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宜半坐在床上,靠着枕头,她手里胡乱的翻着一本书,最近几天陈延舟见她太无聊了,因此便在家里找了几本书过来给她看。

陈延舟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他眼神专注,动作十分流畅,他用小刀切好放在果盘里,静宜说不想吃,他便放在一边自己吃。

静宜有些郁闷的问他,“你是不是破产了所以这么闲?”

陈延舟笑着看她,“你就不能念着我一点好吗?”

静宜无话,“我是看你太无聊了,灿灿最近几天怎么样?”

“嗯,还好,过几天让她过来看你吧,你这次要好好养,伤筋动骨一百天,就在家里吧,方便照顾你。”

静宜沉默了几秒,陈延舟又问她,“这次的事情我会跟你处理好的,你放心吧。”

静宜看他,“什么事情?”

“公司的事情,宋兆东都告诉我了。”

她没什么兴致,一提起这茬事便烦躁,陈延舟反而好奇的问她,“你究竟怎么得罪人了?”

静宜将手上的书一合,“我怎么得罪人了?”

陈延舟意有所指的点头说:“那倒也是,你除了在我面前横,你还在谁面前横了?”

静宜被他说的哭笑不得,“看来你对我颇有怨言?”

陈延舟摇头,“我哪敢。”

静宜看他一眼不说话,她又觉得头有些疼,陈延舟让她躺下休息一会,静宜最近几天几乎都在床上度过,根本睡不着了。

陈延舟出去接了个工作电话,是他的秘书田雅茹打来的电话,一会田雅茹到医院来送份紧急文件需要陈延舟签字。

陈延舟交代了一下最近的工作,临走的时候又对她说道:“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

田雅茹点头,陈延舟说:“江凌亦,之前是静宜的上司,你帮我查一下他。”

“好,要查什么?”

陈延舟眯了眯眼,“查下他最近在干嘛?”

陈延舟想了想又说:“你最近找个侦探跟着张显,就是静宜公司那副总,他作风不好,早晚会露出马脚,拍到照片后直接给他老婆寄去。”

田雅茹点头,心底暗道,陈先生出手果然干脆,这是给自己女人出气还是怎样?

——

静宜害怕父母担忧,因此这件事并没有告诉爸妈,期间有不少的朋友过来看她,没想到连周梦瑶都过来了。

陈延舟没在,周梦瑶买了束花过来,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对看几眼,周梦瑶笑了笑,不知为何,心底酸涩的厉害,眼底也涌出了泪花,“我这段时间总是想起我们过去,你说大学那会我们多好,那时候那么多人喜欢你,想跟你做朋友,你却愿意跟我一起玩。”

她坐在一边,静宜安静的看着她,已经超过十年的时间,如今已是物是人非,那时候两个人可以穿一件衣服,睡一张床,抱在一起聊着私密的话题,这些都是女生之间的单纯友谊。

“以前我们说以后谁先结婚了,另一个人就要当对方的伴娘。”周梦瑶看着她。

静宜垂眸,“可是现在都变了。”

静宜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谁对谁错,又或者说其实他们都有错,然而如今所有事情已成定局。

“以前我很恨你,也很恨陈延舟,我想只要你们离婚了,我就能高兴了。”

静宜笑了一下,“现在呢?如你所愿了。”

她摇头,“已经没感觉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将自己困在原地走不出来,可是你们真的离婚了,我却没感到一丁点的高兴。”

静宜看着她,“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周梦瑶耸肩,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底难受的很,陈延舟他不是一个好人,可是静宜,他对你是真的好。”

“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很前后矛盾吗?不管他对我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你如果觉得他好,你也可以跟他继续。”

周梦瑶自说自话,“我从来都没你这样的运气,我做错了事便永远回不了头,而你却总是能得到别人的垂青,陈延舟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从认识他起,就没见他哭过,也没见他对谁特别在意,他现在对我就跟陌生人一样,哦不对,比陌生人还冷漠,可是你们都离婚了,他还能对你忙前忙后,这难道不是在意吗?”

静宜笑了一下,“我没想到你会说这样的话。”

周梦瑶耸肩,“你觉得我会怎么说?”

静宜摇头,岔开话题,“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周梦瑶起身,“不用谢,我只是想跟你来道别,我准备离开香江。”

静宜诧异,“你要去哪里?”

周梦瑶笑,“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我准备回老家。”

“那再见。”

周梦瑶笑着对她说:“再见静宜。”

而她们心底都清楚,今生可能再也不会见,因为她们都知道,她们不可能一笑泯恩仇,也不可能再如学生时期那般亲密,她们只会慢慢的相忘于江湖,从此以后会偶尔想起,好与坏都会记得,却不会再告诉任何人。

周梦瑶的手放在门把上,她突然转身,又回头,静宜坐在床上抬头看她,她几步走了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微微哽咽的说:“我会永远记得你。”

——

陈延舟回来的时候,周梦瑶刚离开不久,静宜心底难受,她胡乱的翻着手里的书,却没看进去一个字,陈延舟狐疑地看着她,“刚才谁来过吗?”

“周梦瑶。”

陈延舟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他问道:“她来干嘛?”

“没干嘛,随便聊了几句。”

静宜脸色晦涩不明,陈延舟一颗心七上八下,他又在心底反思自己最近是否做过什么错事。

“你们还能聊什么?”

静宜看他一眼,故意说道:“聊了会你。”

陈延舟大惊,“我?”

静宜点头,“她说你这人太坏了,幸好我跟你离婚了。”

陈延舟一张脸涨红,气愤不已的回道:“她这是报复,她故意的。”

静宜点头,然后说:“可是她说的很对,幸好我跟你离婚了。”

陈延舟坐在床边,抓着她的手,他心底难受极了,“静宜,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我难受。”

他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静宜挣脱不开,她心底懊恼,“你放手。”

他故意,“我不放,绝对不放,静宜我后悔死了,从离婚后我就很后悔。”

静宜说:“那又怎么样,我们已经离婚了,而且我现在跟别人在一起。”

陈延舟气愤不已,“狗屁,你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人在哪里?”

这段时间静宜都联系不上江凌亦,再一联想到他父母的态度,她心底便猜到七七八八了,只是静宜是这样的人,无论两人是要继续还是结束,她都想让对方清楚明白的给她一个答复。

“他或许有什么事耽搁了。”她言辞闪烁,明显的不知道如何寻找借口。

陈延舟哼笑一声,“当然被耽搁了,人家现在都准备结婚了,肯定没时间了。”

静宜脸色通红,懊恼不已,“你胡说,怎么可能?”

陈延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很高兴,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跟静宜讲,他又害怕静宜会因此受到伤害,可是他却又不能眼睁睁看她被欺骗。

“是真的,静宜。”

“陈延舟,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不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她语无伦次的反驳,可是心底却比谁都清楚,到底还是觉得很难受,眼泪也情不自禁的涌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哎,感觉人越来越少~

第六十四章

第二天秦遇还有课,是早上的第一堂课,昨晚睡的有点晚,她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的室友叶蓉已经晨跑回来,顺便在食堂吃了早餐,秦遇羞愧难当,决定以后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周末秦遇回家一趟,左执的母亲何念芬开了一家超市,地理位置很不错,附近是一所医科大学以及医院。

左执工作很忙,一年回不了几趟家,倒是秦遇经常回来,何念芬今天去参加朋友的葬礼,所以秦遇回来看店。

夏季的暴雨来的毫无预兆,不一会豆大的雨点稀里哗啦的从天而降,整个世界浸透在雨幕之中。

秦遇将伞摆放在超市显眼的地方,不一会便抢购一空,后来雨越下越大,街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秦遇拿着一本杂志翻了翻,又将杂志丢在一边,超市的自动感应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黑衣黑裤,清瘦挺拔,他的头发被雨打湿,从头淋到尾,裤脚还在不断的滴着水,前三颗纽扣散开,单薄的衬衣贴着他的身体,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男性气性呼之欲出。

秦遇心里紧了紧,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找到毛巾以及纸巾,声音嘶哑的咳嗽起来,“可以给我一杯热水吗?”

秦遇点头,“好。”

然后她取了一次性纸杯接了杯热水递给他,他坐在高脚椅上,几口喝了下去,秦遇又很快递给他一杯。

“谢谢。”

他抬起头看她,瞳孔黑而深,秦遇觉得面前的男人有几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位,他将湿透的衣袖挽了起来,用毛巾擦头发,隐约可见壁垒分明的肌肉。

超市只卖一些日用百货以及零食之类的,并没有衣服,秦遇想了想从后门的储物间里翻出一个吹风机插上电源递给他。

他蹙眉看了看她,还是接了过来,打开开关,电吹风轰轰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他头发很短三两下便干了差不多。夏季衣服很单薄,他开始吹衣服,好在外面雨太大,超市此刻处于半歇业状态,不大的空间摆着各式商品,秦遇又拿起杂志开始看了起来,很奇怪的状态,两人都不交流,却也并不觉得怎么尴尬。

半小时后,他关掉吹风机递还给她,想了想说道:“谢谢你。”

秦遇冲他微笑,笑意很淡雅,她的身上总会带着一股淡然之感,眉目很淡,五官也很淡,皮肤白皙,仿佛一幅山水画般,没有任何的浓墨重彩。

窗外的雨仍旧很大,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预兆,秦遇偶尔看眼外面又看杂志,陈随坐在她对面喝水。

就在这时候,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是陈随的电话,他接了起来,接着又挂掉。

他脸色不是很好,从包里递给她一张一百元,秦遇给他找了零,他抿着薄唇,面无表情,接过钱便往外走,感应门一开,便能感觉到从外涌入的雨水与冷意。

秦遇看了看货架上售罄一空的雨伞,抓起柜子里自己用的那把雨伞追了出去。

外面雨非常大,风声鹤唳,耳边只能听见风的嘶吼尖叫声,仿佛女人的叫声。

秦遇紧紧的抓住伞柄,雨太大了,根本不可能遮住雨水,秦遇顾不得那么多,老远的她看见了男人挺拔的背影在雨幕里渐行渐远。

秦遇抓着伞向前跑,雨水不一会将她下半身打湿完,终于,她叫住了他。

她追上前,“你还是带把伞吧,雨太大了。”

雨水风声混在一起,陈随其实一句话都没听见她说什么,只能感觉到她棱形的小嘴一动一动的。

她将雨伞递给他,转身便向回走,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帮助这个仅一面之缘的男人,在很久之前,她便已经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再因为恻隐之心而去做任何事情。

秦遇回到超市的时候,全身已经湿透了,她去储物间里翻出干衣服换上,很久之前他们便是住在这里,那时候的左家便经营着这家超市,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

有些时候,幸福感真的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曾经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心底舒服且恣意,而今拥有的越来越多,失去的却也越来越多。

其实无所谓得到与失去,这不过是人生的一种旅程,将身上多余的东西丢掉,去换取自己认为有利的。

雨仍旧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征兆,天空的云层压的很低,随着夜晚的来临,雨势渐有减小,秦遇还在思考今晚是否回家。

不大的小超市里此刻显得过分的悄寂,秦遇从货架上拿了一盒饼干拆掉随便填了下肚子,外面风声尖锐刺耳,此刻夜深人静,尤为骇人。

秦遇觉得有些冷意,她将热水器打开,热水器咕噜噜的响声,下一秒,突然听见一声不大的动静,入目一片漆黑,居然停电了。

秦遇在心底尖叫一声,哆嗦着摸回柜台,摸到自己的手机,她打开手机手电筒,手机发出微弱的光芒,秦遇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心里不由发毛。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向这边走来,秦遇这下真的被吓坏了,大声尖叫起来。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秦遇眯着眼睛,手电筒的光照在她的脸上,男人磁性的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声音有些熟,秦遇拿过手机晃了晃他的脸,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化妆间里见到的那个男人,难怪她下午一直在想自己在哪里有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秦遇有些尴尬的站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方才那样显得太没骨气了,好在这个几面之缘的男人并没有嘲笑她,他身上穿了件风衣外套,手里拿着手电筒,秦遇的腿抽筋,一时站不起来。

她蹲在地上,陈随皱了皱眉,“怎么了?”

“腿抽筋。”

秦遇皱眉,双手支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双腿只觉无力,又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的手腕,肌肤想贴,她有一种被灼伤的炙热感,血气一下冲到脸上,她被他半拉起来坐在凳子上,秦遇揉了揉腿,这才觉得麻痛感逐渐消失。

秦遇轻声说了句谢谢,他将手电筒放在最高的那层货架上,问道:“电闸在哪里?”

秦遇指了指方向,便见他快步走了过去,用手机屏幕光看了几眼,拨拉了一下,超市里再次恢复明亮。

一时从漆黑的环境面对明亮的灯光,秦遇被刺的眼睛睁不开来,她半眯着眼睛,觉得自己简直是智障,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闹这么大乌龙。

她用手理了理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你。”

他脸色不变,这个男人五官长得分外好看,有些像她很久之前喜欢的一个上世纪男明星,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来还你伞,今天下午谢谢你。”

秦遇摇头,“算是扯平了。”

他点头不再说话,表情透着疲惫,他用手按了按眉峰,以此缓解几分疲倦,最近两天他几乎没怎么闭眼。

秦遇给他接了杯热水推给他,“吃晚饭了吗?”

他摇头喝水。

这里有个简单的厨房,秦遇将超市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匾,然后关了门,陈随跟着她进了厨房,她笑着对他说道:“正好我也没吃饭,本来一个人不想动手的,但两个人就合适。”

陈随看了看她,没有拒绝这个提议,秦遇将锅添水架上,等水开后下面和青菜,又打了两个荷包蛋。

霎时,香味扑鼻,这里只有简单的调味品,自从搬家后,这里的厨房基本处于半闲置的状态,只有何念芬有时候嫌麻烦回家吃饭,便在这里凑合一顿。

这个超市是左执的父亲生前开的,几年前他外出进货的时候,发生了车祸,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毫无声息,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他出事以后,何念芬仍旧舍不得关掉这里,就好像一个精神寄托。

不一会,两碗青菜鸡蛋面便出锅了,秦遇端了一碗递给他,她喜欢吃辣椒,向来无辣不欢,这在一个喜好清淡口味的城市,有些太过怪异。

陈随抬头看她,将一勺红滚滚的辣椒油放进碗里,他挑眉,“你喜欢吃辣?”

秦遇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何,她一直以来不愿意说的话,竟然面对一个陌生男人而能做到坦然。

她挑了一根面条,“我小时候在市长大的,吃惯了。”

两人不再说话,面前的男人动作十分斯文有礼,吃东西没发出一点声音,看的出来家教甚好,虽然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经历着怎样的人生,但她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这个世界上缘分有时候真的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明明从前是两条平行线,毫无交集可能的两个人,有一天,竟然会因为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而有了交集。

第六十五章

静宜想,她与陈延舟之间,或许这一辈子都会如此,说不清道不明,分不开却也没办法做到毫无芥蒂继续在一起。

无论最终是何种结果,心底总会隐隐不甘,只有克制自己不再去想,心底那沉甸甸的难受感才会消减几分。

第二天陈延舟便接她回去,静宜现在是伤患,拗不过他,便只能听从他的安排,静宜在家里确实能得到很好的照顾,除了偶尔会与陈延舟吵几句嘴,日子却是过的非常惬意,以前上班的时候养成的生物钟,竟然也慢慢的开始习惯了睡懒觉晚起,而偶尔还会被灿灿叫醒。

那天陈延舟对静宜说了那样的话后,静宜也明确的告诉了他,她大概没办法原谅他,陈延舟懊恼归懊恼,其后却也不再提起这回事。

静宜大概知道自己那天说的话伤到了他,陈延舟向来是一个不会跟人示弱的人,可是那样的他,其实让她无比心软。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后,静宜抱着灿灿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陈延舟一个人在书房里处理工作,最近为了照顾静宜,他几乎都将工作在家处理了,公司都甚少会去,除了必须他确认的事情,都几乎交给了副总处理。

陈延舟从书房里出来,那两母子竟然笑的前翻后仰的,陈延舟瞥了一眼电视,静宜竟然跟灿灿在看一个上世纪的僵尸喜剧片。

其实这种片子都很搞笑,一点也不恐怖,静宜小时候便是看着这些电影长大的,陈延舟对这些向来没兴趣,不过他还是坐在一边跟着她们一起看。

有一个恐怖镜头,灿灿尖叫着扑入了陈延舟的怀里,眯着眼睛不敢去看,静宜乐不可支,“不是鬼。”

灿灿虚惊一场,她抓着她爸爸的衣服,陈延舟在一边陪着她们看了一部电影后,这才发挥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话语权。

“看完了,该睡觉了。”

灿灿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妈妈你要睡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