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财宝

“子谦兄过奖了。如果我交友的运气也能这般好,我纪家也就不会有今日之难了。”纪二老爷也笑道。

如果不考虑两个人所说的话,而是只从表面看来,他们似乎还是过去的知己好友。只是两个人虽面上都带着笑,但是那笑容却无论如何都到不了眼底。

纪二老爷话中的讥讽之意已经非常明显,可谢子谦却恍若未觉,一面迈步进屋来,一面很有风度地挥退了想要一拥而入的黑衣人。

谢子谦只带了几个贴身护卫的黑衣人进屋。纪二老爷往自己的左右看了看,目光一闪,随即就暗淡了下去。纪晓棠却是神色未变,因为她非常清楚,谢子谦虽然带的人少,但是自己和纪二老爷这些人,却完全不是对手。

因此,纪晓棠使了个眼色,让护在她身前的几个丫头都退到她的身后。

谢子谦不会轻易动她和纪二老爷,但是对这些下人的性命在他眼里却和草芥一般。纪晓棠不想看到自己身边人无谓的去送死。

“纪兄,晓棠,请坐下来。今日之事,绝非我所愿,实在是万不得已。咱们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谈一谈。”谢子谦进屋之后,将手中宝剑还如鞘中,就背着手很是自得地四下看了看,然后才笑着招呼纪二老爷和纪晓棠。

谢子谦的样子,仿佛他才是这藏书阁的主人。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谈的。”纪二老爷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由着纪晓棠扶了一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谢子谦想要谈,他们就奉陪,无论如何,这都可以为纪家上下争取更多的时间不是吗。虽然看谢子谦的姿态,似乎是非常自信已经掌握的局面,但无论是纪二老爷,还是纪晓棠。心中还是存着希望的。

尤其是纪晓棠。

纪二老爷心中已经存了死志,而已经死过一次的纪晓棠,却不会放过任何可以生存下去的机会。

“纪兄对我误会良多。”谢子谦又恢复了往日温文儒雅的姿态,对纪二老爷和纪晓棠说话十分亲切有礼。

纪二老爷有些厌恶地挪开视线。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口蜜腹剑,表里不一的人。

纪晓棠深知纪二老爷的心思,她不愿意纪二老爷太过为难。

“谢伯伯所说的误会,就是指突然带人杀进我家里来。这样血淋淋的误会,我还是平生第一次见识。”纪晓棠淡淡地道。

谢子谦就干笑了两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纪兄万事都好,不过还是有些迂腐了。”

“像谢伯伯这样杀人无算,视人命如草芥,就不是迂腐了。如此的不迂腐。我爹爹可学不来。”即便是强弱悬殊,可以说大家的性命都在谢子谦的掌握之中,但是纪晓棠也觉不容许有人当着她的面说纪二老爷的不好。

纪晓棠如此针锋相对,丝毫不肯让步,谢子谦也微微有些惊讶。他的目光就从纪二老爷的身上移开,慢慢地落在了纪晓棠的身上。

“你这丫头,还是如此口齿锋利。你就不怕吗?”谢子谦冷冷笑道。语气和神态中完全是冷意和杀气。

只要谢子谦一句话,他身边的黑衣人立刻就能要了纪晓棠的命。

“谢伯伯认为我需要怕什么?”纪晓棠又淡淡一笑,直视谢子谦,“怕谢伯伯会杀了我吗?”

谢子谦盯着纪晓棠半晌,然后仰天大笑。

“原来这才是谢伯伯的真性情,这些年,谢伯伯你也是十分辛苦了。”纪晓棠看着谢子谦道。

纪二老爷飞快地给纪晓棠使了个眼色。如果说纪晓棠前面的话非常聪慧,那么后面这一句却不该说,因为很可能会惹恼了谢子谦,立时就让纪晓棠吃亏。

然而。出乎纪二老爷的预料,谢子谦却并没有生气,看着纪晓棠的目光中还多了几分赞赏。

“晓棠才是我的知己啊。”谢子谦感慨道。

纪晓棠只呵呵冷笑了两声,谢子谦却不以为忤。

“晓棠。你爹爹可跟你说过纪家的身世来历?”谢子谦就问纪晓棠,然而显然他并没有期待纪晓棠会回答他,因此又径自地说了下去。

“你本不该姓纪…”

接下来谢子谦所说的话,对于纪晓棠来说,就丝毫没有新意了。

“我们谢家追查数代,若不是纪大兄当年闹了起来。只怕如今我们还在寻找。我与纪兄同年登科,又同地为官,可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这些,难道不是你特意安排?”纪二老爷忍不住说道。

谢子谦就又笑了两声,并没有反驳纪二老爷的话。

“谢伯伯来清远做县官,只怕也不是偶然吧。”纪晓棠目光微转。纪二老爷丁忧回到清远,那个时候,上一任的清远知县任期未满,可随即就丁忧回乡了,因此清远知县才成了空缺,然后就是谢子谦到任。

“呵呵,许大人老父年事已高,根本无需动太大的手脚。”谢子谦笑着道,这等于是承认了,他确实对上一任的知县的老父动了手脚。

又是一条人命,然而在谢子谦的嘴里却根本就是轻描淡写,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子谦兄真可谓用心良苦。”纪二老爷忍不住挖苦道。

“为了纪兄,一切都是值得的。”谢子谦平静地道。

“不过是捕风捉影,那些愚夫愚妇相信也就罢了,我真想不到,谢伯伯也会相信。”纪晓棠沉思片刻,才说道。

“我谢家数代为此事禅精竭虑,寝食难安。是不是捕风捉影,再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谢子谦这样说着,似乎也颇为感慨。

“谢伯伯为什么最清楚?”纪晓棠问。

“这就要说到我谢家的先祖了。”谢子谦这样说着,就起身抱了抱拳,“纪兄,晓棠,我们该重新认识一下。在下谢健、字子谦,为大燕太祖皇帝玄孙。”

谢子谦说完,就看出纪二老爷和纪晓棠都并不十分惊讶。

“看来,两位早已经知道了。”

“并不知道。”纪晓棠摇头。“不过,谢伯伯肯这般出力,自然该有个不凡的身世。”

纪晓棠此话含义颇深,谢子谦微微皱眉。

“我谢家可不似齐家。只求苟活,连祖宗姓氏也舍弃了。我们有家谱流传至今。”

听说谢子谦有家谱,纪晓棠略有些动容,纪二老爷也抬头看着谢子谦。

“一会,若纪兄和晓棠愿意。就将家谱请出来,让两位瞻仰瞻仰也无妨。毕竟,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哈哈。”

“我们怎么会是一家人,今生今世,都不可能。”纪二老爷冷冷地道。

谢子谦看了看纪二老爷,还没等他发话,就有一个黑衣人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附在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谢子谦的脸色微微一变。

“纪兄果然早有准备。”谢子谦冷笑。“不知道纪兄将老夫人和长生藏去了哪里。我若是纪兄,现在就该说出来,好生将老人家和小公子请出来。不然,若等我的人将他们寻出来,有个三长两短,就不美了。”

纪晓棠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等待援兵,而谢子谦显然也在等,他等的是黑衣人将纪老太太等人抓过来,这样就有了威胁纪二老爷的筹码。

然而。黑衣人找遍纪府上下,除了几个下人,却并不见纪家其余人的踪影。

“谢伯伯不要妄想了,你也看出我们早有准备。祖母等人怎会还在家中。”纪晓棠就道。

“正是。”纪二老爷点头,“他们早就被我送走,你休想找到他们。”

“我不信。”谢子谦就道,“这些天,出入清远的路径都有我的人把守。老夫人和小公子,一定还在府中。”

谢子谦这样说着。就向来报信儿的黑衣人吩咐:“再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

那黑衣人略一犹豫,才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谢子谦下意识地看了看外面的天光,时间对于他来说也是宝贵的,他不能一直跟纪二老爷、纪晓棠在此耽搁。

“纪兄舍不得老夫人、小公子他们,就舍得晓棠吗?”谢子谦回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看着纪二老爷。

“家中财物你可尽数拿走,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纪二老爷说道。

“我知道,纪兄家底颇丰,只不过这点儿东西,我还不放在眼睛里。”谢子谦就道,“我要的是什么,纪兄想来也很清楚不是吗?”

“要我跟你一起造反?你就算是杀了纪某,杀了纪某全家,也是万万不能。”

“纪兄还是执迷不悟。纪兄的身世,不跟着我扯旗造反,难道朝廷就会放过纪兄一家不成?跟着我,纪兄便是开国的王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晓棠与怀瑾定亲,以后也当母仪天下。纪兄想想,难道不要这样的前程,反而愿意死在朝廷的刀下!”

“我纪家不过普通耕读传家,只要不造反,朝廷怎么会无故杀我。”

“纪兄这话,也只骗骗自己吧。”谢子谦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纪兄顾左右而言他,看来那批财宝,是真的存在了!”

“只要纪兄交出大宋皇室藏匿起来的那批财宝,我就送纪兄一家到一处极安全的地方。从此纪兄自由自在,隐居乡野也好,若要出仕,我也许你位居极品,晓棠依旧可以母仪天下。”谢子谦目光灼灼地看着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冷笑。

“说到底,还是为了银钱。”纪二老爷坚定地告诉谢子谦,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宋皇室的财宝。

谢子谦却显然不信。

“谢伯伯熟读经史,想来对大宋那段历史也有研究。大宋末年,天灾人祸,国库早就空虚,否则也不会让大燕打进都城,灭国丧身了。谢伯伯求大宋皇室的财宝,实在是缘木求鱼。”

“晓棠,你这就是被蒙骗了。”谢子谦对纪晓棠倒还是和颜悦色,“大宋哀帝为人勤俭,且最好积聚。虽然国库空虚,可他的内库却充盈的很。直到亡国,他都不肯散了内库的钱粮,可为是守财奴中的帝王,帝王中的守财奴!”

“他自己都肯带着后宫殉国,难道还会守着金银死物不放?人无完人,哀帝再如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纪二老爷就道。

这个气氛,几乎又有点像两人以往的学术交流了。

“谢子谦,以前我们就曾讨论过这个问题,还找出不少散佚的史料来佐证,你竟然还不肯面对现实!”

“我是大燕太祖玄孙,哀帝到底有没有财宝,谁会比我家太祖清楚!你找的那些佐证,不过是为了掩盖你是哀帝后裔,想要护住那批财宝罢了。”

“你…鬼迷心窍,夏虫不可语冰!”

“就算有财宝,谢伯伯怎么就认定我爹爹知道。我爹爹并非长子。”纪晓棠突然说道。

谢子谦就是一笑,表情颇为神秘。

“这个,我自然是肯定的。晓棠,你爹爹虽不是长子,却是…嘿嘿…”

“总之,纪兄,今日之事,你若不说出财宝所在,可就不能善了了。”一笑过后,谢子谦沉下了脸。

“确实没有财宝。”纪二老爷说道。

“这样,纪兄还说没有财宝吗?”谢子谦突然抽出宝剑,在纪二老爷的胸前略微一顿,却突地指向了纪晓棠。

剑尖离着纪晓棠的胸口,不过半寸的距离,只要谢子谦的手一抖,就会插进纪晓棠的胸中。而那剑尖上,分明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虽然早存了死志,也知道若援兵不能及时赶到,纪晓棠也难留性命,但是此情此景,纪二老爷还是不由得浑身一抖。

“谢子谦,你也做了晓棠这些年的长辈。你我的恩怨,与后人无关,你要怎样,尽管冲着我来!”纪二老爷站起身,厉声道。

看见纪二老爷动容,谢子谦就知道他的威胁奏效了,竟将剑尖又往前推进了半寸。

“纪兄,是财宝重要,还是晓棠的性命重要?”

“你…”纪二老爷目眦欲裂,就要扑上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女儿死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得门口一阵脚步乱响。

“住手,不要伤害晓棠!”

第二四二章 千钧一发

听到这样一声喊,原本一直镇定自若的纪晓棠脸上第一次显出了惊慌的情绪。如果仔细分辨,那又不仅仅是惊慌,还带着几分宿命的哀痛。

来的人,正是谢怀瑾。

谢怀瑾的衣裳有些凌乱,脸上的神情几乎有些发狂。他是不顾一切地往屋子里闯,对看门的黑衣人手中的刀剑视若无睹。黑衣人们都认得谢怀瑾,匆忙收回刀剑,一时之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谢子谦不用回头,听见说话的声音也知道是谢怀瑾来了。他微微皱眉,拿剑的手就是一抖。而这个动作在闯进门的谢怀瑾看来,就是谢子谦拿钱要刺杀纪晓棠。

谢怀瑾的眼睛立刻就红了,他一面喊着一面不顾一切往前冲。他的目标不是谢子谦,而是谢子谦的剑。谢怀瑾拼命往谢子谦的剑尖上撞去,竟是要对纪晓棠以身相代。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发生了,然而在纪晓棠的眼中,却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眼前的情景,和前世的情景重合在了一起。

前世,也正是在谢子谦要用剑杀她,逼迫纪二老爷就范的时候,谢怀瑾闯了进来。谢怀瑾挡在纪晓棠的身前,被谢子谦一剑穿胸而死。

那个时候,纪晓棠认为是谢子谦收剑不及,才会发生了惨剧。但是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却并不是那样的。谢怀瑾那个时候,是自己撞上了谢子谦的剑。

谢怀瑾来了,他要救纪晓棠,同时心中十分明白,他根本就救不了纪晓棠,也不能够改变纪晓棠和纪家的命运。谢怀瑾来到这里,心中已经存了死志。

这正是纪晓棠所了解的谢怀瑾。

谢怀瑾仁善忠厚,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并没有足够坚毅的心智。在他发现自己的身世,以及父亲谢子谦的图谋之后,他无力说服谢子谦。也救不了纪晓棠,只能一死了之。

“怀瑾!”

“怀瑾哥哥!”

谢子谦和纪晓棠同时发现了谢怀瑾的意图,纪晓棠徒劳地伸出手,却拉不住谢怀瑾往剑尖上撞的势头。谢子谦收剑不及。眼看着剑尖就插进了谢怀瑾的胸口。

谢子谦的眼前,是谢怀瑾放大了的面孔。

“逆子,你…”谢子谦大叫。谢怀瑾的表情太过平静,看着他的目光中还带着一点的讥讽。谢子谦立刻就明白了,谢怀瑾这是用他自己的死在反抗他。在嘲笑他,在打击他。

“怀瑾哥哥,不要死!”纪晓棠终于抓住谢怀瑾的衣袖,用力往后扯。无论如何,她不希望谢怀瑾死在她的面前。

她前世亡于十六岁,自认命运多舛。然而谢怀瑾比起她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个苦命的少年。

谢怀瑾似乎是听见了纪晓棠的喊声,竟然转回头看向纪晓棠。他的眼角有泪,嘴角却含着笑。

“晓棠。对不起。”

“不!”纪晓棠和谢子谦几乎是同时叫到。

谢子谦已经松开了手中的宝剑,抬脚踢向谢怀瑾。宝剑落地,谢怀瑾的身子被谢子谦踢的撞在了墙上,随即又弹回了地面,然后就静止不动了。

纪晓棠的手里只抓住了一小截衣袖。原来谢怀瑾一路闯过来,外面的衣裳早就有些破烂了,根本就经不住劲儿。

盯着衣袖呆了一会,纪晓棠猛然将衣袖丢掉,转头看向谢怀瑾。

谢怀瑾此刻仰面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嘴角流血,声息皆无。

谢子谦自然也看见了。亲生儿子丧命在自己的剑下,就算是谢子谦城府再深,为人再狠。一时之间也受不了这个打击。他仰天啊地狂叫了两声,那声音中已经没有什么人味,更像是狼嚎。

狂叫过后,谢子谦竟立刻镇定了下来。他并不走近去看谢怀瑾,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纪二老爷和纪晓棠的身上。

谢子谦的目光中再无一丝暖意,也没有了方才假装出来的温文。那几乎就是一双闪着幽光的、饿狼的眼睛。

“这逆子。烂泥扶不上墙,他死了,我也省得操心。大丈夫,何患无妻无子!纪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点头,说出宝藏的下落,就是无尽的荣华富贵。你若是执迷不悟,那么,我这就送晓棠去见怀瑾!”

“你…简直丧心病狂,杀了怀瑾,你还要杀晓棠。谢子谦,你还有没有人性!”纪二老爷怒道。

“哈哈,什么是人性!大丈夫,就当杀伐果断!”谢子谦这么说着,恶狠狠地从旁边一个黑衣人手中拿过一把长刀,就对准了纪晓棠。

“谢伯伯,你从前对伯娘,对怀瑾,都是假的吗?”纪晓棠却毫无惧色,反而直视谢子谦朗声问道。

谢子谦就是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纪晓棠会冷静镇定如斯。

“当然不是。”谢子谦本可以不理会纪晓棠的问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回答了。

“既然不是假的,你怎么能如此狠得下心!”纪晓棠问谢子谦,“显而易见,伯娘和怀瑾哥哥都并不站在谢伯伯那一边。为了镜花水月的功名富贵,将妻儿弃之不顾,真的值得吗?”

“小丫头,你是被你爹爹那一套给蒙混住了。这世间真正的王道,你哪里懂得。识趣的,就快些劝你爹爹一家子跟了我,自然有你不尽的好处。否则,就要你今天丧命在这里!”

谢怀瑾突然丧命,且还是死在他自己的剑下,谢子谦虽表面镇定,然而心中不可能不震动。他这震动的直接表面,就是更加的丧心病狂。

看着谢子谦的眼睛,纪晓棠知道,他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晓棠无辜,你要杀,就杀了我。”纪二老爷将纪晓棠往自己的身后拉,然而谢子谦却早防着纪二老爷这一招,立刻就有两个黑衣人上前抓住了纪二老爷,让他动弹不得。

谢子谦的刀就落在了纪晓棠的颈侧,眼看着他只要一动,纪晓棠就性命难保。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阵大乱,紧接着一支箭如奔雷流星一般破门而入,直奔谢子谦的颈侧。那箭的来势太急太猛,谢子谦不得不扔掉了手中的长刀。一面急忙闪避。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却仍旧快不过那只箭。

纪晓棠眼看着谢子谦颈项中箭,还被箭势带着往旁边踉跄了两步,鲜红的血仿佛小喷泉一样从颈项喷涌而出。谢子谦双手抱住颈项,似乎是想借此阻止血液继续往外流。一面慢慢地转身看向门口,两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纪晓棠一眼就认出了射中谢子谦的那只箭,立刻心中一喜,救兵终于来了。

在纪晓棠等人惊喜,以及谢子谦等人惊恐且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祁佑年带着一众亲兵仿佛从天而降,从外面杀了进来。

屋子里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谢子谦在祁佑年进门的时候,就已经不支倒在了地上,其余的黑衣人,有两个试图劫持纪二老爷。却被祁佑年一箭一个当场毙命,其余几人也都丧命在祁佑年所带来的亲兵的刀剑之下。

纪二老爷一直绷着的神经见祁佑年带人来了,顿时就松了下来。他是个书生,平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且又一夜未眠,当下就有些支撑不住,被两个丫头扶住,就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晓棠,纪大人,我来晚了。”祁佑年赶上前来。就握住了纪晓棠的手。

“并不晚。”纪晓棠说道。

祁佑年一身软甲和战袍几乎全变了颜色,显然是经过了浴血奋战,才能在这个时候赶到纪府。

“是路上遇到了贼寇?”纪晓棠就问祁佑年。

祁佑年点头,就告诉纪晓棠。根据事先的约定他和穆洪等人带兵赶来清远,只是兵马走到穆家寨,就遇到了伏兵。

伏兵正是杀破狼的精锐,且数量还超过了祁佑年之前的预测,其难缠程度,更是祁佑年这些年所没有见过的。

“看样子。反贼确实是想占据任安,将其作为造反的大本营。”而他们占据任安的第一个目标并不是任安府,而是清远。

因为纪家在清远,杀破狼的三大头领之一贪狼也在清远。而且,等他们在清远拿下了纪家,举起反旗,任安府必定派兵,他们正好在官军的必经之路穆家寨埋伏,想要将官军一网打尽,继而攻占任安城,拿下整个任安府。

反贼们算计的十分周密,然而祁佑年这边却也早有准备。

即便是这样,双方在穆家寨也几乎是势均力敌。然而,也只是几乎。只看现在祁佑年到了纪府,而谢子谦那边却并没有援兵就知道,穆家寨一战的结果,终究还是祁佑年这边险胜一招。

“不、不可能。”纪晓棠正跟祁佑年说话,就听得谢子谦断断续续地出声说道。

两人都将视线转向谢子谦。谢子谦此刻躺在地上,两手依旧捂着脖子,一双眼睛里的神色已经暗淡了下来,显然是命不久矣了。

他之所以能够撑到现在还没有死,完全是因为不甘心的缘故。

“怎么不可能?”纪晓棠居高临下,问谢子谦。

“任安…卫所,兵丁、不过千、千人,我大燕精兵尽、出…”谢子谦努力说着话,喉咙里还是不时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的生命已经快到尽头了。

“只凭任安府卫所的兵丁,自然不是聚集在穆家寨反贼的对手。不过,谁告诉你我只带了任安卫所的兵马?”祁佑年看着谢子谦淡淡地道。

“你…说、什么?”

“阿佑早已经不是任安卫所的千户,他如今是督直隶指挥使,下辖北直隶、南直隶、河间、任安、徽州五府卫所全部兵丁。”纪晓棠缓缓地说道。

谢子谦的一双眼睛越睁越大。

“除此之外,为了你们这股反贼,我还另外调集了五千精兵。”祁佑年接着说道。

“谢伯伯,你们孤注一掷,将兵马全都集中到任安府,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以一举拿下任安。你却不知道,你们此举,早已经落入朝廷的圈套之中。如今,只怕你所说的精兵,都已经在官兵的包围之下了。”纪晓棠微微一笑。

“我们等的就是这一天,谢大人,或者我应该称呼你贪狼。”祁佑年看着谢子谦。如果反贼依旧隐匿在各地,祁佑年不仅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找出这些反贼,还要分兵各个击破。这样既苦难,而且还扫荡不干净。

可如今反贼们全都聚集到了任安,正好就进了祁佑年布置的包围圈,可以一举歼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伯伯,你上当了。还说什么复兴大燕,宏图大业,说到底,谢伯伯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志大才疏罢了。”纪晓棠微笑,说的话却毫不留情,直指谢子谦的最痛处。“谢伯伯,你现在后悔不后悔!”

“我、我不…信!”谢子谦这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了出来,然而却已经毫无声势。他最后一个字落地,一双手也无力地垂下来,只有一双眼睛还睁的大大的。

死不瞑目!

谢子谦就这样死了,他为了他所谓的复兴大业在人前装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然而却在动手的第一役中就功败垂成。

他后不后悔呢,纪晓棠不知道。

“谢子谦最会做作。”纪二老爷见谢子谦就这样死了,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就是心中后悔,也不会承认。如果他承认后悔了,那岂不是等于承认他这一辈子都白活了!”

可即便是谢子谦不承认后悔,他这一辈子也完全没有了意义,现在看来,等于就是一场笑话。

这一会的工夫,就不断地有兵丁进来向祁佑年禀报。祁佑年带来的人马,已经将闯进纪家的所有反贼和贼人全部扫荡干净。如今纪府内外都是祁佑年的兵马在看守了。

进来禀报的人当中,还有李师傅。

“李师傅,江庆善呢?”纪晓棠就问道。

“…那厮太过滑溜,被他跑了。”李师傅告诉纪晓棠,江庆善受伤,然而在发现情形不对,就脚底抹油很快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