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镜寒道:“是啊,他们终于查到了,发动机是法国原装的,在国内组装成车,就是天涯市汽车城里的飓风车行卖出去的。我们现在就去那里,先看看有什么线索。”

汽车城里,各式豪华名车看得人眼花缭乱。飓风车行的推销员是个年轻小伙子,看来是汽车发烧友一族。冷镜寒道明来意,那小伙子拿出厚厚一本,翻阅良久,道:“是这里了。三年前买的,你们看吧。”

冷镜寒和韩峰将头凑拢一看,两人都是瞪大了眼,登记本上写得明明白白:“乔明刚,上蔡家村三组。”

冷镜寒笑道:“用你的话说,一件巧合是巧合,几次巧合就是预谋了。现在你还有什么异议?上车吧!”

韩峰挠头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只是我还想不明白,如果能见到乔明刚,哼,会知道真相的。”

山路荆棘,二人总算又到了上蔡家村,这次他们见到了乔明刚。乔明刚道:“昨天听说有公安同志找俺,俺就回来了。有什么事吗?家里坐,家里坐。”

韩峰只看了乔明刚一眼,此人敦实,皮肤黝黑,便对冷镜寒道:“我就不进去了。给你十分钟,你就可以和我回去了。这人绝没有可疑之处。”

冷镜寒把他们查到的资料拿出来,对乔明刚道:“你看看这个。我们是海角市刑侦处的,我们正在查一个案子,案子的凶手使用的手机号码和他驾驶的车辆,都是你的名字,如果你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解释,你将成为第一嫌疑人。”

乔明刚急道:“俺可没有,俺可什么事也没犯啊!俺是守法的好公民,这全村人都可以作证的,俺长这么大,还从来未离开过天涯市呢。”

冷镜寒将他们收集的材料递给乔明刚看,乔明刚看了老半天,那身份证复印件确实是他的。他敲着头,想了老半天,恍然大悟道:“俺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的,前几年,不是政府有个什么规定吗?就是要上本地车牌照,得有本地身份证,那时,有很多人租用身份证,二百元一个,俺的身份证就是那时候借出去的。哎,又不只俺一个人借了身份证,我们村好多人都借过啊,你们干吗就调查俺呢?”

冷镜寒大失所望,又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你还记得借你身份证的人长什么样么?”

乔明刚叫道:“啊!俺们早就记不得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那时来借身份证的人挺多的,如果不是一个身份证只能办一个牌照啊,我都借出去好几回了。”

冷镜寒叹息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犯法的,由于你的行为,使我们走了多少弯路。你不能走,必须随时接受调查,明白吗?”

乔明刚道:“俺…俺知道错了,俺保证不再犯了,俺保证。”

冷镜寒一言不发离开乔明刚的家,韩峰笑道:“我就知道你们那条路行不通,看来是他们故意让我们绕弯路呢。还是听我的,明天我们去成安钢材厂看看胡银信。”

冷镜寒道:“你怎么一眼就断定乔明刚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韩峰道:“呵呵,种地的人总有种地的痕迹啊。人家皮肤黝黑粗糙,指节粗大,手心布满老茧,脚板龟裂,一看就是长期在田间劳动的结果。人家总不能一边每天扛着锄头在地里劳动,还一边心里默想着:我怎么才能把冷镜寒这个老东西扳倒。哎哟。”说着一脚踩入了泥田里,冷镜寒一笑,又叹息着摇了摇头。

他们赶着车,先回飓风车行,询问是否还记得来办理购车手续的人的样貌,结果飓风车行的老板都换了三个了,哪里还有人记得那时候的事。他们又赶车到卖手机的老板娘那里,自然也没有结果。

下午回到酒店时,二人更是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疲惫,更多的是案情完全没有进展而心中疲惫。在房间里,冷镜寒洗了把脸,灰心道:“现在只有成安钢材厂一处可去了,如果在那里我们仍然查不出什么线索,我准备明天就回去。”

韩峰叫道:“别介啊!难得出来一次公费旅游,好多地方我们都没去过呢,好多东西我都还没吃过呢。”

冷镜寒冷冷道:“要留下来,你自己留下,我反正要走了。海角市还有一大摊事没有解决呢。”音乐响起,他摸出手机,道,“喂,我是。什么!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里面连自杀的工具都没有啊,他怎么死的?撞墙!”

韩峰蹑手蹑脚准备开溜,冷镜寒淡淡道:“韩——峰——”

韩峰展露一个笑容,站在门口道:“我在这里!”

冷镜寒道:“洪阿根死了,你知道吗?”

韩峰眨眼道:“是吗?我不知道啊!”

冷镜寒一拍桌子,道:“最后和他见面长谈的人就是你,你会不知道!监视的人员说,正是与你谈话之后,洪阿根的情绪才变得很不稳定,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撞墙死的!”冷镜寒知道,所有自杀的方式中,撞墙而死需要最大的勇气和力量,因为撞墙不同于其他死亡方式,它是靠自己的身体与坚硬的物体相碰撞而死,往往第一次力度把握得不会很好,常常需要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撞击两至三次才会完全死亡,那需要多大的决心!

韩峰舔舔嘴,道:“就算他不自杀,也是难逃一死嘛,他枪杀了三条人命,还有制造公众事端,绑架人质,击打警务人员,随便一条都可以判他死刑的。”

冷镜寒道:“可是他为什么会走这么极端的路?你和他到底谈了些什么?”

韩峰跳出门外,道:“我们就是话话家常,人死都死了,我哪里还记得谈了些什么!”说完跑了出去。

韩峰回头看看楼上,扪心道:“还好,老乌龟没有追根问底。”不知不觉,已经下到二楼饭厅,闻着各式爆炒小菜,韩峰流着口水,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实在是垂涎欲滴。

一名女子从饭桌上起身,向门口走来,韩峰眼睛一亮,拉长了声音叫道:“美——女——!”

人家不理他,从他身旁经过时,他就撮起嘴吹口哨。这四星级酒店内,不少中外游客,韩峰这么一吹,大家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这时,与那美女一桌的一名男子站起身来,韩峰还以为那人要找自己麻烦,但那男的激动道:“燕飞,你不能这样!爸爸已经把什么都给你了,你不可以离开我!”显然不是对韩峰说的。

韩峰看着那叫燕飞的美艳女子,燕飞却连头也没回,在韩峰面前停一停,冷冷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懦弱,烂泥扶不上墙。公司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你就不要跟来了。”说完,竟意味深长地看了韩峰一眼。

韩峰自然不会怕和人对眼,一时手痒,竟然在燕飞经过时在她身上肥厚处大力拍了一下。燕飞横眉道:“别以为你是冒牌警察,就可以胡作非为。如果有第二次,我就让保安把你抓起来!”

韩峰笑道:“美女,何必那么认真呢,玩玩儿嘛。”

燕飞冷哼一声,掉头就走。那男子全看在眼里,追了出来,趴在二楼雕栏上大叫道:“为什么?燕飞!为什么别的男人都可以随便碰你,你却对我始终冷冷淡淡,为什么?”

韩峰走过去,拍拍那男人的肩膀,道:“兄弟,天下美女如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她这样做,就是看透了你得不到她所以才更在意她。”

那男人转过头来,一口酒气,喷在韩峰脸上,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韩峰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是富豪子弟,可惜现在已经没落了,以前青睐你的女子,也都离开了你。你什么都害怕,不敢大胆地表露自己的情感,你没有什么专长,总认为自己一无是处,你害怕孤独,无法独自生活,你的童年受到了过多溺爱,在你父亲去世后,你孤苦无依靠,精神很空虚。想过自杀吗?还是害怕死亡?”

那男子瞪着惊恐的大眼睛,仿佛看见了大神,韩峰接着道:“我说得没错吧?你的软弱写在你的脸上,可这并不代表你的本身。如果你自己肯努力,哪有做不到的事?”

那男子道:“我不认识你?”

韩峰道:“我也不认识你,我叫韩峰,来自海角市。”

那男子平静下来,道:“我叫启金运,上海来的。我爸爸曾是天涯市最大的金融机构恒福银行的大股东,现在他死了,股东却不再是我。”原来,这人就是启开华的独子启金运,方才那美女就是单燕飞。

“哦!”韩峰搭着启金运肩膀,道,“我们边吃边聊。服务员,上菜!”

不到十分钟,两人就开始称兄道弟了,你一杯我一杯,韩峰不断点菜,反正有人给钱,就不用客气了。

韩峰大谈人生之道,无外乎坑蒙拐骗,吃喝嫖赌:“…男人为什么在家里也是老大?就因为钱,要从你手上过,你有钱,你走到哪里都是老大,你没钱,你看着老婆也只有低着头装孙子!”

启金运喝得舌头都大了,道:“兄弟,我告诉你。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喝得这么痛快过!以前父母在时,他们老管我,什么事都替我操办顺当,结果我什么都不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告诉我那些道理,才是真道理。做哥哥的我,这些年都白活了,你说怎么不叫我早碰到你呢。”

韩峰道:“话又说回来了,你父母就你这么一根独苗,怎么会把公司的股权转让给单燕飞呢?”

启金运道:“她是我父亲给我找的对象,也不知道父亲从哪里找来的。她刚来的时候,确实对我父母都非常好,在公司业务上也是父亲的得力帮手。我记得父亲曾说过,燕飞是个人才,他要留住她,或许就是为了宽她心,暂时将股权的名字做了更改。他或许是想着,日后我们结了婚,怎么说也算夫妻共同财产,可他竟然走得那么快。”

韩峰道:“那她对你呢?她起初对你也一定非常好吧?”

启金运道:“好什么!她什么事都要管着我,和我父母差不多,就跟那学校里老师似的。”

韩峰问道:“你父亲怎么死的?”

启金运道:“得癌症死的,我妈前年去世的,我父亲去年,都是得癌症。我父亲脾气不好,但身体一直很好,没想到说病就病了,还是不治之症。唉,最没想到的是,父亲一去,燕飞,那,那婊子,她对我竟然完全变了!”

韩峰道:“你父亲一直脾气不好么,是很容易动怒吗?难怪你的性格如此优柔寡断。”

启金运道:“是啊,他就是一火爆脾气,不然也不会在他死后,灵柩上被人贴上暴怒的字条了。”

“什么!”韩峰大喝一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韩峰按捺不住道,“你是说,你父亲死后,灵柩上被人贴上了暴怒这两个字?”

启金运道:“是的,是写在一张小纸条上的,当时送灵柩的人很多,也不知道是谁贴上去,多半是公司里对父亲有意见的人贴的。”

韩峰道:“你说你母亲也是死于癌症?与你父亲前后相隔不到一年?”

启金运道:“嗯,而且,都是很奇怪的癌症,我母亲得的是叫什么肾上腺内分泌癌?”

韩峰道:“肾上腺神经内分泌癌。”

启金运道:“对,我父亲得的呢,更稀奇,医生都说,是一种新的癌变,以前没见过的。你知道,上海的癌肿治疗在全国居首位,他们都没见过。而且发病真的很快,从发现到死亡,还不到一个月就…”

韩峰道:“你和你父母是住在一起的吗?”

启金运道:“以前是,不过燕飞来了后,他们很放心我,我就和燕飞搬出来住了。”

韩峰道:“她什么时候来的?你们什么时候搬出来住的?”

启金运道:“我认识燕飞,有三年了吧?半年后我们就搬出来独住了。”

韩峰道:“对于你父母的死,你就从来没怀疑过?”

启金运傻乎乎道:“怀疑?怀疑什么?难道癌症,还可以下毒使人得癌症?”

韩峰独自喃喃道:“让人得癌症的方法,太多了。”再低头看启金运,他已经半醉不醒了,也没听见。

韩峰摇醒他道:“你父母住的地方,没有被变卖吧?”

启金运道:“没有,卖了我住哪里去?还在上海市郊。单燕飞这个婆娘,她躲在天涯市和情人鬼混,以为我不知道,我从上海巴巴地赶来,只希望她看在我父亲对她的栽培上能回心转意,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绝情。”

韩峰问道:“你怎么知道在这里能找到她?”

启金运道:“我怎么不知道,这酒楼是他们银行投资修建的,他们公司高管住这里不付钱,搞什么偷偷摸摸的事,不都在这酒楼里么。”

韩峰又愣了半晌,若有所思,对启金运道:“今天我们谈得很高兴,以后就照着我给你说的那样做,肯定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你的手机暂时放我这里,你要走的时候与我联系。”说着,他把人家的手机拿了。

启金运道:“我…我送,我送给你。这点钱哥哥还是有的。”

韩峰掂量掂量手机,道:“我拿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只是你记得住这个号码,好与我联系。你要回去,一定要告诉我,因为这不仅关乎你父母的死因,还与你的性命有关!”

韩峰回到房间,冷镜寒又端了一桶面霸,韩峰先道:“马上通知龙佳,把林政和卢芳的照片传真过来。”

冷镜寒疑道:“传照片做什么?”

韩峰一把抢过他手中面桶,道:“打了再吃。”

冷镜寒打开手机,拨号,韩峰又道:“你们怎么每顿都吃方便面?一点营养都没有,这营养跟不上,头脑就不好使,难怪总是破不了案,就算为了百姓安居乐业,我们也该天天山珍海味呀。”

冷镜寒接通电话道:“龙佳吗?我冷处,把林政和卢芳的照片准备好,传真过来,对,韩峰他要,不知道这小子要做什么!”

韩峰一把抢过手机,道:“拿来吧,你。喂,龙佳吗,照片,找快些,我这边电脑已经打开了。好,好,马上发过来。”“喀嚓咔嚓”打印机打出二人相片。

冷镜寒道:“那个洪阿根——”韩峰已经拿起纸冲了出去。

前台服务厅,韩峰假冒警察身份,又拿出林政的照片,问道:“认识这两个人吗?”

服务小姐笑道:“林经理和他情人嘛,常常到我们酒店来温馨回味蜜月的,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韩峰道:“他们都什么时候来?”

服务小姐道:“他们每个周末都来一次,不过,已经有两个月都没见到他们了。”

韩峰道:“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服务小姐道:“有一年了吧?他们来的时候还怕人发现呢,每次都是林经理先来,把房间找好,那女人要等十分钟才进来。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他们是夫妻呢。”

韩峰道:“后来怎么又知道不是了呢?”

服务小姐道:“那是于经理,有一次无意说破了,我们才知道他们不是夫妻。”

“于经理?”韩峰问道,“是恒福银行的客户经理吗?”

服务小姐道:“对呀。不知道他和林先生有什么过节,那次醉酒后,嚷嚷着要把林经理杀了呢。”

韩峰马上道:“你还记得当时于经理怎么说的吗?我要原话。”

服务小姐回忆了半晌,道:“我要杀了那对狗男女。大致就是这样说的吧,我记不清了。”

韩峰满意地点点头,他似乎已经有些明白了。

回到房间,冷镜寒面色阴晴不定,韩峰先交代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洪阿根的事,而是告诉了你你也不明白。”

冷镜寒道:“不是为了洪阿根,刚才李响他们又来电话了,海角市的情况很不好。李响他们对丁一笑的跟踪也非常困难,已经跟丢了好几次了。”

韩峰由喜转忧,问道:“怎么了?”

冷镜寒道:“昨天李响和我通话时,我就发觉不对劲。那小子,今天才告诉我,说我们离开后,海角市的治安就开始混乱起来,警方人手不够,不得不再抽调监视丁一笑的人员,现在监视丁一笑的人,已经不足十人了。”

韩峰道:“治安混乱?怎么个乱法?”

冷镜寒道:“还要我将李响的话重复一遍么,那好,你听好了。响谭子发生重大交通事故,六死十七伤;天马街连续两日发生入室抢劫事故,死了一人;星光河街发生械斗,五死九伤,其中三人重伤;安居小区发生强暴事故;临康小学附近连续发生抢劫小学生事故;还有…还有很多,反正就是到处都在发生事故,特别是刚才他说的,林教授的女儿也被人绑架了。”

韩峰道:“林教授又是什么人?”

冷镜寒道:“就是我们市的科研专家、中科院院士、工程院院士、国家特级津贴享受者,研究计算机工程的,他的新理论将改变计算机的核心技术。他可是我们市的重量级人物,他打个喷嚏,全市的专家级医生都要失眠好几天,你说,现在他女儿被人绑架了,那还得了。”

韩峰道:“他们不断制造事端,无外乎想让我们无法安心在天涯市调查下去,不管他们。”

冷镜寒道:“如果事态无法收拾的话,我们还是只能回去。”

韩峰扁嘴道:“回去有什么用?”

冷镜寒道:“如果真是他们制造事端,查出他们的老巢,制止事态继续扩大。”

冷镜寒追问洪阿根的死与他们那天的谈话,韩峰咬牙不说,要了杯牛奶,随后打开电脑,查了下股票资料,几分钟后又关上电脑,拉起冷镜寒,说去看看夜市。

街灯华彩。冷镜寒道:“这么热的天,你不在房间里开空调,非把我拽这大街上来,到底要干什么?”

韩峰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韩峰边走边问,不多时走到一家书店,韩峰进去选了好几本关于股票的书,随后对冷镜寒道:“给钱。”这就是他拖冷镜寒出来的目的。

冷镜寒忍气吞声,掏钱满足这坏小子的私欲,出门道:“你小子,为了泡妞这么努力?人家不就是笑你不懂股票吗?你查案什么时候这么努力过?”

韩峰没答话,却看着远处出神,街灯下,夜市里,一对对青年男女正不惧炎热,相互依偎着亲热。冷镜寒道:“你又看见什么了?”

韩峰猛地惊醒,道:“没,没什么。刚才看到一个女的背影,好面熟,会是谁呢?”

他看见一男一女,依偎着走过街对面,男的络腮胡,高而魁梧,女的却很娇小,玲珑可人。那男的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女的却将脸深深埋在男人胸口,只看得见一个身影。

这一夜,韩峰看股票书籍看到深夜,依然没睡好,太多的疑问,困在他心中。

又是一日过去,冷镜寒一觉醒来,却发现韩峰已经伫立在窗前,凝视着清晨中的天涯市,微红的阳光穿过玻璃,撒落在他那原本还算俊俏的脸上,那张带着稚气的脸,也藏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

韩峰回过头来,道:“醒了?今天去成安钢材有限公司,随后再去恒福银行,怎么样?”

冷镜寒也察觉到,韩峰与昨天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他又发现了什么呢?可这家伙,最恼人的就是这地方,每每到了关键时候,他就开始保持缄默,什么也不说,直到最后才说出他的答案,任你怎么追问,他也不开口。

出租车在路上,韩峰也一直保持沉默,眼睛始终看着车地板,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成安钢材有限公司,韩峰他们先对门卫道,是胡银信的朋友,来找胡银信的。门卫说:“等一等。”随后走进门卫室打电话,待再出来时黑着脸道,“没有这个人,你们找错了。”

冷镜寒道:“怎么会呢?请你再帮忙问问,他可是你们新来的总经理——”韩峰搭住了冷镜寒的肩,不让他说下去。

冷镜寒看着韩峰,韩峰改口道:“我们是警察,”说着摸出冷镜寒的证件,道,“叫你们负责人出来说话!”门卫一看吃不住,赶紧打电话叫人。

出来的却是一个光头老爷子,六十岁左右,微腆着肚子,满脸堆笑道:“不知道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

韩峰道:“你是这里负责人?”

老爷子笑道:“是啊,我叫黄贵亮,是这家公司的经理。”

韩峰笑道:“老爷子,我们看见胡银信走进公司的,他才是你们公司的新经理吧?”

黄贵亮闪着小眼睛,马上笑道:“唉,呵呵,敢情是这位警察同志看错了吧?我们这里可从来没有过姓胡的经理啊?”

冷镜寒怒目道:“若是知情不报,可是要犯法的!”

黄贵亮作势害怕,道:“哎呀,我们可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从来不做犯法的事的。”

韩峰笑拍着他背脊道:“既然是规矩的生意人,那么老爷子,不妨带我们到工厂里走走?”

黄贵亮摸着脑门上沁出的油,道:“好说,好说。”

韩峰走在前面,黄贵亮在后面有些跟不上,韩峰四处一打探,根本不用人带路,径直走向工厂的经理室。几名工人正在拆卸经理室的牌子,却不想韩峰他们来得这样快,韩峰问道:“黄经理?这是——”

黄贵亮乐呵呵道:“装修,装修。我早就想换一换门脸了,以前那土办公室,接待来宾也不够气派啊。”

韩峰“呵呵”一笑,却又在一名工人没有来得及藏起的纸篓里找出一个三菱形的标牌,上面清楚地写着“总经理,胡银信”,韩峰笑道:“黄经理,这个——”

黄贵亮眼珠子一转,佯装怒道:“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谁做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旁边一名秘书样的人物马上接口道:“这是丁先生吩咐做的,还没来得及通知您老。”黄贵亮恍然大悟的样子,无奈地道:“你们看,这本来就是丁先生的企业,他要任命谁当总经理,我也无权过问。唉,可他竟然不先通知一声,这可太过分了吧。唉,唉,唉…”

韩峰也马上变得同情起来,安慰道:“别太难过了,老爷子,说不定丁先生已经替你安排了更好的工作,你年纪也大了,该享享清福了。”

黄贵亮满脸悲哀,道:“我可是尽心尽力的,哪点对不起他丁一笑。竟然要把我换了,他可真没良心啊!”

韩峰道:“别难过,我向你打保票,他丁一笑最少也得给你安排个顾问的头衔,这厂子,没有你,他们就别想玩转。嗯,我们想到生产车间去参观参观,不知道可不可以?”

黄贵亮突然又不伤心了,满怀激情道:“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的厂子,看看我们的规模!”

韩峰先要看看原材料,黄贵亮便带他们去参观了堆积矿石的地方,韩峰又看了看拉矿的车,不时敲击着车厢,啧啧有声地赞叹车大斗大。

天气实在太热,他们便没有去转炉车间,只参观了连铸车间,以及成品钢码放仓库。黄贵亮指着一堆一堆的成品T型钢道:“我不是吹,我们的钢材质量是最好的,同等产品里,我们的价格也是最公道的。所以一直以来,销量持续增长,现在市场上…”老爷子吹嘘起他们的钢材来,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韩峰听得直点头,冷镜寒直皱眉,他不知道韩峰搞什么鬼,但是很明显,方才胡银信都还在,只是刚刚离开,韩峰和那老头子这样慢慢聊天,不是给胡银信制造逃跑的机会吗?

参观完工厂,黄贵亮又把两人带到办公室,要请二人坐下来慢慢聊,冷镜寒心道:“再聊,再聊胡银信都上飞机了吧?”

韩峰问道:“黄经理,你们每天的产量可大啊?”

黄贵亮道:“我们就是转炉还不够,每天产钢才三四百吨,要是产量能再提高一倍,那效益就更明显了。”

韩峰又道:“不错了,每天三四百吨,那需要多少矿料啊,我看见门口,排着队的拉矿车呢。”

黄贵亮得意道:“我们用的都是自己开采的矿,全是优质铁矿,含铁量在百分之六十以上,炼一吨钢,只需要两吨铁矿石呢。有钱人就是这点好,什么都可以自己搞。”

韩峰道:“可以看看你们的出货单吗?”

黄贵亮想了想,道:“行,完全配合警方调查工作。”说着,去铁柜里取出厚厚的一本,道,“这是公司的明细账,每天成钢多少吨,卖到什么地方,上面全有记录。”

韩峰略略一翻,上面不仅有产量、销量、销售到何处,还有原材料的量。韩峰边看边报数道:“3号进优质铁矿687吨,4号进矿641吨,5号进矿609吨,6号进矿622吨…”他合上账本道,“每天都有这么多吨矿进厂啊。那该多少辆车来拉啊。”

黄贵亮道:“我们是小企业,也就只有这么大的消化量,你没看人家大厂,都是用火车拉,谁用汽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