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太太跪了半晌,众人一直劝解,最后纪老太太才缓和了面色,让纪大太太起来。

“厨房里另外备了清粥小菜,今晚上厨房的人都不散,不管什么时候,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一声,立刻就能备得。”大奶奶杨氏又小心地说道。

纪老太太就没再说什么,只说她累了,让众人各自散了。

纪大太太松了一口气,带着众人告退走了。

纪二老爷就叫住了纪大老爷。

“大哥,我有要紧的事跟你商量。”兄弟俩书信不断,然而还有许多的事情,是不便在书信中提及的。纪二老爷一路劳乏,却等不到明天,就要跟纪大老爷商谈的,必定是无比紧要的大事。

“我也正想要与二弟秉烛长谈,只是担心二弟路途劳乏。”

“不妨事,大哥可有清静的所在?”

“二弟随我来。”纪大老爷略愣了愣,就明白了纪二老爷的意思,一面让心腹小厮在前面领路,就往宅子的西路来。

纪二老爷转身朝纪晓棠招了招手,纪晓棠就跟在了纪二老爷身后。

馨华堂西路共分三部分,前面是花园,中段则是戏楼,再往后,则是两进的院落。纪大老爷将两人带到第五进,正是他平时颐养静思的后书房。

“我每常斋戒都是在这里,平时并不许人来。”纪大老爷领着两人进了书房,又将服侍的人都远远地遣了出去。

这个时候,纪大老爷才注意到纪晓棠。

纪晓棠竟然跟着纪二老爷来了,还进了书房,就在纪二老爷身边坐了。

“哦…”纪大老爷面露迟疑之色。

“大哥,我要说的事,晓棠都知道。长生尚小,还好有晓棠足为臂膀。”纪二老爷立刻就道。

纪大老爷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然而却不好驳回,将女儿当儿子养,宠上了天什么的,他并不打算说。

“二弟稍等,我这就打发人叫了晓慕来。”

“大哥且慢。”纪二老爷却拦住了纪大老爷,“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哦…”纪大老爷微微侧身,摇曳的烛光在他的眉宇间洒下一道阴影。“就依二弟。”

第三章 后书房

纪大老爷在书案边坐下来,纪二老爷才开口,就将清远发生过的,书信中不好跟纪大老爷说的事情从头到尾,捡着重要的都说了一遍。

等纪二老爷将话说完,纪大老爷脸色已经数变,不仅脸上冷汗淋淋,在椅子上也坐不住,站起来不住地踱步。

纪大老爷如此失态,纪二老爷并不以为异常,相反,他还深有同感。如此要命的事情,就是他一开始知道,也是坐立难安,更不要说纪大老爷了。纪二老爷一直都知道,纪大老爷是想要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的。

若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别说什么仕途,就是身家性命也都难保。

“二弟,靖安亲王上书,这大宋齐家的后人,不是已经确认了是谢子谦那反贼收养的儿子?”

“大哥说的不错。”纪二老爷点头,“不过此事,尚需万岁爷以及满朝文武认可。大哥,不用我说,你也能想的明白。谢怀瑾是齐家后人,或可得朝廷善待。可若是纪家被认定为齐家后人,纪家以后怕是要灭门绝户啊!”

纪大老爷确实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着急害怕的缘故。

“二弟,难道、难道这件事情还有什么变化不成?二弟为何在信中从没有提起过…,是了,是我拙了,这种事,怎好在信中提及,就是你我今日说话…”

说到这里,纪大老爷不由自主地看向纪晓棠。

这样的事情,纪二老爷不让身为长孙的纪晓慕参与,却如此信重纪晓棠。不说别的,纪晓棠终归是个女孩儿。以后是别人家的人。

“大伯,这正是我爹爹要跟大伯商量的。”纪晓棠在纪大老爷面前第一次开口,“怀瑾为齐家后人,且齐家后人应该被善待这件事,还需大伯在朝中尽力。”

这样做,不是为了谢怀瑾,而是为了纪家自己。

这是纪晓棠告诉纪大老爷的。当然。她也有她自己的打算,那就是为谢怀瑾争取更加平稳和优越的生活。

“兴灭继绝,各朝各代都有善待先朝后裔的事例。且都作为皇帝仁慈的表征,被颂扬不止。”纪二老爷就说道。

这件事,纪大老爷是无需多做考虑的。

“我自当尽力。”纪大老爷就点头,然后又苦笑。“只是,我如今不过是区区一介四品的侍郎。只怕力量微薄,能做的并不多。”

“大哥总可做一推力。杨阁老那里,大哥也能想些办法。”纪二老爷就道。

“看来,只能求助于老师了。”纪大老爷就道。

“大哥求助于阁老。什么能说,什么不好说,大哥心中该有个计较。我并不是信不过阁老。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大哥能理解我所说的吧?”

纪大老爷此时就明白了纪二老爷之所以不让他叫纪晓慕过来的缘故。略做沉吟。纪大老爷就点了头。

“你我身家性命的大事,我还晓得轻重。”

“还请大伯设一誓言。”纪晓棠就道。

“哦…”纪大老爷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目光从纪晓棠身上就落到了纪二老爷身上。

“大哥,论起身家性命,大哥比我还贵重许多。还请大哥莫怪。”纪二老爷就道。

两次三番,纪大老爷已经完全明白纪晓棠在纪二老爷一房中的地位了。他不以为然,且暗暗不喜,但是纪二老爷坚持,而且说的也确实是正理。

纪大老爷就点了头,当着纪二老爷和纪晓棠的面发了誓。

知道这件事最难的已经由纪二老爷处理好了,接下来他所要做的就是在朝中推波助澜,这显然就容易了许多。纪大老爷想清楚这些,虽然依旧心中惴惴,终究是慢慢镇定了下来,重新入座坐好。

“二弟,朝中传言,都说你是安亲王的亲信。二弟此次进京,王爷对二弟可有什么安排?”这才是纪大老爷打算要与纪二老爷谈论的问题。

“朝中传言并不可信,王爷是因为怀疑纪家,才肯下顾。如今你我兄弟都在京中,岂不是更好掌控了!”纪二老爷就道。

“唔…”

“另外,咱们纪家捐钱捐粮,也确实有些寸功。王爷知道我因为守制回乡,如今期满,也想让我给朝廷效力。”

听纪二老爷这样说,纪大老爷就在椅子上微微动了动。

“这样的话,我也正要跟二弟说。二弟满腹经纶,还在为兄之上,老于乡野就太委屈了。”

“大哥过奖了,若论学问,以及经济之道,我万万不敢跟大哥相比。并且,我于仕途并无多少期许。此次进京,实在是不得已。”

“既然来了,就不要再说不得已的话。二弟,既然王爷有意,你这次是否要留京做官?”

“恐怕是如此了。”纪二老爷点头。

“唔…”纪大老爷沉吟,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儿,但是没听纪二老爷说之前,总还存了一些希望。如今纪二老爷这样说了,那就是肯定要留在京城做官。

纪二老爷留京,纪老太太一定会跟着留下。

“二弟属意于什么衙门,告诉大哥,大哥往老师跟前说说,总是多一份助力。”纪大老爷想了想,就问嗯纪二老爷。

“不管是哪里吧。”纪二老爷就道。这件事情上,他实在是没什么想法。

“若是可以,大伯可在翰林院想想法子。”纪晓棠就道,“翰林院若不成,就是礼部和国子监,吏部那里没有空缺,户部万万去不得。”

“晓棠!”纪二老爷就阻止纪晓棠,意思不喜纪晓棠说这些。

纪大老爷倒是笑了。

“晓棠倒是清楚的很。”纪晓棠对各个衙门如今的态势这样清楚,那必然都是纪二老爷的话。在纪大老爷看来,这是纪二老爷不好意思跟他说想去哪里,故意借着纪晓棠的口说出来。

“我会尽力去想法子。二弟只听我的好消息吧。”翰林院和国子监都是清贵的地方,且较少涉及朝堂争斗,就是礼部也是个平稳、清闲的地方,在当前的局势下,纪二老爷去这几个地方,是最为安稳的。

至于吏部,可不是泛泛就能进的去的。而户部。如今就是最吃力不讨的地方了。

还有一个就是他所在的工部。纪晓棠没有提,因为朝廷不可能让他们兄弟同时在工部为官。

纪大老爷暗暗点头,他这个兄弟历来拎得清。

说过了纪二老爷到京城之后的打算。纪大老爷又问了许多关于清远的事,主要就提到了江庆善。

“如何能想到,那厮竟然就是反贼首领破军!若不是七杀那厮在押解途中死了,到了大理寺因此咬咱们兄弟一口。咱们就撕摞不清楚!”

在这些事情上,纪大老爷还是感激纪二老爷的。

“江庆善…”纪二老爷就想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他怀疑江庆善并不是破军,但是他刚开口,就看见纪晓棠微微抿了抿唇。纪二老爷立刻就住了口。

“江庆善怎么了?”纪大老爷问。

“咱们家养了一个白眼狼,谢子谦反贼围攻纪家那夜。就是这厮带人进的府。”

“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不过,我是素来知道江家人不是善类,可惜当时父亲在世时。对他们维护的很。”纪大老爷说了这一句,见纪二老爷没有接茬。毕竟是关于纪老太爷的,纪大老爷也就乖觉地住口不说。

“他曾打过咱们纪家福地的主意,二弟,可让他坏了我纪家的风水?”纪大老爷这么问的时候,就在椅子上微微欠起身来,显然对这件事非常在意。

“大哥放心,咱们发现的早,并没让他得逞。”纪二老爷忙道,“说到这件事,还多亏了晓棠。不是晓棠有心,那厮勾结咱们家下人,暗地里行事,只怕我都被蒙在了鼓里。”

纪二老爷又细说了一遍纪晓棠是如何发现江庆善不妥的。

纪大老爷再次看纪晓棠的目光就多了几丝暖意。

之后,纪大老爷又问了许多关于福地修缮,以及清远家中祭祖等事,听到说如今各处干旱,只有纪家福地还郁郁葱葱,纪大老爷的神色就有些得意。

“咱们先祖的好眼光…”纪大老爷握着手,又问纪二老爷,“二弟,我让你找人详细绘的福地舆图,你可带来了?”

知道纪二老爷要进京,纪大老爷特意写信,并在信中反复叮咛了此事。纪二老爷对纪大老爷的要求颇不以为然,以为当今的情势,有太多需要关注的事情,纪大老爷却只关注福地。

虽然如此,纪二老爷还是让人绘制了福地的舆图,并且被纪晓棠嘱咐着,就带在身上随时准备交给纪大老爷。

纪大老爷见纪二老爷拿出舆图来,忙就欢喜地接过去,当即就在灯下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点头。

“…藏风聚水…,唔…龙兴之地…”纪大老爷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在纪晓棠和纪二老爷都没听清他的喃喃自语,只是对于他这样痴迷的样子都暗自有些无语。

“二弟辛苦了。”纪大老爷将舆图小心地收入衣袖中,“我最近对易经、风水之学颇有了些心得,正要找一处风水之地对照研究研究,对研究研究。…若非实在脱不开身,我就该亲自往清远走一遭…”

纪大老爷高兴之下,这句话就有些说漏了嘴。不为接纪老太太而回清远,也不为祭祖而回清远,却是为了探查纪家福地的地形风水而回清远!

时辰已经不早,最重要的事情也都已经说了,纪大老爷就提出,其余事情可以明天在说,纪二老爷远路而来,该先休息了。

纪二老爷就带着纪晓棠站起身。

“唔…二弟…”纪大老爷似乎突然又想起什么是,就叫住了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站住,纪大老爷却又不说话了,目光游移到纪晓棠身上。

纪晓棠立刻会意,这是纪大老爷有什么话不好当着她的面说。想想方才所说的事。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事情是如此要紧,却又要背着她的?

这样想着,纪晓棠还是屈膝福了一福,就先告辞出来了。

纪大老爷安排人送走纪晓棠,这才又对纪二老爷开口。

“二弟,老太太这次进京还带了什么人来?”纪大老爷有些急切。还有些讪讪地。“那时进门。老太太身后站着一个人,怎么似琴…琴娘的模样?”

纪晓棠离开后书房,并没有回妍华堂。而是往景华堂来。

长生已经跟着奶娘睡了,纪二太太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她没睡,就在等着纪二老爷和纪晓棠。见纪晓棠先回来了,纪二太太就让人端了一碗燕窝粥上来。

“还有你爹爹的。你先吃。”纪二太太看着纪晓棠吃粥,又问纪晓棠。“怎么你先回来了?”

“大伯似乎有什么话要私下里问爹爹。”纪晓棠就告诉纪二太太,“爹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谈的怎么样?”纪二太太随即又问。

纪晓棠略顿了顿,才点头。

纪二太太看纪晓棠的神情,就没再问。

等纪晓棠吃了粥。纪二老爷也回来了。

纪二老爷说他不饿,什么都不肯吃。

“大老爷又跟你说了些什么?”纪二太太就问。

“没什么。”纪二老爷瞧了一眼纪晓棠。

纪二太太就不问了,纪晓棠却微微一笑。

“爹爹不肯说。我却能猜到。大伯是不是问了姚氏?”

纪二老爷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不用他开口。纪晓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纪老太太带了姚氏等人进府,但是匆忙之间,并没有专门的引荐。

又或者,纪老太太这是特意为之。

然而这都并不妨碍纪大老爷在人群中瞧见了姚氏。

“爹爹的忧虑,正是我的忧虑。”纪晓棠索性与纪二老爷说开,“大伯对纪家身家性命的事情自然是关注的,可是…”

可是纪大老爷对纪家福地风水的态度,以及他对姚氏的关注,在身家性命大事的前提下,就显得很不合适。

这样的态度,又岂止是不合适呢。

这样的纪大老爷,不能够让人完全信任,也无法放心地将大事交托给他。

“除了问过姚氏之后,大哥还嘱托我,让我们多为他在老太太跟前周旋周旋。”纪二老爷就对纪二太太道。他之所以脸色不佳,这也是原因之一。

纪大老爷向他诉苦,说自幼就不受纪老太太喜爱,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讨得纪老太太的欢心,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让纪二老爷所不喜。

当然,纪大老爷也说了他自己的婚事,又说到纪大太太肯定是被纪老太太所厌弃的,因此想让纪二老爷转托纪二太太以及“侄女们”,让她们在纪老太太跟前多帮帮纪大太太。

“除此之外,大伯还说了什么?”

“并没什么了。”纪二老爷就道。

“大伯没说他官职的事?”

“这个倒是没有提。”

“这两年朝廷各部官员屡屡被贬,大伯就算无功却也无过,可还是官居四品,并没有寸进。”本来那次贪墨赈灾银子的事情爆发出来,纪大老爷是可以接近往前进一步的,当时纪大老爷的信中也隐约透露了这样的意思。

可是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纪二老爷还曾经写信闻讯过,纪大老爷只含糊略过,也没有细说。

“晓棠,你的意思…”

“大伯的仕途遇到了瓶颈,便是杨阁老也再罩不住,只能保大伯目前的官位。”这个瓶颈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所以,大伯要在祖母身上下功夫,急需咱们协助。”

第四章 茜华堂

纪晓棠这样一说,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都豁然开朗,原本觉得有些怪异的事情也就不觉得怪异了。其实,这件事纪二太太或许想不到,但是纪二老爷是该想到的。

纪二老爷是刻意地不往这上头想。

“大哥和大嫂既然有修好的愿望,这也是件好事。咱们自然能帮就帮。”纪二老爷还是说道,当着纪大老爷的面,他也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虽然当时心里不大自在。

纪二老爷是真心希望,通过这一次进京,纪老太太和纪大老爷能够修复母子间的感情。

这个时候,就听见外面梆子声响,三更天都已经过了。

纪二太太就心疼纪二老爷,也心疼纪晓棠。

“都先歇了吧,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

纪晓棠就告辞从景华堂出来,她没抄近走后角门,而是从前门绕出来。出了景华堂的门,纪晓棠就看见中路院落大都熄了灯,只有茜华堂依旧灯火通明。

显然,今天对于纪大老爷和纪大太太,也是一个难眠之夜。

茜华堂

纪大老爷从后书房回来,已经将近四更的天气了。纪大太太没有睡,还穿着晚膳时服侍纪老太太的衣服,就坐在拔步床上等着纪大老爷。

“不是让你早些歇下,不必等我?又熬到这般时候,小心明天头疼。”纪大老爷见纪大太太如此,心中略微吃惊。

“老爷不回来,我如何歇的安心?”纪大太太就站起身,亲手服侍纪大老爷脱换衣裳。“老爷跟二老爷谈了这半夜,究竟是什么事。二老爷竟等不到明天?”

“不过是老家的一些琐事。”纪大老爷耷拉下眼皮。

“老家的琐事,可值得二老爷如此?!”纪大太太显然不信。

“哎。”纪大老爷叹了一口气。“还是谢氏反贼的事。你也知道,二弟在老家,与谢氏来往甚密。还有老家那边得用的江家,竟然也是反贼一党!”

纪大太太的手就是一顿,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不便说,老爷做哥哥的就该说他。都说二老爷稳妥。可他在老家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他自家被连累也就罢了。可牵连上造反,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就是到时候父亲护着,只怕我们也逃不了干系。…二老爷不为他自家想。也该想想京中的兄长和侄儿侄女们!”

谢氏一事,纪大太太在京中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如今纪大老爷提起来,顿时将她对纪二老爷的一腔不满都给勾了起来。

“太太。这件事你要慎言。”纪大老爷就端正了面色。“谢氏造反一事,与二弟毫无瓜葛。”

“老爷。我知道轻重,不过自家这样说说。到了外面,我自然会维护二老爷一家。老爷想想,事到如今。二老爷还毫发无伤,若不是父亲从中周旋,岂是好开交的!”纪大太太就嗔了纪大老爷一眼。

“多亏老师。”纪大老爷点头。“不过,这件事。委实不怪二弟。…那些人心怀鬼胎,想法子攀上了二弟。”

“攀上了二老爷,到头来还不是为的是老爷,还有老爷身后的父亲!”纪大太太又横了纪大老爷一眼,她虽早就不是青春妙龄,然而这一眼中也是媚意十足,让纪大老爷不由得心中一荡。

“太太说的对。”

“二老爷若心中有兄长,有父亲,就不该行事如此不检点。”

“唔…”纪大老爷不置可否。

他这样的态度,在纪大太太看来就是默认了,只是不愿意当着她的面说兄弟的不是。

“老爷,我们就吃亏在这做人太仁厚了,一家子的便宜都被二老爷占了去。”

“太太,此事不要再提。”纪大老爷不爱听了。

“罢了,罢了,老爷不爱听这个,我不说就是。”纪大太太嗔着笑了。

纪大老爷换过了衣裳,并不立刻安歇,而是在旁边的一张矮榻上坐了。纪大太太也跟过去,与纪大老爷相对而坐。

“老爷,那件事,可跟二老爷说过了?”

“说过了。”

“二老爷怎么说?”

“二弟答应了。”

“但愿他能说到做到。”

“只是还需太太受些委屈。”

“老爷也知道我受委屈?今天才是第一天,老太太是怎样的情形,老爷自己也是看见的。这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

“总之,是要有劳太太了。”纪大老爷说着话,就站起身来冲着纪大太太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太太所受的委屈,求太太不为别人,只为为夫,还有孩子们吧…”

纪大太太挑眉横波对纪大老爷似笑非笑。

纪大老爷这一躬几乎到地,纪大太太这才转嗔为喜。

“罢了,一切都是为了老爷。”

纪大老爷坐到纪大太太身边,将纪大太太搂进怀里,握住了纪大太太的手。

“当初为了老爷,我什么舍不得,连命都肯舍了。如今还是一样。我待老爷的心始终如一。老爷却有了新人忘旧人!”