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双成一双手不敢放松,不断回头对地上躺倒的同事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替他向各位道歉!”声音快要哭了起来。

“顾先生以一敌四,两分钟内打倒主楼最好的保镖,这份功力令人赞佩。”前方慢慢响起一道男声,低沉平稳。冷双成从顾翊身后伸出头,这才看见康盛背立落地幕墙,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他的影子,同样地凛然不可侵犯。

他解开西服衣扣,淡淡地说:“你们先下去,我亲自来会会顾先生。”

一股大力将冷双成拉开,顾翊紧钳住她的手腕,冷冷一笑:“早该这样了。”冷双成看看面罩寒霜的顾翊,想都不想,直接扑到他怀里抱紧:“顾翊,我求求你,求求你好吗?你是我老公,他是我的恩人,我夹在中间很痛苦啊!”

顾翊面色松动了下,他低下头亲了亲她头发:“现在才承认,晚了点。”话虽这样说,手臂却紧搂着不放,黑色衣袖传达出一种强大力度。

冷双成眼圈发红,从他怀抱里转过身,面向康盛:“康盛,你也看到了,冷双成只要沾上了顾翊,这辈子根本撇不清。”顾翊手臂占有性地一紧,她咳嗽一声,两眼泛红:“我也曾经想离开他,跑得远远的,但是他一来,总是改变了我的生活和想法。就连刚才在办公室里,我都想着把他赶出去,但是一看到他那样子,心底就先懦弱,投降了——”

顾翊突然咬住她的脸侧,打断了她:“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康盛褪下外套,提起衣领,轻轻地放在桌上。脚步一边缓缓靠近,一边挽起衬衣袖子。

冷双成弓起手肘,冷冷撞击顾翊胸口:“你先出去等我。”顾翊站着没动,低下眼,冷淡辨析她的神色。冷双成泪珠滚滚而下,溪水般流个不停,突然侧过头,恶狠狠地吼道:“出去啊!你一定要逼死我吗?”

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向来强势的顾翊也微微一顿,伸出手掌遮住她的上半脸,亲了亲,转身乖乖朝门外走去。

一道风声猛然追过去,一直铁青脸色的康盛出手了。

他潜得足够近,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利落的飞踢劈向顾翊后背。冷双成咬紧嘴,双臂齐齐朝外一挡,阻止住了攻势。康盛退回一步,前面的顾翊转身更快,还没等他完全站稳,黑色人影就扑了过来。

局势彻底失控。

两个自小练习搏击的男人终于交战。

冷双成擦干眼泪,大步走出门外,丢下身后混乱场面,再也不回头。她的眼里迸发坚决,迎面赶来的沙小弦要伸手拉住她,都被她一掌挥开。

“顾翊!冷双成跑了!我看她有些想不开!”沙小弦站在门外,探了探身子,沙哑地说。场内的顾翊右掌一抬,精确地抓住了康盛的手臂,冷冷甩开:“康盛,多活几年。”

康盛收了掌势,弹了弹衣摆,冷笑:“活得至少比你长。”

“那样最好。”顾翊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损伤,他紧紧领带,收拾好外表,“我亲自弄死你。”转身也大步离开。

康盛脸色清寒,站在办公室门口没动。直到顾翊的身影消失在过道,他才擦擦汗,捧起左臂慢慢穿上外套。

沙小弦捱了进来,眼珠沉静:“古琉球的形意六合拳,古书上有记载,今天竟然第一次看到。”——顾翊身手果然了得,就算加上她,二对一也只能打个平手。

冷双成没骗她,难怪怕得这么狠。

康盛坐进皮椅里,转过脸侧对夕阳,看着辉煌落光。

“康盛,你很爱冷双成?”

尽管对面的人不回答,但是失魂落魄的侧脸骗不了她。

“你还是早点回头。”沙小弦走到他旁边坐下,也开始沉默地面向黄昏。大约过了很久,夕阳渐渐下山了,康盛才动了动身子:“沙小姐,你陪着我做什么?怜悯我,还是看我笑话?”

“不是,我很佩服你。”

“佩服?”

“明知道爱下去没结果,还不放手。”

康盛苦笑:“沙小姐的讽刺真是绝妙。”

“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

“忘了冷双成,有顾翊在,她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康明植株带浓密茂盛,冷双成刚低头穿过杉树丛,顾翊的手掌就拉回了她的上半身:“冷双成。”黑色制服坚硬扎手,像极了主人倔强的感觉。看到一张冷脸凶狠地盯着他,顾翊又放低了腰身:“冷双成,说说话。”

冷双成默然剜了一眼,突然运拳如风,恶狠狠砸上他的脸:“你满意了?开心了?现在闹得我没脸见人,闹得我不能呆在康明,是不是大快你心?”

顾翊站着没动,冷双成彻底爆发出来,拳打脚踢:“我恨你顾翊!你爷爷骂我不要脸,说我缠着你,我躲你还来不及!我根本不愿意和你呆在一起!凭什么我活得好好的,没去招谁惹谁,每次都有人来指责我,一定要我顺从他们的意思?我来康明,还有人追着打,那些耳光那些话像刀子,一次次扎在心上,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难道就我生的贱,必须忍受所有的事?”

眼泪间断不停,眼眶脸颊被袖子擦得通红。她说一句,打一下,顾翊身子被打得摇摇晃晃,脚下好像生出钉,还是稳住了。他低眉顺目地站着,从来没有这么软和过。

等她哭过了气头,顾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她抱在了怀里:“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还别生气了。”

冷双成甩了他脖颈一掌,不忍心打脸:“你听话的重点总是有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宝贝能消气,叫我猪都可以。”

冷双成推开他,一阵眩晕晃上大脑。哭得太用力,现在头昏眼花。她摸索着坐在花坛上:“你走吧。”

“又怎么了?”顾翊蹲下身子,耐心地陪伴。

“少装蒜了顾翊,你把我的事闹得康明人尽皆知,不就是逼我辞职?又把我掐得死死的,还能让我躲到哪里去?这里的工作虽然不好做,但我想挺着腰杆离开,我答应过康太,帮她拿下法国的宣传,现在离职不等于被她戳着脊梁骨骂?”

顾翊掰过冷双成下巴:“你还想呆在这里?不怕人笑话?”

冷双成啪的拍下他的手:“你家的人笑话我还少了?”

顾翊又摸摸她的脸:“那你什么时候回我身边来?”

“九月份。”

“九月份?”顾翊的声音高了起来,“这么迟?”

“刚好两年。”

刚好谈判的两年。顾翊马上就明白了,语声变得矜持:“现在才五月,我得熬半年。”

“不足四个月,够我把季度工作做好。”

看来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顾翊没有紧逼,拉起她的手腕:“先到我下榻的酒店去。”

冷双成被昏昏沉沉地牵走一气:“你一直在港旗?”

“今天上午才把爷爷带来。”

冷双成牵了牵顾翊的手:“我头晕,不想坐车,想走过去。”

“好。”

路上影影绰绰都是五颜六色的行人。冷双成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制服,打算不回去换了。眼睛有些酸涩,一碰到风就想掉泪水。默然走了一会,她想起了一个问题:“顾翊,沙宝在哪里?”

“在康明。”

又走了一阵。这次换顾翊不放心:“冷双成,以后不会再抗拒我吧?”

冷双成微微叹息:“七年了,我们都累了,你一直不放手,我逃也逃不掉。”

“算是答应我了?”

“是的。”

“不准再后退。”

“好。”

“那你亲下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冷双成虽然头痛,但有知觉。

顾翊深沉地盯着她,紧抿的嘴看起来笃定不移,暗示着要她执行诚意。冷双成踮起脚重重地磕了他一下,突然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他怀里。

“冷双成!冷双成!”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

“我亲了一个青蛙。”她闭着眼睛喃喃地想,然后陷入了昏迷。

记忆

顾翊带走了冷双成,手下人打电话到康明总台,声称冷小姐因劳累、压力过大陷入昏迷,特此请假三天。如果在这三天里有其他人事变动通知,请致电港旗海滩公寓顾先生。

康盛接到传讯时,我还坐在他身边。他面对一点隐没的余晖三分钟,最后才说:“等冷双成身体好起来,叫她回来工作,康明不拒绝人才。怠工方面根据规章制度来罚,职位调动到二楼普策外交。”

冷双成既然走了,她所有工作我都愿意扛下来。晚上出席康明子店的周年庆,康盛听说我代替了冷双成,又急着开车赶来,大概是怕我抵不住应酬。

明亮西式餐厅里只有主席这一桌气氛惨淡,子店经理和负责外交的女孩用尽方法博取康盛开心,他还是冷淡地不说话,闭口喝下一杯又一杯红酒,来者不拒。

经理试着讲了几个笑话,底下人应和笑两下,还是冷了场。桌上摆了几瓶洋酒,我推开高脚玻璃杯,直接拿过一个方口的,倒满威士忌,一个个敬了过去:“来,我代康先生。”桌面上肯定摆老总名号。

喝到第七杯,康盛伸手拦住了我的杯口:“沙小姐,够了。”

“这样算喝好了?”

他应该懂我的意思。代替冷双成出席,就得把事做好。

“你和她一样仗义。平时请不动你们喝一口,工作应酬就尽力陪好客……”他看着我,眼睛里有些隐痛,嗓音低了下去。

酒宴很快散场,康盛推脱酒力不去消遣,开车送我回了公寓。一路上我们都不说话,他是没心思开口,我是默契地不啰嗦。快到巷子里的蔷薇花墙,他转过脸对我认真地说:“你长得真像冷双成。”

我清楚地告诉他:“不要在相近的人身上找影子,否则更痛。”

这是真心话,我从来不在杨散身上找阿澈,在我观念里,他们要么是同一个人,要么就是狗屁。刚从车里出来,我就遇到了这个问题:杨散穿着暗色西服,安静地站在花墙阴影里。

旁边没有车,没有保镖,借着一两点路灯光,我看清了一张沉默而坚毅的脸。

这个人完美得无懈可击,让我抓不到把柄。我一直怀疑他就是阿澈,可惜没有任何证据,如果能证明他是阿澈,我就可以翻案,证明七年前那场运钞案不是我渎职,而是有人在陷害我。

否则爆炸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好好活在大家面前。

他长得有些像阿澈,我不喜欢看他的脸,如果他不出现,我还以为阿澈已经死了,我的爱情也一起死了,可他偏偏出现在我面前,低调地提醒我,第二个阿澈还活着,还想爱我一次,好好地照顾我生活。

如果他就是阿澈,只会令我更痛恨,因为很明显,以前发生的事肯定是假的,肯定有阴谋在里面,这样会彻底颠覆我对阿澈的爱和信任。

爱过一次是惨痛的记忆,我不愿意再尝试那种一瞬间被夺走一切的感觉,就算要找个伴过半生,我也想挑个简单的,最好没有背景,不需要算计,活得轻松些。

杨散看着康盛倒车离开,等我走过去。我从来不回避主动跑到我眼前的问题,但是也没高尚到一定要宽待他人,尤其对着内敛沉着的杨散,我很难提起礼貌和兴趣。

直接朝门楼走,他叫了我一声:“沙宝。”

问他为什么来了那是虚假,我直接威胁:“还没打够?”昨晚用了我不少力气,那些伤痛闷在肉里,只会在皮肤上透点青紫。

在警队和监狱,我练得无坚不摧,学会了流氓打法。

怎么痛怎么来,对着软组织下手,外伤要留得不着痕迹,要不虐囚名声传出去不好。

没想到杨散比白寒还经打,看来也是练过的人,我还记得他拉起沙发上压着我的白寒,手臂力度不轻。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好吗?”他在身后轻轻地请求,还是那种温和的口吻。我没有理会,继续朝前走。上楼开门,淋浴清洗,半个小时后倒在了沙发上,扯过毯子想睡觉。电话响了起来,接通还是杨散:“沙宝,出来让我看看你。”

可能猜得到我要挂,他紧跟着强调一句:“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很长时间。”

我喀的一下切掉,平躺在沙发上,想着屋子里的冷清,没有冷双成在耳朵边千叮咛万嘱咐,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明天就去找她。要不像掉了魂一样难过。

杨散估计还站在楼下,我懒得去看,翻个身睡了。

我很怕做梦,里面总是充满了血腥、丑恶,我要很费力地和虐待我的女人斗狠,每次不是她们伤残,就是我被揍得全身青肿。

其实我喜欢斯文人,喜欢做斯文的事情,但是要活下去,就必须比流氓还狠。

今晚却浮现出一个温和的人,坐在我床头,给我讲了一个影子的故事:“有个小孩性格不讨喜,只有他的影子和他玩。有一天,这个影子也离开他了,小孩到处去找,城市乡下,田野溪边,到处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影子。后来小孩很伤心,就一个人到外地去,长大后成了一个名士,赚了很多钱回来,不管他在做什么,参加高档的还是低档的场合,他都找不到最爱的影子,不开心……”

20岁的我额头压着一个冰袋,脑袋烧得迷迷糊糊:“阿澈,还有呢?”

阿澈摸摸我的头发,低下嘴唇试着皮肤温度:“小弦,你就是我的魂和影子,千万不要丢了。”

我想起初见阿澈那个难忘的场景:很多抓来的混混堵住关押室里,穿着衬衣休闲裤的阿澈坐在墙角地上,闭着眼睛养神,与周遭聒噪叫嚣的流氓相比,我一眼看就看到了他——他的气质显然不合群。

审讯开始了,我开始做笔录:“名字?”

“白澈。”

温和好听的声音,我抬头看了一眼:“年龄?”

“29。”

我的吃惊表现在脸上。他根本看不出来有这么老!我还以为他最多23,24。

“做什么的?”

“留美博士。”

我瞪起了眼睛:“高级知识分子也犯法?”

阿澈微微一笑,很不在意:“说了你们是误抓,我在酒吧里等人,没有参与打斗。”

接下来,组长叫我放他出去,还压低声音告诫说:“好好把他送走,这男的懂司法,我们又抓错了他,要是被告到法庭去,麻烦就大了……”

我就这样认识了阿澈,由好奇到喜欢,慢慢让他走进了我的生活。

我喜欢呆在他身边的感觉,从小大家就叫我神童,好像我应该懂所有的事,说所有乖巧的话。碰到他之后,发现他比我还聪明,内心的崇拜马上膨胀起来,就毫无救药地爱上他。

我闹腾聒噪,他安静沉默,每次听我说警局大大小小的乌龙事件,他总是微微一笑,更多时候保持着聆听的姿势,就好像一个孤独寂寞的隐形人。

“阿澈,你为什么不说话?”

“听你说。”

我咬咬嘴巴,不很肯定:“你好像活得不开心?”

阿澈摸摸我的头发,撞了下我的额头:“傻瓜,和你在一起高兴都来不及,哪来的不开心。”

“那你家里人呢?从来没听你说过。”

“爸爸去年病死了,妈妈改嫁,我怕打扰到她的新家,不能去看她。”

我抱住了他的脖子,啃啃啃:“阿澈真伤心,我至少还有个姐姐。以后我们住一起吧。”

我的姐姐叫简苍,姐夫是萧政。

我从来没接受过萧政这个人,从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不对盘。

简苍是个温柔和罗曼蒂克的女人,家里挂满壁画,穿插干花,布置成清新素雅的廊桥风格。我在她的照顾下无忧无虑地长大,依赖着她,眷念着她,直到有一天,庭院栅栏门前来了萧政。

简约黑色的西服,精工卓越的裁剪方式,英俊无铸的面孔,恶魔一样霸道——这种感觉间断七年后又跳了出来,我现在才明白,原来顾翊也是此类人,只是比他更强大,更有心计。

他要带走简苍,去萧家祖宅生活,说是做萧政妻子的基本法则。

我当然舍不得放走,站在小门后和他对峙。简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你怀孕了,呆在我身边比较好。”面对简苍时,萧政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我瞪大眼睛:“姐,你还没结婚就怀上了?是不是这家伙用强的?你不用怕,我去告他。”

简苍拖过我,脸羞得通红:“小弦,我们进屋吧,我给你说清楚。”

我愤怒地大叫:“果然没猜错!你这么传统,怎么可能在婚前出格……”后面是无止境地怒火喷张,要知道,简苍对于我就像是妈妈、姐姐、唯一的安定因素。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我和她分不开。没想到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男人要带走她,以合理不合法的名义。

我从十岁起就在基地受训,每次间隔三个月回家休息,两周后再来报道,继续接受下一轮封闭式的磨练。虽然教官和爷爷夸我聪明灵活,但其实由于长期和外界脱离接触,我的生活阅历、社会经验都不深,只是涉案分析很精准。

读了十三年的书,大脑博闻强识,记住了所有案例差异,然后在头脑中组合成我的观点,这样显得我与众不同的聪慧和敏捷,又因为能吃苦,不服输,每次都拿训练第一,天才的光环就一次次地落在我身上。

升职前的最后一次特训,回到庭院公寓后才知道简苍嫁给了萧政,爷爷早已去世,我成了严格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阿澈这个时候来了,带着温暖和关怀,耐心劝解我走出暴躁情绪。他说我是个小孩子,害怕被人夺走喜欢的东西,一旦有人侵犯了领域,就像豹子一样跳起来反击。

“小弦,你的智商这么高,情商却有点可怜。”他无奈地笑,“每个人都能找到另外一半,每个人生来就有个伴,这是定律。简小姐温和,可能有点委屈,如果能让她感到幸福,可以鼓励她走出去,祝福她有新生活。”

他的这段话对我印象深远,我永远记得这段话。

阿澈留在公寓里照顾我,因为我是生活白痴,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只会吃和睡。在阿澈照顾我三个月里,我感激他为我无条件地付出,彻底信任他,全身心地投入第一场恋爱。

这种温馨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2002年8月31日,黑色周末断送了一切。

组长紧急来电,告诉我扫黑组必须出个特警,配合监督下午运送本周缴获的赃款,都是从地下赌场搜缴出来的,其中有一半是白寒的地盘。运送路线也很保密,改变以前的三路幌子,转道外滩路,从西单口插进总局。

我没想到,从边线押运,也容易出事故。当时的我在便笺纸上草草写好路线及注意事项,撕下来,回头对厨房里忙碌的阿澈说:“我走了,有外工!”

阿澈追出来:“晚上早点回来!我等你吃饭!”

我胡乱挥挥手,跳过栅栏跑了。下午四点,运钞车平稳地开上了外滩公路,速度适中。我坐在副座上,荷枪实弹,身穿安全背心。车头拐进断壁下不久,一辆失控的客巴突然从右侧山道冲下,哐当一声撞上了运钞车身。

主驾双腿卡在座椅和车头里,我抢过方向盘打转,挤出车身朝前开。“你们还好吗?”我大声询问中顺车尾的两位经警,并吩咐报警。

“赵哥已经昏了。”其中完好的一个回答,喀嚓拉开枪栓。

事故在一秒钟发生。迎面开来的深色本田撞上了残次车头,抵住了我们的出路。车上冲下来戴面罩的三人,手里竟然拿着2支波兰制1971式9毫米口径微型冲锋枪,还有一个是华尔特7点65毫米口径手枪,他们不说一句话,就开始扫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不同于实战演练,而是真枪实弹的抢劫,TMD第一次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