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口红,沾了些在时瑾的唇上,姜九笙想着要不要给他擦,他伸出舌头,很自然地舔了舔。

姜九笙:“……”

时瑾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真的很撩。

很禁欲。

她挪开眼:“为什么最近都开这辆车?”

他两只手都放在方向盘上,开得很慢,简单地解释:“防弹。”

难怪,家里多了两台车。

下班时间,有一点堵车,过了四个红绿灯路口,车载音乐都是她的歌,她问时瑾会不会听腻。

时瑾反问她:你唱的,为什么会腻?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我爱屋及乌。

如果不是在开车,她想扑过去吻时瑾。

前面是步行街,人流量很大,姜九笙看着车窗外:“在前面的甜品店停一下,锦禹喜欢吃他们家的抹茶蛋糕。”

时瑾靠边停了车,把车窗都锁好:“我去买,你在车上等我。”

那家甜品店生意很好,排队的人很多,姜九笙等了十多分钟,还不见时瑾出来,车窗是单向可视,窗外车水马龙。

街上人很多,赶着下班的路人行色匆匆,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被小跑而过的行人撞倒,连带着老人家的小三轮也翻倒了,小三轮的车龙头接着又撞倒了一排共享单车。

往来的路人只是停下看了几眼,便继续匆匆赶路,大抵这年头碰瓷的太多了,人们便也就不爱施与善心了,七旬老人吃力地将单车一辆一辆扶起来,大概是撞到了腿,走路一跛一跛,路过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帮一把手。

姜九笙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到路边:“我来吧,您去那边歇会儿。”

老人对她笑了笑,摇头,很缓慢地弯腰把车扶好,他手背的老年斑很多,有轻微手颤的毛病。

姜九笙没说什么,走过去帮忙。

末了,老人家从三轮车上摸出一瓶水,笑着递给她:“谢谢你啊,小姑娘。”

她接了:“不客气。”

正要回车里,迎面开过来一辆摩托,即便是在人行道里,车速依旧很快,车轮压到了没有平放的下水道井盖,摩托车轮子打了个滑,没了方向,歪歪扭扭往地前撞,人群迅速避让,车轮往右一扭,刚好撞上了老人那辆刚扶起来的三轮。

三轮车惯性往前,车把横着打在了姜九笙的脚踝上,摩擦力与推力很大,她腿一疼,差点跌倒。

摩托车被三轮阻了一道,这才停了,车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向很憨厚,个子不高,见撞了人,立马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你有没有事啊?”

姜九笙蹙眉,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男人摸了摸口袋,掏出来一张名片:“我叫赵致贤,要是有什么事,你——”

话还没说完。

“你对她做了什么?”

声音冷冰冰的,隐忍着怒气。

姜九笙抬头,便看见了站在男人身后的时瑾,一双眼,阴沉极了。

男人顿时发怵,缩缩脑袋,低头:“我不是故意的。”

他手一抖,名片掉地上了。

贤德农家乐,赵致贤。

时瑾盯着对方的眼,眉宇间压着怒色:“谁派你来的?”

目光深邃,像海底深处的冰凌,让人不寒而栗。

“我、我——”

男人磕磕巴巴,不敢抬头。

时瑾眼底的戾气太重了。

“时瑾。”姜九笙走过去,拉他的手,“我没事,只是个小意外。”

时瑾敛了敛神色:“滚。”

男人如获大赦,推着摩托快步离开了。

时瑾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姜九笙,空出手,蹲下,把她的裤子边儿往上卷了一点,果然青紫了。

他仰头,蹙着眉头:“能不能走?”

“能。”她原地走了两步,“没什么事。”

时瑾牵着她回了车里,车上有医药箱,他翻出两只药膏,转头:“脚伸过来。”

姜九笙乖乖把腿搁在他膝盖上,低着头追着他的眼睛看,他瞳孔里,还有没有散尽的暮霭,冷冷沉沉的:“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时瑾用棉签蘸着药膏,涂抹在她的脚踝上,轻轻揉开。

他说:“控制不住。”抬起头,眼里的凌厉渐渐柔软下来,“笙笙,心理治疗我有在做,不过,似乎没有什么作用,一碰到你的事,我还是会失控。”

她就是磕一下碰一下,他都能方寸大乱,跟个有被害妄想症的疯子一样,总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想害他的笙笙。

尤其是刚刚那个男人,那张脸,他认得……

他垂下眼,睫毛下长长的侧影将眼底情绪全部覆盖住。

“没事,”姜九笙挪过去一点,挨近了看他,“你失控的时候我会拉住你。”

擦好了药,时瑾把她的裤腿整理好,用手帕擦了擦手,手扶在她腰上:“刚刚吓到你了?”

刚刚她确实愣了一下神。

她摇头:“我是担心要哪天我真出什么事了,你——”

时瑾打断她:“不要做这种假设。”

她没有再说话了,只是,仍然忍不住去假设,偏激如时瑾,若是失控时,她不在,他会极端到什么程度。

再往坏一点想,要是哪天她出事了,时瑾会疯狂到什么地步。

细思极恐。

晚上,秦中电话过来。

时瑾在阳台:“什么事?”

“温书甯去见了赵致贤,而且,”秦中语气有些跃跃欲试,“赵家兄弟手里,有我们要的东西。”

时瑾凝了凝眸,玻璃窗上映出黑白分明的瞳孔,目色与血色相融,是带了暖色的冷,道:“把地址发给我。”

秦中会意。

挂了电话,姜九笙从浴室出来,时瑾走过去,看了看她的脚踝,好像青紫的面积更大了些。

他蹲下去,轻按了按红肿的边缘:“痛?”

“有一点。”

他把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转身去拿医药箱,家里什么药都备了,涂抹了好几种药膏,然后用绷带给她把脚踝绑得严严实实。

就一点青紫呀。

姜九笙哭笑不得:“找个医生当男朋友很棒。”

时瑾眉宇稍霁,这才露出淡淡的笑:“你直接说我的名字,我会更开心。”他语气严肃了不少,目光仍然温和,像告诫,又像哄,“笙笙,就算我是医生,你也不要总是受伤,知道吗?”

这也叫受伤吗?

姜九笙点头,非常顺从。

答应的时候总是很乖,遇事时,却又总是毫无保留,她这个性子!

时瑾不忍心多说她,把她抱回了房间,放在床上,把被子铺好,给她盖着:“笙笙,你先睡。”

姜九笙抱着他的脖子没撒手:“你呢?”

时瑾还穿着衬衫,领口松了一颗扣子,露出一点点脖子的皮肤,说话时,喉结轻轻地动,他说:“我要出趟门。”

姜九笙有点诧异:“这个点?”

已经九点多了。

“嗯,会晚点回来,不用等我。”时瑾说,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似月色温柔。

她有点不放心:“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时瑾没有多作解释,嘱咐她,“空调不要开太低,要是睡不着,不要吃安眠药,可以喝一杯红酒助眠,不能多喝,只能喝一杯。”

时瑾很少晚上放她一个人在家,还没走,就开始牵肠挂肚,竟唠叨得不行。姜九笙好笑:“时医生,我又不是小孩。”

时瑾亲了亲她额头,道了晚安。

她将他领口的扣子扣好,嘱咐他开车小心。

关了房门,时瑾去衣帽间拿了外套,路过客厅,看了看阳台狗窝旁的少年,在那玩手机,是他自创的程序游戏,说是能开发右脑,怀里姜博美露出一个脑袋,盯着少年手里的手机屏幕,聚精会神的样子,抬脑袋看见了时瑾,立马缩了缩,把头钻进少年的衣服里。

姜博美的右脑大概被开发了。

时瑾问:“你不回去睡?”

姜锦禹看了看时间,起身,姜博美赶紧跟上去,想跟舅舅一起共度良宵。

时瑾又喊住了他:“能再待两个小时?”

姜锦禹回头,拧眉费解。

姜博美也扭头。

时瑾难得耐心地解释:“我要出门,你在这边守着你姐姐。”

姜锦禹没想:“好。”

他拿着手机,又折回狗窝。

姜博美屁颠屁颠地跟上,好兴奋。

晚上十点十分,公安局接到报案,郊区一家农家乐发生了命案,法证与法医部先行去现场采证,刑侦一队紧随其后。

现场已经拉了隔离带,霍一宁亮出警察证,进了隔离区域。

这家农家乐除了经营餐饮,还有户外团建的场所,地方很大,前前后后有七八栋小楼,中间用菜园与果树相隔,最里面面积最大的那栋,是户主的居所,一进大门,死者就躺在门口,地上有一摊血,没有明显打斗的痕迹。

霍一宁戴上手套与鞋套,走进去。

法医部的同事小江招呼了一声:“霍队。”

霍一宁走到尸体旁边,蹲下观察:“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

小江点头:“死者赵致贤,是这家农家乐的东家。”

“死亡时间呢?”

“根据肝温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半小时前,也就是在晚上九点四十左右。”

警局到这里就要二十分钟。

霍一宁盯着死者肚子上那把匕首看,沉吟了片刻:“就是说,死者刚死就接到了报警?”

“可以这么推测。”

霍一宁起身,环顾了一圈,地上翻倒的椅子,茶几上还有剩了一半的橘子,以及一杯茶水,地面没有鞋印,也没有泥土,楼梯口摆放了几双整整齐齐的拖鞋,两双男拖、两双女拖。

霍一宁走到楼梯口:“谁报的案?”

小江回答:“是死者的哥哥赵致德,也是这个案子的目击证人。”

“他们兄弟都住这一栋楼?”

“对,都住二楼。”

“还有谁?”

“还有赵致德的妻子和正在念高中的女儿。”

果然,四口人合居。

霍一宁又问:“这里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小江把法证拍的电子照片给他过目,说:“这里是第一现场,凶器已经送去鉴定科做鉴定了,最快明天出结果。”

霍一宁一张一张看过去,他杀的痕迹很明显,致命伤在腹部,血流不多,刺得很深:“嫌犯呢?”

小江说:“在警车上。”

不仅他杀很明显,证据也很充足,还有目击证人,甚至……嫌犯都没有逃,说是警察到现场是,嫌犯还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地上的死者,镇定得不行。

诡异,诡异得很。

霍一宁径直往警车走去,打开车门,抬头,就愣住了。

时瑾端坐在后座,从容不迫地说:“我能打个电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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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不要跳着看,不然会看不懂,要搞大事情。

第二卷 196:看吧,时瑾还能搞多大!

时瑾端坐在后座,从容不迫地说:“我能打个电话吗?”

“……”

史上最淡定嫌犯,没有之一。

霍一宁掐掐眉心,头有点痛,瞧了瞧四周,没外人,便把手机给了时瑾,他按了一串数字。

“喂。”

是少年的声音,中规中矩,语速很慢。

“锦禹,是我。”

时瑾氏开场白,万年不变。

沉默了有好几秒,电话里的少年才开口,似乎不满意,声音沉闷:“你怎么还不回来?”

认真听,有股子幽怨。

时瑾声线清润,不紧不慢地说:“我不回去了,等到明天转告你姐姐,我要出差。”

出差?

霍一宁嗤了一声,这家伙,一副不把警局看在眼里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去哪里?”隔了几秒,电话那头的少年又慢吞吞地扔来一句,“什么时候回?”

语气里,幽怨更重了。

时瑾心平气和:“国外,归期不定。”

“嘟嘟嘟嘟……”

手机被挂断了。

时瑾面上无波无澜,将手机还给了霍一宁,还戴着手铐,冷色的金属,衬得时瑾一双手跟玉似的。

一个大男人,手好看成这样,不像样!

霍一宁是见识过时瑾的枪法的,上次凉州花市上时瑾就开了枪,听声辩位,子弹擦着心脏打进去,一厘一毫都没有偏差,这样变态的枪法,绝不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可看时瑾那双手,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是绣花的。

霍一宁上了车,在车上的地毯下面摸到了手铐钥匙。汤正义那个白痴,每次手铐钥匙都藏一个地方。

开了手铐,霍一宁坐过去:“人是不是你杀的?”

时瑾活动活动手腕,轻描淡写地说:“凶器上应该会有我的指纹。”

有证人,还有凶器。

这要是到了法庭上,这叫证据确凿。

霍一宁外歪头,瞥了时瑾一眼:“所以,你杀了人,然后在命案现场等了警察二十分钟?”

时瑾平铺直叙地纠正:“是二十五分钟。”

靠!

霍一宁冰山脸:“时瑾,你在耍我吗?”他嗤了一声,“你要是凶手,这二十五分钟足够你毁尸灭迹逍遥法外了。”

别说时瑾不用自己动手,就算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一定要手刃赵致贤,按照时瑾的性子,肯定玩阴的,退一万步讲,他不玩阴的,非要光明正大把人宰了,那也是一颗子弹的事,好,再退一万步,就算不用枪,就时瑾那个智商,也能搞个模范杀人现场出来,至少是天才型犯罪,可以出犯罪教科书那种。

这种有证据还有证人的犯罪现场,霍一宁没有理由不怀疑这个嫌疑犯,肯定另有所谋。

“霍队,这件事我不希望有任何报道出来。”最后,时瑾只说了这一句,辩驳的话却一句都没有。

江北警局。

刑侦的副队赵腾飞在给报警的赵致德做笔录,他也是本案唯一的目击证人。

赵腾飞与周肖一个问,一个做笔录,前面摆了两瓶矿泉水,赵致德坐在对面。

“你与死者的关系?”

赵致德神色悲戚,但还算冷静:“我是死者的哥哥。”

兄弟两人长得像,都是一脸憨相,脸圆圆的,看上去像是好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赵腾飞一看这证人,就觉得是搞大事情的,说不上为什么,是身为刑侦警察的直觉,跟女人的第六感一样,贼灵!

赵腾飞端正神色和态度,继续:“是你报的警?”

赵致德红着眼眶,很悲痛:“是。”

“大概几点?”

赵致德没怎么想:“九点四十左右。”

赵腾飞从警多年,做了这么多次笔录,依照经验,一般来说,这种精确的答案很少,多半会说整点,或者半点。

他问证人:“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

赵致德立马抬起头,看着对方眼睛,手不自觉摸了摸耳朵:“因为我喜欢的体育节目是九点半开始,我每天都会看,案发的时候我刚好在看电视。”

赵腾飞立马问:“在哪里看?”

“二楼的房间。”

在案发现场警队调查过,赵致德两兄弟同住一层,卧室都在二楼。

听上去也没什么漏洞,赵腾飞继续:“把你当时看到的,都详细说一遍。”

赵致德思考了会儿,像是在缕思路,语速很慢,说一会儿停顿一会儿:“当时我刚打开电视没有多久,就听到楼下堂屋里有争吵声,是我弟弟和一个陌生的声音。我关了电视下楼去看看情况,然后看见我弟弟和那个陌生男人在大吵。”

赵腾飞暂时打断,发问:“为什么吵?具体说了什么?”

“我没听清楚。”赵致德摸了摸耳朵,低头盯着他面前那瓶水,“等我走下去想听清一点的时候,看见那个男人用刀捅了我弟弟。”

赵腾飞立马问:“谁掏出的刀?”

赵致德迟疑了三秒,摸了摸耳朵,抬头看赵腾飞:“那个男人。”

没有一点间隔时间,赵腾飞问得很快:“从哪里掏出的刀。”

赵致德摸耳朵,也答得很快:“袖子。”

隔着一面单向可视的玻璃,隔壁是监听室,穿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玻璃前,扶了扶眼镜:“眼珠看向右上方,频繁眨眼,摸了四次耳朵,”他转头,戴着金框眼镜,气质沉敛,蓄了短短的胡须,气质很学派,“证人很有可能在撒谎。”

这位是局里请来的微表情顾问,孙教授。

蒋凯就问了:“那嫌疑犯呢?”

孙教授摇头。

蒋凯摸了一把板寸头:“您摇头是什么意思?”

孙教授表情很复杂,几次摩挲下巴的胡须:“我研究微表情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那样的人。”

蒋凯越听越懵:“什么样的人?”

“微表情毫无规律,毫无痕迹,就像,”孙教授停下来,略做思考,“他能精准地控制所有反射动作。”

时瑾还有这本事?

蒋凯不禁想了想时瑾那张让男人都扛不住的脸,觉得好玄乎,上帝都给了他那样一副皮囊了,怎么还给他一个异于常人的脑子啊。

孙教授对此也是很有兴趣,并且颇为感慨:“这种人,不是内心足够强大,就是精通心理表情学。”

时瑾,两者兼之。

霍一宁捏着眉心回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