先离开。墙壁上突然扬起一团模糊的黑影,她眼角扫到,心里一激灵,硬生生推开阿汀,双掌擎地,利索地向前翻越了几个周身。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站定后,她冷冷地问。

两个手提啤酒瓶的小青年恶狠狠地逼近,不作声。冷双成扭开上衣领口两粒扣子,嘴里诅咒:“见鬼,又要打架。”双肩垂下,灵活甩甩手。

虽然在国外接受的是淑女教育,回来后又被顾翊管得紧,但不能阻止她正当反击,尤其在今晚这个时候。

考虑一秒,冷双成还是挑起一根竹竿,捏在头顶转个圈子,试着摆出个温和的笑:“来吧。”

混战的人越来越多,好像从巷子尾又加入了六七个年轻仔,其中不乏身手好的黑衣男。她撑了十分钟,用棍子打退三次进攻,沙小弦腾空跃起,一个筋斗落在身后。

“你们先走。”沙沙的嗓音再次命令,“他们叫了人。”

冷双成喘口气,发现走上前的冷美人眼露凶光,透出一股彪悍的红,微微一怔。阿汀手捂胸口,咳嗽出血丝:“我们最好回避下,沙宝见了血就控制不住自己。”

还没说完,沙小弦冲向墙壁,长腿第N次借力侧踢。冷双成丢下竹竿,扶起阿汀,刚走两步,右手门洞里突然钻出一个人,手中瓶子哗地劈开夜色,结结实实朝两人额头磕去。

她想都没想,猛地一扯阿汀,抱住了他的身子。

砰的脆响,玻璃瓶在冷双成后脑粉碎,污浊的液体合着黑红色的血迹流淌下来,顺着白皙的脸庞蜿蜒。

“啊——”她痛苦地低喊一声,蹲下身子,捂住了眼睛。

阿汀回抱住冷双成,用后背抵挡住那人的脚踢,倒下:“你怎么了?怎么了?”

“眼睛痛!”冷双成颤抖着声音,“好像烧了起来!”

“臭娘们,今天是洗发水兑肥皂水,送你个教训,下次再敢惹事,朝死里打!”有人大声呸了一口,吼叫,“走了!到手了一个,可以撤了!”

“妈的,那女的也太变态了,这么能打!”群声埋怨。

十几个混混分两侧逃离。沙小弦回头看了一眼,突然面色一寒,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猛力抢跑。追到辫子男身后两米,双腿凌空弹跳,小腿架上脖子,一招反剪将他拖了回来。

她灵敏爬起,压住男人身子,强韧的拳头像雨点般落下。辫子男惨叫不断,摆动的头颅四周都洒满了血滴。

灯光映照着沙小弦苍白的脸、冷厉的唇,她的眼里迸散骇人的血红,手肘开合,机械快速地砸击。

“沙宝!沙宝!”冷双成闻声大叫,支撑着站起,双手摸索向前,“别打了,我很害怕!”

杀猪般的叫声传到深处,隐隐回荡,吓得那批混混也不敢跑回来救老大,她怎么不怕沙宝的疯狂?

地上的男人已经没了声音,沙小弦回头看看鲜血直流的冷双成,又砰的一拳砸在半死软尸的脸上。

沙小弦用街角水喉冲洗冷双成眼睛,脱下小皮的衬衣,为她缠住了头。冷双成面色冷白,乖乖坐在台阶上,劝慰:“沙宝,我没事,就是眼睛有些蜇人,过2天就好了。”

“头痛不痛?”

冷双成停顿一下,还是选择摆了摆头。

沙小弦接过阿汀递来的水喉,清洗手臂脚踝的血迹。“你怎么来了?”她沙沙地问。

阿汀咝咝抽气,插了句嘴:“沙宝,刚才那男的叫黄T恤去国美,我听到了。”

沙小弦停下冲洗,看着他。

阿汀马上接话:“‘还有一个在国美,去引她来。’辫子就是这样说的。”

冷双成不由得张嘴:“他们是谁?怎么知道我在国美?为什么要引我来?”

阿汀羞愧地低头:“都是我害了沙宝和冷小姐,辫子他们来讨债,我只够还利息的钱,他们就抓了我,用我引沙宝上钩,报边缘里打架的仇。没想到沙宝真的来了,估计今晚你们一出门,就被他们盯上了。”

并解释:辫子男找沙宝一个星期,天天晚上在北区大街小巷转悠。刚抓到他时,辫子就说过,要是那女的不来,今晚就该你倒霉,叫人给你收尸吧。

沙小弦扣好棒球帽,双手插在长裤口袋,背对他们站了很久。听完阿汀絮絮叨叨补充的话,她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弯下腰,小心擦拭冷双成眼角。

一直沉默着,脸上好像没有任何想法。

“他们是凌家的人?”终于,沙沙的声音开口了。

“不是,辫子是专门收高利贷的,躺医院的那个是他大哥,出事之前给凌家保镖开车。”

“他们从什么时候跟踪的?”

阿汀摇头:“不知道,国美这片是他们常呆的地盘,是不是一上街就被跟了?”

沙小弦没有回答,只是说:“我知道了。”然后送冷双成去临近的医护所包扎,阿汀也缠上了绷带,只有她拒绝检查身体,额头、嘴角、手腕擦了些碘酒,草草了事。

和阿汀分手前,沙小弦掏出那卷钱,要求他搬离北区,并表示会叫白寒转账还清欠款,阿汀不答应,她冷冷地说:“不是白给你的,攒了钱就还给我。”

阿汀看了眼她的脸色,接过钱道声谢转头离开。

继续穿着皱巴巴、血污污的短衬衣朝回走,一路紧紧牵着冷双成的手。如果有路人转过目光露出惊疑,她就恶狠狠地瞪回去。冷双成眼部缠了三层纱布,总是迟疑地问:“沙宝,你没受伤吧?让我摸摸看?”

“没事。”

“那个扎辫子的……”

“死不了,我有分寸。”

冷双成摸索着,抓了抓沙小弦手臂:“以后别打架了,你那个样子好凶啊!”

沙小弦赶紧牵过她,避免行人碰撞:“这些人必须揍。”

“……”

“对付流氓的人要用流氓的方法。”

“又不听话,哪有这么多流氓要打。”

沙小弦的唇轻轻吐出三个字,不让冷双成听见:“凌艺雅。”

阿汀他们心态纯良,她却推测了一个可能:今晚她们才刚见面,谁能知道她们在一起?除了顾翊就是凌艺雅,而且在冷双成走出西顿后,她看到凌艺雅打过第三个电话。

下榻的酒店出现在眼前,沙小弦带着冷双成走进面积不大的接待厅。吧台后的小姐站起身,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红晕,礼貌微笑:“顾先生在等两位。”

沙小弦脸一沉。

与此同时,“冷双成”惊慌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一道黑色身影冲了过来,抢走冷双成的手,把她抱住了怀里:“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