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声喝道:“云川!”

台上的云川浑身一抖,竟是怔楞在地。

无穷趁机袭击,云川退避不及,却也灵活地结印,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也同时被逼出擂台,青崆派的掌门宣布平手。云川回来后,他满头都是冷汗。

阿媚问:“刚刚发生什么事?”

云川有点茫然,他摇摇头,说道:“可能是我太着急了,被逼到擂台边上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不能输,好像有点儿心魔了…”他摸摸心口,松了口气:“幸好阿媚你唤了我一声。”

第二场上的人是蓝松,双方实力相差略大,蓝松尽管在浮城增进了修为,可不到十招便输了。她下来的时候,也没不高兴,反而有些兴奋。她说道:“他修为比我高,我输给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已经很高兴啦。”

做人就是要知足常乐嘛。当初报名进少阳派,原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都没想过能进来的。没想到如今不仅仅进了少阳派,而且还能参加五派大会,在决赛里露了脸,虽然输了,但是她真的尽力了!

她已经达到自己能力所及的,也没什么好后悔伤心的了。

她笑嘻嘻地对天旻说:“大师兄,下一场看你的了。”

天旻微微颔首。

阿媚对于天旻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在浮城时他与浮图的一战,可以看得出他之前在少阳派里隐藏了实力。果不其然,一炷香的时间后,青崆派掌门宣布少阳派获胜。

平了一场,输了一场,赢了一场,剩下的最后一场就是夺魁的关键。

阿媚率先飞身上台。

花萝倒是慢吞吞的,攒足了所有人的目光后才来了两个华丽的旋转,她今个儿的衣裳也花了心思,在半空旋转的时候,像是一朵盛开的红牡丹,落地时得到了不少男修的喝彩。

阿媚嘴角一抖。

这是来比赛还是来比美的?不过不管是哪样,她都不会输给她!

她冷声道:“上次没打的架,这次刚好补回,少来这些没用的花招,开始吧。”

花萝冷哼道:“呵呵,这是我的台词才对。上次若不是有人帮你,今天还轮得到你站在这里?废话少说,开始。”

擂台上两人过招,底下的人看得目不转睛。

倒不是说打得有多精彩,而是两个人的招式竟然同出一辙,再仔细一看,两个人脸蛋也有几分相似。此时,有人窃窃私语:“是不是孪生的?”

也有人道:“说不定真的是失散多年的孪生姊妹。”

云川听得一清二楚,反驳道:“一点儿也不像好吗?你们眼睛瞎了是不是?”

云川这一喝有几分威力,这边窃窃私语的人少了许多,然而他心底仍旧忿忿不平,一点也不像!半点也不像!他的阿媚明明要漂亮得多!

阿媚眉头紧皱。

她也发现了,无论她出什么招,下一刻花萝就跟她出一样的招式,模仿得一模一样。她恼了,道:“你没你自己的招式吗?”花萝翻白眼说:“是你自创的吗?口气别这么大行吗?”

“如果你想激怒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轻喝一声,祭出青锋剑,红唇微扬,道:“画虎画皮难画骨,你修为不及我,这一招我看你如何模仿!”

花萝嗤笑道:“你这一招太难看,入不了我的眼。”

她结印成盾,同时,有耀眼的红光散出。

阿媚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身为断肠草,对同类的气息格外敏感,此时此刻她格外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压低声音道:“你不是人。”

“你也不是人。”花萝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时间也差不多了。”

阿媚一怔。

小腹霍地传来一股剧痛,随之而来的是像要爆发似的热量,半空中的青锋剑开始微微颤抖,她的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花萝十指猛收,喝道:“收。”

红光如剑!直奔阿媚面门!

花萝唇角微扬,得瑟之色难以掩藏。

她用阿媚只能听到的声音道:“焰灵玉我要,你的师父我也要。”

看台上的众人被这一幕惊住了。

红光亮得让人看不清擂台上的情况,耀眼夺目的红光将整个擂台都包围住了。璟流喝着茶,神色不改。红光渐散,花萝得瑟的表情倏然僵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安然无恙的阿媚,道:“你…”

阿媚道:“我什么事都没有你是不是很失望?这一次你恐怕要更失望了。青锋剑!”

她高声大喝。

青锋剑带出光与硝烟,将花容失色的花萝团团围住,待硝烟一散,花萝已然躺倒在地,半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血。她虚弱地道:“你…”

阿媚说:“刚刚我能有一百种下毒的方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我不是你。我赢你赢得光明正大,这一剑我也砍得理所当然,也不妨告诉你,我的青锋剑伤及你的要害,你若再不疗伤,恐怕要当场…”

她做了个只有花萝看得出的嘴型——

现出原形。

众人哗然。

有人道:“竟然下毒!太阴险了!”

“下毒岂是正派?如此歹毒怎能称之为修仙门派?”

“赤□□无耻!赤□□歹毒!”

“把他们赶出去!”

“对!对!赶出去!”

无穷飞上擂台,抱起花萝,临离开前深深地看了阿媚一眼。其余赤□□的弟子也灰溜溜地跟着离开。

青崆掌门回过神,道:“这一届五派大会胜出的是少阳派!”

阿媚下了擂台。

云川与蓝松立马迎前,云川道:“阿媚,你中毒了吗?”蓝松也紧接着道:“没想到花萝如此歹毒,你…你真的没事吧?”两人一前一后地打量着阿媚。

阿媚笑了笑,轻轻摇头。

虚寂掌门也过来了,道:“你做得很好。”

阿媚说:“多谢掌门夸奖。”

其余长老也纷纷夸赞阿媚,阿媚含笑受之。璟流忽道:“如今决赛既已结束,该回少阳派了。”此话一出,虚寂掌门不由愣了下,说道:“五派大会之后还有个结束仪式。”

璟流道:“此回夺魁也有天旻云川和蓝松的功劳,仪式便由他们三人参加便可。”

虚寂掌门打量了阿媚一眼,道:“也好。”

随后,璟流便与阿媚御剑离去。

身后众人的视线一消失,璟流便轻叹一声,说:“你还要强撑着吗?”手腕一翻,仙力注入阿媚的体内,她顿时没有忍住,喉咙呛了下,一股血腥喷了出来。

她双脚一软。

璟流直接横抱起她:“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咳了几声:“我还能忍的。”

“不许忍了!”他抬首环望周遭,道:“跟我回仙界,为师替你取出焰灵玉。”

第四十九章

阿媚没想到会这么难受。

焰灵玉像是有灵性似的,在她的小腹里左窜右跳,仿佛恨不得将她肚皮穿出个洞来才肯罢休。之前用修为一直压抑着,如今修为一消失,疼痛便一点一点地扩大,没有最痛只有更痛。

早知这么痛,之前惩罚花萝的时候就该再用几分力道,把她当场打成原形!

她疼得嗷嗷叫。

璟流听得心疼,掌心贴上她的小腹。

不到片刻,阿媚便停止了嗷嗷乱叫,额头也停止冒汗了。他用袖子拭去她额上的汗水,轻声说:“把眼睛闭上,很快就不疼了。”

她无意识地合上双眼,神色变得温和宁静,仿佛正在做一个温暖而又甜蜜的梦。

焰灵玉缓缓的缓缓的游离出她的小腹,落在了璟流的掌心里。

灵安仙君说:“大抵只有你才会这样浪费修为了…”

璟流说:“我修为深厚。”

“深厚也不能这么用…”为了让他徒儿不疼,先用修为护着,再加了道禁忌生怕扰了她的安眠,如今又连着取出不属于五界之物的焰灵玉,这般三连用,若非他飞升神界,搁在仙界里任何一个上仙都受不住。

璟流又说:“用在我徒儿身上,值得。”

他伸出手掌。

灵安仙君抖了下唇,拿过了焰灵玉,碰触到他刀痕交错完全看不清纹路的掌心时,眉眼微动。他说:“你都找到你徒儿了,你不考虑把你的手掌的伤治一治?”

璟流道:“不碍事,你把焰灵玉洗一洗。”

阿媚做了个格外舒服的梦,醒来后只觉浑身舒畅通透。她睁开眼,发呆了一会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肚皮,没感受到焰灵玉的存在,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在她印象中,师父最后一句话说的好像是带她去仙界。

她环望四周。

莫非这儿便是仙界?

她头一遭来仙界,跟去人界浮城的心态却有些不一样。之前她到没去过的地方时,心里头是充满新鲜感的。然而看着仙界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却半分新鲜感也没有,总觉得一切似曾相识。

不过阿媚转眼一想,也觉得说得通。

她师父既然是仙界的仙君,她以前又是他徒儿,在仙界里待过也不出奇。此时,屋门被轻轻地推开,走进一个灵童,手里捧着托盘。

“阿媚姑娘,药煮好了,仙君让您趁热喝了。焰灵玉虽然取出来了,但仍有焰气残余。”

阿媚接过药碗,问:“你是?”

“阿青,青色的青,是灵安仙君座下的灵童。”

阿媚恍然,说道:“原来你是师父的灵童。”

阿青微微一怔,反应倒也快,随即点头,道:“是的。”不过心里颇忧伤,神君大人和他家仙君成日将名号换来换去的,以后哪天一不留神说不定就说漏嘴了。眼前这一位又是神君大人心尖上的,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他挤出一个笑容:“还请姑娘趁热喝了吧,仙君被天帝召唤了,约摸过些时候才会回来。”

阿媚将药一滴不剩地喝光了。

她擦擦嘴,打量着四周,问:“这是里师父的仙殿?”

“…是的。”

阿青又说道:“姑娘若觉得无聊,可以在仙殿四周走走,仙气浓郁,有利于姑娘的伤早日痊愈。”阿媚想了想,索性也答应了。

阿青说道:“姑娘,这边请。”

出了灵安仙殿后,阿媚只觉眼前豁然开朗,果真如阿青所言,仙界的仙气极其浓郁,一派安宁祥和之境。阿青唤来仙车,由两只仙鹤并驾,仙鹤通体雪白,脖子优雅修长,羽毛整洁。

阿青说:“仙界地广,姑娘还有伤在身,不宜耗费灵力腾云驾雾。”

阿媚登上仙车。

阿青腾云跟着,边飞边道:“南边的仙殿只有三座,一座是我们仙君的,离我们仙君最近的便是丹华神君的仙殿。后来丹华神君飞升后,仙殿便空了下来,不过仍有灵童每日打扫。”

阿媚听到“丹华神君”四字,眼睛微微一亮。

“莫非丹华神君与我师父交好?”

阿青脑子转了会才转过来了,他轻轻一咳,说道:“是的。”

阿媚问:“丹华神君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阿青被呛了下,咳得厉害:“神君的事情,容不得我们多加议论。”阿媚看起来有点失落,难得来一趟仙界,她倒是挺想知道那一位神君有什么特殊癖好,晓得后回去还能跟之凉或者父王吹一下牛皮。

“阿媚姑娘,前方就是丹华仙殿。”

她说:“我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姑娘这边走。”仙鹤在丹华仙殿前停了车。阿媚瞅了瞅,只觉与她师父的仙殿不太一样,她感慨道:“果真是神君的仙殿,比我师父的仙殿有仙气多了。”

阿青心里应着,他家仙君的仙殿是仙界里出了名的最不像仙殿的仙殿,仙界里最末等的小仙洞府都要比他家仙君的仙殿有仙气得多。

阿媚踏进丹华仙殿。

冷不丁的,有一道人影出现,与阿青长得差不多的灵童。他泪眼汪汪地看着阿媚,说道:“啊啊啊,是阿媚小仙吗?是的吧?时隔这么多年,总算又见到您了。”

阿媚说:“你是谁?”

他的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小仙果然不记得我了,我是元容呀。当初若非小仙与您师父,元容也无法在仙界当差…”他左顾右盼,又道:“咦?怎地没见到仙君?”

阿媚道:“我师父被天帝传召了。”

元容颇为欣慰地道:“这么多年了,小仙与仙君总算是和好了。之前小仙您不见了,仙君可真真要着急死了,没日没夜地下界找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今总算找着了。想当初,小仙和仙君的师徒之情可是仙界里的典范。”

阿媚微微动容。

她道:“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

元容愣了下,才说道:“小仙记不得也没关系,回来了就好。”

接下来阿媚听元容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子才若有所思地离去。仙车渐行渐远,丹华仙殿的门前贸然间多了一道人影,元容对灵安仙君施了礼,抬头,兴冲冲地道:“仙君,您瞧我说得怎么样?”

灵安仙君手指轻弹他的额头。

“哭得忒假。”

元容捂着额头哇哇大叫:“可是神君的徒儿看起来相信了呀,仙君要奖励我吗?”

灵安仙君手指一弹,元容一个打滚,接住了险些落地的丹药,他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咧嘴笑道:“多谢仙君!”灵安仙君轻挥袍袖,抹去了丹华仙殿里的所有痕迹后,方悄无声息地离开。

阿媚回到灵安仙殿后,璟流已经回来了。

他问:“好些了没有?”

阿媚点点头:“好多了。”

璟流松了口气,似是想起什么,又递出一个锦盒,说道:“焰灵玉我取出来了,放在里面了。”阿媚打开锦盒,一想到这几日自己疼得死去活来都是它惹的祸,便有想把它扔掉的冲动。

不过也仅仅是冲动而已,她合上后,收进乾坤袋,说:“等跟少阳派告辞的时候,再把焰灵玉送给虚寂掌门。”

璟流没有异议,他问:“你方才去哪里了?”

阿媚说:“我跟阿青在四周逛了会,还去丹华仙殿参观了。”

璟流登时有点紧张,他不动声色地问:“去参观什么了?”

“没有,就是看了看,跟师父你的仙殿不大一样。”顿了下,她也不想多说了,直勾勾地看着璟流。璟流一见她这个眼神,便知接下来的话不容忽视。上一回见到她这样的眼神,是在长安城的客栈里,她跟他摊牌,随后第二天消失得没影。

他说:“坐下来再说。”

她没坐下,直接说:“师父,你跟我回妖界吧。”

璟流万万没想到阿媚会说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一时半会竟没反应过来。

“我认真想过了。”她表情相当严肃:“你喜欢我,我也挺喜欢你的,师徒如今也可相亲相爱,我带你回去见我爹。我爹要是同意了,我们便成亲吧。”

她先前便一直在逃避,直到后来因为焰灵玉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时,她脑子里第一个想的是太特么可惜了,她只在梦里跟师父巫山云雨过,要是被焰灵玉折腾死了,她这辈子一定会后悔极了,好歹把璟流的便宜占了再说。

再后来,听了元容那么一说,她便觉得她师父对她其实也挺好的,能坚持找她这么多年,估摸着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