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姐,很不幸,我们又见面了。”霍一宁还是穿着一身交通执勤警服,警帽拿在手里,朝姜九笙走去。

她只说:“是很不幸。”

脸色不太好,神色算得上镇静了。

一个星期内,目睹了两起杀人案,姜九笙这反应,已经称得上临危不乱了,要是一般人,估计得请心理医生来做开导。

霍一宁指挥完现场采集后,对两位目击证人道:“两位能抽点时间和我去警局做个笔录吗?”

宇文冲锋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姜九笙,替她把帽子戴上,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这才挡在前面,说:“她是公众人物,外面围观的人多,我怕有风言风语,麻烦先清一下场。”

霍一宁给手下人打了个眼神,立马有警员去清场。

“另外,作证可以,有关姜九笙任何信息,请保密。”宇文冲锋特别强调,语气完全不容商量。

霍一宁抱手:“当然。”

警局。

姜九笙和宇文冲锋是分开录笔录的,负责姜九笙的正是霍一宁,大抵因为她是第一目击证人,霍一宁亲自上阵。

霍一宁把警帽取下,放在一旁,开了电脑:“能描述一下你看到的过程吗?”

姜九笙尽量详尽地还原了她看到的现场。

“车呢?有没有什么特征?”霍一宁敲键盘的动作顿住,等姜九笙的回答。

她回忆了一下:“黑色路虎,很新,普通款,车牌用黑布包住了。”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车窗上挂了金色的饰物。”

霍一宁记下了关键词,又问:“有没有看到车主的脸?”

姜九笙摇头:“戴了黑色的口罩和鸭舌帽,手上是白色的手套,戴了手表。”

“手表呢?有没有印象?”

她再度摇头。

凶手显然精心伪装过了,即便有监控,也没有留下任何可采用的证据,霍一宁摩挲了几下电脑的空白键:“还有别的特征吗?比如眼型,头发,脖子和手臂等,有没有特别的地方。”

“纹身。”姜九笙拧眉,理了理脑中的画面,说,“手臂上好像有纹身。”

霍一宁立马问:“还记得纹身的图案吗?”

“只记得是黑色。”

又问了一些问题,也并没有什么发现。

中午一点,做完了笔录。

霍一宁合上笔记本电脑:“辛苦了。”他撕了半张纸,写了一串数字递过去,“如果还想起来了什么,可以随时联系我。”

姜九笙接过去,起身时,问霍一宁:“不怀疑我吗?”

他不答,反问:“为什么要怀疑你?”

“两起凶杀案,我全部都在场。”

霍一宁伸直了一双修长的腿,不疾不徐地把放在桌上的警帽戴上,穿一身明黄色的交通执勤警服,愈发正气凛然,偏生眼里有一抹雅痞,波澜不惊地说:“我不相信巧合跟偶然,也不凭空揣测,我只相信证据,”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和我的脑子。”

帅气的男人,帅气的人民警察。

姜九笙笑着出了审讯室。

霍一宁跟着出去,回了办公室,吩咐下面的警员:“把死者的个人信息发一份到我电脑。”

“是,霍队。”

霍一宁资料还没看完,下边的兄弟惊道:“霍队,有发现。”

他抬头,指尖敲了敲桌面:“说。”

“受害人与前几天电视台命案的死者是同一家公司,而且两人关系很好。”

“是哪家公司的。”

“秦氏娱乐。”

霍一宁起身,走到那位同事的电脑前:“那姜九笙呢?”

同事一副‘这都不知道的’表情:“她是天宇传媒的。”又翻了一遍两位死者的资料,揣测,“会不会是连环杀人案?”

霍一宁摩挲下巴,想了许久:“把两起案子合并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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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口号是什么——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

不对,错了,再念一遍——月票!月票!月票!

第二卷 135:真相只有一个!

“把两起案子合并调查。”

“知道了。”

宇文冲锋早做完了笔录,在警局门口等姜九笙,见她出来,立马走过去。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姜九笙说没有。

跟在后面的小张警员:“……”把他们人民公仆当成什么了!他们都是很文明很友好的宝宝好吗?递了文件和笔过去,“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姜九笙签好字,和宇文冲锋一起出了警局。

他的车停在门口,走在前面,说了句:“我送你。”

“莫冰已经到了。”

宇文冲锋没听到一样,重复:“我送你。”

少见的固执。

姜九笙只好点头,没再说什么。

上了车,宇文把单向透视的车窗摇下来,拿了一瓶水,拧开递给姜九笙:“别多想,你把你看到的都说了,就已经尽到了你的公民义务,其他事情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她接过水:“我在想那个男人手臂上的纹身是什么样子的。”沉吟片刻,“我好像看到了,不过车撞向我的时候,又忘了。”

人在过度惊慌的时候,大脑会做出应激反应,选择遗忘就是一种。

“别想了,破案是警察的事。”宇文冲锋语气少见的严肃与郑重,“我会让莫冰把你的通告都推了,在案子查明之前,能不出门你就尽量不要出门,如果一定要外出的话,把我的秘书带上。”

宇文冲锋的秘书是柔道全国亚军,很能打。

姜九笙失笑:“还不至于。”

宇文冲锋很坚持:“凶手在行凶之后,打了方向盘撞向你,就说明他认定你看到了什么。”

那么杀人之后,就会是灭口。

姜九笙想了想,点头同意:“放心,我会小心。”

放心?

一点都不放心,担心得都快疯了!

宇文冲锋移开目光,看着车窗外:“时医生呢?”

姜九笙扣上安全带,说:“在出差。”

他有点恼火:“你还不告诉他?”

她理所当然:“他过两天就回来了,不想他分心。”而且,至少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可疑,她不想草木皆兵,让时瑾跟着担惊受怕。

宇文冲锋冷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认识她四年,早摸透了她的性子,报喜不报忧,好的恨不得全部掏出来给人,不好的,咬着牙自己吞。

莫冰是半路上的车,买了块豆腐,递给姜九笙:“吃一点吧,最近太流年不利。”

姜九笙吃了一半,留了一半给宇文冲锋。

市警局。

因为几天之内发生了两起命案,局里的同事都忙得不可开交,饭都没时间吃,围在一起,一边吃盒饭一边讨论案情。

一队的副队长赵腾飞出外勤回局里,就看见自家队长挨着桌边儿坐着,一条修长有力的大长腿踩在椅子上,嘴里叼了根牙签,一手撑在桌上,一手落在笔记本键盘上,正看资料呢。

“队长。”

霍一宁抬了个眼:“嗯?”

赵腾飞表情为难,苦口婆心:“案子交给我就行,您先回去吧。”

“没事,我再看看资料。”霍一宁继续盯着电脑,视频是停车场的监控,姜九笙所说都属实,黑色路虎,没有车牌,凶手的脸基本看不清,没有什么可用证据。

被忽视了的赵副队好心累,不得不提醒一下某只还在降职处理的队长了:“局长说了,你要再不回九里提站岗,以后都不让你归队了,就留你在九里提当一辈子交警,想也别想回刑侦队了。”

“……”

霍一宁一脚踢翻了椅子,关上电脑:“有任何发现,立马联系我。”

队长这是身在交通队心在刑侦队啊。

赵腾飞立正站好:“是!”

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按理说,队长被降了职,已经不是他们头了,可偏偏骨子里跟磕了药似的,深入骨髓地服从,这也是让人很无奈的。

半个小时后,霍一宁回了九里提。

小侯同志立马跟见了救星似的:“霍队,你可算来了。”

霍一宁把戴歪的警帽拨正了:“怎么了?”

小侯是新上岗的交警,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女司机这么难搞,他心好累:“有个开法拉利的,在我们岗亭周围绕来绕去,我都给她开了七张罚单了,她就是不走。”

霍一宁挑眉看去:“找茬的?”

小侯摇头:“不,她说找你的。”

“……”

这个月第……不知道第多少次了,女司机老来找霍队!小侯无奈:“霍队,法拉利就交给你处理了。”

霍一宁抱着手,慢悠悠走过去,吐了两个字:“找罚。”

小侯一听,追上去,说:“队长,人家不是找罚,是开法拉利来泡你。”

霍一宁回头就是一脚:“滚。”

小侯抱着屁股乱蹿。

交通岗亭后面,红色法拉利还停着,一看那停车角度,就知道是个技术不过关的女司机,霍一宁瞧了一眼车牌。

四个2。

又是她。

他走过去,敲了敲车窗:“这里不能停车。”

车窗摇下来,果然是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穿着红色外套,特别明艳,眼眸抬起来,眉宇清尘脱俗。

一开口——

有点中二蠢:“我知道啊。”她笑眯眯地,“霍队长,这两天你怎么没来站岗啊?”

霍一宁不跟她闲扯,公事公办的口吻:“把车移走。”

她有点失望:“哦。”

然后,她就把车往前开了两米,又停下,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霍队长,你饿吗?我有蛋糕。”

霍一宁磨了磨牙,上前:“这里也不能停车。”

景瑟一脸乖萌:“我知道啊,那你能一次多开几张罚单吗?就当我挪过去又挪回来了。”然后就可以不用动了。

这是什么脑回路!

霍一宁嘴角狠狠一抽:“……”他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把她提溜出来的冲动,“再不开走,扣你分。”

她好遗憾:“那好吧。”把纸盒装着的小蛋糕从车窗里递出来,非常诚恳的语气,“蛋糕你收下,我走了。”

霍一宁没接。

景瑟一脸认真,眼睛亮晶晶的:“哦,那我再等等,等你收了我再走。”

“……”

明明又傻又蠢,偏偏狡猾又无赖!

霍一宁舔了舔后槽牙,收了。

蛋糕送出去了,景瑟很开心,就跟打游戏单杀了对手一百遍那样兴奋,一时高兴就得意忘形了:“现在我们又见了,已经熟了,电话号码可以给我吗?”

霍一宁开了一沓罚单,扔进了车窗了。

景瑟:“……”好失望啊,还是没要到电话,没事,再接再厉,她挥挥手,“再见,我下次再来。”

然后,她开着她车牌四个2的法拉利,龟速行驶。

霍一宁看着车尾,抿嘴笑了笑,提着蛋糕回了岗亭,他把蛋糕扔在桌上,坐下,懒懒地伸了长腿。

一旁的小林滑着椅子过去,问:“队长,哪来的蛋糕?”

霍一宁没回话。

小林直接上手,还没碰到蛋糕盒子,手就被抓住了。

“我没吃午饭。”霍一宁说完,把蛋糕盒往自己那边一揽,收入囊中。

小林很伤心,也好想吃蛋糕,但是打不过队长,没胆子抢。

骗人!分明在队里吃了盒饭,警帽上的汤汁就是证据!此时,小王正站在岗亭外面,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摸着下巴,已经看穿了真相,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家队长要被‘法拉利’泡走了。

当天下午,停车场凶杀案就被报道出来了,同时占据了社会和娱乐两大板块的头条,不仅因为死者是公众人物,而且行凶地点是天宇两位王牌经纪人举办婚礼的酒店,案发当日几乎半个演艺圈的艺人都在酒店内,关注度和话题量可想而知。

尽管警方三缄其口,可网上仍然有不少路透照流出来。其中,就有姜九笙的照片。

莫冰推了她的行程,直接给她放假,毕竟亲眼目睹了两起杀人案,再强大的心理,也需要缓缓。

停车场杀人案的第三天,也是时瑾出差的第六天,姜九笙心情不似之前阴郁,因为时瑾快要回来了。

午饭时间,时瑾的电话打过来。

“笙笙。”

因为经常通电,姜九笙知道他的行程安排:“结束了?”

这几天,时瑾都特别忙,开展了一个医学项目,空闲时间很少,但一空下来,便会给她电话。

“嗯,还有下午一场就能收尾。”时瑾说,“我订了晚上的票。”

“怎么不等明天?”晚上舟车劳顿,基本睡不了觉。

时瑾低声讲:“等不及,想见你。”

姜九笙轻笑,没有再劝说:“几点能到?”

“凌晨两点。”

她想,还好没有通告,可以等到晚一点。

“不要等我。”时瑾料准了似的,打断她的念头。

当然要等。

姜九笙岔开话题:“吃饭了吗?”

“同事在点餐。”时瑾回问,“你呢?”

“在吃。”她勺了一大勺榴莲千层,又咬着吸管嘬了一口饮料。

时瑾接着就说:“笙笙,开视频。”

姜九笙:“……”

她一口柠檬红茶差点呛到。

开了视频后的姜九笙异常安静,而且十分听话,时瑾让她把镜头转哪就转哪,一副争取宽大处理的态度。

手机屏幕上,是时瑾的脸,因为镜头的滤镜与光照,他肤色尤其显白,很上镜,五官精致得像精修过的手绘,眉头一皱,多了些严肃:“笙笙,甜品不适合当主食,还有,”他目光落在餐桌上,“你不可以喝冷饮。”

姜九笙用塑料叉子戳着面前的榴莲千层,笑盈盈地说:“冷饮是赠品。”不喝可惜了。

时瑾哭笑不得:“等我一下。”

镜头移开,看不到时瑾的脸了,姜九笙盯着手机等了一会儿。

“笙笙。”

她坐直:“嗯。”

屏幕里时瑾的脸离她很近,经过听筒处理的声音很低,清亮好听:“我给你叫了外卖,十五分钟后到,我让保安室的人给你送上去。”隔了一下,又叮嘱她,“陌生人你不要开门。”

姜九笙莞尔:“好。”

这时,时瑾那边有男人的声音。

“时医生,您忙完了吗?”

时瑾转头望向那人,礼貌又温和:“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男人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才回了包间。

姜九笙这才发觉,时瑾身后的背景墙,像中式餐厅的装修风格,想来他是在饭桌上抽了空出来。

她看了看时间,对时瑾说:“你先去吃饭。”

时瑾靠着墙,眉眼含笑:“还不饿,我再看看你。”

包厢内,围坐了两桌,普外的梁医生回了座位。

肝胆外科的刘医生开着酒,问梁医生:“时医生呢?怎么还没过来?”

“跟女朋友视频呢。”

“又视频?”刘医生稍稍惊讶后,开着玩笑,“怎么一到饭点时医生就找女朋友。”

梁医生住时医生隔壁,知道得不少,无伤大雅地爆了个料:“他女朋友好像有胃病,昨天还问消化内科的吴主任怎么养胃,估计视频是为了盯女朋友吃饭。”

饭桌上男男女女都瞠目结舌,实在看不出来时医生那样可望不可即的清贵公子谈起恋爱来,居然这么惊心动魄。

吴主任小酌了一杯,感叹:“时医生是男人中的范本啊,都学着点。”

年轻的小张医生上前敬酒:“吴主任,您以为我是缺范本吗?”小张医生一脸无奈,“我缺的是女朋友啊。”

“……”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是人才。

和时瑾视频完,莫冰的电话打来了,姜九笙把冷饮扔了,接了电话。

莫冰语气急切,上来就单刀直入地问:“笙笙,昨晚你在沧江?”

“你怎么知道?”姜九笙诧异,她昨晚外出,并没有告知谁。

莫冰大惊:“你还真去了?”

极少见莫冰这样慌张急迫,姜九笙料想是出什么岔子了,问她:“怎么了?”

莫冰定了定神,尽量保持冷静:“昨晚沧江发生命案了。”

一个礼拜内,第三起命案了。

真不巧,还全部跟她扯上了关系。姜九笙敛眸思忖了须臾:“哪个渡口?”

“江东。”

姜九笙眉头皱了皱,见了鬼了,怎么她去哪,哪就发生命案。

“早上刚打捞起一具女尸,而且很不巧,又是秦氏的女艺人。”莫冰语气,“警方给出的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这个时间点,刚好有人拍到你在江东渡口。”

“然后呢?”

“微博上流出了三桩命案的路透照,凶案现场全部都有你,就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把矛头指向了你,而且明显有黑子在带节奏,把你出道后的一些传闻挖出来,说什么灵异杀人之类的。”

姜九笙出道三四年,但凡与她为敌的,下场全部都很惨,关于姜九笙与诅咒的传闻,在圈子里一直都有,只是,没有哪一次指向性这么明确,而且,连续三起全部是命案,就是从不迷信的莫冰,都觉得玄之又玄,何况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键盘党们,岂会放过这个话题。

真是凭空砸下来一口锅,让人猝不及防,即便是莫冰,也一时没想到好的公关方案。

姜九笙听完,沉吟了许久:“莫冰,你去查一下是谁在带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