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出了病房后,并没有直接去急诊室,扶着墙,脚步趔趔趄趄,走到楼梯的拐口,她蹲下来,从包里拿出手机,大概是药效犯了,手指有些不听使唤,拨了几次才拨通经纪人刘玲的电话。

她开口就吼:“你为什么这么做?”

刘玲的语气同样不好:“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要拍那些视频?”柳絮掩着嘴,几乎对着手机咆哮,情绪完全失控。

刘玲却不耐烦至极,语气冷若冰霜:“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絮冷笑:“还跟我装蒜。”她眼眶通红,布满了红血丝,咄咄逼人地失声大喊,“那些人都是你帮我联络的,房间也是你安排的,除了你,根本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拍到那种视频。”

刘玲几乎想也不想,立马否认了:“不是我,懒得跟你说。”

“刘玲!”

刘玲挂电话的动作一顿。

柳絮对着电话声嘶力竭的喊:“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帮我对吧,你给我各种各样的‘机会’,不过是想把我送上别人的床,然后等着看我下地狱。”

刘玲一句话都没有回。

柳絮完全奔溃,歇斯底里地质问:“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把我推进火坑?是谁指使你的?”

“我推你?”刘玲讥笑,“如果不是你心思不正,妄想用旁门左道一步登天,也不会有今天。”

刘玲说完,挂断了电话。

柳絮把手里的手机狠狠砸在墙上,蹲在地上,狂躁地大喊大叫,脑袋里像是压了千斤重,快要爆炸。

“别叫了。”

她抬起头,看见逆光的门口,莫冰站在那里,悠闲地抱着手,走过来,俯视着她,说:“去急诊室吧,能催吐的话,兴许不用洗胃。”

柳絮张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抱着膝盖,突然放声大哭。

或许是致幻药发作了吧,情绪被放大了无数倍,几乎要击溃她。莫冰感叹,自作孽,不可活啊。

下午四点,柳絮发了一条微博。

柳絮V:爱本无罪,只是错在忘了初心,抱歉,在你迷途的时候,没能陪你清醒@张耐V。

在此,向《囚徒》的原创郑重道歉,@姜九笙V

一条微博,短时间内引发了无数热议,评论迅速破了十万。

爱学习的时光不老:“总在我快忘了这号人的时候,出来蹦跶蹦跶,也是个人才啊!”

我就睡觉的时候不饿:“偷盗比抄袭更严重,一生黑!”

托马斯的荷兰猪:“早就猜到是偷了我们笙爷的曲子,就是没料到柳絮这锅甩得这么干净。”

森林小王纸:“爱本无罪,奈何总有戏精以爱之名啊。”

有事没事撸猫咪:“张耐:呵,女人。”

番茄宝宝脸略大:“难道只有我好奇为毛柳絮突然换了剧本吗,白莲花一下子变成了三圣母。”

懒懒地改个名:“笙爷万岁!”

懒懒地改个名:“再刷一条,笙爷万岁!”

宝庆哥哥的阿庆嫂:“张耐,别怂,狗咬了你,是好汉就咬回去!@张耐V”

“……”

评论分分钟刷爆,柳絮两个字瞬间被顶上了热搜。

对此,姜九笙工作室在第一时间内,向张耐与柳絮所在的娱乐公司秦氏提出了诉讼。

一个小时之内,柳絮的单曲《囚徒》全网下架。

微博服务器都快被‘盗曲门’刷崩了,可自始至终,事件当事人张耐都没发声。

傍晚,日暮微陲,余晖西斜,似给十九层高的住院大楼渡了一层金色。

张耐临窗站着,冷冷看着病床上的柳絮。

他冷笑,字字如利刃:“为了你,我背叛姜九笙,抛弃了四年的队友,跟着你跳槽到秦氏,从当初的一身荣光到现在一无所有,甚至在我最低谷的时候,都没有埋怨过你一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柳絮红着眼,从他一进来,眼泪便没有停过。

“我没得选。”她抽噎得厉害,哽咽地说,“是姜九笙逼我的,我真的没办法。”

张耐只是冷着眼,幽幽地看着她:“所以,你就抛弃我?”

她掩面而泣,嘴里一遍一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张耐置若罔闻。

病床上的人带着病态,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红肿着一双眼,哭得狼狈,断断续续地解释:“张耐,我也不想的,可我没办法,姜九笙都能把我弄进医院,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如果我不发那条微博,她会整死我们的。”

她说的是我们。

张耐走近,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小絮。”他不确定,直直看着柳絮的眼睛问,“你真的爱过我吗?”

柳絮用力地点头,抓着他的手,紧紧拽着,声音轻微颤抖:“你以为我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我自己吗?”

他已经不确定了,他看不透这个女人,不知道她十句话里,有几句是真,不知道那些海誓山盟里,又有几分情真意切。

见他不说话,柳絮很慌,无措地扯他的袖子,眼里还噙着泪,带着哭腔求他:“张耐,再等等我好不好?sj’s的人已经联系过我了,他们愿意签我,我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你再帮我一次,帮我一次好不好?”

张耐什么都没说,出了病房,从她发微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他若是要揭露她,也不会等到现在。

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是陌生的号码,点开,视频弹出来,一男一女,在昏暗的房间里,满头大汗衣衫不整。

男人还压在女人身上:“以后你就跟着我。”

女人没有说话。

男人上下动作着:“怎么,不愿意?”

女人娇嗔:“您有那么多女人,我算什么?”

“只要你把我伺候舒服了,你说你算什么就是什么。”

张耐目光定住,死死看着视频里的男女,他不认得男人,可女人他再熟悉不过,是柳絮。

视频是剪辑过的,一段一段,在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男人,唯独视频的女主人公始终是同一张面孔。

他握紧了拳头,一段一段看下去。

“李总,您喜欢我这样吗?”

“嗯,再用力点。”

“……”

“刘哥,你轻点。”

“刚才还让我重一点吗?”

“讨厌。”

“好好好,我轻点。”

“我的专辑投资——”

“宝贝,专心点。”

“……”

第四个男人,微胖,戴着眼镜,梳了背头,张耐认得他,是导演张荣海,他用领带绑着柳絮的手,让她撅着身子跪着,两人都赤身裸体。

张荣海用皮带狠狠抽她的背:“你那个窝囊废男朋友早点断干净了。”

柳絮扭头,双目迷离:“张导,我都在您床上了,哪有什么男朋友。”

“那个弹吉他的小子,叫什么……张耐的。”

“他啊,不过是我的一条狗而已。”

“……”

视频结束,不过三分钟的内容,他看完后,攥紧的手心里全是汗,指甲几乎陷紧肉里,被自己掐得血肉模糊,整个掌心都麻木了。

他几乎是颤着手,拨了柳絮的号码。

“阿耐。”她在电话里娇娇地喊他。

张耐咬了咬牙,深呼吸了很久:“小絮,我们退圈吧,跟我回老家,我养你。”他声音颤抖得厉害,像是怕自己后悔一样,语速很快,“不当歌手也没关系,我们好好过日子。”

柳絮大惊:“你是不是反悔了?”她急了,“我们说好的,你再帮我一次,我——”

他打断了她,突然问:“小絮,你有没有出卖过自己?”

柳絮一愣,没有立刻回答。

“你别骗我。”张耐一字一顿,艰涩地开口,“我只要你不骗我。”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没有。”

呵,还要骗他。

张耐突然发笑。

“阿耐,你怎么了?”

他沉默了很久:“柳絮,你不爱我,你从来都只爱你自己。”当年那个站在树下笑靥如花的女孩,已经面目全非,再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他挂了电话,蹲在墙角,点了一根烟,他跳槽去秦氏不到一个月就被雪藏了,那之后学会了抽烟。

过了很久很久,满地都是烟头,他才拿出了手机,打开微博。

张耐V:抱歉,队长@姜九笙V

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柳絮V

微博后面,附了一小段视频,不到三十秒,是衣不蔽体的柳絮,与一位已婚刘姓制作人,背景昏暗,模糊的轮廓不难辨认,却消了声音。

隔了不到三分钟,张耐又发了一条微博,只有两个字。

张耐V:退圈。

一石激起千层浪,‘盗曲门’一事再次天翻地覆,网友彻底被惊炸了。

我想改名叫神算子:“这哥们,一定是被女人坑了。”

张巨漂亮:“就喜欢这狗咬狗的剧情!”

十九号小坏蛋:“一路走来,我见证了年度戏精的诞生,恭喜你!@柳絮V”

此生最爱啵啵:“卧槽!我差点以为我电脑中毒了!”

放弃不难坚持一定很酷:“楼上,我杀毒软件都下好了,不过,硬是点开看了两遍,@张耐V求高清无码!”

柠檬不酸女孩不哭:“贵圈真乱,我要等七星连珠的时候,回我的米朵星球去。”

我叫王小明:“我只关心我笙爷被偷的那首歌,还会收录吗?@姜九笙V”

姜九笙V回复@我叫王小明:“不会。”

我叫王小明:“我居然被翻牌了!”

优秀是因为我腰间盘太突出回复@我叫王小明:“笙爷在节目上翻唱过一次的,那就是原版。”

这一天天的,就是事儿多,吃瓜群众们表示都眼花缭乱,不过,不要停,继续撕起来!

次日,秦氏娱乐官方微博发了声明,与张耐柳絮正式解约,并承诺尊重原创,承担所有姜九笙及天宇传媒的损失。

秦氏娱乐明显弃车保帅,抛弃了两颗没用的棋子,但求独善其身。

柳絮无路可走,只好花钱雇了外包的公关公司,将舆论往张耐身上引,绝口不提视频的事,只说和张耐如何从深爱到情断,到如今的视同仇人。

这一波公关,显然是在暗讽张耐因为情断而反目成仇,这才做出了诋毁。只不过,广大网友并不接受这种洗脑,公关水军怎么推都无济于事。

柳絮彻底一筹莫展了,一遍一遍拨打张耐的手机,甚至去他家堵他,可都无果,张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始终都不露面。

事后的第三天,她终于拨通了张耐的电话。

他先开了口,冷漠又决绝:“别再打给我了。”

柳絮拿起手机,放声大哭:“阿耐,你真的要看我死了才甘心吗?”

他熟视无睹:“你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他给过她机会的,换来的却是一次一次的欺骗与利用,捧出去的一颗心再热,也凉透了。

她不哭了,几乎绝望:“你就真不念一点旧情?”

张耐冷笑了一声:“我只不过是你的一条狗而已,哪有什么旧情。”

柳絮蓦然失语。

“我只放出来了一段视频,这是我最后的仁慈,你别再逼我。”

说完,张耐挂了电话,她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她砸了病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疯了似的放声尖叫。

护士全部被她赶出去,声嘶力竭之后,她平静下来,出了病房。

十七楼,是VIP病房。

柳絮大力推开姜九笙病房的门,冲口就大喊了一句:“姜九笙!”

病房里,只有姜九笙一人,捧了一本书。

她抬头看过去,处变不惊:“我记得前不久你刚答应过我,不论什么场合,都当做不认识我。”

柳絮面红耳赤,大力甩上门,死死瞪着姜九笙,睚眦欲裂:“你也答应过我不会把视频公开,可是你做了什么?”她怒目圆睁,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坑我!”

她暴怒,情绪已然失控。

然,姜九笙却仍安然若素,不疾不徐地将手里的书放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姜九笙抬眼,眸色微凉,沉声静气,“我只答应过你,我不会公开。”

柳絮听完更是怒火中烧:“你把视频给了张耐,跟你公开的又有什么分别。”

借刀杀人,技高一筹。

真狠!

姜九笙不置可否:“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最后把你推入绝境的会是张耐?”

柳絮一时无言以对。

是啊,为什么会是张耐,一直以来对她死心塌地的人,却亲手把她推出去。

“你既然是来找我算账的,我就跟你好好算清楚。”姜九笙凝了凝眸,淡淡清光微冷,音色已沉,她幽幽地开口,“柳絮,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曲子是谁偷的吗?”

柳絮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向姜九笙。

姜九笙轻描淡写地,说:“IP地址。”

当初她把曲子的demo存放在了共享路径,除了她,只有张耐知道密码,初始,她也以为是张耐私自存了样带,是莫冰多留了个心眼,查了登入IP。

为什么是柳絮的IP登入,只有一种可能,当时,他们意见不和,是柳絮居心不良。

对此,柳絮根本无从辩白,只是死死咬牙,横眉怒目。

“我说过,怎么偷的曲子,就怎么吐出来,你却依旧心存侥幸,甚至把张耐推出去当替罪羔羊,半点悔改之意都没有,柳絮,”目光相接,姜九笙不避不闪,“如今的局面,是你自食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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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21:时医生可能感染艾滋病

“我说过,怎么偷的曲子,就怎么吐出来,你却依旧心存侥幸,甚至把张耐推出去当替罪羔羊,半点悔改之意都没有,柳絮,”目光相接,姜九笙不避不闪,“如今的局面,是你自食恶果。”

柳絮脱口而出:“那又怎么样!”她瞪着眼,瞳孔殷红,全是火光,“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审判我,凭什么给我定罪!我要让谁给我顶罪,那也是我的事,就算他张耐心甘情愿地犯蠢,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自私自利,竟还如此义正言辞。

完全不可理喻,姜九笙省得与她口舌了。

柳絮情绪已经完全失控。

“姜九笙——”她歇斯底里地喊姜九笙的名字,然后抓到手边的椅子,尖声嘶喊,“你怎么不去死!”

她猛地把椅子举过头顶,对着病床的方向用力掷出。

突然,一只手按住了实木的椅子。

柳絮扭头,看见了一副漂亮的男人面孔,她大吼:“滚开!”

时瑾好似置若罔闻,淡然自若地吩咐身后赶来的护士:“给病人注射镇定剂。”

许护士从最近的医用推车上取来注射器。

柳絮疯了似的,用力挣扯手里的椅子,冲着靠近的护士咆哮:“滚!”

许护士一时不敢靠近,有些无措地用眼神请示时瑾。

他说,平平静静的口吻:“若是还镇定不下来,转送精神病医院。”

柳絮骤然失色,整个人僵硬在那里,怒火中烧的眸子看向时瑾,很漂亮的男人,眼底有冰霜,深邃得看不见一点情绪,他开口,嗓音不冷不热。

“把她带回病房。”

柳絮张嘴想叫,可所有狂躁与咆哮到了嘴边却一句都叫不出来,这男人的一双眼,让她不寒而栗。

护士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带出了姜九笙的病房。

时瑾走到床边:“有没有事?”

姜九笙摇头:“你不来她也砸不到我。”

他仔细查看她身上,确定没有磕碰到一点才放心,坐下,说:“笙笙,视频是我给张耐的。”

借刀杀人的是他,不是姜九笙。

那个女人是罪有应得,可那些心狠手辣的事、卑鄙阴险的事,他自己做就好,并不想她沾手,他要她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地活着。

她却对答如流:“我知道是你。”

“为什么不否认?”那个疯女人都用椅子砸人了,定是他家笙笙认下了。

姜九笙回得很快,理所当然:“你是我男朋友啊,你发的还是我发的有区别吗?”

时瑾竟被她反问得哑口无言。

“这样也好。”姜九笙看着他的眼睛,目光认真又专注,“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更何况事不过三,柳絮若还留有一丝善念,不管是我还是张耐,都会点到为止,不至于让她彻底身败名裂。你把视频给了张耐,虽然借力打力算不上磊落,但至少公道。”

时瑾没说话,看着她,眼神痴缠,有些发热。

他家笙笙,心思何等剔透,是非曲折,她都分得一清二楚。

他上前,突然抱住她。

姜九笙歪着头,靠在时瑾肩上:“怎么了?”

时瑾啄了啄她的脖子,轻吻了两下:“太喜欢你了。”

姜九笙:“……”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她真有点猝不及防。

“笙笙。”时瑾抬头,眼里有灯光的剪影,温温柔柔地浮动着。

“嗯。”

“那天晚上你房间的那杯酒,不是柳絮放的。”

这一点,姜九笙也猜到了。

她问:“查到了什么?”

“只查到了秦明立的人。”时瑾语气微沉,“不过,应该是找了替罪羔羊。”那个侍应生,太容易揪出来了,秦明立生性多疑,处事向来滴水不漏,怎么可能会如此大意。

姜九笙拧着眉思索。

“我怀疑是你身边的人,而且是与你亲近的人,她连你的口味都知道,挑了你最爱的红酒。”他伸手,用指腹拂了拂她的皱眉,“有怀疑的人吗?”

她依旧眉头不展,说:“还不能确定。”与她亲近的人不算多,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

时瑾眸光微沉。

如果是他,宁可错杀。

姜九笙似乎猜想到了什么,抓过他的手,十指相扣:“交给我处理。”她语气有些坚持,“我需要知道她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时瑾犹豫。

“放心,我心里有数了,就不会再大意。”姜九笙想了想,将打算都告诉他,“而且,留在身边也好,至少在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我都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