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笙点头:“我会安安静静的,不用管我,你别分心。”她把椅子再往后挪了挪,尽量不妨碍时瑾。

时瑾好笑:“不用再挪了,若是你会妨碍到我,我也不会让你进来的。”

姜九笙这才不动了,表情严肃,比时瑾还紧张。

时瑾把桌上的牛奶递给她,然后没有说话,专注于电脑屏幕上的影像,那边,周医生已经换好手术服进来了,带着口罩手套,对镜头示意:“准备好了,时医生。”

时瑾坐得端正,毛衣的袖子挽到了手臂,问:“动脉刺穿呢?”

周医生旁的辅助医师回:“已经做过了。”

时瑾这边只需要音频传送,他稍稍提了提嗓音:“患者心脏位置偏移,开胸位置在正中间偏左八毫米。”

周医生会意,在患者偏左八毫米处涂抹碘酒,消毒。

时瑾随即道:“用电切刀。”

周医生伸手,对辅助护士说:“电切刀。”

开胸之后,从电脑屏幕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幼儿患者的心脏,不足拳头大小。

周医生带着医用头灯,剥开刀口,拧了拧眉头:“时医生,情况不太好,已经开始扩大。”

时瑾盯着屏幕看了片刻:“切开心脏,建立体外循环路径。”

周医生照做,才进行到一半,额头上汗的就开始往外冒,有些举步维艰:“肺动脉太狭窄了。”

时瑾迅速做了判断:“延长切口,到瓣环以上,肺动脉的位置,做心肌切除。”

周医生没有丝毫的犹豫,全然相信时瑾的指导,延长切口,以最快的速度切除了幼儿肥厚的心肌,随即,时瑾的声音不急不缓,继续道:“修补室间隔缺损。”

护士递了手术刀,给主刀医生擦了擦头上的汗。

修补间隔的过程并不顺利,患儿心脏太小,差之分毫都不行,突然,监护仪数据异常,周医生急道:“不好,病人大出血。”

他整个人都慌了,连声喊护士抽吸。

隔着电脑屏幕,时瑾的声音依旧镇定从容:“别慌张,先找出出血原因。”

周医生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将手探进刀口的心胸下面,片刻后,道:“是皮下血管撕裂。”

时瑾说:“把屏幕角度调左一点。”

那边的护士立马调了调镜头,让时瑾看清了手术台的情况,随后,下了指令:“建立四条静脉液路,用电凝分离粘连和止血。”

周医生立马明白了,专心致志地投入手术。

“抽吸。”

“超声刀。”

“抽吸。”

“手术剪。”

约摸五分钟过去,周医生才松了一口气:“血止住了。”

“继续。”时瑾目光一直盯着屏幕,坐姿几乎动都没有动一下,声音微紧,“修补室间隔缺损。”

“明白。”周医生动作放快了,有条不紊地在进行。

修补过程是整个手术中难度最大的地方,将近半个小时,时瑾除了说了几个药名,几乎没有再开口。

姜九笙坐在他身后,将呼吸声降到最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盯着他挺直的背脊看了很久,他轮廓紧绷,出了薄薄一层汗。

她从未见过这样专心致志的时瑾,命悬一线的手术现场,她的时医生虽是镇定,却没有半分松懈。

将近过了四十分钟,电脑屏幕那边,周医生舒了一口气,说:“修补成功。”

时瑾问:“生命体征。”

监护仪旁边的麻醉医师立马回:“心率五十四,氧饱和度百分七十九,呼吸频率和波形十七,血压90/80mmHg。”

数据正常,时瑾神色毫无波动,漆黑的眸盯着屏幕里患儿开胸后的心脏,说:“加宽右室流出道,准备心包。”

周医生一言不发地照做,脑袋上的汗就没停过,一旁的护士给了擦了好几次,也是紧张得不得了。

手术室里除了仪器发出的声音,没有一点别的声响,哦,还有时医生自始至终都不慌不忙的音色,隔着屏幕,坚定又让人心安。

“固定,连续缝合。”

时瑾的话刚落,麻醉医师突然急道:“时医生,血压与氧饱和度疾速下降。”

正在做心包缝合的周医生立马抬头去看监护仪上的数据,时瑾只说:“不用慌,继续。”他毫不迟疑,给了下一步指令,“直接用针缝合房间隔。”

周医生这才继续手上的动作,动作很快,已经到了他的极限,这才勉强跟上时瑾的节奏。

监护仪上的数据警报越来越紧急。

时瑾语速很快:“立马做心脏复苏。”

包心结束,房间隔缝合,正常情况下,患儿心脏会出现短暂滞停,需要第一时间做心脏复苏,分秒必争,不能有一点差池。

周医生眼睛通红,眨都没敢眨一下,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直到,警报解除,患者心脏恢复跳动。

“可以了。”时瑾松了松眉头,“测量右室流出道、肺动脉、右室压力。”

片刻后,周医生回:“一切正常。”

“疏通呢?”

“正常。”

“停体外循环。”时瑾动了动身子,有些麻,他往后靠了靠,“可以关胸了。”

周医生大大松了一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脏这才放回胸膛,边收尾缝合,边道:“时医生,手术很成功。”

时瑾揉了揉眉心:“四小时内仔细观测,每隔半个小时把最新体征数据传给我。”

“知道了。”周医生调了调角度,对着镜头道谢,“谢谢时医生。”

时瑾只道:“辛苦了。”

然后,他关了视频,回头:“笙笙。”

他眼里,仍旧是一片殷红,与方才屏幕里的血色一般无二,像是意识到什么,他敛了敛眸。

血,确实能让他兴奋。

他把情绪压了下去,这才再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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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手术内容参考于一个百度医学案例,顾总是业余的,如有医学bug可以指出来哈。

沉迷时瑾不可自拔的我,得让时医生帅出天际。

第一卷 110:姜九笙真正的身份

血,确实能让他兴奋。

他把情绪压了下去,这才再抬头。

姜九笙起身,走到他身后。

时瑾坐着,她弯腰站着,用指腹擦了擦他额头的薄汗:“累不累?”

时瑾点头:“比我主刀要累。”他说,“远程指导不比亲自手术,判断错误的风险更高。”

姜九笙不懂医,只是佩服时瑾的职业素养,那样临危不乱,或者是医者仁心,或者是术业专攻,总之,他手术时的样子,不像平时那样清雅冷然,认真而神圣。

他呢,可能是天生的医者。

姜九笙抬手,给时瑾按了按太阳穴,手法是从小乔那里学来的,动作有些笨拙。

时瑾扶着她的眼,抬头问:“怕吗?”

姜九笙给了很诚实的回答:“本来想看手术过程,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光顾着看你。”

他笑了:“喜欢?”

她点头承认:“很喜欢。”俯身,在时瑾脸上亲了一下,“喜欢你,也喜欢你是一名医生。”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救人时的样子,有多震撼,惊心动魄也不过如此。

时瑾突然凝眸:“那如果我不是医生呢?”

姜九笙不假思索:“没有这样的如果。”

他默然。

确实,他一定会变成她喜欢的样子,不会有任何差池与如果。

“而且,”姜九笙停顿了一下。

时瑾缠着她的目光,眼底有灼灼光华:“而且什么?”

“而且就算你不是时医生,”姜九笙缓缓地说,“也会是我的时先生。”

时瑾扬唇,笑意浅浅,眼里浸了一汪温柔的水色。

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姜九笙伸手,绕到时瑾身后,将书桌上的水果盘端起来,挑了一颗漂亮的草莓,她咬了一口,俯身凑过去,贴着时瑾的唇,用舌尖顶了进去。

时瑾很配合,微微张开嘴。

姜九笙退开一点,舔了舔唇:“甜吗?”

“甜。”

喉结滚了滚,时瑾吞了下去,然后拉住正要退后的她:“笙笙。”

“嗯?”

他没说话,抱着姜九笙换了个位置,他站起,她坐着,一低头,他的唇刚好能落在她唇上,探出舌尖,嘴里全是酸酸甜甜的草莓味儿。

耳鬓厮磨,亲热了许久。

时瑾退开些:“我给你画一幅画?”

唇上麻麻的,姜九笙下意识舔了舔:“为什么突然想画画?”

“今天你夸了街头画家。”

所以?

时瑾言简意赅:“胜负欲。”

“……”

姜九笙哭笑不得,点了点头:“要摆什么姿势?”

时瑾起身,在书桌上找了铅笔和空白纸,说:“你觉得舒服就好。”

姜九笙挪了挪椅子,撑着下巴,半趴在桌上。

时瑾把台灯往自己那边转了转:“会刺眼吗?”

“不会。”

时瑾这才开始在纸上描摹,低头画得认真,时不时抬头看她,灯光调得很暗,不算刺眼,只是时瑾眼里藏了星星,流光溢彩,很是夺目。

姜九笙趴在桌上看着时瑾画,才十几分钟,她就昏昏欲睡了,迷迷糊糊时想:时瑾倒是比她的安眠药都管用。

时瑾放下笔,亦趴在桌上,看了她许久,亲了亲她的脸,才轻手轻脚地抱她去床上睡。

姜九笙梦呓了句什么,没睁开眼,继续睡。大概是演唱会累着了,她睡得熟,时瑾给她擦了脸和手,她都没有醒,他坐在床头守了她一会儿,关了灯,给她换衣服。

没有灯光,只有窗外淡淡月色洒进来,温柔的昏黄色,在地上,落了一道影子。

夜里,时瑾嗓音很轻:“宝宝,手抬一下。”

熟睡的姜九笙乖得不得了。

次日,惠风和畅,冬阳微暖。

姜九笙睡到了自然醒,床头放了一杯温水还有一张画,画里是她,精致又漂亮的样子,纸上署了名,端端正正写着时瑾二字,她很喜欢,把画仔细收藏,然后套了件外套下楼。

楼下,时瑾在做早餐。

她说了声早,睡意朦胧,眼睛还半眯着。

“早饭快好了,你先去刷牙。”时瑾走过去,轻轻压了压她头顶翘起的头发,“牙膏和毛巾都放在了洗手池上,不要用凉水洗。”

刚起,姜九笙还有点懵,去了浴室,然后,不到半分钟,她小跑出来。

“时瑾。”

他在厨房应:“嗯?”

她手里还拿着牙刷,问时瑾:“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时瑾关了火,走出厨房,用指腹抹了抹她嘴角的牙膏沫,说:“笙笙,这里只有我们。”

就是说,是时瑾换的。

见她不说话,时瑾有些局促,问:“介意吗?”

姜九笙摇头。

时瑾稍稍松开眉头:“你睡得熟,我不忍心叫醒你。”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关了灯。”

她埋头,脸发热,心头痒痒的,情绪奇怪又莫名。

“抱歉,”时瑾说,“没有事先征得你的同意。”

姜九笙几乎脱口而出:“我同意啊。”

他笑了,满眼都是愉悦。

姜九笙彻底窘了,她完了,不算愚笨的性子怎么到了时瑾这,傻得一塌糊涂。

时瑾揉揉她的头发:“先去洗脸,我去给你盛粥。”

“哦。”

饭后,时瑾的医助来了电话,大致意思是——时医生休假好了吗?再不回医院,病人们都快病入膏肓了。

类似于这种的委婉话。

姜九笙觉得,天北医院缺了她家时瑾,可能都要倒闭了。

她站在水池旁,要帮时瑾洗碗来着,他却不让她碰水,她说:“我们明天回去吧。”

“不用管,你想留多久都行。”

想了想,她家时医生的时间都是生命。

姜九笙便说:“公司还在等我回去办庆功宴,明天晚上吧,你跟我一起参加。”

时瑾随她的意思。

姜九笙不爱热闹,即便得了闲,也不想出门,上午窝在民宿的影音室里看电影,时瑾陪着她看,是一部国外的软科幻片,电影男主是一位在国际上都享誉盛名的男演员,演技一流。

当然,颜值与身材也一流。

姜九笙顺口就夸了一句:“腹肌练得很漂亮。”

六块,整整齐齐,不夸张,恰到好处,男人味十足。

真的,她只是就事论事。

她说完没多久,时瑾气定神闲地回了一句:“我也有。”

姜九笙哑然失笑,她也是最近才发现,时瑾的胜负欲不是一般的强。

然后,过了五分钟……

时瑾把她抱过去,让她坐在腿上。

“怎么了?”

时瑾没回,抓着她的手,从家居的毛衣里放进去,从他腹部开始,带着她的手往上,天气冷,她的手微凉,越发衬得时瑾身上滚烫滚烫的。

“笙笙,”时瑾声音压得很低,有些哑,问她,“数清楚了吗?”

姜九笙点头。

嗯,时瑾有八块,不算突兀,肌理分明,一定很好看,她一点都不忸怩,把另一只手也伸进了他毛衣里,突然很想掀开时瑾的衣服,正犹豫着,她挪动的手突然顿住。

“时瑾,你——”

时瑾两颊染了一层粉色,往后挪了挪身体:“抱歉。”

他放开她,有些不自然地站起来,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地走去浴室,然后就是水声传出来。

姜九笙若无其事似的坐得笔直,拿起遥控,把电影的声音开到最大,然后捂着发热的脸,笑出了声。

这电影,是彻底看不下去了。

午餐姜九笙建议出去吃,因为舍不得时瑾天天给她做饭,她对中南不熟,地方是时瑾选的,离民宿不远,二十分钟的车程。

是一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装修很风雅,看得出来,不是简单的地方,进出店里的客人穿着很不凡,想必是非富即贵,哦,她甚至碰上了脸熟的艺人。

一般来说,这种地方都是一位难求,不过,看侍应生对时瑾的态度,似乎是识得的,恭敬又拘谨。

时瑾要了单独的贵宾间,姜九笙落座后,问时瑾:“你来过这里?”

“嗯。”他点头,没有多说,只是问她,“想吃什么?”

姜九笙便也没有多问其他:“你点。”

时瑾唤了侍应生过来点餐,姜九笙扫了一眼菜单,菜名都很陌生,不过,他素来知道她的喜好,不必她费心,不过,甜品她想要冰的。

时瑾没有依她:“现在太冷,你胃受不了。”

姜九笙便作罢了,用莫冰的话说,也就只有时瑾管得住她。

等餐的时候,时瑾给她要了一杯温水,侍应生出去时,未关紧门,风一吹,半敞开着,忽然,门口驻足了一个人影。

是个男人。

他喊了声:“时瑾。”

姜九笙抬头看去,门口的男人很高,斯文儒雅的样子,右手带了白色手套,他推门进来,口吻很熟络:“回了中南怎么也不说一声?”男人生了一双鹰眸,很凌厉,却带着笑,将目光落在了姜九笙身上,带了审视,“这位是?”

笑里藏刀。

姜九笙突然想到了这个词,她不置一词,只是望向时瑾。

时瑾起身,只留了一句话:“笙笙,你先吃饭,我马上回来。”

他走得很急,倒是那个贸然打扰的男人,闲庭信步似的,好整以暇地打量姜九笙,目光肆无忌惮。

“出来。”是时瑾的声音,冷若冰霜。

男人这才跟出去了。

门被关上。

姜九笙只觉心头微紧,隐隐有些不安。

时瑾走至十米开外,靠在走廊的墙边,抬眸,神色冷然,略微带着距离感:“什么事?”

男人眼带笑意,左手交叠放在右手背上,摩挲着手套:“我们是亲兄弟,还需要有什么事才能问候?”

时瑾显然不想周璇,转身便走。

“里面那个女人,”男人拖长了语调,眸光意味深长,“不介绍一下?”

一双鹰眸,似笑非笑。

秦家十一子,最数二少秦明立捉摸不定,素以儒商为人所知,只是,执掌了近半个秦家地下交易的人,又怎可能不是狠角色,多半是只绵里藏针的笑面虎。

时瑾停了脚,回首,目光漠然,只道:“跟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秦明立收了笑,眼底的精光似是而非,睨着时瑾,“若是未来的弟妹,当然要好好了解一下。”

“你的小指,”停顿了一下,时瑾抬了抬眸,眼里有寒霜,“忘了怎么没的?”

秦明立脸色陡然冷下,右手垂在身侧,紧握,白色手套的尾指干瘪,空了一截。

走廊最尽头,竹木的门猝不及防被推开,门口的人刚迈出一步,又生生顿住。

“谁在外面?”

一听便知年长,却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秦萧轶还站在门口,看了看走廊里的人,回了话:“爸,是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