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执行官矶崎健三见到瑞士卫兵找上门来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惊讶。

来的是一名海尔维希亚军上校和八名士兵,他们全身穿着橙蓝相间的制服,端着能量切枪和死亡之杖,他们抵达时,并未事先做出任何通报,他们要求进入矶崎健三的私人办公室,会见首席执行官,并向他出示了一个加密触显——命他穿戴正式,立即会见教皇陛下乌尔班十六世。

在上校的注视下,矶崎健三进入私人房间,快速冲了个澡,穿上他最适合正式场合穿的白衬衣,灰背心,红领结,缝着金色纽扣的黑色对襟半身服,最后是一件黑色的天鹅绒斗篷。

“我能否给我的合作人打个电话,下达几点商业指示,万一我错过了待会儿的会议,她也能替我履行职责?”一行人走出升降梯,进入了接待大厅,矶崎健三问道。那些士兵列成两队,站在一个个工作站之间,组成一条蓝金相间的走廊。

“不行。”这位瑞士卫兵军官说道。

一艘圣神舰队疾行侦察机停靠在矶崎健三的私人飞船停泊位上。圣神船员极为简练地朝圣神商团首席执行官点点头,令他坐上加速座椅,拴好安全带。接着,他们便开始朝星系内加速驶去,两艘火炬舰船飞上护航的位置,从战术全息画面上可以看见它们的身影。

他们把我当成了一名囚徒,而不是贵宾,矶崎健三思忖道。当然,他脸上并没露出什么表情,但是在一阵恐惧过后,他内心又泛起一波慰藉。自从上次和阿尔贝都顾问进行非法会晤后,他就一直在期待这事的到来。而且,自从那次给他造成莫大创伤的痛苦会面后,他几乎没有睡过安稳觉。矶崎健三知道,阿尔贝都没有理由不告发他们,把商团企图联系技术内核的事透露给教会,但他希望教会会认为这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不牵涉到其他任何人。矶崎健三默默向任何想要聆听的神祇感恩祷告,幸好他的朋友和同僚——安娜?佩里?考格纳尼——不在佩森星系,她为了一场大型商品交易会,去了复兴之矢。

矶崎健三的座椅位于瑞士卫兵上校和一名士兵之间,他夹在两人中间,望见驾驶员面前的战术全息画面。上面有一个个移动的光点和色点,还带着三维条形码,属于高度技术层面,但在这些黄毛小子还没出世前,他也曾当过飞行员。他明白,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佩森,而是那个拖尾的特洛伊点附近,正是那群圣神舰队的小行星基地和星系防御堡垒的中央。

是宗教法庭的轨道监狱,矶崎健三想道。圣天使堡已经够让人胆寒了,而它比圣天使堡还要可怕。据说那儿的虚拟苦刑机没有一刻是关着的。而在轨道的地牢中,没有人会听见你的尖叫。他确信,这条叫他会见教皇的命令完全就是陷阱,只不过是为了设法让他毫不反抗地离开圣神商团罢了。矶崎健三冒出一个想法,他觉得不出几天——也许不出几小时内——他的这身正装和斗篷就会变得鲜血淋漓、浸满汗液、破烂不堪,对此,他可以下任何赌注。

但他在所有方面都猜错了。疾行侦察机飞至黄道面上方,便开始减速,他终于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儿了:冈道尔夫堡,教皇的“避暑地”。

首席执行官的座椅上有个触显取景器,于是他调出外景——疾行机离开了两艘护航的火炬舰船,正朝那庞大的土豆形的小行星降落。冈道尔夫堡是个很小的世界,长四万多公里,宽二万五公里,蓝色的天空和富含氧气的大气由二十级密蔽场包裹,而密蔽场之外又有无数多余的能场包覆,山坡和平地上绿油油的,长满了青草和庄稼,雕琢成型的山岭被森林覆盖,流淌着涓涓溪流,一只只小动物奔跑其间。矶崎健三看见一座古老的意大利村庄从底下掠过,他知道,这片安平的景象带有很大的欺骗性:周围的圣神基地能够随时摧毁任何靠近的船只或舰队,与此同时,冈道尔夫堡小行星的内部密密麻麻布满了驻军地,里面容纳了一万多瑞士卫兵和圣神精锐士兵。

疾行侦察机变出机翼,开启无声的电力脉冲喷射器,飞完最后的十公里路。那群全副武装的瑞士卫兵已经起身,他们将护送飞船走完最后的五公里。那群人环绕住疾行机,以最慢的速度跟着它一起逼近城堡,在那流光溢彩的装甲和透明的面罩上,闪耀着富丽的阳光。矶崎健三看见好几名士兵都将探测器对准了飞船:用深层雷达和红外线确认舰上乘客和船员的数量和身份,保证与加密名单上的信息一致。

城堡中矗立着几座岩石塔楼,在其中一座上,开启了一扇门,疾行机飘浮着开了进去,脉冲喷射机关闭后,瑞士卫兵上前将飞机拖入,只看见他们的推进包喷射出蓝色的辉光。

气闸门旋转开启,八名瑞士卫兵在前面开路,走下斜梯,组成两列队伍,接着,矶崎健三在上校的护送下,走出飞船,下了斜梯。首席执行官正在寻找升降器的入口或是楼梯,但是塔楼的整个泊船层却是一路往下。电机和齿轮寂静无声。唯有擦身而过的塔楼石墙,显示出他们正在向下移动,接着,又拐向侧里,进入了冈道尔夫堡的地下深处。

他们停下脚步。冰冷的石墙中,出现了一扇门。灯火映现出一条由铮亮的钢铁铸成的走廊,每隔十米,便有一个纤维塑料材质的探头窥视着走廊。上校挥挥手,于是矶崎健三走到队伍前,进入了回声不断的走廊中。到了尽头处,一片蓝光泻在他们身上,与此同时,一系列探测器将他们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铃声鸣了一下,又有一扇门出现,在他们面前开启,里面是间极为正式的会客厅。当矶崎健三和他的护卫队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三个人站了起来。

该死,圣神商团首席执行官暗自咒骂,安娜?佩里?考格纳尼竟然已经在这儿了,她穿着那身华丽的丝袍,赫尔维?阿伦和肯内特?海伊-摩迪诺同样穿着一身华服,他们都是矶崎健三在“天主教星际贸易独立组织泛资本联盟执行理事会”的搭档。

该死,矶崎健三心里又一次骂道,他默默地朝三位同僚点点头,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情感。因为我的行为,我们四个全都会被抓起来,我们都会被逐出教会,处以死刑。

“这边走。”瑞士卫兵上校说着,打开一扇精心雕琢的大门。屋子里非常黑,矶崎健三闻到了各种各样的味道:烛火、熏香、渗水的石头。他意识到,瑞士卫兵将不会和他们一起步入那扇门。不管里面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它等的是他们四个。

“多谢,上校。”矶崎健三愉快地说道。说完,他迈起坚定的步伐,领着三人进入了烟熏缭绕的黑暗空间中。

这是间小教堂,黑暗朦胧,但在远处的简易祭坛后,有一面石墙,还有两扇拱形的彩色玻璃窗,墙下的锻铁台架上点着几盏还愿烛,红色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曳。在光秃秃的祭坛上,还点着另外六支烛火。远处窗户下的火盆中,燃烧着几条火苗,红润的光芒投射进这又长又窄的空间。教堂内只有一条椅子,高高的,椅背笔直,下面衬着天鹅绒垫,椅子放置在祭坛左侧。椅背上饰有什么浮雕图案,一眼看上去像是十字形,但是再仔细一看,却是教皇三重十字架的组合体。祭坛和椅子被安置在一个低矮的岩石平台上。

教堂内的其余地方没有一把椅子,没有一条长凳,但矶崎健三四人所行经的侧廊两侧的黑色岩石上,摆着四张天鹅绒软垫,两边各两张,都空着没有坐人。商团首席执行官伸出手指在石钵中蘸了蘸圣水,画了画十字,接着面朝祭坛,跪拜在软垫之上。在低头祷告之前,矶崎健三朝小型教堂环顾了一番。

在离祭坛最近的地方,跪着国务秘书西蒙?奥古斯蒂诺?卢杜萨美枢机——那是红润光线下的一座红黑夹杂的山脉,他正在低着头祈祷,肥硕的下巴也隐藏在他的教士衣领下。在他身后,跪着一个稻草人似的瘦长身影,那是他的助手卢卡斯?奥蒂蒙席。在过道的另一边,和卢杜萨美平行的那个位置,宗教法庭的大法官,约翰?多米尼各?穆斯塔法枢机也跪在地上祈祷着,那双眼睛紧紧闭着。他身边是那名臭名昭著的间谍和刑讯者——法雷尔神父。

在卢杜萨美这一边的过道上,还跪着三名圣神舰队官员:马卢欣元帅——那头银发在红光下闪闪发亮——还有他的助手吴玛姬元帅,另外一人的脸孔有点难以辨认,矶崎健三花了少许时间才记起他的名字——阿尔迪卡克蒂元帅。在宗教大法官这一边的过道上,跪着杜诺耶枢机,她是一心会的会长,这名女子已经年过七十,但还是非常硬朗,下颚强健有力,一头灰发剪得很短,目光有如火石之光。在这位枢机身后跪着一名中年男子,穿着蒙席袍,但矶崎健三没有认出他是谁。

除此之外,就是四名商团首席执行官——阿伦和海伊-摩迪诺位于宗教大法官这一侧,矶崎健三和佩里?考格纳尼在国务秘书这一侧。在小教堂内,矶崎健三数到十三人。他心想,这数字不太吉利。

就在此时,祭坛右侧墙上的一扇隐蔽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教皇在四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教堂内的十三人迅速站起身,垂首以待,但矶崎健三还是认出了教皇身边的两人,他们是陛下的助手,第三个人是教皇安保队的首领——这名官员从未露过真面目——但是第四人,一个穿着灰衣的男子,却是阿尔贝都神父。教皇陛下走近教堂内的时候,只有阿尔贝都一个人跟了上来。陛下伸出手,于是,他的臣民上前重新跪地,亲吻他的戒指,他也亲切地摸摸这些男男女女的脑袋,最后,乌尔班教皇十六世坐到了他的直靠背王座上,阿尔贝都站到了他的身后。十三名权贵迅速起身。

矶崎健三垂下双眼,脸孔仍旧保持平静的沉思状,但内心却在怦怦直跳。阿尔贝都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揭发吗?这儿的这些人,有没有像我一样试图和内核秘密接触?我们是不是要直接与陛下对峙?然后被带离这儿,十字形被剥夺,接着被处死?矶崎健三觉得,这一切是很有可能的。

“耶稣的兄弟姐妹们,”教皇陛下开口说道,“很高兴你们能在今日齐聚此地。在这个秘密的寂静之地,有一件事必须向你们道破,虽然几个世纪以来,它一直都是秘密,说出之后,它也必须保持在这个圈子内,直到圣座允许将其分享,才得对外宣布。我们以此令你们发誓,违者将逐出教会,失去光明的灵魂。”

十三名男女低声祈祷,发出默许声。

“最近的几月,最近的几年,”教皇陛下继续道,“发生了一些奇怪且可怕的事。我们从远处见证了这一切——在我主的帮助下,我们预见了其中一些——在我们的祈祷下,还有一些将不再发生,将饶过我们的子民,我们的圣神,以及我们的教会,那是对于意志、信仰和坚韧的测试。但是有些事,上帝决意要其发生,就算是祂最忠诚的奴仆,也不可能理解所有的事,明白所有的预兆;如果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事情变得错综复杂,他们也只能相信上帝的大发慈悲。”

十三名权贵谨慎地垂下双眼。

“我们不以自己的观点叙述这些事件,”教皇陛下轻声说道,“相反,我们将让亲身经历的人做出详尽的报告。这些事情看似毫无关联,但听完之后,我们将尽力解释它们的联系。马卢欣元帅?”

银发元帅微微转身,面向陛下及众人,他清了清嗓子。“从一个名叫维图-格雷-巴里亚那斯B的星球发来消息,声称差一点捉到一个名叫劳尔?安迪密恩的海伯利安人,几乎在五年前,此人和我们的主要目标——那个名叫伊妮娅的女孩——成功逃脱我们的追捕。贵族卫队特别军的成员…”元帅朝乌尔班十六世教皇点点头,后者垂低目光,点头同意。“特别军的成员,”马卢欣继续道,“向维图-格雷-巴里亚那斯B的我军军官暗示此人可能来到了星球上。但在我们的搜索结束前,他便成功脱逃。但我们找到了明确的DNA和微量证据,证明此人正是那个劳尔?安迪密恩,四年前他曾在无限极海被我们短暂地监禁过。”

卢杜萨美枢机清清嗓子。“元帅,如果你能解释一下,这名疑犯——劳尔?安迪密恩——是如何从维图-格雷-巴里亚那斯B逃脱的,也许会对我们有所帮助。”

矶崎健三没有眨眼,但他明白:此次会谈中,卢杜萨美在代教皇陛下说话。

“多谢,大人,”马卢欣元帅说道,“是的,看情形,这个安迪密恩在星球上出现,继而逃脱,都是通过古老的远距传送门完成的。”

教堂内没有人发出可以耳闻的声音,但矶崎健三感觉到,每个人的内心都被好奇和震惊摇撼着。过去四年里,的确有过传闻,说圣神舰队在追击一些异教徒时,发现这些人竟能启动那些蛰伏的远距传输器。

“这个远距传输器,在你检查的时候,是否处于活动状态?”卢杜萨美询问道。

“不,大人,”马卢欣元帅说道,“一共有两座,上游那座,肯定是这个亡命徒来到维图-格雷-巴里亚那斯B时通过的…下游定居点附近还有一座,两座都没有启动的迹象。”

“但是,你确信这个…安迪密恩…不是通过别的什么更为传统的方式来到这个星球的?也同样确信,他现在并没有躲藏在那个星球上的某个地方?”

“是的,大人。这个圣神星球拥有极佳的交通管制和轨道防御,任何飞向维图-格雷-巴里亚那斯B的太空船,都会在几光时之外被探测到。我们也已经将这颗星球翻了个底朝天…对数以万计的居民使用了吐真剂。安迪密恩已经不在那儿了。然而,的确有人看见河下游的远距传输器曾闪过光,就在那个时候,我们安置在那个半球上的探测器捕捉到大量的能量扰动,跟古老记录中的远距传输器置换场一致。”

教皇陛下抬起头,朝卢杜萨美枢机做了个细微的手势。

“我想,你还有另一个令人揪心的消息,马卢欣元帅。”卢杜萨美低沉地说道。

元帅点点头,脸色也变得更加严峻。“是的,大人…陛下。这件事,是圣神舰队历史上经历的第一次叛变。”

矶崎健三再一次感受到众人内心的震惊。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情感或反应,但是眼角余光瞥到安娜?佩里?考格纳尼,她也在瞧他。

“我让阿尔迪卡克蒂元帅向我们汇报这件事。”马卢欣说道。他退后一步,双手折在身前。

矶崎健三注意到,阿尔迪卡克蒂是个强壮的卢瑟斯女人,看上去几乎难以辨认性别。她身材矮小,但非常健壮,就像是穿着制服的一块砖头。

阿尔迪卡克蒂没有浪费时间去清嗓子。她马上开始进行汇报,提到了基甸特遣部队,说起它远赴偏地攻击七个星系中的驱逐者据点的使命,七个星系的任务都完美达成,其后是在最后一个星系——代号“路西法”——中的奇袭。

“到此时,特遣部队的任务执行得远远高于预期和模拟,”阿尔迪卡克蒂元帅大声说道,“结果,当我们在路西法星系完成行动后,我让一艘基甸驱动无人飞船带上一则消息,将其派回佩森…带到陛下和马卢欣元帅手里…请求在鲸逖星系进行燃料补给,重新整装,接着延长基甸特遣部队的任务——在警报还没在偏地传播开来前,继续攻击新的驱逐者星系。我收到了基甸飞船带来的许可,于是着手带上部分特遣部队,出发前往鲸逖星系进行燃料补给、军备重整,并在那儿和另外五艘大天使飞船会合,这五艘船是在我们离开圣神领空后刚刚下线的。”

“你带了部分特遣部队?”卢杜萨美枢机压低嗓门,轻轻问道。

“是的,大人。”阿尔迪卡克蒂那带有卢瑟斯腔的平稳声调中,没有任何辩解或颤抖的意思,“有五艘驱逐者火炬舰船逃脱了我们的侦测,正加速朝霍金驱动跃迁点奔去,据推测,将会带他们进入另一个驱逐者星系。他们将传达出警报,把我们特遣部队的存在和战斗能力泄露出去。基甸特遣部队现在正在朝通往鲸逖星系的跃迁点进发,所以我没有转移整个部队的运行方向,只挑选了‘加百列’号和‘拉斐尔’号王舰,命令它们暂时留在路西法星系,将驱逐者火炬舰船拦截并摧毁。”

卢杜萨美剪起胖嘟嘟的双手,伸入衣袍。开口时,嗓音非常低沉。“接着,你的旗舰‘乌列尔’号,就和另外四艘大天使跃迁进了鲸逖星系?”

“是的,大人。”

“把‘加百列’和‘拉斐尔’号留在了路西法星系?”

“是的,大人。”

“而且,元帅,你十分清楚,指挥‘拉斐尔’号的,是德索亚神父舰长…此人在几年前被授予抓捕伊妮娅的任务,因失败而受到严斥,对不对?”

“是的,大人。”

“你也清楚地意识到,元帅,圣神舰队和圣座非常担心德索亚神父舰长的…啊…可靠性,所以宗教法庭在‘拉斐尔’号上安插了一名密探,监视德索亚神父舰长的一举一动,并随时向上级发送监视结果,对不对?”

“一名间谍,”阿尔迪卡克蒂元帅说道,“利布莱尔副官。是的,大人。我十分清楚,我所在的旗舰上也有宗教法庭的密探,他们在不断接收来自‘拉斐尔’号上的利布莱尔副官发来的加密密光信息。”

“这些密探是否向你们报过任何疑点,或是跟你们分享任何资料,阿尔迪卡克蒂元帅?”

“没有,大人。我不清楚宗教法庭对德索亚神父舰长的忠诚和心志到底有何担忧。”

穆斯塔法枢机清清嗓子,竖起一根手指。

卢杜萨美抬眼看了看教皇。矶崎健三等人早已迅速判断出,他已经全权负责起一项工作:宗教法庭审问官。

教皇陛下朝宗教大法官那个方向点点头。

“我觉得有必要向陛下和此地的各位说明,对德索亚神父舰长的监视,已经得到圣座的批准…以及指引,并由国务秘书和圣神舰队指挥官…马卢欣元帅口头授权。”

出现了片刻的沉寂。

最后,卢杜萨美开口道:“穆斯塔法枢机,你能否告诉我们,对德索亚的担忧的缘由出自何处?”

穆斯塔法舔舔嘴唇。“是,大人。根据我们的…啊…情报,在德索亚神父舰长追击那个名叫伊妮娅的目标,并和她产生少许几次接触的过程中,他很可能已经受到了感染。”

“感染?”卢杜萨美问道。

“是的,大人。据我们估计,这个名叫伊妮娅的女孩拥有一种本领,可以侵害被她接触的圣神子民,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会受到她的感染。就这件事而言,我们的忧虑,主要是针对圣神舰队的星舰指挥官的绝对忠诚和服从。”

“穆斯塔法枢机,你这个情报是如何估计出来的?”卢杜萨美继续问道。

宗教大法官顿了顿。“大人,我们使用了各种各样的情报来源和方法。”

卢杜萨美追问道。“其中是不是包括,你拘捕并审问了德索亚神父舰长在前述失败追踪任务中的一名同僚船员?我想,他名叫…啊…纪下士?”

穆斯塔法眨眨眼。“对,大人。”宗教大法官微微转身,让自己面对着教皇、国务秘书和其余诸人。“这一拘捕行动不同寻常,但是在这样一个可能影响教会和圣神安全的处境下,的确很有必要。”

“当然,大人。”卢杜萨美枢机喃喃道,“阿尔迪卡克蒂元帅,请继续你的汇报。”

“在五艘大天使跃迁进入鲸逖星系后,过了几小时,”阿尔迪卡克蒂说道,“早在我们完成两日的重生周期前,一艘基甸无人飞船跃迁进入鲸逖领空。是斯通圣母舰长发来的…”

“‘加百列’号王舰的舰长。”卢杜萨美说道。

“对,大人,无人飞船携带着加密信息…加密代码只有经由我的眼睛才能解密…信息显示,驱逐者火炬舰船已经被摧毁,但是‘拉斐尔’号却违反命令,正朝一个未经许可的跃迁点加速前进,斯通圣母舰长令其停止,但它没有回应。”

“也就是说,”卢杜萨美低沉地说道,“陛下的圣神舰队有一艘船叛变了。”

“看情形的确如此,大人。事实上,这次兵变似乎是由飞船的舰长一手领导的。”

“德索亚神父舰长。”

“是的,大人。”

“是否曾试图联系过‘拉斐尔’号上的宗教法庭密探?”

“有,大人。但德索亚神父舰长说,利布莱尔副官正在履行他的职责。斯通圣母舰长觉得他在撒谎。”

“当被问及为何改变跃迁点,他又是如何作答的?”卢杜萨美问道。

“德索亚神父舰长回答说,我在特遣部队跃迁前,通过密光更改了他的命令。”阿尔迪卡克蒂元帅说。

“斯通圣母舰长是否相信他的解释?”

“不,大人。斯通圣母舰长朝‘拉斐尔’号逼近,最后发生了交火。”

“交火结果如何,元帅?”

阿尔迪卡克蒂迟疑了一次心跳的时间。“大人…陛下…由于斯通圣母舰长让无人飞船携带的是视网膜加密信息,所以,在我解开这条信息,并下令立即返回路西法星系的时候,我们已经在鲸逖星系待了一整天,也就是紧急重生所需要花费的时间。”

“元帅,你带了几艘飞船回去?”

“三艘,大人。包括我自己的旗舰‘乌列尔’号,它已经换上新船员,另两艘是在鲸逖星系和我们会合的大天使…‘米卡尔’号和‘伊兹雷尔’号。我觉得,让基甸特遣部队的船员进行加速重生的话,风险太大。”

“可你自己却接受了这一风险,元帅。”卢杜萨美说。

阿尔迪卡克蒂默不作答。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元帅?”

“我们马上跃迁到了路西法星系,大人。在那儿,我们的自动重生周期调整到了十二小时。许多人没有成功重生。我们将三艘船上成功重生的船员集合在一起,让他们充当‘乌列尔’号的船员,另两艘星舰则被留在被动但自动化的防御轨迹内,之后开始搜寻‘加百列’号和‘拉斐尔’号,但两艘船都没有找到。很快,我们在路西法的黄色恒星的远端找到了最后一艘信标无人船。”

“这一信标来自…”卢杜萨美催问道。

“斯通圣母舰长。信标含有‘加百列’号作战记录器中的历史记录,我们从中得知,战斗发生在两天前,斯通试图用等离子和聚变武器摧毁‘拉斐尔’号,但没有成功。于是‘加百列’号向德索亚神父舰长的飞船发射了死光。”

小教堂内一片寂静。矶崎健三望着祈愿烛摇曳的红色烛光,它们照亮了陛下的痛苦脸庞。

“交战的最后结果?”卢杜萨美问道。

“双方船员全部战死,”阿尔迪卡克蒂回答,“据‘加百列’号上的自动装置显示,‘拉斐尔’号已经完成了自动跃迁。早先,斯通圣母舰长已经命自己的船员进入重生龛的战斗岗位,她也设好程序,让‘加百列’号的飞船电脑将她和别的几名必要船员进行紧急重生,时间只有八小时,重生完成后,只有她和其中一名军官活了下来。斯通圣母舰长为信标做了加密,接着加速朝‘拉斐尔’号的跃迁点奔去。她下定决心,打算在德索亚和他的船员重生前找到他们的船,把它消灭…当然,在死光袭来时,德索亚那伙人必须已经进入了重生龛。”

“斯通圣母舰长知道这个跃迁点的目的地是哪儿吗,元帅?”

“不,大人。这其中牵涉到非常多的变量。”

“在得到这个信标携带的数据后,你是怎么做的,元帅?”

“我等了十二小时,让‘米卡尔’号和‘伊兹雷尔’号上的船员完成重生,以补足工作人员。接着,我让三艘舰船向‘拉斐尔’号和‘加百列’号的跃迁点传送过去,并留下了另一个信标,我相信,不出几个小时,鲸逖星系就会有大天使跟踪而来,它们会看到我留下的信息。”

“你觉得没必要等这些飞船?”

“是的,大人。我认为,一旦我的飞船做好战斗准备,就必须马上传送,这一点非常重要。”

“但你却认为有必要等另两艘船的船员重生,元帅。为什么不驾驶‘乌列尔’号,立即开赴追击呢?”

阿尔迪卡克蒂没有迟疑片刻。“大人,这是作战指挥决策。我认为德索亚神父舰长很可能将‘拉斐尔’号开进一个驱逐者星系…这个星系很可能拥有高度的武装,像这样的严重事件,基甸特遣部队还未曾经历过。我还觉得,斯通圣母舰长的‘加百列’号很可能已经在那个未知星系中被敌人摧毁,当然,这可能是‘拉斐尔’号干的,也可能是驱逐者飞船干的。我觉得,要进入这样一个未知之地,三艘作战军舰是最低的数量。”

“那么,真是驱逐者星系吗,元帅?”

“不,大人。或者说,在这次事件发生后的两个星期的调查过程中,我们并没有找到任何驱逐者的踪迹。”

“这个跃迁点把你带到了哪里,元帅?”

“带到了一颗红巨星的外壳边缘,”阿尔迪卡克蒂元帅回答,“当然,我们的密蔽场是启动着的,但能逃脱已经十分侥幸了。”

“三艘船都逃脱了吗,元帅?”

“不,大人。‘乌列尔’号和‘伊兹雷尔’号成功从恒星边缘逃离了,这也要感谢密蔽场的冷却法。但‘米卡尔’号的船员全部殉难。”

“你是否找到了‘加百列’和‘拉斐尔’号,元帅?”

“只找到‘加百列’号,大人。发现它的时候,它正在距红巨星两天文单位外的地方自由飘移。系统全部受损,密蔽场被打破,飞船内部已经熔成了一团熔融液。”

“是否找到斯通圣母舰长和其余船员,并将他们重生,元帅?”

“很不幸,没有,大人。尸体全部被毁,几乎没剩下什么组织器官,无法进行重生。”

“造成这一局面,是因为突然传送到了红巨星的边缘,还是由于‘拉斐尔’号或是未知驱逐者的攻击,元帅?”

“我们的材料专家还在研究,尚未得出答案,大人,但已经得出初步的报告,表明发生的超载既有自然原因,也有战斗所致。造成这种效果的武器,和‘拉斐尔’号的军备相一致。”

“你是说,‘加百列’号在红巨星边缘发生过一次自动交战,是不是,元帅?”

“是在恒星内部,大人。看情形,‘拉斐尔’号在那儿掉了个头,重新进入了恒星,当‘加百列’号一脱离霍金空间进入这个星系时,它马上发动了攻击。”

“在这第二次交战中,‘拉斐尔’号是否也有可能已经被毁?这艘船会不会早已在恒星内部烧成了灰烬?”

“有可能,大人,但我们的行动不是基于此种假设。据我们猜测,德索亚神父舰长已经跃迁出了星系,进入了偏地中的未知目的地。”

卢杜萨美点点头,那肥硕的下巴微微抖动着。“马卢欣元帅,”他低吼道,“可否请你为我们做一下评估,如果‘拉斐尔’号的确幸免于难,那么,我们面临的威胁有多大?”

年迈的元帅向前走了一步。“大人,我们必须作出假设,认为德索亚神父舰长和其他叛徒对圣神一直怀有敌意,他们窃取圣神的大天使飞船,是早有预谋的。我们也必须假设一个最糟糕的局面,认为他们窃取我们最机密、最致命的武器系统的行为,是在驱逐者的协同下完成的。”元帅深深吸了口气。“大人…陛下…只要拥有了基甸驱动器,那么,这条银河旋臂的任何位置,都可以瞬间到达。‘拉斐尔’号可以随意跃迁进入圣神的任何星系,甚至是佩森,而不会像现在的驱逐者飞船那样,留下霍金驱动的行踪信息。‘拉斐尔’号可以肆意破坏我们的商团运输线,攻击毫无防卫的星球和殖民地,圣神的特遣部队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可对我们造成巨大的破坏。”

教皇竖起一根手指。“马卢欣元帅,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基甸驱动这一珍贵的技术,将会落入驱逐者之手…他们将会复制…也会让敌人的飞船得到这珍贵的力量?”

马卢欣本就红润的脸颊和脖子这下都红到根了。“陛下…可能性不大。不,陛下…可能性微乎其微。基甸大天使的制造工序非常复杂,成本高得令人望而却步,秘密部件也保护得非常固全…”

“但是,是有可能的。”教皇打断道。

“是的,陛下。”

教皇举起手,仿佛一把利刃划过空气。“我想,我们已经听完了圣神舰队的朋友们带来的消息。马卢欣元帅,阿尔迪卡克蒂元帅,吴元帅,你们可以离开了。”

三名军官屈下身,埋下脑袋,接着站起身,退出了陛下的视线。那扇门在他们身后发出一声轻响,接着关上了。

现在,除了那几个沉默的教皇助手以及阿尔贝都顾问,教堂内就只剩十名权贵了。

教皇朝国务秘书卢杜萨美枢机点点头。“如何处置他们,西蒙?奥古斯蒂诺?”

“马卢欣元帅将收到一封斥责信,被转到参谋部。”卢杜萨美低声说道,“吴元帅将会暂时取代他的位置,临时担任圣神舰队总司令,直到找到合适的人选。对于阿尔迪卡克蒂元帅,建议将她逐出教会,并由射击队执行死刑。”

教皇悲伤地点点头。“现在,让我们分别听听穆斯塔法枢机、杜诺耶枢机、首席执行官矶崎健三、阿尔贝都顾问的故事,之后我们将结束此次会议。”

“…就这样,宗教法庭结束了对火星事件的官方调查。”穆斯塔法做出总结陈词,他朝卢杜萨美枢机望了一眼,“就在此时,沃玛克舰长发来紧急报告,建议我和手下的扈从返回星球轨道上的‘吉卜利尔’号大天使星舰。”

“请继续,大人,”卢杜萨美枢机低语,“可否请你告诉我们,沃玛克舰长这么急着请你回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是。”穆斯塔法回答,他揉揉下嘴唇,“沃玛克舰长找到了星际运输船,就是在阿拉法特-头巾这个火星城附近的未名基地装载货物的那艘船。找到它的时候,它正飘浮在旧地星系的小行星带,动力全失。”

“能否告诉我们这艘船的名字,大人?”卢杜萨美催问道。

“‘西贡丸’号皇舰。”

虽然矶崎健三想要竭力控制住自己,但他的嘴唇还是抽搐了一下。他的大儿子在早年的学徒生涯时,曾在这艘船上担任过船员。“西贡丸”号是一艘古老的矿石散装货船…他记得,那是艘巨型采矿舰,大约是三百万吨级。

“矶崎健三执行官?”卢杜萨美大声叫道。

“是,大人?”矶崎健三的声音非常平稳,不露声色。

“按这艘飞船的番号,它应该是在商团注册的船舶。是不是,矶崎健三?”

“是的,大人,”首席执行官回答,“但是,据我回忆,‘西贡丸’号皇舰已经随同另外六十多艘旧运输舰一起,按废铁变卖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大概是在…八年前。”

“诸位大人?”说话的是安娜?佩里?考格纳尼,“陛下?能否容我说几句?”这名执行官刚才一直在小声对着超薄的通信志说话,现在,她摸了摸耳机。

“佩里?考格纳尼执行官,请说。”卢杜萨美枢机说道。

“据我们的记录显示,‘西贡丸’号是在八年三月又二天前卖给了独立的废铁承包人,后来又得到了信息,确认了这艘船已经在阿马加斯特的轨道自动铸造厂拆毁并回收。”

“多谢,佩里?考格纳尼执行官。”卢杜萨美说道,“穆斯塔法枢机,请继续。”

宗教大法官点点头,继续他的简报,只点到了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在他讲述这一切时,脑中同时闪现出那些他没有详细描述的画面:“吉卜利尔”号和相伴的火炬舰船慢慢减速,和黑色的运输舰取得速度同步,一起在那儿静静地翻滚。一直以来,在穆斯塔法枢机的脑海里,小行星带应该是一堆密密麻麻的集中在一起的小卫星,但现在,除了战术画板上的多重图像,眼前并没有一颗小行星:只有那足足一千米长的黑沉沉的运输舰,就像一堆锈迹斑斑的管道和圆柱体,丑陋,但非常实用。“吉卜利尔”号和“西贡丸”号的速度和轨道取得同步,在他们船尾后方仅仅三公里之外,挂着一颗黄色的恒星,那便是人类的起源之地,两艘舰船似乎已经静止,只有星辰在四周慢慢旋转。

穆斯塔法回想起自己做出决定,和登船士兵们一起检查飞船,他对此感到懊悔。穿戴瑞士卫兵战斗装甲有辱尊严:首先是一层单分子拟肤束装,接着是人工智能神经网,继而是太空服——相比配有冲击装甲聚合护套的民用拟肤束装,这身制服还要更加庞大——最后是配有各种设备的网带,还有可变形反推力包。“吉卜利尔”号已经用深层雷达将整艘巨船探测了十几遍,确定船上没有任何东西在走动,没有任何东西在呼吸。但当宗教大法官、安保指挥官布朗宁、海军中士内尔?凯斯纳、前地面军指挥官皮耶特少校、十名瑞士卫兵兼海兵突击队员从出击口跳下的时候,大天使仍旧退到了三十公里的攻击范围外。

穆斯塔法回想起,当他们背着喷气引擎朝死气沉沉的运输机前进的时候,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当时,有两名突击兵托着他穿越了深渊,就仿佛他是一个普通的包裹。他回想起士兵们的金色护目镜上闪耀的日光,他们进行密光交流、打着手势信号,来到敞开的气闸门口,分别在两边站定。两名士兵首先冲了进去,反推力包无声地悸动,他们高举着突击武器。布朗宁指挥官和凯斯纳中士跟着两人的脚步迅速入内,一分钟后,战术频段上发来一段编码信息,于是,穆斯塔法在左右两名护卫的引领下,进入了气闸门黑漆漆的血盆大口中。

激光手电的光束照射出一具具飘浮的尸体,像是一间肉物冷藏间。冰冻的畜体,带着红色纹路的肋骨,挖去肠子的腹腔。一只只大嘴大张着,发出永恒的无声尖叫。从裂开的下颚和突出的血眼流下一道道早已干结的鲜血。在一束束光线中,飘着一块块内脏,它们正翻滚着沿着一条条轨线运动。

“船员。”布朗宁指挥官发来密光消息。

“是伯劳干的?”穆斯塔法枢机问。他心里正快速念祷着《玫瑰经》,不是为了得到心灵上的宽慰,而是想让自己的意识远离眼前这地狱一般的景象。早先他受过警告,戴头盔时不能呕吐。虽然有过滤器和洗刷器,可以在他窒息前清洗那片狼藉,但这并不百分百有效。

“很可能是伯劳。”皮耶特少校回答,他将护手伸进一具浮尸四分五裂的胸腔中。“你们可以看看十字形被扯出来的方式。跟阿拉法特-头巾的一模一样。”

“指挥官!”一名士兵已经从气闸门行进到了船尾,他通过密光说道,“中士!快来这儿!第一个货舱!”

布朗宁和皮耶特已经先大法官一步,来到了长长的柱形空间中。在这庞大的空间中,激光手电已经失去了光彩。

这儿也有尸体,但却没有被砍伤,也没四分五裂。从各面的船体上,探出一块块碳板,这些尸体被整齐地堆放在上面,用尼龙网带绑着。这些板子从船体各面一路伸出,只在中间留出一条零重力走廊。穆斯塔法和他的向导兼护卫沿着这条黑漆漆的走廊飘浮而下,激光手电向上下左右刺去。那是一具具冰冻的肉体,惨白的肉体,脚底上印着条形码,赤裸的身体上露出阴毛,双眼紧闭,在黑色碳板的映衬下,双手显得非常白,贴在髋骨两侧,阳物软趴趴的,乳房在零重力下冻得牢牢的,头发紧贴在惨白的头颅上,或是飘浮着,就像是冰冻的祥云。还有孩子,光滑的冰冷皮肤,鼓起的小腹,透明的眼睑。甚至还有婴孩,脚底板也印着条形码。

在四个长长的货舱中,有数万具尸体。全都是人类。全都赤身裸体。全都没有一丝气息。

“大法官,你有没有完成对‘西贡丸’号的检查?”卢杜萨美枢机催问道。

穆斯塔法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默默的沉思中沉浸了好一会儿,他已经被那魔鬼般的可怕记忆占据了。“完成了,大人。”他回答道,声音嘶哑。

“你的结论是?”

“散料运输船‘西贡丸’号皇舰上,有六万七千八百二十七个人,”大法官继续道,“其中有五十一名船员,所有的船员尸体都有目可查,他们都被砍得四分五裂,跟阿拉法特-头巾上的遇难者如出一辙。”

“没有一名幸存者?没有人重生?”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